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狂君 第二章
    未時剛過,男子神色陰怒的疾步朝玉遙宮走來,守在宮門前的太監沒有攔阻,反而全都躬身行禮,有人張口準備出聲通報,卻被男子揮手制止。

    男子朝宮內走去,還沒進到殿裡,便從敞開著的殿門瞥見百里翎,她身上穿著一襲鵝黃色的綢衫,長裙曳地,顯得雍容而清雅,盛怒的他微微一愣,抓來一名太監問道:「她為何會穿成那樣?」一般的宮女是不可能穿上這種華美衣裳的。

    太監望向他指著的人,恭聲答道:「啟稟皇上,她正是您即將冊封的百里皇后。」

    「你說什麼?她是百里皇后」此刻殿裡的樂師正奏起莊嚴肅穆的樂聲,剛好蓋住他因為驚訝而略顯大聲的嗓音。

    他震驚的望著正配合宮樂,練習封後大典禮儀的百里翎,她來來回回在殿裡走著,辜夫人不時厲聲糾正她的儀態——

    「不要駝背,收起下顎,眼睛垂下,不可直視前方,腳步要放慢一點,不對,重來,再走一次。」

    太監見他臉色倏變,有些心驚膽顫,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

    「她明明說她是……」驚愕過後,冉驤驀然醒悟,原來這個女人撒謊騙了他。「根本沒有清菊這個人,她竟敢欺騙朕!」他怒吼。

    見他一臉暴怒,太監嚇得背脊一凜,聽見他的話,趕緊稟告,「啟稟皇、皇上,有清菊這個人,她就站在那兒。」

    聞言,冉驤朝太監所指的方向望去,看見一名做宮婢打扮的女孩。

    「你說她叫清菊?!」那女孩有張圓潤的臉,一對眼睛細細長長的,鼻子、嘴巴都小小的。

    「是,她是皇后的貼身侍婢。」太監道。

    好啊,原來百里翎用侍婢的身份瞞騙他!?他憤怒的想衝進去揭穿她的謊言,下一瞬,突然思及自己也騙了她,皺擰的眉峰這才略微舒開。

    太監見他神色變幻不定,忽而憤怒,忽而又莫名勾起一抹笑,不禁一頭霧水,完全弄不懂是怎麼回事。

    又駐足觀看了須臾,冉驤離開前厲聲命令,「吩咐下去,朕來這裡的事,不准讓裡面的任何人知道,若有誰膽敢洩露半個字,朕就砍了他。」

    「是。」

    ***

    瞅見清菊的臉色從方才便非常緊張,百里翎連忙溫聲安慰,「你別想太多,不會有事的。」

    清菊沒辦法像自家主子那樣從容,前往麒雲殿的路上,她的眉頭始終擔憂的緊鎖著。「可是,皇上突然召見小姐,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皇上召見我,應該只是想看看我的模樣吧。」她進宮有一陣子了,皇上直到此時才召見她,已經比她預期的還要晚。

    聞言,清菊連忙定睛檢查自家小姐的儀容,看看有沒有哪裡不妥,發現小姐頸子上竟空蕩蕩的,她低呼一聲,「啊,我竟然忘了給小姐戴上首飾!」小姐嫌戴著那些飾物累贅,所以平常也沒有這個習慣。

    「沒關係。」百里翎不以為意,一邊分神的想著,那個人今天不知道在那裡等了她多久?

    他昨天約她今日再見,偏巧今天用完午膳後,辜夫人不讓她多休息,要她再演練一遍封後大典的禮儀,害她無法溜出去赴約,遲遲等不到她,以他那易怒的性子,怕是又要發脾氣了吧。

