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心福利院座落在離市區很遠的一片空地上,周圍荒蕪得令人皺眉,就連孤兒院裡的工作人員,也就三個人,院長、廚娘和清潔工。除了有善心人士捐贈或有人慕名前來收養孤兒,這裡的淡薄的人情幾乎冷得像冰窖。
「說話,把東西藏到哪去了?」揮舞著掃帚的中年婦人便是院長,而蹲坐在角落裡渾身髒污的小女孩則是三個月前被送到這裡的小媛穎。
「你是啞巴嗎,說話!」院長看著這個自被送來便不言不語的小女孩,也不合群,總像活死人一樣無聲無息的坐在一旁看著其他人。
「院長,我看算了吧,這小女孩幾乎都沒動過,怎麼會偷東西呢。」廚娘看著被打得混身是傷,卻仍不吭一聲的小女孩,深怕院長這樣打下去會出人命的。
「小丫都說看到她有經過鍾先生放包的地方。」小丫是孤兒院裡嘴巴最甜,也最得院長疼愛的小女孩。
「可是你看她身上根本就沒有東西呀,要不要再到其他小朋友那裡找找看。」廚娘知道這次孤兒院發生偷竊的事件,對孤兒院影響極不好,更何況那位丟東西的鍾先生還是歸國華僑,特地到孤兒院來做慈善義捐的。
「你的意思是說小丫說謊?」院長不悅的看著廚娘。
「不,不,我的意思是,小丫只說媛穎有經過鍾先生的包,並沒有說看到她拿了鍾先生的東西呀。」廚娘忙解釋道。
「哼,若不是做賊心虛,這丫頭為什麼不說話。」院長冷哼著。
「她到孤兒院以來,你又見她說過幾句話?」廚娘對著個小女孩也是愛莫能助。
「我就是看不順眼她這副死樣子。」這才是院長經常打罵她的主因,因為她不說話連被打也不喊痛,就一直這樣冷冰冰的不愛搭理人。
「好啦,我們趕緊去其他地方找找吧。」廚娘邊說邊拉著院長向屋外走去。
沒多久,門又被打開,一個肥嘟嘟的小女孩趾高氣昂的走進來,蹲到小媛穎面前,伸出久未修剪又胖乎乎髒兮兮的手指使勁的戳了戳她嫩白的小臉。
「怎麼樣,很痛吧。」
小媛穎只是避開她的手指,有些嫌惡的看著上面的髒污。
「你別以為不說話就沒事了,這次沒搜到贓物,也不代表你就是清白的。」小女孩哈哈大笑,沒錯,她就是小丫,年紀小小卻最懂得察言觀色,拍院長馬屁。她知道,只要把院長哄得高興,她便有好東西吃,好衣服穿。
「為什麼。」小媛穎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因為我討厭你。」小丫惡狠狠的瞪著她,「誰讓你皮膚白白嫩嫩,一張臉長得像洋娃娃,害得其他人都將我拿著跟你對比,總說你多漂亮,我多醜。」
小媛穎聞言,只是抬頭看了看她胖乎乎的圓臉,又低下頭不言不語。
「你心裡在取笑我嗎?」小丫惡狠狠的扯住她披散的長髮,「為什麼你連頭髮都這麼漂亮!」
「你在做什麼?!」門口一個聲音喊道。
「沒,沒什麼。」小丫心虛的忙跑了出去。
媛穎抬起頭,看到一個陌生的阿姨蹲在她面前,和藹的對著她笑:「你就是媛媛?」
媛穎只是眼睛有些濕潤的看著她,點了點頭。好久好久不曾有人對她笑了,這個阿姨好溫柔的對她笑,讓她想起媽咪。
「好孩子,乖,不哭。」陌生的阿姨將她抱起來,向門口走去。
「阿姨,你是誰?」小媛穎疑惑的看著她。
「我姓羅,大家都叫我羅媽媽。」
「羅媽媽,你要帶我去哪裡?」
「媛媛想媽媽麼?」
「想,我好想媽咪……」小媛穎說著便掉下淚來。
「媛媛乖,羅媽媽這就帶你去見她。」羅媽心疼的擦拭著她的眼淚,輕聲的歎息著,多好的孩子呀。
「院長她……」看到孤兒院的大門時,小媛穎的臉上有些畏懼的神情。
「放心,我和院長說過了,是院長同意我帶你出去的。」羅媽抱著她坐進一輛奧迪車。
「她就是媛媛?」坐在駕駛座上的年輕司機轉過頭,「好漂亮的娃娃。」
「叔叔好。」小媛穎乖巧的叫著。
「好乖的孩子。」司機笑道。
「是呀,多乖巧的孩子,可惜……」羅媽說著又歎了口氣,「小王,開車吧,我們必須趕在太太回去之前讓她們母女見上一面。」
「好。」司機忙發動車子。
「羅媽媽,我媽咪住得很遠嗎?」車開了許久,小媛穎開始有些犯困了。
「快到了。」羅媽和藹的將她抱著,小媛穎身上明顯的青紫痕跡引來她的蹙眉,這樣小的孩子,在那裡究竟過的是怎樣的日子,太太的心未免也太狠了。
