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夫要正名 第三章
    羅瀾內心恨恨否認,卻又無法掩飾心口那種遭人刺中的鈍疼。難道那時候,她真的露出了那種表情?

    「所以?你就用你的大傢伙安慰她?」有人開起黃腔,旁人嘻嘻笑,催促他繼續講下去。「你帶她出場了吧?你們去了哪裡?廁所?她是不是很飢渴,雙腿就像蛇一樣纏著你不放?」

    「她——」

    喀!

    雷伊凡正要開口,羅瀾便用力擱下酒杯,走過去,面色不善。「雷先生,借一步說話。」

    一旁嘻笑的人都認得她這個業界出名的女魔頭,一下子全噤聲,其中一個問他:「雷,你惹到她了?她看起來心情好像很不好。」

    雷伊凡一笑。「沒事的。」

    與他人的戒慎恐懼不同,他藍眸反倒閃過一抹興味的光,望著她走往VIP室的纖細背影——

    事情有趣了。

    羅瀾氣瘋了。

    「雷先生,你是什麼意思?」她把他帶到酒吧的包廂內,這間專屬的VIP包廂隔音良好,阻絕了外頭多餘的喧囂,羅瀾抱胸,再不掩飾自己臉上的不悅。「我以為你是個聰明的人。」

    雷伊凡聳聳肩,並不在乎她話裡的諷刺。「我只不過是跟他們分享一點經驗,你知道的,性總是人們樂此不疲的話題。」

    他一笑。坦白說,他剛才是故意挑釁,確實有點幼稚,但骨子裡的他本來就是一個長不大的頑童。

    這一點他向來很有自覺,他總是想到什麼就做什麼,懶得瞻前顧後太多,哪天一不小心死在哪個叢林野地也是命。他自由自在慣了,就連跑來當模特兒也只是因為他叔叔開了這間公司,不想肥水落入外人田,才把他抓來,他偶爾來插花當作打工,卻沒料到因緣際會下,居然遇到了那天一夜情的對象。

    他有為此大喜嗎?喔,倒是沒有。

    他很隨興,但不隨便,二十四年來和人一夜情的次數屈指可數,多半是酒精或某些ji情下的「意外」。至於一夜過後,對方要以怎樣的面目待他,那也是個人自由,偏偏……這女人表現出來的態度,老實說,他不太開心。

    畢竟那對他來說還算是個值得回味的一晚,就算不必深交,也用不著露出一副他是什麼髒東西的樣子……他內心反骨的部分被挑起,忍不住故意出言不遜,就是想看她氣急敗壞的模樣。

    現在看起來,效果似乎出奇的好。

    他笑得刺目,羅瀾咬牙。「當你話題的主角就在旁邊,你應該要懂得什麼是『尊重』,莫非你紐約大學的教授沒教過你?」

    他訝然睜眸,意外她知悉自己的學歷。簡歷上可沒寫學歷,畢竟一般模特兒應試時多以身材三圍經驗專長等為主,極少人會提及學歷。「也許他還沒上到這門課,或者我剛好Pass掉了。」

    他聳肩,隨即像是想到什麼,性感的唇揚起一抹弧度。「你查我?」

    「不是只有你,其他來應徵的九個人我也查過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對於合作的對象自然是謹慎點好。」

    「喔?」雷伊凡故意露出恍然大悟的誇張模樣,問:「那一號的魯道夫念什麼學校的?」

    羅瀾啞口,望著他閃著賊光的笑,她現在可以確信這男人的舌頭真是天生利器,既能讓人快活,也能耍弄得人半死不活。

    算了,不管他有什麼目的,她都要跟他講清楚。「容我直言,如果你是想找我回憶那晚的事,很抱歉我必須得說,那一夜對我並沒有任何意義。」

    雷伊凡挑眉,聽她續道:「所以,如果你打算藉此彰顯我們『關係匪淺』,認為我該給你一些特別待遇,那是不可能的。」

    別怪她把話說狠,實在是混這圈子多年,各種有意無意的示好早搞得她煩不勝煩,不如一開始大家先兵後禮,講好規則,最好是井水不犯河水。

    但雷伊凡不懂其中計較,他高壯的身軀倚著包廂的門,深沉的藍眸緊瞅著眼前這個表情一絲不苟的小女人。她身形嬌小,穿著艷麗的合身套裝,一頭如瀑的黑髮不帶任何髮飾地垂落在肩際,說話時的模樣實在像極了塑成人形的薄荷糖,雪白且嗆鼻。

