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人當道 第七章
    天空陰陰暗暗,氣溫也冷冰冰的。

    寬敞明亮的房間裡有一扇巨大的窗戶,可以看見外頭的水泥叢林被籠罩在灰濛濛的雨霧中。

    偌大的空間有一組柔軟的鵝黃色沙發,沙發組中間有張透明的長桌,一隻白色花瓶立於中央,花瓶裡,恣意盛開的是小雛菊,紅的、黃的、紫的,色彩繽紛。

    角落那台四十二寸電視靜靜的擺在那裡,沒有開啟的意思。

    和這個佈置舒適的空間不合的,是擺在窗戶旁的那張病床。

    病床上靠坐著垂暮的老人,蒼白又瘦弱,眼白呈現病態的黃濁,必須靠鼻管以及點滴補充養分,他眺望著窗外景致,神情慈祥平靜。

    聽見房門開啟的聲音,他調轉視線,看見孫子朝他走來,沒有表情的面容看不出他此刻在想什麼。

    「阿燁……」石重山伸出顫抖的手,細瘦的手臂上紮著讓人觸目驚心的針頭。

    這不是事石燁喜歡看見的場景,醫院、虛弱的病患,這讓他想起自己剛從昏迷中清醒時睜開眼睛所看到的一切,陌生的恐懼加上失去了語言能力,根本聽不懂別人在對他說什麼,只能任憑那些白袍醫生切割他、重整他的身體。

    醫院給他的印象太糟,無論是他自己本身,或者是癌症末期痛苦不已的養父Benjamin  Warren,醫院帶給他絕望、痛苦,還有不斷失去的感覺。

    「爺爺,你需要多休息,別說話。」

    他有花不完的錢,甚至可以用私人飛機把爺爺送到美國,接受更好的治療,但是花再多錢也沒有辦法讓爺爺獲得健康,延長壽命。

    就這幾天了……他可以感覺得出來,爺爺的人生快走到了盡頭。

    一個小小的感冒引發成多重器官衰竭,他知道爺爺撐不了太久全本小說閱讀網。

    「丫頭呢?」不知該怎麼面對這種氣氛,石燁表情冷硬,壓抑著自己的情緒。

    「阿燁,答應我一件事。」石重山氣若游絲,咳了好幾聲,他非常不舒服,但仍堅持要聽到孫子的承諾。

    石燁拉了張椅子,坐在爺爺的病榻前,從小到大,爺爺不曾要求他做過什麼,即使是他坐擁無數財富之後,他靜靜聆聽著世上僅剩的至親,對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要求。

    「我時間不多了,再撐也沒多久了,對你我沒什麼好不放心的,就是丫頭……這幾年,她一連送走你爸媽,眼看就快輪到我,到時她不知會多難過,答應我,我走後你會照顧她……」

    他懷疑自己聽錯了,爺爺要他「照顧」她的方式,竟然是……

    聽見爺爺荒唐的要求,他沉默無語。

    數天後,冬陽探出雲層,暖暖的陽光照射大地,驅走了些許寒冷,也驅走了絕望無助。

    蕭梨華拉開窗簾,讓陽光灑進室內,為讓人焦慮的病房注入些許陽光活力。

    「今天天氣好好。」她站在窗前,回頭對剛睡醒,精神奕奕的爺爺微笑。「天氣好好耶,爺爺!」

    她笑了,越是難過傷心的時候,她笑得越燦爛,以此掩飾真正的心情,爺爺倒下後送醫,身體狀況一天比一天差,她越擔心就笑得越開懷,像是這樣可以驅走爺爺的病魔,會有奇跡出現,所以她不掉眼淚,在爺爺出院之前,她絕對不掉眼淚!

    「想出去玩就出去,吵死了。」爺爺對她的態度還是一樣沒耐性。

    但是沒有關係,因為爺爺今天好有力氣,吼她的時候聲音相當有力,不再是氣若游絲的聲音。

    而且爺爺今天臉色紅潤,喝了一瓶牛奶,這表示爺爺的食慾慢慢恢復,真是太好了,相信很快爺爺就會恢復健康,出院回家了。

    只要心存希望,就一定會有奇跡發生,蕭梨華是這麼想的。

    「我很想跟爺爺出去玩啊,爺爺爺爺,你答應要帶我去日本玩的,不可以賴皮喔,出院後我就去找旅行社,一起去一起去。」

    石重山本想再吼她兩句,但突然間覺得——何必呢?