「到了。」司機小王將車開進一棟非常別緻的歐式別墅裡。
「哇,這裡比孤兒院還大耶,裡面也有很多人嗎?」小媛穎下車,天真的睜著美麗的雙眼環視著周圍的一切,就要見到媽咪了,她興奮的東張西望尋找著。
羅媽沉默的將她帶上樓,在二樓的一間房前停下,輕輕推開房門,裡面黑乎乎的不見半點光。
「進去吧。」羅媽將小媛穎帶進房,隨即走到一旁,在小媛穎還沒緩過神來的時候,房間突然亮了起來,原來是羅媽將禁閉的窗簾拉開了。
「媽咪?!」房間中央有一張很大的床,床上躺著一個臉色蒼白的卻仍極為美麗的女人,她便是被朱月容帶走的梅若雪。
「媽咪……」媛穎跑了過去,努力的掙扎著小小的身子要爬上chuang去。
「媛媛。」梅若雪聽到喊聲,費力的睜開眼睛,不敢相信的瞪著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女兒,「媛媛,咳,咳……真的是你,媽咪真的見到你了。」
「媽咪,你生病了嗎?」小媛穎終於費勁全力爬上的床,匐在母親的身旁。
「媛媛,你好嗎,怎麼這麼多傷?」梅若雪看著手臂上、腿上還有脖子上滿佈著傷痕的女兒,有些吃力的抬起手,心疼的撫著女兒白皙的小臉。
「媽咪放心,不痛的。而且媛媛很乖,媛媛都有很努力的吃飯飯。」雖然那些飯都是其他人吃剩下的。但是懂事的小媛穎含糊的帶過,努力的想讓母親放心。
「嗯,好乖……咳咳……」梅若雪溫柔的笑了一下,卻猛烈的咳嗽起來。
「媽咪也要乖乖的,生病了要乖乖吃藥。」媛穎乖巧的跪在床上,輕輕拍打著母親背。
「好,咳……媽咪聽媛媛的話。」梅若雪欣慰的笑著,眼角泛著淚光。
「媛媛,聽媽咪說……」梅若雪撐著虛弱的身子說道,「以後,媽咪不在你身邊,你要好好照顧自己,要好好保護自己。」
「媽咪,媛媛要和你在一起。」
「咳,咳……媛媛乖,你要聽話,要做個堅強的孩子。」梅若雪忍不住落下淚來,「原諒媽咪,媽咪太軟弱,沒能力保護你……咳……」
「媽咪。」媛穎哭著,「媽咪,你要快點好起來,媛媛會堅強,會保護媽咪。」
「好孩子,媽咪真的好愛你,好捨不得你。」梅若雪用盡全身力氣抱住女兒,「你要記住,千萬不能動氣,你的心臟和別人不同,你要讓自己時時保持平和的心態……」
「我知道,我的心臟和媽咪一樣,所以我們都要快快樂樂的生活,不能生氣,不能動怒,不能傷心。」小媛穎努力的回憶著媽咪曾經對她說過的話。
「你要堅強,只有比別人更堅強,才能不受人欺負,一定不要像媽咪這樣軟弱……長大後,你會遇到很多人,但你一定要記住,不要輕信任何人的話,尤其是男人。你要看清楚,一定要看清楚,不要像媽咪這樣為了一個男人毀了一輩子……咳,咳……」梅若雪越說越激動,淚也越來越止不住。
「媽咪……」
「一定要記住!」梅若雪終於用盡了氣力握住女兒的手,躺倒在床上,嘴上還喃喃的喚著女兒的名字。一旁的羅媽看著她們,忍不住背過身去,輕輕拭淚。
「記住了,媛媛記住了。」
「乖,將媽咪的項鏈取下來。」
媛穎聽話的將她脖頸上的鏈子取下,那上邊是一個鑲嵌著紅藍白三顆寶石的墜子。
「媛媛,如果有一天,媽咪不在了……」梅若雪哽咽的看著女兒,「你就帶和這條項鏈,到東祺集團找董事長潘啟典……他是你父親。」
「我只要媽咪,我不要離開媽咪。」
「媛媛,記住媽咪的話。」梅若雪露出一個柔美的笑容,「媽咪無論在哪裡,都永遠愛你。」
「媛媛也很愛很愛媽咪。」媛穎用力的摟著母親。
房門突然被打開,司機小王的聲音急促的傳來:「快,快,夫人就要回來了。」
「媛媛,我們必須走了。」羅媽忙將小媛穎抱到自己懷裡,歉意的看向躺在床上的梅若雪。
「謝謝。」梅若雪向她投以感激的一眼,依依不捨的對媛穎說道,「媛媛,好好照顧自己,記住媽咪的話……」
「媽咪……」媛穎哭著被羅媽抱回了孤兒院。
當天晚上,梅若雪便帶著一生的愛與恨、癡與怨離開了這個世界,死亡的主因是久病引發肺炎,並發舊疾而導致心力衰竭。而她最後留給深愛的女兒的,只有用血寫在白色床單上,觸目驚心卻讓人辛酸的一句話:媽咪到天堂去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