    當初在Pamplona會搭訕她,是覺得她的身影透著一種孤傲的氣質。因為祖母,他對東方人向來擁有極大好感,總覺得東方女人不若西方女人來得粗魯,恍若水做的那般,溫潤滑軟。這個女人卻非常矛盾,柔弱裡帶著倔強,在酒館裡剛開口才覺得她不好親近,可下一秒她露出來的笑,卻又甜美地戳進了他心底最柔軟的一個角落。他對她產生興趣,見她姿態防備仍舊接受他的邀約,甚至那樣大膽熱情得教人難以置信……

    他很難不沉迷。

    可現在,那些令他回味的特質通通不見了,眼前的女人依然嬌麗如花,偏偏吐出來的言語讓他恨不得掐死她。她以為她是誰?他懂那些潛規則,但這輩子還沒低俗到用自己的身體當作換取利益的籌碼,可她言語間明顯把他當成那樣的人——

    雷伊凡不快地嘖了聲,懶得多解釋,既然被誤會得這麼徹底,感覺不配合演出都有點對不起她了。

    「喔,原來如此,我還以為我那天的『表現』不錯,但現在看來……你似乎還不夠滿意?」

    「你——」羅瀾羞紅了臉。他嘴角上揚的弧度、說話的語氣都好似在暗指她有多飢渴,她氣到不行,懶得多費唇舌與他周旋。「總之我言盡於此,身為你將來有可能的老闆,我希望你最好裝作不認識我……當然,我也是。」

    她圓亮的眼抬起,微微上翹的唇瓣抹著艷紅色的口紅,帶著傲然。雷伊凡本以為自己會因這句話而氣憤,可出乎意料地沒有,大概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被誤會到這種程度,看著她完全搞錯方向,竟也莫名產生樂趣。

    所以他很故意。「你那麼美,我很難裝作忘記你。」

    「什——」羅瀾還不及反應,一股極大的力道便扯著她往他懷裡帶,她鼻尖碰撞到他堅硬的胸膛,而他抵在她腰間的掌雖不使她感到疼痛,卻也無法輕易掙開。

    他身上源源不絕的熱氣使她整個人泛起一片潮紅。對,她的身體還記得他身上的香水味混雜著個人氣息的體香,也記得眼前的胸膛是如何充滿力量地壓迫她的呼吸。她一下子有些懵了,還不及掙扎,就見他俯身貼在她耳畔。「你確定……你忘得了?」

    他聲音又低又沈,彷彿醉人醇酒。身體不會騙人,他一將她抱在懷裡就知道了,那細細顫抖的肩膀、浮現熱度的身軀,在在顯示她對他的「反應」。雷伊凡笑得好整以暇,像個逗貓的人等著看她狼狽不已,卻見原本瑟縮在他懷裡的嬌小女子驀然抬起頭來,晶潤的眼直望著他。「所以?」

    「呃?」

    「我忘不了,所以呢?你打算再來一次?」羅瀾笑了,卻笑不入眼。她情緒外顯的時候往往是最好對付的,當她火到極致,怒極反笑,代表有人要遭殃了。

    可惜雷伊凡並不清楚這一點,他只是迷惑她的態度怎會突然轉變,這與他預料的不同。他湛藍眸底浮現困惑,羅瀾看著,露出微笑。「恭喜你,你徹底引起我的關注。」

    「喔……」為什麼他會覺得有股不祥的預感?

    有生以來難得幾回,雷伊凡竟找不出話可說,他原先看著羅瀾高傲的模樣,想捉弄捉弄她,但最後被把玩的人好似變成自己,這對他來說簡直是奇遇。

    他因而鬆了力道,任她輕巧地鬆脫箝制。羅瀾仍是笑著,那秀麗的笑使他莫名有些暈眩,心一緊,卻分不清這種感覺究竟是好是壞。

    可惜還來不及釐清,羅瀾便已推門而去。雷伊凡望著她窈窕的身影沒入五光十色的人海之中,不禁撫額大笑。

    「有意思……」

    很好,給你臉不要臉是吧?大家走著瞧!

    這是昨天與雷伊凡「周旋」以後,羅瀾內心忿忿不甘的結論。

    所有在紐約時尚圈混的人都知道,她是個招惹不起的人。

    她暴躁、善妒、小心眼……以牙還牙還不夠,甚至要把惹到她的人的血一刀放乾,這一點,「glamour」的老闆之一——范蒔昀,與她有異曲同工之妙,凡是對付人的手段他們總是一拍即合,甚至給予對方絕對權力,前提是不許對公司營運造成太大影響。

    所以,這一次也不例外。

    「我決定了,我要用他。」

    隔天一上班,羅瀾召開高層會議,發表決策,決定啟用雷伊凡做為他們下一季的代言人。她查透了他的祖宗八代,發現他竟是紐約大學的畢業生,還是法律系的,也難怪有張吃人不吐骨頭的嘴。至於他的私生活,倒是意外地乾淨簡單,但也許只是因為他還不夠深入這個業界。

    羅瀾冷笑,採用他,是因為覺得他有足夠條件,但要怎麼「用」,那就是她要發揮的地方了。

    「羅傑,這一次的拍攝企劃由我全權負責,我會陪同你們,一切聽我的。」

    「啊?」攝影師抖了,看著羅瀾笑得一臉歡欣,她上回這樣笑,隔天就有一個女模特兒被這業界永久除名,只因她試圖裝醉爬上范蒔昀的床——這一次,又是為了什麼?

