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奴 第八章
    然而丹禾才剛回到三樓的廂房,卻發覺外頭有些動靜,想了下,她拿起酒壺往外走,便見夏傑就在門外。

    「丹禾。」他喚。

    她瞪大眼。「夏大哥,你認得出我?」不該坦白的,但驚訝就是這麼毫無防備地脫口而出。

    昨天她罩面紗下樓,介紹給樓裡的雜役和武師知曉時,他並沒認出,而今天她扮成這樣,別說樓裡的雜役及武師,甚至連嚴風一開始都沒能認出她來,怎麼他竟看得穿?

    想想也對,他們的交情不同,是從小就認識的。

    「真是你……」夏傑難以置信地攏緊眉頭。

    丹禾苦笑,暗惱自己竟對自己人忘了防備。

    在未找出兇手之前,在醉月樓裡當差的每個人都有可能就是兇手。

    「怎麼會這樣?你怎會成了花娘?」夏傑急問。

    「我……」

    這話難答。就算夏傑不是兇手,也極有可能和兇手有來往,說不準會在茶餘飯後將她的計劃說出,那可就功虧一簣了。

    只是,如今要臨時找個藉口,她還真想不到呢。

    「難不成是三爺逼迫你?」他冷聲道。

    丹禾垂眼,神色不變,唇角隨即悲傷地往下垂。「夏大哥君羊耳卯論壇獨家,不是三爺逼我的……」她說著,閃避他的注視,表現出極為悲楚的模樣,其實心裡卻是極為慶幸他替她找來好藉口。

    就這麼著吧,放出這樣的流言,傳到兇手耳裡,也許會讓兇手憤而再次動手。

    「要不是三爺逼你,以你的性子,又怎會自願淪落為花娘?!」夏傑惱吼,趕緊壓低聲響。

    「這不就是我的命嗎?我的命是三爺救回來的,如今就當是報答三爺吧。」她把苦命孤女的角色揣摩得入木三分,就是要藉由夏傑的口,散播出尹三爺將救回的孤女推入火坑這個消息。

    依夏傑的性子,必定會為她憤憤不平,繼而向身邊的人道出此事。

    他怔愣得說不出話。

    「夏大哥,這事,你別往外說。」她不忘囑咐。

    「我向誰說去?」他嘖了聲,抓著額,看似懊惱極了。「我就知道他根本不會好好珍惜你!」

    丹禾微愣,總覺得他話裡有話,而且反應有點過度。

    「一開始把你當妹子,結果呢?他根本就是有私慾!」夏傑愈說愈氣憤。「仗著他是天之驕子,就可以胡作非為了?這天底下就沒有王法能夠整治他了嗎?不是說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為何他身陷命案,卻還是可以在外頭走動?!」

    「夏大哥?」她心頭一震。

    「這世道是怎麼了?他有財有勢就等於是律法,咱們沒權沒勢的,就只能一輩子任人欺凌躁躪?」他低罵,用字偏執,就連神色都有些扭曲。

    丹禾見狀,深吸了口氣,輕聲安撫,「沒這種事,夏大哥,你別胡思亂想。」

    「我在乎的不是自己,而是你!」話一出口,他也沒打算收回,猛地拉著她的手道:「如果三爺珍惜,那也就罷了,然而他根本只是視你為玩物,你還要待在他身邊嗎?你能忍受這樣的命?!要不這樣吧,我帶你離開這裡。」

    丹禾一愣,視線落在他緊握的大手。

    她認識夏傑約莫十年,那是因為夏傑是武師父的徒弟,小時候曾在尹府與他們一道習武,後來長大之後,他更成為她安插在醉月樓的眼線,正因為如此,她才會對他一時沒了防備。

    記憶中的他向來恪守禮教,從未太過親近她,像這樣握著她的手,這般踰矩,還是頭一次。

    更糟的是,從不在身上戴飾物的人,如今指上竟戴了個寬版的玉戒環……

    「就在今晚,馬上就走!」他低聲說,謹慎地朝左右兩頭長廊看去,一副準備隨時帶她離開的模樣。

    丹禾趕緊反抓住他。「夏大哥,這怎麼成呢?」她感到棘手,只因為心裡已經猜測到真相。

    「怎不成?難不成你真要等到他要你接客?!」

    望著他憤恨的表情,丹禾的心都涼了。

    完了……怎會如此?記憶中剛正寡言的人,怎麼會是殺人兇手?!

