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妻入甕 第八章
    找到一片陰涼的樹蔭,兩人停下馬車,稍作休息,不過天氣明明熱得要命,玉如意還是堅持只飲熱茶,南宮綾只好取出茶壺和茶葉,認命的煮茶給他喝。

    當她專心的煮水時,玉如意突然走過來,蹲在她身邊,抬起袖子替她煽涼,她微訝的抬頭看向他。

    「瞧你這麼會流汗,整身都是汗臭味,熏死人了。」他雖然一臉嫌惡,卻還是不停用袖子替她煽著。

    她眼神一柔,輕笑出聲,「那相公有沒有那種吃了就不會流汗的藥?」前幾日服下他那顆藥後,她覺得身子輕盈了許多,體力也變好了,這幾天下來,也不像先前那樣會覺得疲累,整個人感到神清氣爽不少。

    「我沒有那種藥,你覺得熱會出汗,這是正常的。」

    「可是相公你都不會流汗。」每每她都熱得汗流浹背了,他卻滴汗也沒流過。

    「那是因為我會武功,武功愈高強的人,天氣的冷熱愈沒有影響。」

    「那相公的武功算是很高強嗎?」

    「那當然……」

    他話還沒說完,眸光隨即變得銳利,瞇著眼抬頭覷向朝他們飛快前近的幾匹馬。

    南宮綾順著他的視線,也看見那些人,從他們身上穿著的淡黃色服飾,她一眼就認出他們是金絲山莊的人,不禁眉心緊擰。下意識的靠向玉如意。

    須臾,那幾人便來到兩人面前,一起翻身下馬,為首的一名中年男子神態恭敬的走上前業。

    一見到他,南宮綾微訝的低喚了聲,「木總管。」

    他朝她拱手作揖,「見過南宮小姐。」接著他再看向玉如意,「在下木平一,見過玉公了,我家二公了特地派我前來請玉公子前往金絲山莊作客,還望玉公子賞臉。」

    「我沒興趣去什麼金絲山莊,滾!不要妨礙我喝茶。」玉如意不悅的揮手攆人。

    木平一不放棄,「玉公子,我家二公子是誠心誠意想請您到莊裡作客,您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出來,二公子他……」

    玉如意不耐煩的打斷他的話,「你聾了嗎?我叫你滾你沒聽見?」

    他立刻機警的轉向南宮綾,「南宮小姐,可否幫屬下勸勸玉公子,想必您也知道莊主臥病在床多時,能否請玉公子前去為莊主治病?」

    「……」她有些為難的看著玉如意,若是可以,她當然希望他能去幫莊主治病,因為莊主待人一向仁厚,但她不知道玉如意是否會聽她的話。

    玉如意慢條斯理的從腰帶內取出一隻拇指大小的玉瓶,妖美的臉上綻出邪魅的笑,悠悠道:「你們知道這瓶子裡裝了什麼嗎?是毒王沈千秋最新煉製的毒藥,只要沾上肌膚,就能讓人一身的皮肉全部爛盡,只剩下骨頭卻還死不了,你們想要試試嗎?」

