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歸 第十六章 雁歸(上)
    雁歸昏迷了兩天,靜靜地躺在病床上,猛然看上去幾乎像個正在酣睡的柔弱嬰兒。她大部分時間都在昏睡,不過偶爾也會有神智清明的時候,這時她會聽到有人在她耳邊耳語:「嗨,醒來,雁歸。」

    死亡從未離她這麼近過,她幾乎沒有力量去與它抗衡,而那把溫暖聲音的主人卻顯得如此強大,當他的手輕撫過她的面頰時她覺得死亡與恐懼都會悄悄遠離。

    「孔崢……」她叫出他的名字,她從未如此需要過一個人在身邊。

    馬上有人回應她:「是我,我會一直陪著你。」

    雁歸晃晃悠悠的心落了地,再次陷入昏睡前她遲鈍地想,原來是他,一直陪在我身邊的人竟然真的是他。

    她真正醒來後才知道自己那晚有多危險,雁媽媽心有餘悸地說:「當時我們嚇壞了,敗血症、子宮破裂、休克,醫生都覺得你不行了,還是孔崢有辦法找了最好的大夫給你會診。」

    雁歸歉意地看著母親:「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雁苗惱怒得很:「到底怎麼回事?你怎麼會從樓梯上跌下去的?」

    雁歸靜默一會說:「我不小心。」

    雁媽媽惋惜得掉眼淚:「怎麼可以這麼不小心,你差點送了一條命,還有那個孩子,是個已經成形的男嬰。」

    雁歸把頭低了下去,雁茴一把把媽媽拖出病房:「媽,這事你就別說雁歸了,我們去找柳大偉算帳!」

    雁萊這時已經是二十出頭血氣方剛的山年郎,聽大姐這麼一說,頓時擼起袖子就要抄傢伙去為二姐討公道,雁歸聽到動靜在病房裡斷然喝道:「你們別鬧了,讓我安靜一下。」

    她把臉埋在被子裡,一股醫院特有的味道直衝進鼻端讓人幾乎想流淚,她心中不是不感慨的,家人就是家人,血緣關係擺在那裡,平日裡她再怎麼不忿,到了關鍵時刻還是他們跳出來為她出頭。

    雁歸這次摔倒疑點眾多,當事人葉筠對當時情況的描述顯得很不可思議,因此來看她的人裡除開同事、家人、鄰里、還有警察。

    在她昏迷的時間裡,她周圍的人已經可=受到了警察的盤問,大家眾說紛紜。

    丈夫柳大偉:「那天晚上為什麼不跟她一起回來?因為我有事,所以提早走了。葉筠?我和她不熟,只是大學同學而已,不過她決不是那種會故意傷害一個孕婦的人,我相信她!不熟為什麼還這麼肯定?沒有原因,我就是相信她!她做人磊落,不會耍手段……算了,這個問題我不想說。失去孩子可不可惜?當然可惜了,你們說的什麼話!」

    當晚和雁歸大偉同桌的某位太太說:「頭先那個年輕男人一直和以為很漂亮的紅衣小姐聊著天,挺親密的,我以為他們是情侶,還覺得挺般配。不過後來那位先生的太太挺著肚子也過來了,紅衣服的就一直瞪著她,好像要吃人似的。男的呢當場臉色都變了,吃飯時也一直陰沉著臉跟太太吵架,他太太脾氣倒是好,一直陪著笑,沒想到那男的竟然把一碗滾燙的湯潑到自己太太身上,唉,怪可憐的,大肚子的孕婦站在那裡,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樣子。」

    雁歸的同事李老師:「那個女人說雁歸不小心?不可能!她那麼愛那個孩子,從檢查出懷孕開始就一直穿防滑的平底鞋,怎麼可能不小心?她丈夫也認為她不小心?瞎說!我倒是不覺得他有多期待孩子的降臨,他甚至都不陪她去產檢。」

    大偉的上司露易絲說:「我一直認為柳太太是個非常優秀的女性,對於這件事情我們全公司都感到非常遺憾,但是因為當時我不在現場所以沒有任何權力說什麼。對,柳大偉先生現在任職於我們公司,不過我想他可能並不適合繼續留下來,今年合同期滿人事部門提交給我的名單裡沒有與他續約的名字。原因?不好意思,這是我們公司內部的問題。」

