夢非夢 第二章 糾纏難解
    黑夜,無聲無息地降臨了。

    大雪也不知何時停了,原本厚重的雲層裡竟然露出了皎潔的月光,照亮了沉寂的山林。

    獨孤寒早已沉沉睡去,然而,即使在昏迷中,他依然緊抓著寒思月的手,不曾放鬆過一分一毫。

    石劍宇那一劍只偏離了心臟三分,差一點就要了他的命。

    寒思月不明白,以獨孤寒如此高的武功怎麼可能會躲不過石劍宇那一劍?而且更讓她不解的是,他的傷口自愈能力似乎很差,即使是敷上了上好的金創藥,依然還是血流不止。就像他右手上的傷,她早就將藥換了一次,但不消片刻,綁在傷口上的紗布又已被鮮血浸透。

    再這樣下去,他可能真會失血而亡。

    寒思月心中微微一緊。

    她雖然不喜歡被他束縛住自由,但她也不喜歡看見他受傷,甚至……死亡。畢竟,她的命是他救的,他是她的恩人。

    身後忽地響起了一道低微虛弱的低嗚聲,寒思月轉頭就見豹兒不知何時站在了自己身後,它的頭上包著一條厚重的布條,顯然為它包紮的人沒什麼耐性,幾乎將它的一雙眼睛都遮住了,它只能努力地將脖子伸得老長,困難地看向獨孤寒。

    寒思月搖頭一歎,輕喚,「豹兒,過來。」

    雪豹戀戀不捨地收回了目光,搖搖晃晃地走到寒思月身邊,溫順地趴下。

    「劍宇,你把它的眼睛都遮住了。」

    寒思月好不容易掙脫了獨孤寒的手,一邊為雪豹重新包紮,一邊淡淡地道。

    黑暗的角落裡,響起了一記冷哼。

    「是這只畜牲自己亂動,怪不得我。」

    似乎聽懂了「畜牲」二字,原本乖乖敷藥的雪豹目露凶光地朝石劍宇低吼了一聲。

    「豹兒。」寒思月輕撫了撫它的腦袋,以示安慰。

    雪豹又朝石劍宇輕吼了一聲,似乎在跟他表示自己不跟小人計較,然後便站起身,走到獨孤寒的身旁躺了下來,不過那雙眼睛卻一直戒備地盯著石劍宇。

    石劍宇也怒目回瞪著它。剛好,他的心情也很不好。

    「劍宇,樓主他怎樣?」

    沉默了片刻,寒思月終於還是開口問出了心中最想問的問題。凌雲崖上一別已三月有餘,不知樓主和沙姑娘是否過得安好?也不知他的宿疾是否已經治癒?

    「他的身體雖然還沒好,但有沙姑娘陪在身邊,你大可放心。」石劍宇的回答有些悶,在思月的心中,樓主可能永遠擺在第一位吧?

    「我知道。」寒思月微垂下眼簾,她當然知道有沙雨幽呆在樓主身邊,即使樓主只有一天可活,他也是快樂的。只是……只是在心底的深處,她還是有些放不下他。

    石劍宇在黑暗深深凝視著她,「思月,你不如跟我回去吧!反正我們都已經離開了寒月宮。樓主若是見到你,想必也會很開心。」

    寒思月苦笑,「他們二人好不容易才能在一起,我們又何必去打擾人家?更何況——」她回頭看了昏睡中的獨孤寒一眼,「我不可能就這樣丟下宮主。」

    石劍宇再也忍不住從樹下站了起來,「思月,你不是一直想脫離他的控制嗎?你現在不走,又要等到何時?」

    一直蜷伏在獨孤寒身邊的雪豹,似乎感應到了不對勁,正想起身,背脊卻被一雙大掌暗暗壓住。

    它奇怪地回頭看了一眼,卻見原本閉目沉睡的主人竟微微睜開了眼朝它使了個眼色。它很輕很輕地低嗚了一聲,便重新蜷伏在了一起。

    寒思月並沒有發現雪豹的異樣,她雖然看著獨孤寒這邊,但很顯然目光並無焦距,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劍宇,我曾經答應過宮主,只要宮主救了樓主的性命,我便一生一世呆在寒月宮。」

