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是愛手背是痛 06
    他走後我才拚命後悔,應該問問他我們還能不能見面。我需要一個明確的答案,能或者不能。我想我應該有志氣一些,像這樣我覺得自己有點兒賤,不是有點兒,而是太賤了。如果他回答不能,我就應該快刀斬亂麻,結束這場無望的愛情。

    他走後不久,我也逃離了這所房子,這個房間裡充斥著太多他的氣息,讓我的每一次呼吸都能捕捉到。我無法集中精神想他以外的任何事情。他的氣息對我來說是致命的腐蝕劑,已經將我腐蝕得千瘡百孔。

    似乎這段時間我總在逃跑,像一個被通緝的逃犯,幾天前逃離溫暖的家,現在又逃離這所記錄著我的幸福和不幸的房子。學校我暫時不想去,我懇求自己給自己一些時間,修補自己破敗不堪的心。

    我在一個網吧裡泡了一整天,聊天、打遊戲、聽歌。王軍已經歸還了我的QQ,但我登陸了一會兒後就下線了,因為上面有代表李一的頭像。我用紅粉骷髏的暱稱登陸了心有千結聊天室,這是這座城市的一個聊天室,聊天的人大多數都住在這個城市。看著形形色色的人聊天,我一言不發。

    聊天室裡都是那樣大同小異,互相問候,說一些風馬牛不相及的話,有機智的幽默,也有愚蠢的笑話,有文質彬彬的感言,也有不堪入目的粗口。在聊天室裡的人可以扮演任何形象,唯獨不會扮演真正的自己。

    後來有一個暱稱叫愛情殺手的人和我搭訕,我有一句沒一句地應付著他,有時候半天才回復他一句話。後來他問我是不是很忙,和許多人在聊。我說不忙,只和他一個人聊。

    他忽然問我要不要一夜情,此時耳機裡正傳出鄭智化嗚咽似的歌聲:「……在嗚咽的巷道尋也尋不回你初次的淚水,就把靈魂裝入空虛的口袋走向另一個陌生……」

    我裝作很有興趣的樣子說,可以,但是我喜歡帥哥。

    他說他很帥的,絕對是優質帥哥,如假包換。

    我問他假了怎麼個換法。

    他說因為根本就沒有換的可能,他對自己的長相很有信心。

    我說我很醜的,你肯要嗎?

    他就說我在騙他,沒有人承認自己丑,自己說自己醜的人,往往是很漂亮的;說自己漂亮的人,卻往往是醜陋的。

    我說我是個例外。

    他說就算是這樣,衝著我的真誠,他也很想見見我。

    我說怎麼見。

    他說他會在人民廣場的美人魚雕塑下等我,不見不散。

    我說不見不散,心裡說你見鬼去吧。

    出了網吧,我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地方可去。小區我不想回,學校也不想回。好奇心這時候開始作祟,驅使我向人民廣場走去,於是就想遠遠地看看這個愛情殺手是什麼樣的人,配不配愛情殺手的稱號。

    這是傍晚吃晚飯的時間,天剛擦黑,廣場上沒有幾個人。我裝作欣賞花壇裡盛開的各種花朵,慢慢地向美人魚雕像靠近。我不知道女間諜在採取行動時是不是也像我此刻的心情,充滿了刺激、緊張和興奮。已經能夠遠遠地看見美人魚雕像了,隱約有一個男子在左顧右盼,因為離得太遠,看不清他的面貌,不過可以肯定,這是一個形象不錯的男子。

    於是我眼睛看著花壇,繼續向美人魚雕像靠近。離雕塑還有十來米的時候,我再次望過去,他的目光恰巧正落在我身上。我差點兒驚叫起來,他竟是我們的輔導員陳鵬老師。我不由得埋怨自己不該靠得太近,現在陳鵬已經發現我了,想逃已經來不及了,只得主動打招呼:「陳老師,你好!」

    「戴倩,你不是回家了嗎?」陳鵬疑惑地問。

    「今天下午剛回來。路過廣場看見這裡的花開得很好,就過來看看。」我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撒謊道。

