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妾公主 第一章
    人要是倒霉,就連走個路也會莫名其妙的被絆倒。

    「哎呀!」

    佟小貝摸黑走林道,想趕緊離京城越遠越好,沒想到卻被一個龐然大物給絆倒,瞬間狼狽的趴倒在地,痛得忍不住呻吟出聲,「哦……痛,好痛……」

    「……嘖,該死……」

    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從後頭響起,她坐起身,回過頭一瞧,才藉由淡淡的月光認出絆倒她的是一個趴在地上的人,而且似乎還是個男人。

    為什麼會有個男人倒在路上?他不怕被馬車輾過嗎?

    她走到他身旁,有些擔心的問道:「你……啊?」

    男人突然抓住她的手,焦急的催促,「快將我給藏起來!」

    他本來和護衛們連夜趕路,要回到京城,沒想到卻在不久前遇到埋伏,漫天撒下不知名的粉末,他和少數護衛躲避不及,被粉末撒了一身,其它沒被粉末撒到的護衛和突然出現的陌生隊伍大打出手,情況頓時一團混亂。

    他在護衛的掩護之下先行騎馬突圍衝出,沒想到騎到一半才察覺到身子有異,全身泛起一股麻痺感,漸漸無法施力,才明白那粉末恐怕是某種麻藥,想要限制他的行動,將他活逮。

    麻藥一發作,他便全身無力的倒在路上,身體漸漸不聽使喚,馬也跑了,要是再不趕緊找個地方藏身,或許就會被敵人給發現。

    「嗄?」她錯愕的左瞧右瞧,兩旁只有密密麻麻的竹林,根本沒地方藏。「藏在哪?」

    等等,她現在是在逃命,都快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怎麼有空管別人的閒事?但不幫忙,她又會有罪惡感……

    「隨便,就藏在竹林裡,總而言之就是不能再繼續倒在這裡。」

    「喔,好吧。」雖然男人用著命令的口吻,好像她是他的僕人似的,但她心思單純,心腸又軟,便乖乖照辦。

    等等,那她的逃命之路怎麼辦?算了算了,他的狀況似乎比較危急,她就先幫他一把吧。

    佟小貝拉起男人的手,使盡吃奶力氣的慢慢將男人往竹林裡拖,男人的身子又重又沉,她拖得很吃力,好不容易才將他給拖入林子裡。

    「唔……哇——」

    兩人的身子一隱沒竹林,她的後腳猛一踩空,拉著男人一同倒栽蔥的跌了下去,原來竹林裡頭有個坑洞,她正好拖著男人掉入洞裡,摔得四腳朝天,痛得她忍不住呻吟出聲,「喔……痛死我……唔?」

    男人的手突然摀住她的嘴,讓她想叫也叫不出聲來,本想掙扎,卻突然聽到為數不少的馬匹奔馳聲,便安靜下來,也感受到氣氛的詭異。

    馬匹奔馳而過,並沒有停留,沒過多久,又有另一隊隊伍急馳而來,並且夾雜著怒喝聲,像是在追趕前頭的人馬。

    佟小貝完全摸不著頭緒,等到四周又安靜下來,很久之後都再無聲息,男人才像用盡力氣似的放下手,她小聲的問他,「你仇家?」

    男人全身無力,心情煩躁的等著麻藥效力退去,沒心情回答她的話,只悶哼一聲便算是答覆。

    「你做了什麼事情,才會惹上仇家啊?」

    他懶得理她,當作沒聽到她在問些什麼。

    「那你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她如果不小心救到壞人,那不就慘了嗎?只不過……現在才問似乎已經太遲了?「他們還會再回來嗎?咱們還會有危險嗎?你的身子要不要緊呀?需不需要我替你……」

    「閉嘴!」

    她委屈的乖乖閉上嘴,但她不說些話,他也不吭半點聲,待在這又黑又安靜的竹林裡,她會害怕嘛。

    他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出去?難道真得待在坑洞中直到天明嗎?