    「那就用我的命來換。」石劍宇情不自禁地踏出了一步,眼眸中一直隱藏的灼熱毫無保留地流露而出。

    早在思月身處沉沙樓的時候,他就已經愛上她了。

    只是那個時候,思月一心愛慕著樓主,而樓主又是自己這一生中最敬重的人,所以,他選擇退守。

    如今樓主已經找到了自己心愛的女人,他當然不可能再次沉默,更何況,這個叫獨孤寒的男人又偏偏是個自大狂妄的傢伙,他仗著自己曾經救過思月的命,一味地想將思月牢牢綁在身邊。

    「劍宇,你又何苦這樣執著?」寒思月避開了石劍宇那灼熱的眼神。

    石劍宇苦澀一笑,「當初你可以為了樓主而犧牲你的自由,我又為什麼不可以為了你的自由而犧牲我自己?」

    寒思月沉默了,這世上有著太多的事糾纏不清。

    忽然,黑暗裡響起了沙啞的輕喚聲,伴隨著陣陣虛弱的嗆咳,「思月——」

    寒思月回過神,連忙走到獨孤寒的身邊,「宮主,你醒了麼?」

    她的語氣雖依舊淡淡冷冷,但眼底卻隱隱帶著一抹擔憂。她在他的面前很少露出過這樣的神色。

    獨孤寒忽然覺得所有的一切都值了。

    「思月——」他又低低地輕喚了一聲,似想說什麼,卻又不住地嗆咳起來,胸前的紗布頓時又添上了一層殷紅。

    「你別說話。」寒思月伸手疾封住他幾處穴位,卻不見他的傷口血勢停住,不收蹙起了眉心,「難道寒朝對你下了什麼咒術?」

    「我、我想喝點水。」獨孤寒好不容易才喘過一口氣,輕舔了舔乾裂的唇。

    「我去找些水來。」寒思月站了起來,轉頭對石劍宇道:「劍宇,你幫我看著他。」也不給石劍宇任何拒絕的機會,她縱身一躍,人已消失在了山林之中。

    石劍宇看了眼正微閉雙目的獨孤寒,不由冷哼了一聲:「傳說中寒月宮的主人武功深不可測,無所不能,我看只是江湖訛傳罷了。」

    獨孤寒緩緩睜開了眼,卻是一掃先前的虛弱,黑眸裡流露出一絲犀利如刀鋒般的神色,「你的性命對我來說一文不值。」

    他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讓石劍宇一怔,隨即恍悟,「原來你重傷昏迷是假的。獨孤寒,你是不是跟寒朝一起設計愚弄我們?」石劍宇勃然大怒,逼近了獨孤寒一步,然而眼前白影一閃,雪豹已經機敏地擋在了獨孤寒的面前。

    第45節:第二章 糾纏難解(2)

    獨孤寒冷笑,手捂著胸口,慢慢地站了起來,「寒朝不配與我相提並論。」

    石劍宇眼中露出了驚詫之色,「你故意失手將寒月宮送給寒朝?」這個男人簡直是個瘋子,為了留在思月身邊,不僅將一生心血拱手送予他人,甚至還甘願挨他這一劍?!

