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坦穹蒼下 第九集 第八章
    夜深了,街道上空無一人,路燈裡的燈油燃盡了最後一絲體溫,一陣北風吹過,光亮熄滅了,街道彷彿突然拉緊了幕布,黑暗鋪天蓋地一般湧進這處窄小的空間。

    風捲起雪末打在人的臉上,那種刀割一般的感覺令人瘋狂,不過對於紅虎衝鋒師格鬥團第一突擊營的泰克。西曼少尉來說,這點痛楚還不算什麼,他帶領著自己手下的九名戰士隱藏在街道上的各處屋簷下。

    在目標房屋的周圍,親王的傳令官惠靈頓。斯坦貝維爾少尉暫時出任了狙擊小隊的隊長,他手下有五名弓箭手,這五名箭手隱沒在圍繞目標房屋左右的各處屋頂,他們控制著房屋所有的門窗。

    多拉米從雪地裡爬了出來,這個老頭已經明顯感到自己的衰老,從前他可不是這樣子,現在的他只要稍稍運動一下就累得東倒西歪。這位西大陸最著名的犯罪之王一頭栽進親王的馬車,他被凍得渾身發抖。

    「屋前屋後我都摸了一遍,應該沒有逃生地道之類的東西。」

    默茨海爾點了點頭,雖然這次行動關係到他的命運,但他一點都不緊張,這種場面他見得多了,不就是突入一間屋子抓人嗎?這根本難不倒一位特勤行動官。

    男爵走出馬車,是時候發動進攻了。

    按照計劃,泰克。西曼少尉最先進入庭院,他在接近房屋之後便藏在了一扇窗戶的下面。很快,九名戰士先後進入庭院,他們和少尉一樣隱藏在屋角。

    一名戰士在泰克身邊蹲了下來,泰克踩著對方的肩膀躍上房屋,他像壁虎一樣攀在一層屋簷上,只是輕輕一個翻身便跳上二層陽台。

    靠陽台的房間還亮著燈,這不是泰克的目標,泰克踩著陽台的木欄又躍上了屋頂。屋頂的積雪給這位突擊手製造了一定的麻煩,泰克不敢亂動,因為一動就會滑倒。

    又有一名戰士爬上來了,泰克向他示意,戰士馬上取出鉤索,鉤索被緊緊纏在紅磚煙筒上。泰克小心的攀上鉤索,他緩緩移動至一扇沒有光亮的窗戶前。

    少尉取出一刀,憑借鋒刃傳來的觸感,泰克很快便找到了窗栓。刀刃無聲的挑起窗栓,泰克進入了房間。房間確實沒人,少尉鬆了一口,他搖了搖鉤索,很快,第二名戰士也進來了!

    默茨海爾男爵靜靜的站在雪地上,就像一尊雕像。他在看到第三名戰士躍上屋頂之後便吹響了口哨。屋頂上的戰士沒有利用鉤索,他用一塊木板蓋上了正在冒煙的煙筒,然後他還在木板上堆起雪塊。

    這個時候,已經進入室內的泰克少尉小心的拉開一道門縫,走廊中燭火的光芒為漆黑的房間帶來一道紅色的亮線。泰克將一面小鏡子伸出門縫左右晃了晃,幾乎只是一瞬他便看清了,走廊上沒有人!

    煙筒一旦被掩蓋,木炭的煙氣馬上便會充滿房間,這種煙氣可以使人頭昏腦脹。很快!屋裡有動靜了!泰克清楚的聽到樓梯上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少尉向身後的戰士示意,他們不能發出任何聲音。

    樓梯上來的人並沒有進入水仙騎士藏身的房間,樓下的人在催促他,他們叫嚷著一定是積雪堵塞了煙筒。樓上的人罵罵咧咧的架起了梯子,沒人願意在這種天氣上到頂樓修煙筒。這個倒霉鬼推開了屋頂的天窗,刺骨的寒風令他猛烈的哆嗦了一下,不過他馬上就失去了意識,屋頂上的戰士早就在那等著他了。

    默茨海爾滿意的看著這一切,他愜意的點燃一支雪茄,儘管煙草上的火星極為微弱,但戰士們全都看清了!