    這丫頭原本就有點深的黑眼圈現在更深了,為了照料她,丫頭沒有好好睡過一夜,夜半總是起來探他鼻息、量他脈搏,直到探到微弱的跳動才能鬆一口氣,她以為他睡了,其實他只是在裝睡,沒有點破她燦爛笑容下的憂慮。

    今天天氣好,他精神也不錯,就別罵她了,讓她開心一下,這丫頭來他們家沒有過多少好日子,整天忙著照顧他們一家子,大家都當阿燁死了,她則成為家中的一份子,當大家的開心果。

    最後的時間,讓開心果真正開心,無妨的……

    「隨你高興。」

    「咦?爺爺你答應了,你答應了哦?好開心!」蕭梨華尖叫著,開心的跳來跳去,意識到她這樣的舉動太不莊重了,會被罵,她立刻收斂,回頭看爺爺,等著被罵,卻意外看見爺爺露出莫可奈何的慈祥神情。

    那一瞬間,她終於釋懷了。

    走投無路的她從被石家收留的那一天起,爺爺就不曾對她有好臉色,對她總是很嚴厲,她一直以為爺爺不歡迎她成為家中的一份子,不喜歡她取代石燁在家中的地位,甚至擔心在爸爸、媽媽相偕去世後,爺爺會把她趕出去,一直戰戰兢兢的過日子,一直有寄人籬下的感覺。

    現在她知道其實是自己多慮了,爺爺只是用另一種方式在疼愛她,雖然對她很嚴厲,常常罵她罵得一無是處,但是從來不曾開口要她離開家裡。

    「石伯伯,今天身體很不錯嘛。」大學醫院的院長和各科別教授一同來巡診。

    如此大規模的陣仗,當然是因為石燁的另一個身份所帶來的特權。

    例行的每日巡診檢視了石重山的身體狀況,最後院長笑呵呵的開了口,「今天天氣不錯,石伯伯體力可以的話,讓孫女推您去外頭走走,曬曬太陽,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對身體很有好處。」

    石重山輕輕一笑,原本想拒絕,但看見蕭梨華一臉期待的神情,也就改變了主意,決定寵她一回。

    「也好。」

    「我去借輪椅!」她像是中了樂透,有如火車頭一樣衝出去。

    他無奈又寵溺的看著她的背影微笑。

    「真是個好孩子。」院長看見他的表情,也跟著微笑。

    「是啊,我家丫頭,真是個好孩子。」石重山點點頭,承認了蕭梨華在心中的地位。

    即使沒有血緣關係做羈絆,濃得化不開也斬不斷的感情卻無法抹滅祖孫情深的事實。

    蕭梨華借了輪椅回來時,巡診的院長和各科別教授已經離開了。

    「爺爺,要現在去走一走嗎?」她小臉發亮,握著輪椅的把手,期待的看著爺爺。

    「不然要等到天黑嗎?」

    得到爺爺同意的回答,她開始忙碌,先把點滴掛在輪椅的點滴架上,擺好輪椅的位置固定好,按摩爺爺的雙腿,先讓他坐起,雙腳下床,分階段讓數日未下床的爺爺坐上輪椅全本小說閱讀網。

    不是因為長期照顧多病的一家人熟能生巧,這是她在護校時受的訓練之一,這些訓練,又一次的利用在照顧家人身上。

    先是肝病的爸爸,接著是得腦瘤的媽媽,現在是因為敵不過歲月流逝、器官日漸衰竭的爺爺。

    她先在爺爺腿上鋪了保暖的毛毯,身上也幫爺爺裹了毯子,還在他手心塞了暖爐,充分準備之後,她才推著爺爺離開溫暖的病房。冬天的陽光暖暖的灑在身上,讓人覺得很舒服。

    但空曠的醫院草坪沒有高大建築遮蔽,風一吹來還是會覺得冷。

    蕭梨華緩緩推著爺爺走在碎石步道上,說著笑話逗他開心。

    一道刺骨的冷風吹來,她猛地打了個哆嗦。

    「哈啾!」她打了個噴嚏,然後停下來,把自己身上圍得暖和的圍巾披在爺爺頸子上。

    「還是好冷耶,爺爺不要感冒了。」

    「丫頭……」石重山忍不住眼眶泛紅。

    自己都凍得鼻子紅了,冷到打噴嚏了,明明那麼怕冷也不先注意自己,反而還來擔心他,是要說她孝順,還是要罵她笨蛋呢?