    又過了好一會,外頭再度出現馬匹奔馳的聲音,這一次還出現不少火光,隊伍在距離他們不遠處停下,一個男人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顯得有些焦心。

    「快,分散開來去找藺爺,藺爺可能躲在某處,正等著咱們——」

    男人一聽到熟悉的聲音,眸光一亮,馬上高喊出聲,「范升!」

    范升一聽到男人的叫喊,趕緊帶著其它人闖進竹林內,不一會兒便找到落在坑洞中的兩人。

    「藺爺?太好了,您沒事!」

    范升欣喜的瞧著藺傑人,雖然主子有些狼狽,但身上似乎沒有任何傷口,應該沒什麼大礙,而一旁還有一個看起來比主子還要更狼狽的陌生姑娘,她的臉蛋髒兮兮的,頭髮也亂七八糟,身上的衣裳也很破舊。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會多出一位陌生姑娘,范升還是趕緊先將藺傑人給拉出來,並吩咐其它人將佟小貝一併從坑洞裡拉上來。

    好不容易脫離險境,佟小貝坐在地上,大大的鬆了口氣,終於不必擔心得和那個悶不吭聲的男人躲在坑洞裡直到天亮了。

    范升察覺到藺傑人身子有異,擔心的問道:「藺爺,您還好嗎?」

    「不礙事,等藥性退了就好。」

    「那這位姑娘……」

    就著火光,藺傑人終於偏頭瞧向佟小貝,只見她全身上下都髒兮兮的,看不出樣貌,只有那一雙單純明亮的大眼睛頗吸引人注意。

    雖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孤身一人在夜裡趕路,但她畢竟救了他,該有的禮數還是不能少。

    「多謝姑娘相救。」

    「呃?」佟小貝先是一愣,沒想到藺傑人會道謝,倒是有些害羞的笑了,「哈哈……只是湊巧罷了……」

    「姑娘從何而來?打算前往何處?」

    「啊?」她的笑又突然黯淡下來,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才好。

    她本是小妾村的人,有爹有娘,娘在一年前病死後,爹就開始酗酒度日,甚至流連賭場,欠了一屁股債,她跟爹本來就不親,但怎麼也沒想到爹會將她賣給人牙子還賭債,人牙子將她帶到京城去,賣給青樓老鴇,要她賣身接客。

    她不從,好不容易找到機會偷跑出來,連夜離開京城,但她離開京城之後又該去哪裡安身?如果她回到小妾村裡,是不是又會被爹給再賣一次,落得同樣的下場?

    之前她只顧著逃命,沒想那麼多,但此刻卻茫然無措,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

    「我……也不知道自己該往何處……」她無奈的苦笑,突然靈光一現,漾起一抹期待的笑,「對了,我救了你,那我是不是可以……請你回報一個忙?」

    她想他應該不是壞人,而且還有這麼多人來找他,甚至還喚他「爺」,既然是爺字輩的,應該非富即貴,幫她這一點小忙對他來說應該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

    藺傑人微蹙起眉,他還是第一次遇到有人如此直截了當請他回報恩情,但他的確是該回報人家,便問道:「你想要我回報你什麼?」

    「給我一個安身之處,我只要能遮風蔽雨、吃飽穿暖,這樣就夠了,要我當丫鬟也不打緊,我現在真的很需要一個可以容身之處。」

    她不想回小妾村去,免得被爹給再賣一次,但她身無分文,真的不知道該何去何從,只期望他能收留她了。

    藺傑人這下子眉蹙得更緊,她的意思是要他收留她作為回報?雖然多收一個人對他來說根本就不痛不癢,但他府裡又怎能隨便收留來路不明的人。

    「求求你……」

    他看著她可憐兮兮的眼神,像是被人遺棄在路旁的小狗,既無辜又無助,他皺著一雙眉撇開眼,不想再和她對視下去。

    該死!他最怕老弱婦孺這樣可憐兮兮的瞧著他,好像若是拒絕這樣的眼神就是冷血無情,那讓他覺得非常不自在。

    到底答不答應?她雖然來路不明,但看起來瘦弱得像隨時會餓死,而且她還是個姑娘家……

    「求求你……」

    她可憐哀求的嗓音推倒了他最後一絲防禦,他就是拿這樣的眼神沒辦法,反正這是她要求的回報,他府裡多收一個人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剛才和她倒在坑洞裡時,他就知道她是個什麼武功都不會的普通人,他有什麼好怕的,到時她知道了他的身份,恐怕還是她反過來怕他呢!