    「丹禾!像他那種人,既然會強迫你成為花娘,你不會還奢望他再將你帶回府裡吧?」夏傑心痛欲死。

    緊抿著唇,丹禾心底深處泛起點點痛楚,慢慢擴延。

    最終,她暗吸口氣。「好,我走。」

    「好,我馬上帶你走!」夏傑這才露出喜色。「不管到哪,我都會照顧你,你知道我對你……就像對待妹子一樣。」

    妹子?她不禁苦笑。

    她何嘗不是視他為真正的兄長呢?但如今,卻被逼必須要設陷擒拿他。

    「夏大哥,我是該走,但不是現在。」

    「不然是什麼時候?」

    她垂眼,視線直盯著他的玉戒環,輕問:「夏大哥,你這隻玉戒環好特別,是上哪買的?」

    「不過是不值錢的東西。」他忙收回手。

    「能借我瞧瞧嗎?」

    夏傑有些猶豫。

    「好嗎?」她央求。

    他不禁一笑,探出手讓她瞧。「你要瞧,便儘管瞧,只是你說今晚不能走,那麼是打算何時走呢?」

    丹禾瞅著玉戒環,試圖將玉戒環拔出,但又得分出心神應付他。

    「明兒個三爺會到城郊孟家村的酒廠,到時他必定會帶我前去,咱們就約在酒廠外頭那片樹林吧。」她說。可惡!玉戒環套得死緊,根本移動不了半分,她不過是微使勁,便感覺他的手顫了下。

    就算沒有眼見為憑,但她幾乎可以確定,玉戒環底下必定藏著傷口。

    「丹禾,你在做什麼?」夏傑欲抽回手。

    「我只是想看看嘛。」她笑著握住他的手。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尹於棠冷沉的嗓音在長廊轉折處響起,丹禾猛地橫眼探去,見他已經走到幾步外,連忙放開手,以眼神示意夏傑先走。

    只見他微頷首,隨即頭也不回地離去。

    直瞪著他的背影,尹於棠再將視線定在丹禾臉上,眸色猛鷙得教她微詫之餘,也不禁掩嘴失笑。

    「你還笑得出來?」他哼。

    和嚴風大略說了這幾日的經過,更允諾明日必定會開始釀造葡萄酒後,他二話不說就差凌煙來伺候他,一心只想趕緊回房伴著丹禾,就怕她有什麼差錯,豈枓才轉過長廊,便見她緊握著夏傑的手!

    「三爺,你這股酸味,比你釀的酒還嗆呢。」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硬是將她拉進房裡,帶上門,還上了閂。

    「說,你剛才和夏傑在做什麼?!」

    對著他的冷厲眸色,她壓根不懼。「我在向他套口風。」

    「套口風需要握著手?」

    「三爺,你在生我的氣?」

    「豈敢?」他臭著臉往桌邊一坐,想替自己倒杯酒,無奈桌面只有茶水。

    察覺他似乎真的動了怒,丹禾連忙軟下姿態,撒嬌地坐上他的腿。

    「別惱,我真的只是問他一些關於樓裡人手的雜事。」她沒有真憑實據,不敢點出夏傑即是兇手一事。

    這事非得由她親自解決不可,尤其當她發現一切事情皆是因她而起。

    「反正你本來就與他交好,不是嗎?」他拿茶代酒,消解喉口間的苦澀。

    「我當然得要和他交好,畢竟他可是我安插在醉月樓裡的眼線。」

    「……果真是他。」尹於棠咕噥。

    「嗯?」她沒聽清楚。

    「丹禾。」

    「三爺?」她侷促不安地看著他。從未見過他如此冷冽的眸色,她如坐針氈。

    「你心裡可有事瞞著我?」

    「……」她沉默不語。

    只要她不說,她就不信他讀得出她的想法。

    「在你心裡,可只有我一人?」

    丹禾猛地抬眼,微惱地往他胸口一拍。「我心裡有誰,你會不知道?你問這句話是在懷疑我的真心?」雖告白騙他出牢,但她的真心是不容污蔑的。」

    「不是!」尹於棠一把將她擁進懷裡,氣急敗壞地咕噥,「我只是、只是……反正,往後我不准你和他太接近,你聽見了沒有?」

    小時候,他常見夏傑和丹禾兩人猶如兩小無猜般地玩在一塊,而日長大後,兩人依舊有聯繫,這一點更教他不滿,這代表她放在心裡的人,不只有他一個。

    他是天之驕子,要就是全都,不與人分享,哪怕是她一根髮絲也都歸他所有。

    更重要的是,儘管知道她對夏傑並無男女之情,但夏傑並非如此!