    獨孤寒靠著樹背微微喘息,臉色也很蒼白,但看向石劍宇的目光卻是狂妄而不馴,「石劍宇,就連楚夢非都不是我的對手,更何況是你?」

    「獨孤寒——」石劍宇已氣得面色青白,正欲出手教訓一下這個自負狂妄的男人,就在這時,身後響起了寒思月的聲音——

    「劍宇,你們在幹什麼?」已取回水的寒思月看著他們。

    石劍宇冷哼了一聲,忽然一把抓起寒思月的手,「思月,跟我走。」

    寒思月輕輕掙脫了石劍宇的手,「劍宇,我不可以在這個時候丟下宮主。」

    「思月,你知不知道他——」

    「劍宇——」寒思月打斷了他的話,「我說過,留在宮主身邊,是我許下的承諾,所以,我絕不會反悔。」石劍宇神色慘白地退了兩步,忽然,他看著寒思月大笑了起來。

    半晌,他停下笑,深深凝視著寒思月,「好。好。是我石劍宇自作多情,自找傷心,我認了。」

    冷冷地丟下話,他轉身飛奔離去,消失在濃重的夜色之中。

    寒思月神色平靜地目送著他離去,眉宇間卻掠過了一絲歎息之色。

    「你捨不得他走嗎?」

    身後又響起了那道略顯沙啞虛弱的聲音,寒思月轉過身。

    興許是有些疲倦了,獨孤寒早已坐回了樹下,而豹兒就窩在他的身邊,讓他輕倚著它雄壯的身軀。

    月色下,他的臉色很蒼白,神色也很倦怠,那只摀住胸口的手更是一直未曾放下過。

    寒思月眼尖地發現,他的指間正有絲絲鮮血不斷地滲出來。

    「宮主——」寒思月連忙走過去,蹲下身子,掀開了他的衣袍。

    纏在胸膛上的紗布早已被鮮血給浸透了。

    「為什麼你傷口上的鮮血止不住?」封了幾次穴道都沒什麼效果,寒思月眼中的擔憂不由又深了一層。

    「你擔心我嗎?」獨孤寒卻絲毫也不理會自己身上的傷口,反而緊緊盯著寒思月,那深沉的眸光幾乎灼傷了寒思月。

    寒思月一直低著頭,直到將他胸前的傷藥重新換過,才緩緩抬起頭,淡淡地道:「宮主是思月的恩人,思月自然不希望宮主有事。」

    「只因為是恩人嗎?」獨孤寒眸子的光亮黯淡了下去,蒼白的唇角牽起了一抹淡淡的自嘲。

    「宮主,你好好休息吧。」寒思月解下了身上的裘衣,披在了獨孤寒的身上,「我說過不會離開你,就不會離開。」

    獨孤寒並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神色複雜地看了眼寒思月,便疲倦地閉上了雙目。

    雖然她一直呆在他的身邊,可是她的心卻離他好遠好遠……那是他根本就無法觸及的地方……

    月兒漸漸爬上了中天,夜已經很深了,天地間一片萬籟俱寂,似乎萬物皆已沉睡。

    豹兒因受了傷也早就疲累地睡去了。寒思月拿著方巾為獨孤寒拭去了額際的冷汗,忽然間發現,最近他削瘦了許多,就連眉宇間的那抹狂妄自傲也漸漸淡去了幾分。

    她確實是欠了他的,欠了很多很多。

    十五年前,年僅十三歲的他救她的時候是那樣的飛揚自負,那樣的霸道狂妄,就彷彿一名君臨天下的王者。

    這世間沒有誰敢違逆他的意思,這世間也幾乎沒有他辦不到的事。

    但為了她,他卻執著如斯,憔悴如斯。

    「宮主,我希望你能早點好起來。」深深看了他一眼,她輕輕歎了口氣,便走到旁邊的另一株樹下坐了下來,閉上了眼睛。

    她並沒有發現,原本沉睡的人忽然緩緩睜開了眼,凝望了她良久良久……

    寒思月是被豹兒給舔醒的。

    當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卻發現獨孤寒並不在樹下。

    「豹兒,宮主呢?」

    豹兒低吼了一聲,朝左側的叢林裡望去,但這一轉頭,原本紮在額上的紗布竟落了下來,遮住了它的眼睛。

    眼前陡然間的黑暗,似乎嚇了它一跳。

    豹兒不滿地低吼著,將整顆毛茸茸的腦袋俯在雪地裡,不斷用前爪擺弄著紗布,想把這阻礙視線的煩人東西弄下來。

    寒思月不覺莞爾,唇角勾起了一抹輕笑。

    「豹兒,站著別動。」

    她溫柔地為它拿下了纏住眼睛的紗布,然後又塗了些金創藥在它左額的傷口上,為它重新包紮。

    寒朝那一劍劃得很深,若不是豹兒躲得快可能連整只左眼都被劃瞎了。

    歎息著輕撫了撫豹兒的頭,卻不覺得轉頭往左側的叢林望去,心中猜測獨孤寒究竟去了哪裡?他的身上還帶著傷。

    然而這一轉頭就看見獨孤寒竟就站在不遠處看著自己,他的手上還拿著一些野果。

    他的神色似乎好了許多,只是臉色卻出奇的蒼白,就連雙唇也是淡無血色。

    他究竟在那裡站了多久?