    一做出決定,藺傑人就吩咐范升,「回尚書府,將她給一併帶上。」

    「是,藺爺。」

    *

    佟小貝只是想找一個容身之處罷了,沒想到她隨便撈來依靠的人,竟然大有來頭,他居然是刑部尚書藺傑人!

    雖然京城城門已關,但范升一亮出藺傑人的腰牌,守城官兵就趕緊開門,讓藺傑人一行人進城,過沒多久,他們就順利回到尚書府。

    范升先將麻藥尚未退去的藺傑人送回寢房,而他結縭兩年的妻子謝瑤綾一接到僕人通報,便趕緊來到他的寢房關心。

    「相公,你又遇襲了?」

    謝瑤綾和藺傑人婚後就一直是分房睡,她和他各居不同院落,所以她是從自己的院落走過來的。她看他一身狼狽,吩咐僕人快些備熱水來給他梳洗,幸好他並沒有什麼大礙,也多虧范升他們時時刻刻都待在他身邊保護。

    藺傑人出身書香世家,自從考上進士後,就在大理寺、御史台、刑部等處擔任要職,而在兩年前娶了恩師之女謝瑤綾後,更是一躍而上成為刑部尚書,迄今年僅二十八,讓人眼紅不已。

    除了他太過年輕卻身居高位引人嫉妒之外,在他任職於大理寺及御史台時,曾經審理不少案件,那些案件背後都有權勢之人撐腰,別人不敢審,他就偏偏不怕死的審下去,因此得罪不少人,也常遭人暗算報復。

    這一回他從外返京遇襲,也是因為如此。

    他的性格太過正直剛硬,實對仕途並無助益,但皇帝就是看中他不怕得罪權貴的個性,才破格拔擢他為刑部尚書,要他好好整肅朝中風氣,對他頗為信任。

    藺傑人身上的藥性已退去一半,但行動依舊不是很靈活,他板著一張冷臉道:「不礙事,夫人不必緊張。」

    謝瑤綾對他那張萬年冰山臉早已見怪不怪,反正他心情不好是那張臉,心情好也是那張臉,總是繃緊著,讓朝臣忌憚、奴僕畏懼,以為他時時刻刻都在生氣。

    唉……真不知該如何說他,謝瑤綾也無可奈何。

    「對了夫人,我此行帶回一位姑娘,她正在前廳,就請夫人處置安頓她。」藺傑人對她說話客氣,一點都沒有夫妻般的親密。

    「哦?怎會突然帶一位姑娘回來?」

    他簡單的將佟小貝救了他,並要求安身之處的經過告訴謝瑤綾,便將佟小貝交由她全權處置。

    謝瑤綾聽完來龍去脈後便點點頭,離開藺傑人的寢房,去前廳處理佟小貝的事。

    她一走入前廳,就見廳裡站著一名全身髒兮兮的姑娘,她驚訝的微張開嘴,不敢相信居然有人能把自己搞成這副德性。

    「佟姑娘?天吶!?你是怎麼把自己弄成這麼一回事的?」

    佟小貝一轉身,見來人穿著高雅、氣質端莊,就像是當家主母,便有禮的躬身。「見過夫人。」

    「不用多禮,聽相公說你救了他一命,我還沒向你道謝呢。」

    「只是誤打誤撞罷了。」她不好意思的笑道。

    「佟姑娘,這樣吧,我先命人帶你去梳洗,等你梳洗完之後,再來討論你往後在尚書府待下的事,可好?」

    「謝謝夫人,奴婢只求能有個安身之地,什麼事都能做的。」

    「佟姑娘別擔心,你對相公有恩,咱們絕不會虧待你。」

    謝瑤綾吩咐一旁的丫鬟將佟小貝帶下去梳洗,之後她就坐在廳內喝茶等待,一邊思考該如何安置她。

    她剛才聽相公說,佟姑娘希望他們能夠收留她,並給她差事做,相公本說不需要她幹活,把她當客人看待就是,但她覺得沒事做會待得不心安,還是極力請托。

    既然對方都如此要求,藺傑人便吩咐謝瑤綾給她一個最輕鬆的活,月俸給高一些,當作回報,只不過謝瑤綾有些苦惱,府內其實並不缺人,她到底得把佟姑娘安置在哪比較好?