    火光就是信號!樓頂的戰士將昏迷的敵人推了下去,高大的人體砸在雪地上發出沉悶的轟鳴。馬上,屋內沸騰了,在一陣嘈雜的喧鬧過後,人們湧出屋子,這些傢伙一定以為自己的同伴失足墜樓了。

    身在二樓的泰克少尉和他的戰士守住了兩個亮燈的房間。樓下的人們在叫喊,二層的人們也都聽到了,房間裡面有了動靜,最先開門的是泰克防守的房間,突擊少尉沒有半點猶豫,對方正在錯愕的時候,泰克已將手刀劈在對方的脖頸。少尉一把接住昏迷的人體,只是一推便將他送進屋子。另一扇門就在這個時候打開了,一個身高體壯的大漢走了出來,他一眼便看見正在忙著捆綁人體的泰克少尉。

    「你在干什……」大漢突然覺得眼前一黑。

    泰克至始致至都沒看他一眼,少尉知道自己的戰友一定會給他一下狠的。

    屋外還有四個人,他們圍在夥伴的四周大聲叫嚷著,這個倒在雪地裡的傢伙一點反應都沒有,不知是死是活。這些人不敢隨便翻動他,也許他傷到了脛骨或是脊柱,就在人們爭論是將他抬進屋子還是送到教會醫院的時候,雪夜中突然傳來狙擊弓弩特有的呼嘯聲。

    幾乎是在弦聲響起的剎那,屋外一人的大腿上便已中箭,慘呼聲在寂靜的深夜顯得格外淒厲。這些人都是行家,他們在看到夥伴中箭的一瞬間便已明白發生什麼事了,沒人去管倒臥雪地的中箭者,這些傢伙分別朝三個方向飛奔,不過他們很快就陷入包圍。跑進屋門的那個無疑是最倒霉的,他正好撞見趕到樓下的泰克少尉,這位突擊隊長用結實的一拳敲碎了他的鼻骨,在這聲沉重的悶響過來,來人像斷線的風箏一樣倒飛入雪地。

    剩下的兩個也好不了多少,他們被藏匿在屋角兩邊的水仙騎士放倒在地,這些傢伙應該不記得身上到底挨了多少拳頭。

    大門敞開,一名水仙騎士拖出了兩個昏迷的敵人,泰克少尉在門廊的燈火中向漆黑的街道深處揮了揮手,默茨海爾微笑著點點頭,那代表敵人已經清理乾淨了,一共是七個,他成功的完成了親王交代的任務。

    惠靈頓。斯坦貝維爾少尉無疑是一個神箭手,他的雕翎箭擦著對方大腿上的動脈刺入骨縫。這樣一來那個傢伙便喪失了行動能力,而且不會有生命危險。這個倒霉鬼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水仙騎士將自己捆個結實,並用的碎布塞住他的嘴巴蒙上他的眼睛。

    負責接應的出租馬車趕了過來,騎士們七手八腳的將俘虜塞了進去,就像前特勤行動官計算的那樣,當突擊隊員完成這一切的時候,街口已經傳來司法部巡兵的馬蹄聲。

    四輛出租馬車在路口分別朝三個方向弛去,不過我們知道,他們的目的地應該是同一個地方,至於親王打算怎樣處置這幾個倒霉鬼,那就看他今晚的心情如何了。

    「你覺得怎麼樣?」奧斯卡愜意的仰靠在奔馳的馬車中。看上去他的心情似乎還可以。

    暴雪聳了聳肩,「不怎麼樣!如果是我的話,咱們早就回家睡覺去了。」

    奧斯卡嘿嘿笑了起來,「只不過對付幾個密探,自然不能勞動您,您是殺手之王,如果改天我要把阿爾法三世打暈的話才會找你。」

    殺手之王惱火的別開頭,「你這個小傢伙,永遠都不要打帝王的主意,這些王者的身邊隱藏著各種各樣的變態傢伙,別說是我,就連13也吃過虧。」

    「哦啦!是嗎?」親王一下子就被挑起了興致。「你是說我們的老朋友13曾經打過一位帝王的主意?」

    保爾沒好氣的嘀咕了一聲:「德意斯王國的國王,別提了,那是一次慘痛的經歷。」

    殺手之王閉上了眼睛,他顯然不打算再跟親王胡扯了。

    儘管奧斯卡十分好奇,但他知道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掏出暴雪不想說的東西。這位親王吹響了口哨,他將目光投向車窗外白茫茫的雪地。

    今天是12月13日,目前是凌晨兩點,蘇馮泰爾斯堡的護衛騎士開始換班。守衛皇帝寢宮的騎士可不比首都保衛師的那些少爺,這些騎士都是萬中挑一的勇士,就連城堡敵樓抗旗子的衛兵也有可能戴著聖騎士勳章。沒人知道這些騎士來自什麼地方,沒人知道這些騎士在哪裡完成編製,似乎只有皇帝一個人清楚,所以人們不免懷疑,在泰坦帝國十九個軍區之外,有一個專門為皇室培養保衛力量的秘密軍區。當然,這只是一種傳聞,並且流傳了將近四個世紀。