    丹禾抿起嘴,用額頭撞他的胸口。「我知道了,你可以放鬆一點嗎?你快要把我給勒死了!」

    「對不住。」他趕忙放開,見她的髮冠已經被他摟得有些變形,散落幾綹潤亮髮絲,他不由得拾起,湊在鼻間輕嗅。「丹禾,我是個心胸狹窄的男人,事情一旦牽扯上你,我就會變得危險。」

    「我知道。」

    正因為如此,她才不敢將夏傑的事告訴他。

    「明兒個得早起,因為要準備到酒廠釀造葡萄酒。」

    「你要帶我去嗎?」

    他沒有回答,吻上她的唇,嘗盡她唇上的胭脂味,直到兩人氣息微亂,他低哼了聲,才將她打橫抱起,放在床上,動手輕解她身上的衣裳。

    「三爺,你可有想過,究竟誰是兇手?」她趕忙阻止他,不希望兩人的關係漸深,就怕有一天回不了頭的人是自己。

    他直瞅著她,又啾了下她的唇。「別胡亂惴測,一旦心裡有疑,容易生暗鬼,對人就難以信任。」

    丹禾揚眉,輕點點頭,她就喜歡他這一點。他向來隨性而為,不拘小節,不預設立場,身為富賈之後,這樣的性子,實在難能可貴

    不過,她可不是這樣。

    在她心裡,哪怕只是一丁點大的石子落進大海,都能夠激起些許漣漪。

    換言之,她已經認定夏傑必定是兇手,儘管她依舊不知道他的動機。

    正思忖著,見他不解她的衣襟,反倒是伸手探入她的裙底之下,她嚇得驚呼出口。

    「三爺?!」不會吧,她的三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卑鄙,竟會趁她不注意,對她上下其手?