    等了好一會,梳洗完畢的佟小貝終於再度回到廳內,謝瑤綾不經意瞥向走進來的年輕姑娘,突然驚訝得一口茶梗在喉頭,差點就把茶全都給吐出來了。「唔咳咳咳……咳咳咳咳……」

    佟小貝擔心的瞧著謝瑤綾。「夫人你還好吧?」

    這……這到底是哪來如此嬌艷的姑娘?

    梳洗乾淨後的佟小貝有著一張小巧的鵝蛋臉、鮮紅欲滴的櫻桃小口,漂亮的細柳眉勾勒出一張嬌艷的臉蛋,黑而柔的長髮垂散在兩側,雖然身穿府內丫鬟的簡樸衣裳,卻依舊柔媚動人,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

    謝瑤綾好不容易止住咳,疑惑問道:「你……是佟姑娘?」

    佟小貝點點頭,眨了眨純真的瞳眸。「怎麼了嗎,夫人?」

    相公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撿回了一個大美人呀?她剛才全身髒兮兮的,完全遮蓋了她的美貌,想來應該是不知道。

    謝瑤綾突然興起一個念頭,原本端莊的樣貌揚起一抹算計的笑,心中已有計較。

    「佟姑娘,你今年多大了?」

    「十八。」當丫鬟有年齡限制嗎?她有些忐忑的想。

    謝瑤綾點頭,佟小貝還小她兩歲,她今年二十。「那你……有婚配對象嗎?」

    佟小貝搖搖頭,沒想到在大戶人家裡當丫鬟有這麼多事要問,好奇怪哦,反正她照實回答就是了。

    「好、很好……」謝瑤綾的笑意又加深了些,那笑越看越顯得詭異。

    好什麼?

    謝瑤綾暗自琢磨,她和藺傑人雖是夫妻,但卻有名無實,各過各的日子。

    自從在洞房那天她拒絕他的靠近,並且說出自己無法忍受男人的碰觸,一被男人碰到便會全身難受,甚至會吐,藺傑人就不再碰她,接著主動搬到另一處院落,一點也沒為難她。

    她的爹爹雖然已經告老辭官,不在朝中任事,但他底下的門生遍佈朝中,依舊非常有影響力,所以藺傑人並沒有休了她,因為一旦休了她,不僅她往後難做人,藺傑人和她爹之間的師生關係也會隨之破裂,甚至影響他的仕途,因此他們還是維持有名無實的夫妻關係。

    她雖然對現狀很滿意,但並不想害得他後繼無人,所以兩年前便坦然告訴他,他儘管納妾,她不會介意,甚至替他欣喜,可他卻遲遲沒有動作,讓她始終感到過意不去。

    現在瞧見美艷的佟小貝,她倒是有了新想法,他既然不自己納妾,那就讓她來幫他好了,人家不都說男人喜愛美艷的姑娘,或許佟小貝能讓藺傑人產生興趣,只要她替他們製造機會的話。

    「佟姑娘,這樣吧,你先跟在我身邊,當我的貼身丫鬟,我叫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可好?」

    佟小貝馬上點點頭,非常認真的回答,「只要夫人吩咐下來的事,奴婢都會努力辦到的!」

    「那就好。」呵呵呵……

    看來這位姑娘只是外表美艷,其實內心非常單純,一點心機都沒有,這對她來說是好事,或許她的計劃也能進行得順利一些。

    現在只期盼,藺傑人真的會對美艷的佟小貝有興趣,別浪費了這天外飛來的艷福呀!

