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道門 正文 第二卷 第十七章 頑石點頭
    「先聖亦有周公之夢,宰予曾聞晝寢之習,奈何二位竟相逼至此?」史夢竹面有不豫,咄咄發問道。[閱讀文字版,請上]

    張十三欲言又止,苦大師面有慚色。

    「二位均是修行有道,不眠不休,或可無恙。梅清方在少年,哪得夜以繼日——梅清,我這說話呢,你在那裡呵欠連天,豈是為學的道理?」史夢竹將手中書卷敲在梅清頭上,慍聲喝道。

    「是是,小子愚鈍,先生教訓得是。」梅清勉強扒著眼皮說道。

    「這就對了。子曰:朝聞道,夕可死矣。這修道萬法歸宗,雖然三教為一,終究還是我儒家乃是正道。張道長,你且莫急著瞪眼。在下既然有此論,必然非是空口無憑而來。三位且細聽我慢慢講來——唉,予且好辯哉,予不得已也!」史夢竹說到興奮處,直接站起身來,一邊緩緩踱來踱去,一邊搖頭晃腦地說道。

    「孔子乃是五行造身,兩儀成性;其餘聖人得陽氣者光明軒豁,得陰氣者沉默精細……」

    「共事多不相合,共言多不相入,所同者大根本大節目耳……」

    「聖人一,聖人全,一則獨詣其極,全則各臻其妙……各位以為然否?」

    張十三、苦大師、梅清坐在對面,連連點頭。

    「孺子可教……」史夢竹心中欣慰,只是心中一篇大文章才開了端,下邊關目尚多。正待開口見講,忽然見對面三人依然點頭不止。細細看時,原來三人都是雙目緊閉。鼾聲漸起,居然是都聽得睡著了!

    這幾天來,豈止梅清不眠不休,張十三與苦大師也都是困累交集。只是一時心中急於事務,這才未便休息。結果聽了史夢竹這一頓長篇大論下來,才醒的人也免不了聽得頭暈眼花,何況這三人。因此沒等幾句。就都坐在位上點頭磕睡,夢會周公去了。

    「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圬也……」史夢竹搖頭歎息。轉過身,忽然看到剛才在力責之後,被苦大師放開的侯申老老實實地坐在門口,在聽自己講課,頗為認真。

    「唉,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史夢竹溫和地對侯申說道:「開始見你似非學問中人,今日才知向學之心甚篤,可謂敏而好學者矣!」

    「先生之法,果然強過二位前輩遠甚。」侯申眼中滿是崇拜的光澤:「張前輩、苦大師,這二位大師法力深厚,制住小子如探囊取物一般。今天前輩只一席話,就讓二位大師困頓無地,束手就縛,這等功夫,當真可驚可怖。小子聽說當年有個高僧。說起法來石頭也要點頭。今天前輩說法,睡著地人也在點頭,可謂不讓前人了!」

    直到次日黎明時。屋中坐睡的三人中,才有人漸漸醒了過來。

    第一個醒來的是苦大師,只見他眉目緩緩張開,見了張十三和梅清猶在黑甜夢中,不由微微一笑。

    苦大師笑容未落,張十三已經「哼」的一聲睜開眼睛,對著苦大師道:「老光頭你笑什麼?難道以為老道我比你醒得晚不成?」

    苦大師笑著搖搖頭,張十三不以為然地道:「咱們修行到這份兒了已經,睡不睡的有什麼打緊?昨天你知我知,不過是給老秀才個面子。=小說首發==只是梅清這徒弟。我是要定了。你們華嚴宗裡小光頭比河裡鵝卵石樣滿處都是,你找哪個不現成,非我和搶這個傻徒弟做什麼?」

    苦大師聽了,收起笑容,緩緩地歎了口氣,卻是一臉堅定的表情。

    張十三以掌擊額,恨恨地道:「你這老光頭。事事都和我搗亂!說吧。要什麼條件才肯讓給我?」

    苦大師想了想,一言不發。卻僧袍一展,面前出現了一隻小小玉瓶。

    「靈巖玉髓?」張十三皺眉道:「你不是有了麼?還要再找一個……啊?你是意思是,我把徒弟讓給你,你把這東西送我?」

    苦大師面色莊重,顯是頗為認真。

    「老和尚你也是下本兒了,當年我那麼想辦法換這東西你都不肯,現在為了徒弟,也都捨出來了。」張十三面帶苦笑:「可惜咱們修行的人,除了飛昇,最看重地是什麼?你至少華嚴宗還在,就算你找不到道統傳人,還能借助門派傳下去。我的事情你瞭解,現在一個傳人對我而言是有多重要?你覺得我會放手麼?」