    皇帝的書房還亮著燈,這有些稀奇,阿爾法三世已經很久沒有熬夜了,他在白天要處理許多事件,而晚上便沒有多餘精力再去應付其他的事情。可凡事總有例外!比方說,他的愛侶被自己的老婆下了毒,他的女婿又開始惹是生非。

    對於羅琳凱特皇后,阿爾法三世始終都抱持一種歉疚,他還記得皇后為他產下第一個男孩兒時的事情,那時羅琳凱特的情況非常危險,她抓著丈夫的手,說拚死也要為皇帝誕下一個繼承人。那時的唯蘇裡。阿爾法。莫瑞塞特正為繼承人的問題發愁,他打心眼裡感激皇后。可後來呢?事情發生了變化,羅琳凱特越生越多,這對皇帝來說倒成了一種負擔。繁多的子女是一位帝王的驕傲,而繼承人的選擇也會成為影響國家根基的大事。

    阿爾法三世已經忘記手裡捧著的是今天的第幾杯咖啡了。曾幾何時,溫柔活潑的羅琳凱特會在這個時候搶下他的咖啡,並用清脆的北方口音大聲告誡他!

    「我的陛下,這個東西對您一點好處都沒有!」

    「陛下……陛下……」

    阿爾法三世猛的醒轉,原來告誡他的人已換成了拉斯頓。坎佈雷。這位皇帝望著手裡的咖啡一陣苦笑。人是會變的,三十年前,當自己迎娶年僅十六歲的羅琳凱特時,她是那樣的天真無邪,她和自己的妹妹在宮廷裡玩耍,像所有的少女那樣蕩鞦韆,養寵物,捉弄侍衛。

    事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化的呢?阿爾法三世不清楚,他不想深究這個問題,但他知道,現在的羅琳凱特再也不是當初那個不黯世事的傻姑娘了。她掌控著西貝格堡,掌控著一半國庫,如果有必要的話,北方集團軍群也會響應這位皇后的號召。阿爾法三世不想跟羅琳凱特硬碰硬,那已被證明是不明智的,但羅琳凱特實在不該意圖謀害野麗朵蘭,至少,這位妻子總該在行事之前跟他這做丈夫的打個招呼。

    「我的小女婿應該進行得差不多了吧?」三世陛下放下了咖啡。

    宮廷長官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

    皇帝長歎了一口氣,他想到了那位親王,如果他有這樣一個兒子,也許他會放心的退休,然後把一切煩心事都壓到他背上,那樣一來自己就可以做一些從前連想都不敢想的事。可惜啊!可惜那小子不是自己的兒子,他陰差陽錯的成了自己的女婿!這就有些麻煩了,也許阿萊尼斯能很好的掌握他,但要是掌握的不好,那小子就會像今天這樣扮作一條瘋狗,見著不順眼的就是一通撕咬。

    「這誰受得了?」三世陛下揉了揉額頭。魯道夫。霍斯還在南方,不過相信他回來之後發現這件事的臉色一定不會太好。這能怪誰呢?安魯軍統當局的密探在都林活動又不是一天兩天,有必要對他們進行清理嗎?

    「當初是誰下的命令?我是說針對那位子爵的刺殺行動。」

    宮廷長官看了皇帝一眼,他沒有回答。不過皇帝已經明白了,是自己下達的命令嗎?這太奇怪了!他完全忘記了這件事!沒有道理啊?

    「既然是這樣……那麼好吧!」阿爾法三世無奈的歎息一聲,「趕快把我的小女婿送走!我的天啊!在他還沒學會為自己所做的事情負責之前我是不會讓他返回都林的。這個傢伙要是再呆下去,相信我就沒有一天清閒的日子,他惹禍的能力比年輕時的米卡公主還要厲害!」

    拉斯頓。坎佈雷為皇帝撤下了咖啡,他恭謹的立在皇帝的身邊。

    「我的陛下,就要快了,親王決定在神誕節前抵達大學城,他沒有離開都林是因為一直在那邊找房子。聽說他購買的那棟大宅就要裝修完畢,所以他很快就會動身。」

    三世陛下點了點頭,「這最好不過了!」

    宮廷長官看了看座鐘上的時間,他覺得必須進行得快一點了。

    「我的陛下,需要我去費特楠德家族那邊問候一下嗎?畢竟事情過去一陣子了,我們也許該聽聽老公爵的意見。」

    阿爾法三世擺了擺手,「不必了,老卡契夫比任何人都知道該怎麼做。經過這一次,費特楠德一家應該有所防備了,我的皇后絕對玩不過老卡契夫,她就是因為感到無從下手所以才迫不及待的找上小奧斯卡。不過那個小傢伙也真敢開口,一張嘴就是三個特勤行動人員的人頭!」

