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身伴侶 【13】
    公事上她理應迴避,見他放下電話,佳恩站起身說:「我先回去了。」

    「只是一個訪問,你留在這不礙事。」區孟喬說得輕描淡寫。

    聽出他沒有要她走的意思,佳恩站在原地,聽到門的響聲,下意識轉過臉去。秘書小姐側過身,請身後的一男一女兩個人進來。佳恩認出那個女人是一家知名雜誌的資深女記者,她們在幾次年會酒會上都碰過面。

    兩人互相頷首微笑,算是打了招呼。

    秘書從外面關上門,區孟喬走到佳恩身邊對女記者說:「這是我的未婚妻,鄧佳恩鄧小姐。」

    佳恩臉上掛著公式化的笑容,站在他身邊,盡量笑得恰如其分。她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對外如此高調的公開他們的關係。如果明恩的話是真實的,那麼他現在的做法無異於是要讓全世界的人知道他和她要結婚了。這和區家一直以來的低調做法幾乎背道而馳。

    「區先生介意我們為二位拍張照嗎?」

    「當然不介意。」說話間,區孟喬已經戴上另一枚戒指。

    話音落下的同時,女記者已經對身邊拿著照相機的男記者使了個眼色,男記者舉起相機的同時,區孟喬站在佳恩側後方,拉起她的指尖,兩隻手交疊著向後一彎放在佳恩的肩頭,就這樣被拍下一張照片。

    雜誌在第二日出街。封面是區孟喬,左上角偏中間一小格是他和她的合照。佳恩看到照片才發覺,兩人重疊的手上皆戴著一枚戒指,難怪雜誌上寫著:「好事將近」。

    他頻繁約會她,見了面,也只是吃吃飯閒聊幾句,不去提關於結婚的任何事,她越來越猜不透他的用意,直到接到一通電話她才想明白一些事情。

    電話是她定居國外的同學打來的,一張口便是:「恭喜恭喜,這麼大的喜事還瞞著我們。」佳恩笑著問她恭喜什麼,電話那頭笑聲不斷:「自然是你要結婚的事,照片很好看。」她這才想起這本雜誌海外的華人區也有發行。

    通話結束,想到之前區孟喬的高調做法,佳恩方如夢初醒。

    她還記得第二次去區家他望著雨幕悵然出神的模樣,還有那枚耀眼的鑽戒,加上他刻意高調地讓雜誌社拍下照片……答案昭然若揭,她知道他所做的這一切,只是為了讓某一個看到。她注視著手指上忘記摘下的戒指,不覺得多慶幸,只是感覺乏味,抬手想要摘掉,敲門聲打斷了她的動作。

    「佳恩,孟喬來了。」門外是鄧太太。

    剛要往前走,肩膀被按住,她聽到母親說:「他來接你走,換件衣服再下來。」

    佳恩換件衣服,再補上點妝,下樓去到客廳,不知道三個男人在談什麼,臉上都有笑意。鄧先生見她來了,揚聲喚她:「佳恩,快來,孟喬等你半天。」

    一路沉默。車子下了山道,佳恩突然打破車廂的沉寂,問:「我們去哪裡?」然後煞有介事地四處張望一番,像是在尋什麼。

    察覺到她的一反常態,區孟喬問:「怎麼了?」

    「沒什麼,那些記者神出鬼沒,我可不想一翻開報紙見到自己的照片。驚嚇受得多了,我怕變神經質。」她恢復正襟危坐的端正坐姿,再重複問一次:「我們去哪裡?」

    聽出她的腔調有些生硬,區孟喬沒說什麼,答她:「陪你去試婚紗。」

    佳恩一愣,當下心裡糾地一團亂,不自然地別過臉去看窗外的,「試婚紗?是要結婚了。」她兀自分析著,像是在說別人的事。

    「我以為當面告訴你比較好,嚇到了?」

    見他說得認真,沒有一點玩笑的意思。佳恩笑笑:「怎麼會,遲早是要結的不是麼,我還納悶,怎麼等了這麼久。」

    這下輪到區孟喬一愣,佳恩轉過去看他,他忽然大笑起來,「我沒想到,有人跟我說過女人恨嫁,原來是真的。」

    她好笑地瞪他一眼,也不知他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她只是為了還他一個人情,畢竟,他幫明恩和銘泰脫了險,這個人情太大,她不能欠,而且不管他怎麼想,婚約是一早說好的條件,她必須履行諾言。

    佳恩無聲歎口氣,抬手撫上前額,懼光似的瞇起眼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出神,區孟喬轉過頭看她一眼,又說:「婚禮的流程訂好之後我會通知你。」