    「你愛我的,對不?」一句話,堵死她。

    「可是,我愛你也不代表咱們可以老是窩在……」

    反駁無效,尹於棠用行動讓她徹底閉上嘴。

    此舉,不只是為了讓她懷有子嗣,更因為他的妒意燒得他發痛。

    一早,天色依舊暗淡,還下著紛紛細雨。

    馬車停在城郊外的酒廠,丹禾神色自若地隨著尹於棠進了酒廠。

    奇怪的是,嚴風並沒有到場。

    酒廠裡,夥計已經開始清點葡萄的數量,打算待會挑到河邊清洗。

    「三爺,裡頭霉味有點重,我先到外頭去。」丹禾以手絹輕摀著鼻。

    「別走太遠。」尹於棠看她一眼。

    「我知道。」她福了福身身,正要踏出門檻時,突聽他喚。

    「丹禾?」

    她回頭,見他抓了把傘過來。「外頭還下著雨,拿著傘。」

    「謝三爺。」她笑著接下傘,卻發現他沒放開手。「三爺?」

    「……別走太遠。」

    發現他斂笑的眸色太深沉,彷彿察覺了什麼,像是瞬間變了個人,丹禾不禁皺起眉,有些疑惑。

    「去吧。」他驀地又勾笑。

    一瞧見他滿臉自若笑意,丹禾才稍稍放心,暗笑自己想太多,並非認為尹於棠不夠聰明,只是純粹不認為他可以看穿她的心思罷了。

    「三爺,我知道了。」她拿了傘,一路走出酒廠大門,還不忘看了附近一眼,確定沒有人跟在她身後,隨即加快腳步朝樹林的方向走去。

    在她眼裡,再沒有任何事比三爺重要。

    唯有確實洗刷三爺的罪嫌,還他清白,免於死罪之後,她才能夠真正的安心。

    不過半刻鐘的時間,她已經來到酒廠西方,位於孟家村邊的樹林。

    遠遠的,她便瞧見有輛馬車,而站在一旁的夏傑看似已等候多時。

    「丹禾。」一瞧見她,他隨即快步奔來。

    見他連斗笠都沒戴上,衣衫濕了大半,她立即道:「夏大哥,下著雨,你該躲雨才是。」瞧他正準備握住自己的手,她不動聲色地以雙手握住傘柄。

    「我要是離馬車太遠,怕你來沒見到我,以為我失約。」夏傑笑著解釋。

    聞言,她不由得垂下長睫,一股煩人的痛凝在眸間拉扯著,並不是後悔,而是一種她不太想面對的罪惡感。

    「走吧,我特地準備了一輛馬車,你待在裡頭就不用怕雨淋了。」

    丹禾舉步維艱,每踏一步就像赤腳踩在荊棘裡,痛著卻也逼得她必須趕快做出抉擇。

    然而,她並非如自己想像的那般冷靜而理智,面對從小關照自己、如兄長般的男人,她實在難以下定決心。

    但是,馬車已經近在眼前,不容她猶豫不決。

    「你先上馬車,我駕馬。」夏傑打開了馬車後方的車門,催促她趕緊上去,卻見她動也不動地平視前方。「丹禾?」

    「夏大哥。」她低喚,緩慢而沉定地將視線落在他臉上。

    「嗯?」

    「……你為什麼要殺迎春?」

    夏傑驀地瞪大眼,儘管沒有承認,丹禾卻已經能從這個表情證實他確實是殺了迎春的兇手。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好半晌,他才找回聲音,企圖讓自己看起來很鎮定。

    「是嗎?那麼,可以請你脫下指間的玉戒環嗎?」不管傷口深淺,距離命案不過幾天,就算傷口痊癒也必定還有痕跡。

    他擰起濃眉,而後恍然大悟。「……原來,你在試探我?你根本就沒有變成花娘,根本沒打算要跟我走!」

    「不,我沒有試探你,也無意試探,因為我根本沒想到兇手就是你!」丹禾惱火瞪去。「我扮花娘只是想要引誘兇手再犯,誰知道你的行為舉止漏洞百出,讓我無法視而不見!」

    夏傑笑意褪盡,沉眸微露冷意。「喔,那你打算怎麼做?」

    「……押你進府衙。」

    「憑你?」他哼笑,在她還沒來得及防備的瞬間,近身將她擒拿入懷,提抱進馬車內。

    丹禾掙扎著,卻發覺自己的力氣如泥牛入海,震愕之餘,仍不容許自己示弱和表露恐懼。

    「你為什麼要殺迎春?」她不形於色,偷偷挪移著藏在袖裡的短匕。

    小時候和三爺、武師父的徒弟對打,她從沒輸過,但她不會天真地以為自己真是天下無敵,所以早就有所防備,而眼前的狀況,要是能在彼此身上留下傷,就能夠以此加重罪證將他送進府衙,還三爺清白。

    「因為他糟蹋你。」他目露凶光,在昏暗的車廂內顯得份外爍亮。

    丹禾直瞅著他,驀地明白,他口中的「他」,指的是尹於棠。

    「三爺沒有糟蹋我。」

    「你和他共宿在撈月閣!」

    丹禾怔愣地看著他,總算明白癥結。「我和三爺是兩情相悅,我……」她根本沒想過夏傑對她竟是如此的心思。

    「你被他給騙了!他常常窩在醉月樓裡,和花娘左擁右抱,夜夜笙歌,如此放蕩的人又怎會將你給放在眼裡?他不過是貪鮮,才不是情愛!」夏傑字句鏗鏘,帶著憤恨。

    「這又與你何干?」

    「當然和我有關,因為我不能忍受那樣的人佔有你,他將你丟在撈月閣,在樓裡被花娘簇擁著飲酒作樂!你清醒吧,他前一刻還和你廝磨溫存,後一刻就投進別人懷裡,像他這種大少爺,得天獨厚,不知珍惜,又怎麼可能會真的愛你?!」

    丹禾緊咬著牙。「只因這樣,你就殺了迎春要嫁禍給他?!」她怒咆,難以接受他殺人的動機如此荒唐。

    「那又如何?反正他尹府是仕紳之家,就算他真殺了人,官府也不可能真將他治罪的,挺多是拿些家產充公罷了,對他而言,根本就不痛不癢,我給的不過是個教訓!」

    「不痛不癢?!那是死罪!而且你殺了人,手沾了鮮血,居然毫不在意,師父以往教的,你全都記到哪裡去了?」

    「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你!我想保護的只有你……你到底知不知道?丹禾……」他喃著,俯近要吻上她的唇。