    「哦,我在這裡等個朋友。」陳鵬沒等我問就解釋他在這兒的原因。

    我心想你不是等朋友,而是等一夜情吧。於是我說:「陳老師再見,我回去了。」

    不想陳鵬邀請我說:「咱們一塊回學校吧。」

    我詫異地問:「你不等你的朋友了?」

    「噢,剛才我的朋友打電話說有事不來了,我正想離開,你從那邊過來,我看著像你,就站在這裡等著看個究竟,竟然果真是你。」他如此解釋。

    汗,原來他早就發現了我,幸虧現在我背對著他,要不他一定會看出我掩飾不住的驚慌。我隨口應付道:「噢,真巧!」

    陳鵬打著哈哈說:「是很巧,今天算你走運,我請你吃飯去。」

    我慌忙推辭,說:「那怎麼好意思?陳老師還是回去陪我師娘吃飯吧。」

    「我和你嫂子說好了不回去吃,估計現在他們也吃完了。我也不是特意請你,就算你陪我好了,一個人孤零零的去飯店吃飯,活像大傻帽,沒意思。那邊有家燒烤店不錯,走,咱們燒烤去。」

    陳鵬根本不給我拒絕的機會,反正我也該吃飯了,所以就跟著他去。但是心裡有鬼,總是忐忑不安的,猜測他總不至於懷疑我就是紅粉骷髏吧。陳老師好像很隨意卻別有用心地問:「坐了幾個小時的火車?」

    「十多個小時。」

    「幾點鐘下的車?」

    「剛下,打的回學校,路過這裡,看這裡的花開得漂亮,就下來走走。」我這樣說,無非是釋放煙霧彈,製造假象,讓他不要把我和紅粉骷髏聯繫在一起。

    「大老遠的,連件行李也不帶,你也真夠瀟灑的。」陳鵬繼續旁敲側擊。

    「家裡有急事,來去匆匆,所以什麼也沒帶,省的累贅。」我開始有些力不從心,他要這樣一直問下去,我非露餡不可。

    「什麼事這麼急?」陳老師又問,不過他又很大度地說:「如果不方便說,你就別說,我不習慣窺探別人的隱私。」

    他這樣說,卻陰險得厲害,我非說出個所以然來不可,要不倒像我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於是急中生智,說:「我媽給我生了個小弟弟,所以我回去看看。」

    我正在為我的機智叫好,陳鵬爆發出爽朗的笑聲,說:「真是件喜事,你爸和你媽也算是老來得子了。」

    「是呀,特別是我爸,高興壞了,請客的時候差點兒把全城的人都請了去。」我一心一意的把慌撒下去,全沒有感覺出哪兒有不妥。最起碼我說了一半真話,我爸爸的確是老年得子,只不過他的兒子是那個妖精生的。

    「好,今天晚上,我們就為你的小弟弟乾杯。」陳老師笑著說,他的笑容有些曖昧。

    我暗自慶幸陳鵬相信了我的話,心裡緊繃著的那根弦也就放鬆了。在燒烤店裡,陳鵬要了個包間,說是在大廳裡吃,容易碰到熟人,打招呼什麼的怪麻煩。

    落座後陳鵬問我:「想吃點什麼?」

    我說:「隨便。只要是吃的東西,我什麼都可以。」

    陳鵬笑道:「怎麼和我一個脾性,我也是,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裡游的,只要廚師敢做,我就敢吃。」

    接著又神秘兮兮的說:「這家店裡有許多新奇野味,我去要些來。」

    陳鵬出去的時候,沉默了一天的手機突然響了。我一看,喜出望外,是李一打給我的。

    李一說一會兒要去我那兒,叫我等著他。我告訴他我和朋友在一塊呢,吃完飯就回去。李一說他九點鐘準時到,我說行。現在是七點鐘,離九點鐘還有兩個小時,足夠吃完這頓飯了。

    我和李一還沒有通完電話,陳老師就進來了。等我掛上電話,陳鵬問:「是你男朋友?」

    我咧嘴一笑,不承認也不否認。

    陳鵬故弄玄虛地賣弄道:「一定是。我大學的時候心理學的成績可是優秀,從你剛才說話的語氣裡,我就能判斷出你和他的關係不同一般。」

    「不過陳老師這次判斷錯了,是個一般朋友。」我話雖這麼說,但幸福溢於言表。心裡打著如意算盤,快點兒吃完這頓飯,早點兒回去,等待李一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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