    藺傑人將佟小貝交由謝瑤綾安置之後,就不曾再過問佟小貝的事情,甚至忘了府中多了她這號人物。

    他依舊早早上朝、晚晚回府,大忙人一個,反正府裡有謝瑤綾打理,她都處理得穩穩當當的,一個人也過得很自得其樂,不必他擔心。

    這一晚,他照例入夜了才回來,而且直接進到書房繼續處理政務,謝瑤綾身旁的丫鬟青青在確認藺傑人回府後,便趕緊衝到廚房去,開始執行夫人交代下來的事情。

    「小貝,老爺回來了!」

    在廚房內等待的佟小貝從椅上站起身,顯得有些緊張。「是……是嗎?」

    她在謝瑤綾身邊待了半個月,終於明白了一些府內的事情。藺傑人和謝瑤綾分房睡,鮮少有交集,夫妻似乎不合,然後她又聽其它僕人說,藺傑人總是板著一張臉,難以靠近,府裡的下人都怕他,害她也跟著害怕起來。

    救他的那一晚,因為天色昏暗,她根本沒看清他的樣貌,只知道他似乎是個不愛說話的人,從沒想過原來他是如此難以親近。

    她更想不到的是今晚夫人卻命她送宵夜給老爺,還要她留在書房內服侍他,看他是否有任何需要,這讓她有些害怕,但夫人的吩咐她又不能違背……

    青青看佟小貝猶豫不決,始終沒有動作,便主動將熬好的燕窩盛入碗裡,放到盤子上,交到她手中。「拿好,別打翻了。」

    「喔。」人家盤子都已經端過來,她也只能乖乖接過,有種認命的感覺。

    誰知青青緊接著將她交迭在脖子上的衣領拉開、拉開、再拉開,露出一片雪白肌膚,她慌得想要阻止,但礙於手中端著盤子,只能驚呼出聲,「青青姊,你……你到底在做什麼?」

    「這是夫人吩咐的,要我幫你打扮得特別一些,我只是照辦而已。」青青一臉無辜的道。

    「喔……」既然是夫人吩咐的,那她也不敢再叫青青松手了,只不過脖子前涼涼的,感覺好奇怪。

    對了,為什麼送個宵夜而已,她還得打扮得特別一些才行?

    沒給佟小貝繼續思考的機會,青青拉妥她的衣領後,便滿意的點點頭。「好了,我陪你送宵夜給老爺去。」不過她只會待在書房外,美其名是陪,其實是監視佟小貝,不讓她送完宵夜就離開書房。

    被趕鴨子上架的佟小貝也只能硬著頭皮走出廚房,往書房的方向走去。

    兩人來到書房外,青青幫佟小貝敲門,並說道:「老爺,奴婢奉夫人指示,幫老爺送宵夜。」

    「進來。」

    青青幫佟小貝推開門,示意她快點進去,她深吸一大口氣,之後才鼓起勇氣踏入書房。

    藺傑人正坐在書桌前,板著臉寫奏折,頭連抬都沒抬起過,佟小貝小心翼翼的將盤子放在桌邊,輕聲說道:「老爺,這是燕窩,請老爺趁熱吃吧。」

    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有機會仔細瞧著藺傑人,他的眉心有著明顯的皺痕,肯定時常皺眉頭,再加上濃眉銳眼,薄唇抿得直直的,一臉剛正不阿,其實他長得並不是不好看,但只要他不笑,那繃得緊緊的臉就像隨時會發怒似的,看起來有些嚇人。

    佟小貝等了好一會,都沒見藺傑人有任何拿碗的舉動,只一徑瞧著手中的奏折,不知在深思些什麼,她懷疑他根本就沒聽到她剛才說的話,只好提高音量再說一次,「老爺,這是燕窩,請老爺趁熱吃吧。」

    藺傑人終於回過神來,他隨意瞥了佟小貝一眼,正要伸手拿碗,卻在下一刻頓住,轉頭盯著她瞧,既訝異又忍不住驚艷。

    這是哪裡來的美人,他怎麼從來沒見過?

    他有些失神的瞧著她美艷的臉蛋,久久移不開眼,之後視線微微下移,發現她半敞的領口露出小片雪膚,隱隱散發著一股誘惑的氣息,像是存心來勾引他似的。

    驚艷過後,他倒是馬上鎮定心神,覺得這其中必定有詐,瞬間猛拍桌子站起身來,氣勢驚人的怒吼,「大膽!」

    「啊——」她嚇壞的趕緊跪在地上,像是堂上被審訊的犯人,但不知自己到底哪裡犯了錯?