    她似乎不很在意,只輕輕「嗯」了一聲。

    下了車,腳步竟有些虛,區孟喬走過去扶她一把,「怎麼了?」

    失眠,整晚整晚的失眠折磨著她,但她只說:「沒什麼,也不知怎麼回事,雙腿有些乏力,沒事了。」說著已經抽出手臂,進了電梯。

    李縈已經等在設計室。

    見到佳恩的臉色,不免擔心,當著區孟喬的面,出口的只能是調侃:「怎麼臉色還是這麼差,要做新娘子,興奮地睡不著。」

    一句話,倒是提醒了他。

    「沒有的事。」佳恩說完,接過她遞過來的婚紗進了更衣室。

    趁佳恩換衣服的空,李縈轉過身對區孟喬說:「請帖我剛收到,去到府上,恐怕免不了要叨擾了。」

    「佳恩還不知道婚禮地點,有你告訴她也好。」區孟喬對李縈的呆愣置若罔聞,繼續說:「屆時還要麻煩你做她的伴娘了。我想盡量做到使她開心。」

    「你喜歡她嗎?」李縈忽然問。

    他只說:「我自然是喜歡她的,不然也不會和她結婚。」

    李縈歎氣:「你我都知道,在婚姻裡,只有喜歡那是遠遠不夠的。」

    區孟喬笑一下,「也許是吧,但喜歡總比討厭來得好得多。」

    佳恩輕手輕腳地換好衣服,不經意間聽到全部的話,她輕咳一聲,拖著禮服的裙擺挪著步子走出來。

    李縈見了走上去幫忙拖住裙擺,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客觀評價道:「很漂亮,就是有些低胸,時間來得及,我改一下。」

    「誰會看。」佳恩說,心裡其實是在意的,但不知為什麼偏偏想要賭氣,於是又說:「我看這樣就很好。」

    區孟喬不聲不響地走到她身後,抬手幫她理一下劉海,發了話:「我同意李縈的話,還是改一下吧。」像是在徵詢她的意見,又像是自己下了決定。

    佳恩不出聲,別過臉眨幾下眼睛,掩飾略微濕潤的眼眶,她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個時候她偏偏想要掉眼淚。提起兩側的裙擺匆匆去更衣室換了衣服出來,眼淚總算沒有掉下來。

    區孟喬接了個電話剛剛離開,留了話要李縈轉告她——「我有事先走一步。」佳恩似笑非笑地牽牽嘴角,問李縈:「今天忙不忙?」

    李縈看看她,笑了:「再忙,眼下也是陪你比較重要。」

    在高級西餐廳吃過午餐,在露天咖啡座喝過下午茶,上街逛了兩圈買了幾件衣服在商場的洗手間換好,又花了比平日裡略微濃艷的妝,兩人隻身去了鬧市的酒吧。

    坐在暗處,她們只飲香檳,不接受搭訕,倒也自得其樂。喝得有些醉意,話也多了起來,她問李縈:「你說愛情是什麼?婚姻又是什麼?」

    李縈呵呵一笑,「要我說,愛情什麼都不是,但人家都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但是你想,如果一個人沒有墳墓,那麼和死無葬身之所有什麼兩樣,所以你說,這多難界定。」

    聽到最後,佳恩也跟著笑,一杯一杯的灌著香檳,發覺始終只是微醺,她覺得不過癮,再叫幾杯加冰的威士忌。

    她還記得區孟喬曾經說過,醉過之後還要清醒過來是最殘忍的,言猶在耳,但眼下,她已經顧不到那麼多,眼下她只想要醉,這樣至少可以暫時忘記她想要忘記的人和不想要記起的事。一切的不愉快便可以煙消雲散……

    已是夜半,李縈看一眼幾乎醉得不省人事的佳恩,歎口氣,從她的手袋裡掏出手機,撥通了區孟喬的號碼。

    電話一接通,李縈不管他是否聽得清,在嘈雜的人聲和音樂背景下,衝著手機喊:「我是李縈!」接著大聲報出這裡的地扯要他馬上過來。不多時,區孟喬趕到,與她一起把佳恩拖上車。

    路上,區孟喬不發一言不時看著後視鏡裡斜躺著似是陷入熟睡的佳恩,李縈見了,輕聲笑著說:「她一醉就要睡,酒品真是不錯,只是酒量太差。」

    「你不該讓她喝這麼多酒。」半響,他說出這樣的話,一出口,竟帶著些責備的意味。

    李縈笑了,也不辯解什麼,只是問他:「難道放縱她一個人繼續隱忍,終日落落寡歡?」

    區孟喬被噎地一句話也說不出,隔一會兒道:「我想,是我疏忽她的感受……」心中某處柔軟的地方似乎正在為著什麼人淪陷。

    見他露出點悔悟的神色,李縈不禁說:「我不清楚你和明恩還有姨父之間有什麼協議,但很明顯佳恩是無辜的。作為一個外人,今晚是我話多了,我不清楚你們之間的事,不好去評斷什麼,我只希望你對她好一點,善待她一點,她是個好女孩,她比你們想像地要脆弱,卻偏偏又愛逞強……小心!」

    這時佳恩翻一個身,險些從後座上跌下來,還好李縈一個眼疾手快,伸手推她一把躺回去,好在是有驚無險。車子明顯一顛,李縈笑了,他對她也不是一點不在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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