    聞言,木平一臉色大變,毒王沈千秋的大名他早有耳聞,知道他使毒的厲害,沉下臉,他誠懇的求道:「玉公子,我等是誠心誠意請您前往金絲山莊為莊主治病,你……」

    玉如意沒耐心聽他說完,神色陰寒,「我數到三聲,不要讓我再看見你們,一……」

    「木總管,你們還不快走!」南宮綾急道。

    明白玉如意是鐵了心不會答應,木平一便領著手下,在他喊出三時,立刻翻身上馬,揚蹄飛奔離去。

    看著他們急馳而去揚起的煙塵,玉如意冷哼一聲,席地而坐,「哼,真是煩人的蒼蠅。」

    南宮綾膽戰心驚的看著他拿在手裡把玩的玉瓶,「那毒藥真的能讓人一身皮肉全部爛盡,只剩下骨頭卻還不死了嗎?」

    「當然是……假的,這玉瓶裡裝的毒藥連螞蟻也毒不死。」玉如意笑道。

    「啊,這麼說你剛才是在騙他們的?」她恍然大悟。

    「呵,當初沈千秋也是這麼騙我的,害我興匆匆的把毒藥拿回無心軒,想破解它的毒性。」想起當初被沈千秋給騙了,現在卻換他騙得那些人落荒而逃,他不禁得意的呵呵大笑。

    南宮綾也感染了他的開心,輕笑出聲,「相公,這位沈公子是你的朋友嗎?」

    一路上她已聽他提過這個人數次。

    「算……是吧。」提及沈千秋,玉如意神色有些複雜,「我之所以開始跟他來往,是為了要破解他煉製的毒,但他不只擅長使毒,他渾身上下,就連五臟六腑也都充滿劇毒,他的一滴血、一根頭髮,都能毒死人。」

    「他連血裡都有毒,怎麼會這樣?」她第一次聽到這種事,頗為驚詫。

    玉如意難得有耐心的解釋,「他幼年時被他爺爺的仇家下了毒,當時他爺爺為了救他,便以毒攻毒,豈知卻導致他身上的毒性更難解,此後,只能一再用不同的毒物來壓制體內的毒性,才會讓他全身上下都是毒。」

    她不禁驚歎,「這樣他還能活下來,真是個奇人。」

    「身子被那麼多劇毒侵蝕,他怎麼可能活得太久,他身上的毒連我也解不了,所以後來白小木才會用自己的血灌養神草,救了他一命。」

    「神草是什麼?為什麼要用血來養?」她不解的問,眼角餘光瞥到茶水滾了,她連忙拿起一旁的布握著壺把,倒了杯熱茶遞給他,接著坐到他身旁。

    接過她遞來的熱茶,玉如意一口氣喝完,才又接著說:「神草若是種在土裡,就與一般的雜草無異,但若是以五月五日午時出生之人的血,連續三十天不間斷的灌養它,便能長成讓人死而復生的神草,不過此人必須心甘情願,沒有一絲怨氣才成,因為神草是極有靈性的藥草,一旦感染到血裡的怨氣,便會立刻枯死。」

    聽完他的話,南宮綾一臉驚訝,「那麼那位白姑娘後來怎麼樣了?」她想起他曾說過要帶她去見白小木和沈千秋,所以她應該還活著吧?

    「每天要放一碗的血澆灌神草,一般人,三十天後早就血竭而死了。」

    「這麼說,她是冒著生命危險救那位沈公子的,那後來呢,她死了嗎?」連續三十天都取一碗鮮血澆灌神草,還必須心甘情願,不能有絲毫怨氣,南宮綾心忖,這位白姑娘一定深愛著那個沈千秋吧,要不然怎麼有辦法做到這種地步。

    「她沒死,我救了她。」思及沈千秋和白小木之間那種至死不渝的情感,玉如意看向南宮綾,認真的問:「若換成是我,你會用自個兒的血來澆灌神草救我嗎?」

    「呃,可是我不是五月五日午時出生的。」

    「倘若你是呢?」他不讓她迴避,進一步逼問。

    「當然……會。」在他迫人的眼神下,她只能點頭,接著她突然領悟到了一件事——

    他一再追問她會不會為了救他奮不顧身,莫非是受了白小木和沈千秋的影響?