    「快從實招來,你是哪裡來的狐媚妖女,竟敢闖入尚書府,假扮丫鬟想要色誘本官!」他還真的直接把她當成罪犯審問了。

    「呃?」她睜著一雙無辜的眼,害怕的舌頭頻打結,「老、老爺,奴婢是佟……佟小貝。」

    「什麼佟小貝?」他納悶的緊皺雙眉,這名字似乎有點印象。

    「就是佟小貝呀,曾經在林道上救了老爺的那個佟小貝……」

    藺傑人一愣,終於回想起自己半個月前的確帶了一個髒兮兮的姑娘回府,那個姑娘就叫佟小貝,但她真的是眼前這個嬌艷的姑娘?

    他銳目半瞇,想從她身上找到任何一丁點熟悉的感覺,終於發現她那雙微泛淚光的無辜大眼的確讓他感到眼熟,很像記憶中的那一雙眼。

    他嚴厲的口氣終於緩和了些,但眸光還是不減冷厲,「你真的是佟小貝?」

    她拚命點頭,就怕他還是不相信。

    「夫人替你安排了什麼工作?」他把人交給謝瑤綾後,就不曾過問,這還是他半個月來第一次見到她。

    「夫人讓奴婢在夫人的身邊當貼身丫鬟。」

    「既然你是夫人的貼身丫鬟,又怎會趁夜來到我書房,還穿得如此……不成體統?」他只把眼神定在她的臉蛋上,盡量避免再往下瞧,他可是正人君子,豈會這麼容易就受到誘惑。

    「這、這全是夫人吩咐的……」她趕緊把衣領攏緊,感到萬分委屈。

    「是嗎?有誰能證明你說的話?」

    她馬上伸手指著門外。「青、青、青青姊,她可以證明。」

    青青?這個丫鬟他知道,她的確是謝瑤綾的貼身丫鬟。「青青在哪?」

    被點到名,在門外的青青也只好硬著頭皮走進房,心驚膽顫的猛流冷汗。「老爺。」

    「剛才她說的都是真的?」

    「是,的確是夫人吩咐小貝幫老爺送宵夜來的。」

    「那她怎會衣衫不整?」

    「這也是夫人吩咐的,至於原因奴婢不清楚。」她趕緊把所有問題都推到夫人身上,反正也的確是夫人指示的。

    「那個女人在搞什麼鬼?」藺傑人眉蹙得更緊,謝瑤綾突然來這麼一著,莫名其妙攪得他一團亂。

    既然佟小貝不是什麼來路不明的狐媚妖女,只是按照謝瑤綾的指示辦事,他也就沒道理再把她當犯人看待。「佟小貝,你可以起來了。」

    「是……」她有些腳軟的慢慢站起,往青青身旁靠,非常深刻的體認到為什麼府中的僕人都會怕他了。

    他不說話時就已經板著一張臉嚇人了,一說話更是嚴厲可怕,還真是難伺候呀。

    藺傑人瞧兩個丫鬟緊靠在一起,害怕得像是他隨時會將她們倆給一口吃掉似的,他有些懊惱的努力放緩口氣,不想再嚇到她們,「你們下去吧。」

    「是!」她們異常快速的躬身行禮,之後便馬上退離書房,像是在逃命,不敢再多留半刻,就怕又惹他氣惱。

    下人們怕他,他早已見怪不怪,所以他也不以為意,又坐回位置上,繼續剛才寫到一半的奏折。「嘖,莫名其妙……」

    現在晚了,他不想去打擾謝瑤綾,明日再問她到底在搞什麼名堂吧。

    結果他一認真起來,便將這件事拋在腦後,始終忘了去問……

    *

    幾日後,藺傑人又是入夜才回府,在書房待上好一段時間後才一身疲累的回到自己的院落,想要馬上倒頭就睡。

    房內一片黑暗,當他進到內房點起桌上的燭火打算更衣就寢時,才赫然驚見有人躺在他的床上。

    是誰膽敢不經他的允許便進到他的房裡,還大膽到躺上他的床?