    丹禾別開眼,死命掙扎,想要抽出匕首時,卻被他瞬間反手擒住。

    「你想殺我?」他目光低垂,晦黯難辨。

    丹禾心跳遂急,緊握的粉拳微顫——

    離馬車約莫數十步外,宋元熙帶著數名官兵守著,他的身旁則站著沉眉不語的尹於棠。

    馬車裡頭斷斷續續傳來對談聲,讓尹於棠向來俊秀無害的臉龐顯露殺氣。

    見他身形微動,宋元熙隨即抬手制止,以口形無聲地說:「等等。」

    「還要我等什麼?!」橫眼瞪去,他的目光冷鷙懾人。

    「你沒聽見丹禾在套他話嗎?那等同認罪,咱們就可以將他定罪。」宋元熙輕聲說著,要他冷靜。「難道你想讓丹禾功虧一簣?」

    尹於棠神色陰晦,下顎咬得死緊。

    那天和宋元熙談過之後,他將所有細節拼湊起來,早猜出兇手到底是誰。

    昨晚,他以為聰明如丹禾也許察覺了什麼,所以才刻意告訴她別胡亂起疑,為免她真的私下行動,他還差人通知宋元熙,要他帶官兵到這片樹林戒備。

    原以為她會聽話的,誰知道她還是逕自行動,完全無視他的警告。

    她自以為可以保護他,天曉得讓她只身前來,他心如焚焰,坐立難安,更窩囊的是,他的清白竟需要她用這種方式替他平反!

    該是他守護她的,為何如今卻累得她涉險?

    尹於棠懊惱不已,聽見馬車裡頭傳來關鍵性的對話,他隨即抬眼看向宋元熙,只見宋元熙做了個手勢,所有官兵立即動了起來。

    而他的動作更快,身影如飛,就在他逼近馬車時,聽見了——

    「不要!」

    那淒厲聲響霎時教他紅了眼,他腳步輕點,躍入馬車,單手擒住夏傑的頸項,一把將他扯下馬車,目光瞥及襟口被扯開的丹禾,隨即跳下車掐上他的喉頭,只是一瞬間,夏傑已經進吐一口血。

    丹禾驚詫地看著這一幕,從縫隙中看著逆光的尹於棠,眸色無情而殘忍,額上青筋暴顫,唇角抿得死緊,對她而言,那是張陌生的臉,在他身上她從未見過的絕對狂暴,她震懾得說不出話。

    直到宋元熙的聲音傳來,「放開他,於棠!」

    她猛地回神,急喊,「三爺!」

    瞧他無動於衷,她顧不得襟口大開,手忙腳亂的下了馬車,扯著他的臂膀。

    「三爺,放開、放開他!」

    她拚命地搖啊晃的,死命地喊著,總算讓尹於棠凶殘的眸色逐漸平靜,鬆開了手,任由夏傑無力地跌在泥濘上。

    「三爺。」瞧他眸色有些渙散,丹禾想也沒想地緊摟著他。「沒事,我一點事都沒有。」

    尹於棠垂下濃睫,雙臂緊環住她。

    雨勢驟急,猶如他失控而狂亂的心。

    好一會,他調勻了氣息,才啞聲低喃,「你嚇死我了。」

    「對下起。」

    「別再嚇我。」

    「我知道。」

    「兩位,先離開吧,雨勢愈來愈大了。」站在幾步外的宋元熙沒好氣地催促,順便擺手要衙役上前押下夏傑。「丹禾,你就不知道這小子一旦發狂有多可怕,讓你見識一下,你才會知道當初我被他打得多慘。」

    丹禾正要說什麼,卻瞥見已經倒地的夏傑竟已站起,眼看就要一掌打向尹於棠的後背,她想也不想地將身前男人推開。

    尹於棠一時沒防備的被推離數步,站穩身子後,竟見夏傑一把扣住她的喉頭,他立刻朝夏傑腦門一擊,夏傑隨即昏厥,也鬆開了對丹禾的箝制。

    眨眼間的動作,官兵已經上前,將夏傑拿下。

    「丹禾、丹禾,你沒事吧?」尹於棠緊抱著她疊聲急問。

    她輕眨長睫,虛弱勾笑。「沒事。」

    「你這傻瓜,幹麼逞能?!」

    「沒法子……」見他有難,她根本無法思考,身體便先動了起來。

    「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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