    「宮主。」寒思月站了起來。

    獨孤寒走到她的面前,將野果遞給了她。

    「先吃一些吧!」

    「你的傷——」寒思月看向他的胸口,這才發現他胸前的傷藥似乎又換過了,而且紗布上並沒有再滲出血跡。

    「這世上沒有什麼人可以真正傷得了我。」獨孤寒淡淡冷冷地一笑,然後走到豹兒面前,輕拍了拍它的頭,示意它可以去尋找食物。

    第46節:第二章 糾纏難解(3)

    豹兒愉悅地低吼了一聲,便轉身飛奔進了林子裡。

    寒思月見他坐了下來,靠著樹背閉目假寐,不由低頭看了眼手中的果食,「宮主,你不吃嗎?」

    「我吃過了。」獨孤寒並沒有睜眼,只是淡淡地道:「思月,坐到我身邊來。」

    寒思月依言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他們就這樣沉默了很久很久,就在寒思月以為獨孤寒已經睡著的時候,他忽然低低問了一句:「思月,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會不會傷心?」

    寒思月拿著野果的手驀然一緊,繼而輕笑,「宮主又怎會死?」

    獨孤寒睜開了眼,那眸子裡一片幽沉的黑色,幾乎令人不敢逼視,「這世上唯一可以殺得了我的人,就是你。」

    寒思月抬眸深深望進他的眼裡,「我又怎會殺宮主?」

    獨孤寒唇角微牽,帶著些許嘲弄,「是啊,你不會殺我。因為我是你的恩人。」似觸動了傷口,他低低咳了兩聲。

    「宮主——」寒思月眉心又微蹙了起來,「我看我還是帶你去找大夫。」

    獨孤寒淡淡看了她一眼,「你是不是只有在這個時候,才會關心我?」

    寒思月避開了他灼熱的眼神。

    獨孤寒眸中似乎怒意閃過,忽然他伸手緊扣住寒思月的肩頭,低頭便強硬地吻上了她柔軟的雙唇。

    寒思月渾身一顫,卻沒有掙扎,而是輕輕閉上了雙目。

    獨孤寒緩緩抬起了頭,一雙黑眸緊盯著她。

    「為什麼不反抗?」

    寒思月睜開了眼,神色淡漠,也沒有回答。

    獨孤寒神色陡然一沉,猛地推開了她,然而心口忽躥上了一股火燒般的劇痛,他眼前陡然一黑,昏了過去。

    醒過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柔軟的床上,身上蓋著溫暖的錦被。

    這是一間佈置得很雅致的房間,空氣裡還飄散著淡淡的梅花香味。

    側過頭,他看見寒思月正趴在他的床頭睡得很沉。

    他在她的眼底看見了一抹憔悴,心裡微微一緊,他正欲伸出手,門口卻忽然多了一個女人。

    那是一個很美麗的女人,穿著一件滾銀邊的紫色長裙,衣領豎立,優雅而高貴,但那微勾的嘴角卻洩露了一絲狡黠。

    「你醒了啊?」

    紫衣女子看著他揚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那笑容讓人很舒服。

    獨孤寒卻未理她,而是吃力地撐坐了起來。

    這一番動作,卻沒有驚醒趴伏在床頭沉睡的寒思月。

    獨孤寒神色一變,眼中殺意頓生。

    「你對她做了什麼?」

    「只是讓她好好睡一覺而已。」紫衣女子無視獨孤寒眼眸中的殺意,面帶笑容地走到他的面前,「她可是為你守了三天三夜,你不讓她好好睡一覺,難道是想累死她嗎?」

    獨孤寒眼中殺意盡褪,他翻身想下床,將寒思月抱上床休息,然而腿上一軟,幸而及時扶住床沿,才未狼狽地跌倒。

    獨孤寒單手撐住床沿,冷冷地看向紫衣女子,但身子卻微微傾向寒思月,有意無意地將她護在了身後。

    紫衣女子將一切盡收眼底,忽然聳了聳肩,一臉無奈,「看來這好人還真不能做呢,我只是好心讓你活得長一點,你卻是一臉要殺我的模樣。你對你自己做了什麼,想必不用我多說了吧?」

    獨孤寒微垂下眼簾,「我的事與你無關。」

    「你說得很對,這件事本來就與我無關。」紫衣女子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然後朝獨孤寒伸出了手,「所以,先付一千兩吧。」