    半個月之後,羅傑便知道答案。

    他們來到加勒比海鄰近的一處私人島嶼,島上風光明媚,海天一色,除了亮麗的沙灘以外,還有各種奇巖高崖,一般攝影師在拍攝前都會熟知公司要求的概念,事先規劃拍攝場景,但這次羅瀾保密到家。

    「別擔心,按我的指示拍攝就對了。」

    所有人下了小船,走往別墅置放行李。雷伊凡戴著墨鏡,看望島上別緻的景色,再望向那個一身簡便裝束的女人。她一頭長髮束成俏麗馬尾,身上穿短T,下面穿熱褲,腿部線條美好得不輸眼前的明媚風光。

    他雖然幾度刻意撩撥,但基本的做人道理還是有的,一路上他礙於旁人,沒與她多攀談,現在見其他人各自散遠了,他便狀似不經意地走上前。「我很意外。」

    「啊?」

    羅瀾為他突然的靠近愣了下,一下子被他身上的氣息罩住。他挑眉。「我以為你絕對不會用我。」

    接到保羅告訴他受到採用的消息時,雷伊凡著實困惑了半晌,以他那天配合她設想的「演出」及看她被自己氣到的模樣看來,怎麼想都不可能選他。當然他也沒自大到以為自己床上功夫高竿到足以使她改變主意,雖然的確是不錯,用過的都說好。

    羅瀾瞥他一眼。「我向來公私分明。」

    「喔?」雷伊凡碧藍的眸浮現意外,還不及多說什麼,就見她邁步離去,只給了他一抹意味深長的挺直背影。

    「公私分明嗎……」他揚了揚唇,直覺告訴他,這女人的打算絕對不只是這樣。

    第一天,天氣很好,羅瀾給大夥兒放了一天假,羅傑卻擔心。「但聽說明天會有暴風雨耶……」

    「我知道。」羅瀾一笑。

    果然第二天一早雲層堆積,天氣倏然變化,一下子狂風暴雨。羅瀾說:「好,我要的就是這個!」

    於是所有人一臉驚恐,帶著器具移師海灘。海上浪潮洶湧,好似一個不小心就會將人吞噬其中,雷伊凡卻被迫得站在那兒,全身衣服都被雨水打得濕爛,一頭整理有型的發黏貼在臉上,整個人被潮水打得幾度站不住,狼狽至極。

    反觀羅瀾,她穿著一件透明雨衣,老神在在地站在羅傑身後。「拿出你的魄力來!你還是不是男人?遜斃了!連海水看起來都比你強悍得多!」

    廢話!誰能抗衡大自然的力量?雷伊凡光要站穩在浪潮裡就已費盡力氣,何況是要擺出Pose?

    他恨得牙癢癢,被海水雨水弄花的眼儘管刺痛著,還是能接收到她臉上扎人的笑意。

    「來吧!天空!大海!你們這些Bitch!把你的水統統打在我身上吧!我要征服你、佔有你!快!張開你的腿!別以為我感受不到,你其實哈死我了!」

    羅瀾臉紅了,誰想得到這男人居然可以在狂風暴雨下一邊擺Pose,還一邊發狂似地淫聲浪語?「安靜點!把你的體力留給這片海!」

    雷伊凡卻大笑。「你怕了?你怕了我的力量對吧?你怕被我吞噬,你怕你喊出來的聲音跟這片海浪一般放蕩……」

    真是夠了!「繼續拍。」

    羅瀾下指示,攝影師羅傑自己都被這片雨水海潮打得夠嗆,他看著羅瀾跟雷伊凡有意無意地互嗆,內容既白癡又腥羶。可逐漸地,兩人的表情和眼色都變了,她認真地觀察那個正與海水搏鬥的男人,他衣衫紊亂,露出一片結實的褐色胸膛,像野獸一般狂猛嘶吼,強大的生命力似乎真能駕馭這片狂暴的海洋。

    雨水打亂了他的發,使他藍色眼眸在黏貼額際的劉海下顯得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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