    他羨慕沈千秋有白小木那麼深愛著他的女人,甚至願意為了救他,不惜犧牲自己,所以他才想找個也那樣愛著他的人吧。

    而被他挑上的人就是……她。

    想通了這一切,南宮綾不知該說自個兒幸運還不幸,抬眸瞥見他在聽見她的話後,臉上露出滿意的笑顏時,不禁心忖,就這樣吧,只要他開心就好。

    數日後,兩人一抵達杭州,就有一名青衫男子,率著幾名隨從來到他們的馬車前。

    青衫男子躬身作揖,「在下關百思,奉敝樓樓主之命,特地前來迎接玉公子。」語畢,他望向一旁的南宮綾,拱手一揖,「想必這位就是南宮小姐了。」

    「她已經嫁給我,是我的娘子。」玉如意出聲糾正他的稱呼。

    關百思一愣,從善如流的改口,「見過玉夫人,兩位一路辛苦了,請隨在下前往別苑休息。」

    「嗯。」玉如意點頭。

    過沒多久,關百思領著他們來到一處清幽的別苑,將兩安置好後,恭敬的再問:「不知那件事,玉公子打算何時進行?」

    「過兩天再說,這兩天我要先帶我娘子去游西湖。」

    聽見他的話,南宮綾不可思議的看向他,他說要帶她去游西湖,是因為她之前曾隨口胡謅說想和他一起去遊湖賞荷嗎?沒想到她只是隨便說說,他卻一直惦記在心,她突然覺得胸口一陣暖熱,不禁漾開一抹甜笑。

    關百思接著再問:「那不知玉公子何時要出發?在下好命人幫玉公子安排遊湖之事。」

    「用過午膳後再去。」

    「好的,那在下先行告退,不打擾兩位休息了。」關百思再次作揖後,便退出幽致的院落。

    「相公,這裡是哪裡?還有,方纔那些人是誰?」待他們離開後,南宮綾疑惑的問。

    那個名叫關百思的男子,舉手投足始終非常恭謹,語氣雖然謙遜,卻讓人無法小覷,即使是她,也看得出這個人並不簡單。

    玉如意倒了杯剛沏好的桂花茶,悠哉的啜了一口,覺得味道甘冽清爽,也餵她了一口後,才回道:「他是飛梭樓的總管。」

    聞言,南宮綾吃驚的差點將剛喝下的桂花茶噴出來,「飛梭樓?相公,你說的該不會就是跟金絲山莊齊名的那個飛梭樓吧?」

    「還有其他的飛梭樓嗎?等這兩天游完西湖後,你將雲錦和雪絲的織法交給關百思,我們便回無心軒。」

    「你、你說什麼?你要我把雲錦和雪絲的織法交給飛梭樓的人?」她震驚的看著他。

    「沒錯。」

    「不,我不能這麼做!」她霍然起身,神色堅定的拒絕。

    「為什麼?」沒料到她會違抗他的話,玉如意不快的瞇起了眼。

    「玉織坊所出的雲錦和雪絲,一向都是由金絲山莊收購,若我這麼做,豈不是背叛金絲山莊嗎?」

    他冷笑道:「你難道不知道嗎?從你逃婚的那一刻開始,你就已經背著金絲山莊了。」

    她呼吸頓時一窒,連忙否認,「那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他反問。

    「我只是不想嫁給溫行澤,可是你要我交出雲錦和雪絲的織法,這麼做無異是在出賣金絲山莊,我辦不到。」

    飛梭樓與金絲山莊為南北兩大商號,多年來一直處於競爭的關係,金絲山莊憑著雲錦和雪絲,將飛梭樓的絲綢生意給打得一蹶不振,若是讓他們得到這兩種布匹的織法,飛梭樓便能借此與金絲山莊抗衡。