    獨孤寒冷笑,雖未答話,但眼底寒意更甚。

    紫衣女子忽然輕輕一歎,「獨孤宮主你若是此時用功,就算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你。」

    獨孤寒神色微變,犀利的眸光幾乎將眼前的女子穿透,「你究竟是什麼人?」

    紫衣女子又是一歎,「一個好心救了人,卻得不到診金的大夫;一個還未見到未婚夫的模樣,就被無情拋棄的可憐女人。」

    獨孤寒笑了,但笑意卻未達到眼睛裡,他吃力在床頭坐了下來,輕靠著床架,閉上眼,「我知道你總有一天會來。」

    紫衣女子唇角微揚,然後在獨孤寒的對面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一本正經地看著他,「說吧,你該怎麼補償我?」

    見他不搭理自己,紫衣女子又補了一句:「我不僅被未婚夫拋棄了,就連原本說好要送給我的聘禮都拱手送給了他人,獨孤宮主,你怎麼也得給我一個交待吧?」

    獨孤寒睜開了眼,「你真正想要的,只不過是寒月宮而已。」

    紫衣女子拍了拍手,一臉愉悅,「嗯,猜對了。原來你還算蠻瞭解我的。雖然,我們已經很久沒見面了。」

    獨孤寒冷笑,「你若要,我可以賠十個寒月宮給你。但你現在馬上在我面前消失。」

    「十個寒月宮啊?」紫衣女子點頭,「真是很有誘惑力的條件。我知道,別說一個小小的寒月宮,就算我要整個天下,你獨孤宮主也有辦法送給我。整個江湖人都知道,這天下幾乎沒有你辦不到的事。」她說著,眼角的餘光輕掃了眼還在沉睡的寒思月,然後狀似不解地托起腮幫子,「不過你為什麼這麼急著趕我走?我這個被你拋棄的未婚妻大老遠趕來見你,你竟連話都不讓我多說兩句?!」

    「如果不想要寒月宮,你大可以留下。」獨孤寒冷冷地丟下一句話,便索性閉上了眼,不再搭理她。

    紫衣女子微微一挑柳眉,「哎,真沒見過你這麼無情的人。」她一邊嘀咕,一邊站起身朝門外走去,「可我聽人家說,往往無情的人卻是最多情的,不知道這句話對是不對啊?改天應該找人來試試——」

    第47節:第二章 糾纏難解(4)

    門外,那道紫色的身影漸漸消失於視線之內,獨孤寒掩唇輕咳了兩聲,「思月,我知道你已經醒了。」

    寒思月緩緩睜開了眼,站起身,微低眼眉,「宮主。」

    獨孤寒睜開眼,幽冷的目光緊緊鎖住寒思月的臉龐,但眼前那張臉依舊平靜如昔,淡漠如昔,他有些失望地重新閉上眼。

    「你出去吧,好好休息。」

    「是。宮主也請好好休息。」寒思月依言退下,並為他輕輕關上了房門。

    房間裡,頓時只留下了滿室的落寞。

    雪,早已停了。

    當寒思月經過觀雪亭的時候,看見那紫衫女子正趴在欄杆上看雪,而豹兒竟就窩在她的腳邊,舒服地瞇著雙眼,一臉愜意自在。

    豹兒很少跟陌生人處得這樣融洽。

    不可否認,這紫衫女子有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魅力,就連豹兒也在短短的幾日之內就跟她走得這般親近。