    「都怪奴婢,竟然疏忽了這麼重要的事。」方才練習完,便接到皇上的召見,匆忙間,她竟沒注意到這事。

    見清菊還很介意首飾的事,百里翎笑問:「你覺得沒戴那些首飾,會讓我變醜嗎?」

    她趕緊用力搖頭,「不會,有沒有首飾,都不會影響小姐的美麗。」

    百里翎輕笑道:「那不就是了。」她拍拍她的手,「沒事的,你不要擔心。」

    就在談話間,兩人已來到麒雲殿。

    一名公公領她們走進殿裡,雖然一直安撫清菊不要緊張,但思及馬上就要見到未來的夫婿,百里翎的心,仍是不由自主的略略一緊。

    走進殿裡,引路的太監朝站在殿中的男子稟報,「啟稟皇上,皇后娘娘來了。」雖然還沒有正式冊封,但宮裡的太監和宮人都已尊稱她為皇后了。

    百里翎垂首行禮。「臣妾參見皇上。」她低垂的眸光瞥見一截紫色衣袍,起身時,目光順著那截衣袍慢慢向上移,在看見他的臉時,不禁一愕。

    「平身。」冉驤沉悶的嗓音從覆在臉上的一隻白色面具下逸出,「賜坐。」

    「謝皇上。」百里翎鎮定的收回視線,走至一旁的椅子坐下。

    清菊跟在她的側身後跟著行完禮,表情也非常錯愕,待小姐坐定,急忙退到她身後,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你入宮已有一陣子了,可有什麼不習慣?」面具下,冉驤黑玉般雙眼目不轉睛的凝視著她。

    見她俏盈盈的就坐在他面前,此時此刻他才真正相信,她就是百里翎,是他即將要冊封的皇后,胸口便漲滿了激動和欣喜。

    他先前完全沒將冊封一事放在心上,但現下卻迫不及待,希望明天就是冊封之日。

    不過……既然她敢騙他自己只是一名宮女,他也不想這麼快就讓她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一切都很好。」百里翎溫聲扼要的回答。

    「若有什麼事,你隨時可以來麒雲殿找朕。」冉驤道。

    「謝皇上。」對他釋出的善意,百里翎有些意外。

    「你……」他有很多話想跟她說,但見她端坐著,垂下眼睫,神情顯得有些拘謹,一點也不像她在樹下面對他時那樣的親切自然,便不知該如何開口,又把話給吞了回去。

    聽他只說了個「你」字便沒了下文,她狐疑地抬眼看向他,「不知皇上召見臣妾有何吩咐?」

    「只是想問問你這段時間在宮裡的情形,沒什麼要緊的事。」

    「謝皇上關心。」她嘴角牽起一抹得體的淺笑。「若皇上沒有其它吩咐,臣妾先行告退了。」說完,見他沒有反對,百里翎起身行禮,走出麒雲殿。

    跟在她身後的清菊,一出了宮殿,便納悶的問:「小姐,皇上召見您,為何要戴著面具呀?」

    「我也不知道。」她對這件事也感到很疑惑,原本想問,但又怕貿然問出口,會惹他不悅。

    清菊自顧自的猜測,「不知道是不是皇上的臉……」

    只不過她還沒有說完,便被百里翎正色制止,「清菊,不要胡說。」隨便批評臆測皇上的容貌,若是被有心人聽去,也許會招來災禍。

    明白自己方才差點失言,犯了忌諱,清菊趕忙應道:「奴婢知道了。」一路上她都不敢再開口,只是安靜的跟在主子身後,走回玉遙宮。

    待百里翎主僕倆走出麒雲殿後,冉驤隨即摘下面具,露出俊朗英挺的面容,眉心不悅的皺在一起。她就這麼急著想離開,不願待在他身邊嗎?