    「爺爺?」

    「你啊,這麼笨,該怎麼辦才好?」像這樣性情敦厚的女孩子,沒有他這凶神惡煞的爺爺在旁看著照顧著,會不會被騙被欺負呢?

    「有什麼關係,我有爺爺啊!」她理所當然的回答。

    石重山聞言心頭一暖,想著如果他依舊健康,兒子媳婦不那麼薄命,丫頭應該可以過更好的日子,而不是眼睜睜看著他們一個接著一個離她而去。

    思及此,他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丫頭……我跟你爸媽一樣,對你沒有別的要求……你這個傻丫頭,一定要幸福,知道嗎?」沒有別的要求,只希望她能幸福。

    「我現在就很幸福啊!爺爺,成為你們家的小孩,真的很幸福。」蕭梨華笑著回答, 享受爺爺難能可貴的溫情。

    她很開心但又有一點點愧疚,爺爺跟她那麼好,石燁會不會吃醋啊?

    管他的,不要告訴他就好了,難得爺爺對她這麼溫柔,她要一個人享受爺爺的疼愛,才不要讓給他呢!

    「真是傻丫頭……」石重山搖頭,笑得無奈,拿她沒轍。

    蕭梨華就這麼推著爺爺,讓冬陽曬得暖烘烘的,感覺自己數日來隨著爺爺病情加重的憂鬱也一掃而空了。

    這時候的她樂天的相信,爺爺很快就會康復出院,和她一起回家。

    但在這天深夜裡,石重山於睡夢中病逝,沒有太多痛苦掙扎,他合上了眼,帶著微笑,慈祥的面容像是作了一場好夢般,八十年的人生,畫下了句點。

    朱紅色的大門前,白幡飄揚。

    窄小的小巷搭起了棚架,兩張圓桌立於棚架下,上頭擺放了茶具以及供給來上香親友食用的小點心。

    燭火不滅的靈前,往生者的遺照莊嚴肅穆。

    「嗚……」

    忍不住的哭泣聲和哀戚的氣氛交融,濃得化不開。

    「不要這樣啦,爺爺不希望給人添麻煩,也不想大家為他難過,他現在解脫了呢,不用再吃我煮的難吃的菜了,他一定很開心。」蕭梨華和熟悉的鄰居媽媽握著手,安慰著替自己心疼哭泣的李媽媽。