    他瞪著床上隆起的錦被,那凸起的模樣擺明了被子裡藏了一個人,而且他都已經進來了,被子裡的人還是一動也不動,像是完全不怕讓他知道。

    他銳眸一瞇,快步走到床邊,猛一掀開錦被,怒聲質問:「大膽!誰讓你躺在我床上的」

    「唔……」躺在床上睡得香甜的女人一沒了被子的溫暖,下意識的縮起雙臂,雙腳曲起,縮成一隻蝦子狀,迷迷糊糊的咕噥著,「好冷……」

    藺傑人雙目瞪大,額角青筋隱隱抽動,真不敢相信會發生這種事情。

    是佟小貝!她躺在他的床上做什麼?還毫無防備的睡得香甜,舒服得睡死了……

    這一回,她全身上下的衣裳都穿得規規矩矩,但那猶如海棠春睡的嬌艷睡顏,自然而然散發著一股魅惑,尤其是那微微噘起的紅唇,更是引人遐想,要是定力差一點的男人,可能就會做出偷香的事情來。

    但藺傑人可不是定力差的糟糕男人,這海棠春睡的美景引不起他的興致,倒是引出了他的怒火,讓他差點沒掐死那個躺在他床上的不怕死女人!

    「佟小貝!」

    「呃?」佟小貝身子震了一下,終於慢慢甦醒,她困意猶濃的坐起身來,呵欠連連,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當她打完呵欠,意識到前方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後,她才抬眼瞧向眼前的男人,一看清那張冷到不能再冷的臉時,她瞬間嚇了一跳,終於徹底清醒過來。

    「老、老、老爺!」她嚇得在床上正襟危坐,低著頭,不敢再看向他的表情,就怕自己會被嚇死。

    真是糟糕,她怎麼會睡著了,這下慘了啦!?

    「佟小貝,抬起頭來!」

    她害怕的縮了下肩,之後還是硬著頭皮抬起頭,瞧向他像是很想殺了她的冷厲銳眼。

    「這是怎麼一回事?」他咬牙切齒的問,原本的困意都被這突如其來的驚嚇給一掃而空了。

    「就……就暖床呀……」她越講越小聲。

    「什麼暖床?」

    「以前有個孝順的人叫黃香,夏日會先幫爹用扇子搧涼臥榻,冬日會先用自己的體溫幫爹暖床暖被,讓爹能睡得好……」

    「你的意思是,你正在用你的體溫幫我暖床被?」君羊耳卯 獨 家,她當他是她爹嗎她到底知不知道一個女人在男人床上「暖床」的真正意思?那可和孝順一點關係都沒有。

    她點點頭,非常認真且正經的道:「已經進入深秋,天氣越來越冷,床榻冰涼涼的不好睡,所以我就來先將床被暖一暖,只是沒想到……」

    沒想到床被是被她給暖起來了,但也因為太舒服,便迷迷糊糊不小心睡著,連老爺都回到房裡了她還一無所覺。

    佟小貝再度眨起無辜的雙眼,哽著嗓音道:「老爺,奴婢不小心睡著了,請老爺息怒,下一回奴婢不會再睡著了……」

    「你還想要有下一回?是誰准你這樣胡鬧的?」他怒瞪著她,她到底是哪裡來的熊心豹子膽,還敢再來一次?

    「奴婢沒有胡鬧啊……這不是老爺的習慣,天冷之後要人先幫老爺暖床被嗎?」佟小貝委屈又不解的反問。

    「是誰跟你說我有這種習慣的?」真是見鬼了,他哪時有這種奇怪的癖好了!

    「是夫人……」

    他額角青筋繼續抽動,只覺得這一切都荒謬到了極點。「所以也是夫人叫你幫我暖床的?」

    她點頭點頭再點頭,她真的沒說謊,的確是夫人派她來的。

    藺傑人深吸一口氣,努力壓抑自己即將爆發的情緒,謝瑤綾接連兩次設下這種莫名其妙的局,圖的到底是什麼?他完全不懂她在想些什麼。

    這下子他可無法等到隔日再質問她這件事,就算現在夜已深,他還是打算找謝瑤綾問個清楚,不讓她再繼續胡鬧下去。

    他轉過身疾步往外走,卻赫然想起佟小貝還在他的床上,又頓下腳步,轉回身道:「你跟我來。」

    「喔。」她不敢再惹他生氣,快快下床,緊跟在他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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