    對此,他有些惱怒,旋即瞥見拿在手裡的那只白色面具,不禁又釋懷了。她看不見他真正的面貌,認不出他,難怪這麼急著想走。

    等日後她得知兩人早已見過面,不知道會有多吃驚……想到這裡,他不禁咧開一抹笑。

    侍立一旁的太監葵平,沒有忽略他忽怒忽喜的神情,試探性的問:「皇上,您很中意百里皇后?」

    冉驤從懷裡取出一枚香囊,湊到鼻尖深深吸了口氣,直到那抹淡雅的香甜充滿整個胸腔,才緩緩開口,「她很好。」

    ***

    將研磨成細粉的香草小心翼翼分裝進數個囊袋裡,最後細心的將封口縫起來,再繫上一條紅色的絲繩,全部做好之後,百里翎垂目看著那些香囊,眼前浮現了一雙亮灼灼的眼。

    從上次在樹下見過他之後,已經隔了兩天沒見面了。

    那日他要她多做幾個香囊給他,回來後,她便差人打聽了下,宮裡剛好有那些香草,她命人找來,今晨才有空將香草碾磨成細末,做成香囊。

    略略思忖了下,百里翎壓抑著想去見他的念頭,抬頭望向正在收拾桌子的清菊,「清菊,你幫我走一趟,把這些香囊拿給他好不好?」

    明明只是個連姓名都不知道的陌生人,但這兩日她卻常常想起他,她很清楚自己不應該也不被允許有這種感覺。

    她即將成為皇后,除了皇上,她的心裡不該再有任何人。

    「拿給誰?」清菊一時間反應不過來,不解的問。

    「就是那個人呀。」

    一聽小姐這麼說,照顧她多年的清菊隨即明白,但不免有些訝異,「小姐,您做這些香囊是要給他的?」她一直以為小姐做這些香囊是留著日後要用的。

    「嗯,他前日托我做幾個給他。」

    「小姐,您不要忘了您的身份。」小姐鮮少這麼惦記著什麼人,清菊不禁憂心提醒。

    「只是送些香囊給他,跟我的身份有什麼關係?」百里翎不以為意,拿了一隻稍大的錦袋,將做好的香囊一個個裝進去。

    「奴婢自是知道小姐沒有別的心思,可是這宮裡人言可畏,若是讓人知曉小姐親手做這些香囊給男子,怕會有不好的流言傳出。」

    百里翎輕輕一笑,「我同他只見過兩次面,我連他姓啥名淮都不知道,能有什麼?只是見他似乎很喜歡這香囊的味道,剛好宮裡又有這些香草,所以就順手做給他了,你不要想太多。」這些話雖然說得輕描淡寫,但她卻暗自心驚,竟然連清菊都察覺到她不尋常的態度。

    聽小姐這麼說,她這才放下心來,想了想,忍不住又勸道:「小姐心性善良,不過這宮裡人心難測,小姐還是不要多管閒事比較好。」

    百里翎賂微思索了一下,「罷了,你說的沒錯,這些香囊還是不要送了。」宮裡是非多,還是不要徒生風波,免得落人口實,她便將裝了香囊的錦袋收好。

    原以為這件事就這樣過了,但翌日午時,百里翎從一名太監那裡拿到一封信,信上沒有署名,她問太監是誰寫給她的,太監卻只說等她看了信便知。

    拆開信,裡頭卻只有一行字。

    我在老地方等你。

    她一看,不禁啞然失笑,雖然只有短短一行字,她卻馬上知曉寫信給她的人是誰。

    「小姐,您在看什麼?」清菊從外頭領著幾名宮女端著午膳進來,見她手裡拿著一方紙箋在看,隨口問道。

    「沒什麼。」她神色自若的收起信箋,不想讓清菊知道那人寫信約她見面,不想讓她操心。

    用完午膳,遣退其他宮女,準備午憩,百里翎躺在床榻上,輕輕閉上眼,卻怎麼也睡不著,想的全是信中的那句話——我在老地方等你。

    不行,她即將成為皇后,不能再私下見他,若是讓人知道,後果不堪設想——

    她在心中不斷提醒自己。

    可是,他在等她,他不知道她的身份和顧慮,也許會一直等下去……她遲疑。

    而且,他該不會又犯頭疼了,所以才約她見面吧?她有些擔心的想著。

    腦海裡思緒翻飛,令她無法安心入睡,翻來覆去想的都是他。

    最後,百里翎索性翻身坐起。「清菊,我睡不著,想出去走走。」說完,她便下榻找來一套宮女服換上。

    「小姐,再過五日就是封後大典,您還是別出去了,而且辜夫人說她今天下午會提前過來,教導您一些宮規。」

    很快的換上宮女服,百里翎背著清菊將裝有香囊的錦袋悄悄收進懷裡,回頭好聲好氣的說:「我曉得。我會早點回來!好清菊,這兩日悶在殿裡,一直演練著各種禮儀,再不出去透透氣的話,我會悶壞的。」

    「小姐……」見小姐語畢,便俐落的掀開櫥櫃最底下的板子,走進秘道,清菊還未出口的話只得打住,有些憂慮的輕皺起眉心。她方才瞧見了,小姐將裝有香囊的那只錦袋偷偷放進懷裡,小姐八成又是去見那個人了。

    小姐跟那人真的沒有什麼嗎?小姐從不曾這麼惦記著一個人,而且還是一個只見過兩次面的人,這實在很反常,她很難不擔心吶。

    ***

    天空陰沉沉的,似乎快下雨了。

    百里翎加快腳步,來到約定之處,在樹下沒看見人,她左右張望了下,聽見頭頂上方傳來一道嗓音,「我在這兒。」

    她抬起眸,發現他居然坐在對面的樂樹上。

    「你在那裡做什麼?」她走到樹下,仰起頭問。

    「喂鳥,你等我一下。」看見她來,冉驤開心的咧開一抹笑,從一隻玉盒裡,抓出蟲兒分別餵進鳥巢裡那幾隻雛鳥的嘴裡。

    「你喂鳥做什麼?母鳥呢?」她不解的問。

    「母鳥不見了。」

    「你怎麼知道母鳥不見了?」見他小心翼翼餵著雛鳥的柔和神色,令她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幾眼。