    雁媽媽咬牙切齒:「是柳大偉!肯定是他和那個女人合夥干的,我問過柳大偉的同事,他們都說他和那個女人不只是同事那麼簡單!他現在混得比以前好,瞧不上我家閨女要做陳世美了,也不想想當年我們家雁歸是怎麼對他家的。」

    孔崢作為當晚宴會的主人也必須出來表態,但是他顯得心情不佳:「雁歸與柳大偉是我小學時代的同學,葉筠是我的下屬,所以我的立場很尷尬,實在不方便講什麼。葉筠和柳大偉的關係?嗯,我知道,他們是大學同學,所以前不久他們合作了一個case,大概有幾個月時間朝夕相處。有沒有可能日久生情?笑話,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八卦週刊的記者!不過有件事情實在是不吐不快,也算是句公道話,前不久我收到葉小姐的調動報告,她要求調回美國總部,聽說大偉準備與她一同前往,但這些只是道聽途說,做不得準。」

    甚至連柳大媽都不能確定事情的真相,雁歸檢查出孩子時大偉的態度讓她有些心寒,突然冒出來的神秘女子和眾多的風言風語更加讓她心生疑惑,她流著淚說:「家門不幸,如果雁歸真有什麼三長兩短,又的確跟我兒子有關,我就當沒生過他!說到底,是我柳家沒福份……」

    最後問到雁歸,雁歸安靜地靠在病床上,一張小臉雪也似的白,她慢慢把手伸向腹部,輕輕撫摸一會,細細說道:「不關她事,是我自己不小心。那晚天氣冷,我急著回家,下樓梯的時候太快所以跌倒了……請你們不要再追究。」

    因為病中清減的緣故,她的臉頰消瘦下去,愈發顯得眼鏡烏濛濛的大,滿眶淚水只在眼眶裡打轉,似乎碰一下就要簌簌落下來,但終於又忍住,她把頭別過去:「我累了,請讓我休息一會。」

    年輕的女警出了醫院,歎息一聲:「這件事情疑點太多,哪裡是普通跌倒,簡直就是一起謀殺未遂案!」

    她的同事附和點頭:「現在的女人真不知道怎麼了,為了保住可憐的婚姻,寧願打落門牙往肚裡吞,她以為放過第三者自己就能贏回丈夫歡心,其實無異與虎謀皮。」

    女警怒道:「哀其不幸,恨其不爭!」

    那個孩子沒能來到這個世界,再醫院和警察局的記錄裡,是因為他的媽媽不小心滑了一跤。雁歸原來想放棄的復仇計劃陰差陽錯地執行下去,只是結局已經荒腔走板不在她預料之內。

    修養過後的雁歸二話不說與大偉辦了離婚手續,紅皮本換成了綠色。

    大偉出了法院大門,拿手指一直戳到雁歸的臉上:「雁歸,我真是看錯你,你怎麼能狠成這樣?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故意誣陷葉筠,讓人認為是她推的你,其實根本是你自己不想要這個孩子!公道自在人心,你以為你的陰謀能得逞?」

    雁歸看了看自己鼻子尖上的手指,一把用左手撥開,右手毫不猶豫重重一耳光甩過去:「柳大偉,你給我聽好了,我雁歸這輩子不欠你什麼!你憑什麼指著我說話,還配跟我講公道?你再多一句廢話,我反身就去法院告你和葉筠合夥謀殺我!」

    她幾乎用了全身力氣,手被震得發麻,大偉臉上頓時起了五條紅印子,當場呆若木雞,他習慣了雁歸這幾十年在他面前伏低做小,那晚上雁歸的反常他始終認為她是被鬼付了身,現在才發現自己是真真正正完全不瞭解她。

    他只得強做鎮定地看雁歸一眼,然後慌張離開。雁歸傻傻地看著那個絕塵而去的男人,滿面淒然,她曾經像愛護自己的孩子一樣愛護他,憐惜他,她曾經以為他們會白頭偕老,但是終成陌路。

    愛情,始終不是一個人的故事,一個人再怎麼努力,另一人若總朝著相反的方向,結果也只有南轅北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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