    「我是心疼就剩下你一個女孩子,該怎麼辦才好?」李媽媽說著說著又淚流滿面。

    「李媽媽,我都這麼大了,不用擔心的。」她微笑拍拍李媽媽的肩膀,堅強的安慰著對方。

    石燁剛替來上香的親友點完香,即使被親友安慰了仍面無表情,弄得許多人被他的冷臉無語感到尷尬不已。

    他抬頭,正好看見一身樸素的她正笑容溫和的安慰別人,像是沒事的樣子。

    看著靈堂前爺爺的照片,想起爺爺臨終前特地對他說的那番話——

    那個傻丫頭,就是笑得像個笨蛋,越難過就越是笑,要哭就躲起來偷哭,就是不會把心事講出口,真拿她沒辦法!阿燁,你以後要多留心丫頭。

    看她還能笑著安慰別人,看著別人哭泣,她卻一滴眼淚也不流,這不是太奇怪了嗎?她哪有這麼堅強,怎麼可能不難過,怎麼可能不傷心,一定又在逞強了……

    「Boss,都準備好了。」Dan走來在石燁耳邊低聲說道。

    爺爺的後事已經安排好了,身為一個土生土長的美國人,能夠把台式的葬禮辦得這麼傳統,也真是難為他了。

    「媒體那邊呢?」石燁沒有漏掉最重要的事。禿鷹般的媒體一聞到味道就會尋過來搶獨家,他可不想讓他們破壞了爺爺和親朋好友告別的場面。

    「已經安排妥當。」

    他提了幾個問題,Dan都已處理好了,確定後天爺爺出殯的時候不會吸引到一堆記者來採訪。

    石燁頷首,正準備交代Dan照著計劃行事時,他突然想到那個丫頭。

    視線再度投向她,她身邊圍了一群婆婆媽媽,她一個一個的安慰,笑容越來越大……

    不能否認他很在意這個女孩,不只是因為爺爺臨終前交代過要照顧她,而是他發現了她的特別,開始對她有了好感。

    他會因為她的存在牽動少有的情緒,會因為她激起自己遺忘許久的情感,他在意她的一舉一動,在意她的情緒反應,這些不正常的情況都在在說明了她對他的影響力。

    她連為爺爺準備祭拜的三餐時,都沒有背著人偷偷掉眼淚。

    「接下來的大小事,都要經過她同意。」他淡淡的吩咐Dan,「每一件事情,都要先問過她的意見。」

    Dan愣了一下,看看撲克臉上司沒有表情的臉,再看看那個甜笑著安慰別人的女孩,眉頭皺了一下。

    「Boss……」

    「我要你讓她忙到沒時間安慰別人,順便練習一下你那蹩腳到不行的中文,還要我再說第二次嗎?」石燁朝助理投去的眼神冷冽如冰。

    「我聽清楚了。」Dan的表情跟上司一樣沒有溫度,板著一張面孔應聲。

    但是他在別開眼後,卻忍不住嘴角上揚。

    Eric  Warren什麼時候開始會在意別人的心情了?這真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呢!

    爺爺的身後事有很多瑣碎的細節要處理。

    蕭梨華忙得團團轉,忙得沒有時間停下來聽別人的安慰話語。

    選塔位、去請來為爺爺誦經祝禱的師父……種種大小事都要她處理,石燁信任她,她便一肩扛下這些事情。

    直到事情都結束,人群散去了,她呆呆的站在朱紅色的大門前,在手臂上別著的孝布都還沒有取下。

    家裡沒有人……

    客廳有小燈,但是她卻感受不到家裡有人的氣息。

    「怎麼會這樣?」她看著這個家,空氣中還有她熟悉的、屬於老房子的濕氣和霉味。

    住在這裡六年,她對這裡很熟悉啊,可是為什麼她卻覺得不對勁呢?

    「沒有人……家裡沒有人。」對,就是因為這樣才不對勁,家裡,沒有人了。

    她像一抹遊魂走進房子裡,客廳被人動過了,但是桌椅仍擺回了原來的位置,幾乎沒有什麼差別,但她就是覺得不對了。

    爺爺慣坐的椅子上應該擺著讓他能好躺好睡的靠墊,但是現在不見了……

    「啊,對,我把爺爺的東西整理好,火化給爺爺帶走了。」她搔搔頭,笑自己笨蛋,竟然忘記了。

    像踩在雲端般不真實,她茫然的抬頭,看見祖先供位旁擺著爸爸和媽媽的遺照外,爺爺的照片也擺在上面。

    照片上的爺爺健康硬朗,精神抖擻,是他從軍中退役前拍攝的照片。

    「爺爺好帥。」她笑著說,接著開始整理家務。雖然有附近鄰居的幫忙,但是自己的家不是自己整理,感覺就是不一樣。

    信件堆積了很多,其中有一封是今天寄到的,政府發的公文,他們要把房子收回去了。

    蕭梨華的笑容不禁僵了,愣了。

    是啊,房子是以爺爺退役軍人身份申請的單位,現在爺爺走了,又沒有眷屬,房子收回去是理所當然的。

    「我就要離開這裡了,那要快點收拾才行,對,對……」

    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急這麼慌,明明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可以慢慢收拾,她卻急著要趕緊打包,像是有人在趕她一樣。

    她回到自己房間,先把衣櫃裡的衣服都拿出來,一件一件折,整理整理著,她發現了一個用牛皮紙袋包妥的東西從她的衣物堆中掉出來。

    蕭梨華疑惑了,那不是她的東西。她拆開牛皮紙袋,從中發現被仔細包妥的存折和印鑒。全本獨家

    存折上的戶名是她的名字,她瞬間呆住。

    賬戶裡頭最後的補登日期是三個月前,裡頭的存款約有兩百萬,她嚇了一跳。

    夾在存折裡的還有一張紙,她打開,看見爺爺的字跡。

    丫頭:

    沒什麼能留給你的,這是我唯一能留給你的東西,你這個傻孩子要記住,一定幸福啊。

    用這些錢,好好過你的生活。

    信件的落款日期是半年前。原來爺爺早在半年前就覺得自己活不久,為她準備了後路。

    「到最後,爺爺還是在擔心我……」所以把能給她的東西都留給她。「我一直……都讓他老人家操心……」

    你這個傻丫頭,一定要幸福,知道嗎?爺爺在過世前最後一次和她在陽光下散步時的叮嚀,在她腦中迴響。

    她再也忍不住丟下手中的存折印鑒,衝到讓她感覺到最安全的地方——石燁的房間。

    「媽媽……」她躺在單人床上,任憑眼淚恣意落下,抱著媽媽留給她唯一的一張照片,像是這樣就能尋求到母親的力量。「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大家都走了……先是像山一樣保護她的爸爸,接著是疼惜她、教會她女生應該會的事情的媽媽,現在是爺爺……

    「是不是我害的?」她忍不住這樣想,是因為她來到這個家,才讓這麼善良的一家人接連死去。「剩下我一個人了……」

    她以為可以在這個家待一輩子,想不到只有六年,幸福的日子竟然這麼短暫。

    她壓抑的抽泣,哭得沒有辦法呼吸。

    誰可以告訴她,她該怎麼做才能擁有一個家?

    就在她哭得傷心欲絕,幾乎快要無法負荷這悲痛的情緒時,突然感到背後的床微微下陷,她帶著滿臉的眼淚鼻涕回頭。

    「噓。」石燁不知何時回來了,爬上了二樓。

    從踏進門那一瞬間,他就聽見她無法壓抑的哭泣聲,循著聲音,他在自己的房間找到她,看見她抱著媽媽的照片,傷心不已的哭泣。

    還不及細想那拉扯得讓他難受的感情是什麼,他的身體便彷彿有自己的意識,脫了鞋上床,將纖細嬌小的她攬進懷裡,牢牢的懷抱住她。

    她哭得很醜,眼淚鼻涕滿臉,但卻激起他前所未有的柔情。

    「我在這裡。」他靠著她的臉,在她耳畔輕聲說道:「沒事的。」

    「我沒有了,我的生活中心沒有了。」她忍不住傷心哭泣,「爺爺……我最後的依靠,沒有了……他走了……爺爺走了……」

    她最後的生活重心,消失了。

    從今而後,她還能做什麼?該憑靠什麼支撐下去?有什麼信念可以讓她度過接下來的人生?

    沒有!她沒有朋友,沒有親人,只有她自己一個人,她要去哪裡?能做什麼?

    累積多年並壓抑已久的恐慌在這瞬間全數湧上,忍耐了很久很久的眼淚像洩了洪般落下。

    沒有辦法克制哽咽聲從抿緊的唇瓣逃出,越想就越害怕惶恐,眼淚止不住的掉個不停,腦中不斷盤旋的念頭只有一個——

    「沒有了……沒有了……」

    石燁雙手圈緊她,在他懷中哭得傷心的這個女孩,讓他很不捨、很心疼,她像水龍頭一樣哭個不停,眼淚熱燙他的皮膚,讓他的心為之酸楚。

    「噓,你有我,聽見了?你有我。」從來不輕易許下承諾的Eric  Warren,破天荒給了一個女人承諾,「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生活重心。」

    「真的?」她根本沒有心思去細想,自己在他房間裡哭得亂七八糟,他會怎麼看待她的幼稚?

    心裡甚至有個聲音對她說,那只是他哄她不哭的手段而已,不用認真。

    「真的?」明明告訴自己不用認真,她卻還是想聽他親口答覆。

    面對她的問題,石燁用行動證明,環抱著她的雙手圈得更緊了,兩人之間根本沒有縫隙。

    「噓。」他沒有叫她不要哭了,只是溫柔的為她抹去她頰上的淚水。

    知道還有一個人陪著她面對人生的至痛,感覺像是找不到停靠港灣的船,總算看見了指引方向的燈塔。

    因為他的擁抱,他溫暖暖的體溫讓她頓時放鬆,一放鬆下來,原本的惶惶不安、壓抑抽泣,頓時變成了號啕大哭。

    可她知道,哭過以後會沒事的,因為有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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