    到時不只是金絲山莊的人,就連玉織坊的人也不會原諒她的。

    玉如意面露不豫之色,「金絲山莊的人那麼對你,你還顧念著他們?」

    「是因為我逃婚在先,他們才會來抓我,我不能因為這樣就出賣他們。」

    玉織坊多年來一直仰賴著金絲山莊生存,即使她已不在玉織坊,她也不希望因為她而令金絲山莊遷怒到玉織坊,斷了大娘他們的生計,玉織坊是爹留下來的,她不能毀了它。

    「若我非要你將雲錦和雪絲的織法交出來呢?」玉如意神色森寒的緊盯著她。

    「相公,你不要為難我,我不能做這種事……」她輕咬著唇瓣。

    「在你心裡,難道金絲山莊比我還重要嗎?」見她一再違抗自己,他憤怒不已,手一用力,竟把茶杯捏碎了。

    南宮綾害怕的往後退了一步,「你為什麼非要逼我將雲錦和雪絲的織法交給飛梭樓,你跟飛梭樓到底有什麼關係?」

    見她面露驚懼,他略微收斂怒氣,試著放緩語氣,「我跟飛梭樓沒有任何關係,不過雲錦和雪絲的織法可以換得他們在嶺南的一處藥圃,那裡生產的藥材,是無心軒沒有的,我一定要得到那麼藥圃,所以你必須把雲錦和雪絲的織法交給飛梭樓。」

    南宮綾的臉色非但沒有因為他緩和的語氣而放鬆,反而更加蒼白,像是突然醒悟了什麼,她艱澀的啟口,「莫非從一開始,你帶著我一路往杭州而來,就是打算要我交出雲錦和雪絲的織法?」

    還有,他之所以娶她,難道也是為了這個目的?那時在她落水時,他跳下去救她,也是為了要她能活著來到杭州,將雲錦和雪絲的織法交給飛梭樓嗎?

    原來不是因為她是他的娘子,不是因為他對她有情,只是因為……她能為他換得一座藥圃?

    玉如意沒有出聲反駁,因為他確實是這麼想的,不過在看見她宛如被最信任的人背叛時心痛神情,他的胸口莫名的感到堵窒,這種感覺讓覺得好煩亂,不耐煩的道:「你親口說過可以為了我不顧性命,現在連這點小事你都沒辦法做到,難道你之前都是在騙我的嗎?」

    「呵呵,我已經分不清楚究竟是你騙了我,還是我騙了你。」南宮綾自嘲一笑。原來她從一開始就落入他的算計之中,還傻傻的把自己的心都給交了出去,現在,她還來得及把心收回來?

    她皮笑肉不笑的酸澀表情,玉如意看得好礙眼,他捏住她的下顎,怒道:「不准你再這樣子笑,醜死了!」

    「若是我堅持不把雲錦和雪絲的織法交給飛梭樓,你會怎麼做?」她定定的望著他,想知道在他心裡,她究竟算什麼。

    「你是存心想惹我生氣嗎?」他慢怒的瞇起眼。

    無視於他的怒容,南宮綾像豁出去似的再問:「你會殺了我嗎?」

    「你不要以為我不敢!」玉如意五指掐住她纖細的頸子,不是想殺她,只是想嚇她。

    垂目看著扣在頸間的修長五指,她的心瞬間一冷,淒涼的低笑出聲,「我最近一度錯以為你不會殺我,不過現在我終於知道我錯得有多離譜,相公,你放心吧,我很怕死,所以我會乖乖的把雲錦和雪絲的織法交出來。」

    「你早點這麼聽話不就好了,為什麼非要惹我生氣不可。」他滿意的放開她,卻沒看出她眼底的心灰意冷。

    「對不起,我不該違逆相公的意思,請相公原諒,以後相公要我往東,我一定往東,不會再違抗相公的命令。」

    她討好的說,再把以前口是心非、言不由衷那套搬出來應付他,然後將所有的情緒掩藏在心裡最深處。她決定了,她要一點一點收回對他的感情。

    見她認錯示好,玉如意隨即展露笑顏,「這次我就不跟你計較了,等我們游完西湖,你把織法交給飛梭樓的人後,我就帶你回無心軒,不過你要記住,你已經嫁給我,就是我的人,你心裡該想的、該惦著的人,只能是我,金絲山莊和玉織坊現在都已經與你無關,你不需要再想那些事。」

    「我知道了。」南宮綾垂目,溫馴的應著。

    這時,一名隨從進來稟報,「玉公子,樓主來了,有請公子移駕前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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