    苦大師聽了張十三之言,面露無奈,只是卻毫無讓步之意。

    一時二人俱都沉默下來,唯有梅清沒心沒肺地還在沉睡,睡夢中露出了甜美的微笑。

    屋外太陽早已經升起,如同往日一般灑滿整個院落。院中高大的榆下將巨大的身形投在空蕩蕩的院落之中,拉開了一條長長的身影,將假山、竹林都籠罩其中,形成了一分特別的安詳與寧靜。

    史夢竹匆匆地行過院落,穿過陰影又走到遍灑陽光地青磚路上,陽光在他臉上映出幾分明亮與淡然。

    「二位都醒了麼?」史夢竹推開房門,笑著問了一聲,又轉頭看看依然沉睡的梅清笑道:「年輕人總是渴睡些。不過前兩天也真他把累苦了。」

    屋中二人如若未聞,依然各自一動不動,面帶愁容。

    史夢竹見二人一臉苦色,眼睛一轉,呵呵笑道:「二位老友,不知為了何事,這般愁眉苦臉,一言不發?」

    苦大師還是一動不動,張十三卻把眼一翻,瞪了一眼史夢竹,「哼」了一聲。\

    史夢竹呵呵笑道:「既然有事難決,何不來問我?——卻不聞當局者迷,觀棋者審?」

    「得了吧,老秀才,你也就是念叨個子曰詩雲,能幫上什麼忙?」張十三橫了史夢竹一眼道。

    「嘿嘿,這你可錯了。要說畫符唸咒、拘鬼求雨,我不如你;要說運籌帷幄,出謀劃策,你就不如我。先不說別的,我且問你,你二人大眼瞪小眼,一個個苦著臉,可是為了梅清這徒弟如何分配的問題?」史夢竹昂然說道。

    苦大師聽了,不由抬起頭來,眼中滿是渴望之色。張十三跳起來叫道:「正是如此!老秀才,莫非你想到什麼辦法了?」

    「這還用什麼辦法?這人呢,是老和尚先看上的,法術呢,是老和尚搶在前邊教的。按說吧,這徒弟就應該算是老和尚的……」史夢竹自言自語般地說道。

    「算了算了,就知道你和那老和尚穿一條褲子。」張十三又撲通坐下,氣哼哼地道。

    「不過呢,按梅清現在的情況,就算不說他道侶之事,就從氣度格局看,怕他也不是個尋常百姓家的孩子,倒像個有點身份的。讓他出家跟了苦大師你去修行,那是絕無可能吧?你華嚴宗地真傳弟子,若不入山門,怕你門中也不能容他吧?這麼說來,這個親傳弟子,苦大師你就是搶也是搶不到的。」史夢竹悠悠說到。

    張十三、苦大師二人這才想到此節。按說他二人都是久歷塵世的人物,不過遊戲人間多了,對俗世權勢之事,多少有些淡漠,對梅清可能不會願意入佛門修行之事,想得卻是不多。

    「那……這意思,徒弟就是我地了?」沒想到史夢竹後邊語鋒一轉,偏向了自己,張十三大為高興,又跳起來道:「老秀才,果然還是你最高明。不然說還是咱們中土二宗是一家,那外來的胡僧教門就該沒人進。」

    史夢竹搖搖頭道:「我的意思是,莫若便由你收了梅清作親傳弟子,苦大師便收了他作俗家弟了,同承你二人衣缽,豈非皆大歡喜?」

    「這卻怎麼可以?」史夢生話音才落,張十三已經出聲反對道:「好好的徒弟,我幹嘛要分這老光頭一半?那樣算誰家的?」

    苦大師雖然沒有說話,卻也是在輕輕搖頭,顯然是不同意史夢竹的提議。

    史夢竹並不著急,呵呵笑道:「二位且先莫反對,聽我把話說完。你們二位急著收梅清為弟子,不過是為了傳承道統,以免後繼無人,對也不對?」

    張十三與苦大師連連點頭。史夢竹繼續說道:「偏偏梅清這孩子,資質既好,悟性又奇佳,正是你二人心中感覺最好的傳承弟子,因此才都想收他為徒。又怕共同收了這弟子,不免要分心修習他家的法術,影響了自家傳承,因此不願,對也不對?」

    張十三被史夢竹說中心事,「哼」了一聲,並再多說。苦大師卻是點頭,承認史夢竹所言正是自己所慮。

    修行人道統傳承,自然要保證血統純正。就如上清傳人,必然要把《上清大洞真經》作為修行的不二法門。若是哪個上清傳人敢去分一半精力修行《靈寶經》,不立馬被師傅掃地出門才怪。

    「只是你二人,卻都想錯了!」史夢竹斬釘截鐵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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