    她叫洛紫珊,是神醫谷谷主洛青揚的女兒,身懷一身絕世的醫術,而且……她還是獨孤寒指腹為婚的未婚妻。

    在寒月宮呆了近十五年,寒思月到今天才知道,原來宮主竟有一個未婚妻。

    那一日,洛紫珊出現得突然。

    就在宮主昏倒,卻依然緊抓著自己的手不放的那一刻,她無聲無息地出現了。

    她微笑地告訴自己,她是大夫,然後便帶著他們來到紫薇小築。這幾日來,她緘口不提她的身份,也任由自己獨自在房間裡守了宮主三天三夜。

    也許,宮主和洛紫珊是她見過的世上最為奇怪的未婚夫妻。

    「寒姑娘,有空嗎?過來聊一聊吧。」

    亭裡,那名優雅高貴的紫衫女子已朝她開心地打招呼,她的笑容讓人看起來很舒服,更是看不出絲毫的嫉恨和不悅。

    「洛姑娘。」寒思月走到亭裡,豹兒看見她抬起頭低嗚了一聲,打了個招呼便又垂下頭去埋頭大睡。

    「沒想到它竟跟你這麼親近。」寒思月彎下身子輕輕撫摸著豹兒毛茸茸的腦袋。也不知洛紫珊給它用了什麼藥,它額上的傷口早就結痂了,差不多痊癒了。

    「它很有靈性。」洛紫珊微笑地看著寒思月,「或者說,它很懂得知恩圖報這四個字的含義。」

    感覺到她話中有話,寒思月直起了腰身,一雙黑眸平靜地看著她,「洛姑娘有話不妨直說。」

    洛紫珊微一挑眉,「果然是個聰慧的人,難怪那個狂妄不可一世的獨孤寒對你情有獨鍾,弱水三千,偏偏只取你這一瓢。」

    寒思月淡淡地微笑,「洛姑娘誇讚了,宮主對於我,只是主上對下屬的情分,而我,對於宮主,更多限於恩情。」

    「真是個無情的女人。」洛紫珊托著腮幫子望著她,一臉歎息,「獨孤寒碰上你算他倒霉。你這樣說,可是怕我吃醋?」

    寒思月淡然一笑,「洛姑娘並不愛宮主,又何來吃味之說?」

    「遇上太聰明的對手,果然不是件好事呢。」洛紫珊雙肩一垮,「你喜怒皆不露於形,剛才獨孤寒那傢伙一定很失落。」

    「原來洛姑娘也早已知道我醒了。」寒思月微笑。

    「當然。」洛紫珊眼底掠過一絲得色,「我可是醫術超絕的大夫,從你的呼吸中,就可以判斷出你是真的睡著了,還是假寐偷聽。」

    「我並非故意偷聽。」寒思月淡淡地道。

    「我知道。」洛紫珊笑了笑,忽然伸出了手,拍了拍旁邊的長椅,「不介意坐下來與我聊天吧?我可不希望這樣仰著頭與你說話。」

    寒思月依言坐了下來。

    「我們做個交易吧!」洛紫珊開門見山,「剛才我才剛剛說過,就連豹兒都懂得知恩圖報這四個字的含義。獨孤寒曾經救過你,而我現在又救了獨孤寒,所以,你應該替獨孤寒還這筆恩情,對不對?」

    寒思月點頭,「我答應。」

    洛紫珊微感詫異地看著她,「答應得這樣爽快?就不怕我把你賣了?又或者——」她頓了頓,眼睛裡竟隱隱浮現出一絲邪魅,「我想用你的性命做交易?」

    寒思月平靜地回望著她,「洛姑娘可知道我為什麼姓寒?」

    洛紫珊聳了聳肩,「我知道這是獨孤寒的壞習慣,凡是跟在他身邊的人,都會賜予寒姓。」

    寒思月看著外面的雪景,那雙如夢似幻的眼眸卻掠過了一絲淡淡的複雜之色,「姓名亦然,自由亦然,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宮主賜予的。就算為了償還這筆恩情,付出性命,我也毫無怨言。」

    洛紫珊聞言一拍額際,無奈地呻吟:「寒思月,你是很聰明,可是你也太固執。要是被獨孤寒聽到這句話,他一定會氣得吐血。」

    寒思月苦笑。

    「放心吧,我可不想要你的性命。」洛紫珊歎了口氣,「如果你真的因為我而出了什麼意外,獨孤寒一定會血洗我們神醫谷,才不管我們是不是什麼世交,還是姻親?」

    「你想我做什麼?」

    「現在你們宮主根本連回寒月宮的慾望都沒有,更別提奪回寒月宮了。你想辦法,讓他盡快奪回寒月宮。」洛紫珊一雙眸子忽然變得晶亮,「越快越好。」

    「既然是交易,我也不會讓你白做。」洛紫珊繼續道,「不過,我也只是個大夫,除了這一身醫術就沒什麼東西可以做交換了。我答應你事成之後,我可以免費幫你救一個人。你應該知道,我們神醫谷的人從不輕易出手救人。」

    寒思月微微一怔,思緒似乎有些飄遠,「那洛姑娘可否能幫人續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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