    「我這兩天都在這兒等你,從白天等到晚上,都沒看見母鳥回來,我想那母鳥不是死了,就是被人抓了。」喂完鳥,他將玉盒收進懷裡,跳下樹,隨手將兩手往身上擦了擦,走到她面前。

    「你這兩天都在這兒等我?」聽見他的話,百里翎難掩驚訝。

    「你為什麼都不來?那日我已跟你說了會在這裡等你。」他黑玉般的雙瞳緊緊瞅著她,語氣裡透著一絲責怪。

    「我……在忙,走不開,你以後不要再等我了。」她垂下眸,避開他直勾勾的眼神,心頭莫名有些緊澀。

    他們倆身份不同,不能再私下見面了,這是為了她好……也是為了他。

    「為什麼?」他俊顏不悅的一沉。「你不想看見我嗎?」

    「不是,封後大典要到了,我沒空再出來見你。喏,這是你要的香囊。」百里翎將攢在懷裡的香囊取出來遞給他,低垂著頭,避開他那過於熾亮的雙眼。

    他接過香囊,小心地收進懷裡,然後伸手抬起她的下顎,不再讓她迴避他的視線,「你是不是討厭我?」

    被迫迎上他亮灼灼的黑瞳,胸口彷彿有什麼震盪了下,她的心頓時一慌,一時間想不出該怎麼回答。

    「你是不是討厭我?」他執拗的再問了一次,用力捏緊她小巧的下顎,執意要得到答案。

    「好痛,你放開我。」她蹙眉低呼。

    見她黛眉輕顰,他連忙鬆開手,瞥見她白嫩的皮膚被他捏得泛紅,他有些緊張的解釋,「我不是故意要弄疼你。」

    她垂下眼,盯著自己的足尖,輕聲說:「我若討厭你,就不會幫你做香囊了。我還有事,不能再久留。」說畢,她轉身欲走。

    他大步一跨,張開雙臂擋在她面前,不讓她離開。

    「我真的還有事。」她神色微凝。

    「我頭痛,你幫我。」他直視著她,語氣蠻橫,不容她拒絕。

    百里翎以為這只是他的借口,不打算理他,想繞過他身邊趕快離去,他不悅的拽住她的手,堅持不讓她走,她轉頭瞥了他一眼,正張口想說些什麼,卻發現他的額頭上佈了一層細汗,似是在隱忍什麼,急忙問:「我上次不是給你治頭痛的藥,你沒吃嗎?」

    「沒有效。」

    「沒效嗎?」見他額頭青筋暴起,雙眸漸漸發紅,她拉著他坐到樹下,趕忙替他按揉頭部,「你每天頭都會這麼痛嗎?」

    「嗯,每天都會痛,但這個時候痛得最厲害。」聞到她身上那抹淡雅的甜香,他半闔起眼,從懷裡拿出她方才送給他的香囊,湊近鼻端深深嗅聞,跟她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他嘴角慢慢牽起一抹笑,小心的再將香囊收進懷裡放好。

    「你每天這樣痛也不是辦法,怎麼不找大夫好好診治?」想起他上回痛到拿頭去撞樹,她不禁有些心疼。爹以前也常頭疼,但沒像他這麼嚴重。

    「沒用的,那些大夫和太醫全都是廢物,沒有一個治得好。」

    這幾年來,他什麼大夫都看過了,但沒有一個人能找出病因。

    「你……」她正要回話,豈料冰涼的雨滴倏地從天而降,「啊,下雨了!」雨勢不小,即使有樹葉幫忙遮擋,雨水仍透過細縫,滴落到她臉上。

    見雨勢愈來愈大,冉驤毫不遲疑地脫下身上深藍色的外袍,一手摟住她的肩,將衣袍撐擋在兩人頭頂上,「跟我來,我知道這附近有個地方可以躲雨。」

    她來不及出聲,便被他帶往雨中,朝冷宮那裡跑去。

    路上,瞥見秘道口就在不遠處,百里翎遲疑了下,擔心他會發現那條秘道,偷偷覷了他一眼,發現他表情未變地看著前方。

    不禁鬆了口氣,靜靜隨他走進冷宮。

    她之前曾偷偷來過冷宮一次,聽下人們說,皇上剛登基不久,便將先皇留下的所有妃嬪全都趕出宮去,這裡便空了下來,沒再住人。

    冉驤將被雨淋得濕透的外袍丟到一旁去,「雨好大,看來要不好一會兒才會停了。」

    百里翎蹙起眉心,看著屋外的滂沱大雨。辜夫人今天會提前過去教她宮規,若是被她發現她不在玉遙宮裡,那可就糟了!

    秘道雖然就在外頭不遠處,但若她此時執意要冒雨走出去,他一定會有所猜疑,她究竟該怎麼辦才好?

    她心裡有些著急,猶疑的抬眸望向他,發現他的頭髮和半邊身子都淋濕了,接著她又再垂眸看著自己,衣裳只淋濕一些些,並不嚴重,頓時明白他方才一定是將衣袍泰半都遮在她身上,才會被雨淋得那麼濕,心頭突地一暖,默默取出手絹,替他擦拭被雨水打濕的臉。

    他的眸光直勾勾的注視著她,咧開一抹笑,突然伸出雙臂圈,抱住她。

    百里翎駭了一跳,慌張的急欲掙脫他的懷抱,「你別這樣,放開我。」雖是這麼說,但她感覺得到她的心正劇烈跳動著,雙頰也湧上一股燥熱。

    他將臉埋在她的粉頸間,語氣低沉的央求,「別動,讓我抱一下,只要一下就好。」一想到她即將成為他的皇后,他情不自禁將她摟得更緊,歡悅的笑著。

    「你……」他太放肆無禮了,她該推開他,可是她整個人僵住,胸口更像有好幾匹馬在狂奔著,傳來疾勁的鳴動。

    百里翎,快推開他啊!你還在發什麼愣?快點推開他,你可是皇后,怎麼能讓他這麼無禮的抱著,若是傳出去還得了!她的理智朝她大吼著。

    下一瞬,她便安慰自己——這裡沒有人,不會有人傳出去的,不會有人來,不要緊張……

    他溫熱結實的身軀牢牢貼著她,他的氣息密密的籠罩著她,她的心房不住地顫動著,即使明知道不應該,她還是無法克制地將理智驅趕到陰暗的角落,輕輕閉上眼,任由他圈抱著自己。

    第一次見到他時,他的身影便不知不覺溜進了她的心裡,這幾天想著的全都是他,即使昨天被皇上召見,她心裡惦記的仍然是他,只擔心她沒去赴約,不知他會有多生氣。

    她明白這樣的自個兒不對勁,卻控制不了,更抑制不了想見他的渴望,但她也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必須盡早斬斷這不該有的心思。

    「你好香好軟……」冉驤在她耳邊輕聲呢喃。

    他溫熱的氣息拂向她的耳際,引起一陣搔癢,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輕顫了下,隨即拉回心神,低聲說:「你說只抱一下,該放開我了。」

    「還在下雨,讓我多抱一下。」他抱她抱上了癮,捨不得放。

    「我該走了,回去遲了,我會挨罵的。」

    「誰敢罵你?」她可是他的皇后,若是有人膽敢欺負她;他是絕對饒不了那個人。

    「我是偷偷出來的,待會皇后醒來看不見我,會生氣的。」她掙扎的扭了扭身子,小手用力推開他,暗自決定,這是最後一次來找他了,以後,她都不會再見他了。

    「皇后?」冉驤猶豫了下,想向她坦白自己的真實身份,「其實我……」

    只不過他的話才剛說出口,便聽見她問:「你叫什麼名字?」即使不再見他,她仍想知道他的名字。

    他拉過她的手攤開來,先用食指在她掌心寫下一個馬字,接著,再寫下一個襄字。

    那一筆一畫,酥酥癢癢的感覺,從她掌心直達她心口,引起陣陣悸動,她縮回手,眉心輕顰,一步步向後退,終於退到門口,她心一橫,丟下一句話——

    「以後我不會再去見你,你也不要再找我了。」語畢,她便奔進大雨裡。

    聞言,冉驤的心頭一震,等回神過來,提步追出去時,眼前只有濛濛雨幕,已不見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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