    皇帝冷笑了幾聲,「我不想評價皇后的作為,而老卡契夫能玩的花樣也就那麼多,再有就是小親王了,他不是要去唸書了嗎?所以……他們願意怎麼樣就隨他們去吧!只要別讓我失眠、別讓我惱火就行了!」

    「萬一事情失控怎麼辦?」宮廷長官十分擔心,他清楚的知道皇帝提到的這幾位都是些什麼樣的角色。

    「失控?」阿爾法三世搖了搖頭,「笨蛋才會失控呢!老卡契夫不會在初掌國務院的時候跟羅琳凱特徹底翻臉,而我的皇后也會在接下來的行動中保持克制,就剩下那位小親王,你覺得他是鬥得過老卡契夫、還是鬥得過羅琳凱特?」

    「那麼……您是不是該來點夜宵了?」宮廷長官拉斯頓。坎佈雷侯爵笑瞇瞇的向皇帝問到。

    夜宵很豐盛,不過沒人會在深更半夜置備這樣的酒宴。主食是萵苣馬鈴薯塊拌鴿子蛋,大菜是一份烤野燕,配菜有拌蘆筍、拌筍瓜、蒸茄子、蒜泥蛋黃醬,還有油橄欖沙拉。

    大家不會誤會吧?這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的夜宵!世界上大概只有這位殿下會在凌晨三點用擺滿一桌的大餐招待客人。

    紅虎的騎士們很少有機會吃到味道純正的宮廷料理,他們解開了領口,就著甘美的茴香酒大咬大嚼。

    這應該是一處隱蔽的地下賭場,是親王早些時候從多爾姆。奧勒男爵那裡借來的。這處地下賭場深處巢穴中心,即使是特勤處的密探也不敢來騷擾。

    酒食就擺在寬大的賭桌上,騎士們從傍晚一直忙到深夜,他們又冷又餓,而親王的夜宵無疑非常即時,而且異常可口!

    不過似乎在座的人中只有一個一點胃口都沒有,默茨海爾。德。庫西特男爵苦惱的撥弄著餐盤中的各式菜色,他確實感到難以下嚥。這位前特勤行動官望了望瑟縮在賭場一角的那群倒霉鬼,他有些後悔了,他應該在行動之前問一問這些傢伙的身份。

    默茨海爾皺起了眉頭,最初的審訊已經證實,自己竟然帶領一群突擊隊員闖入了特勤處首都總部第二十三行動小組的駐地!如果這還不算,那麼劫持、拷打特勤行動人員的罪名總該有了!男爵已經明白了,這是親王給他設置的一個圈套,一個他再也跳不出來的圈套,這七名特勤行動人員的失蹤遲早會算在自己的頭上,當然,如果他忠實、誠懇的跟隨親王殿下,這種事情便不會發生。

    奧斯卡開心的擦了擦嘴角,他瞥了一眼時鐘,「到時間了!輪到誰啦?」

    餐桌上站起了數名騎士,該輪到他們了!

    俘虜們在牆角擠成一團,他們已經遍體鱗傷,這些精明的密探此時像小兔子一樣驚恐的看著騎士們。

    「那麼……在運動之前,你們有誰想要說點什麼嗎?」泰克。西曼少尉邊說邊揀起了一根鐵棍。

    「你們一定搞錯了,我們是帝國特勤處首都總部第二十三行動小組的成員,我們……」慘叫聲忽然響起,泰克的鐵棍重重落在說話人的脊樑上。

    「回答錯誤!」少尉回頭走向餐桌。「殿下,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們應該使用火鉗或是烙鐵!這些人都是受過反刑訊訓練的職業探子,不給他們製造點傷殘的話是不會吐露什麼東西的。」

    還沒等親王回答,犯罪之王多拉米。貝辛格已經舉起了手,「這個我在行!」

    奧斯卡微笑著點了點頭,「不過……默茨海爾,說到刑訊,你曾是一位特勤行動官,所以你才是我們中的專家!難道你不打算上去試試身手嗎?」

    默茨海爾男爵苦笑了一下,看來親王並不打算就此放過他。這位前特勤官員用幽雅的姿勢擦淨了嘴角,「殿下,如果您希望看到我的參與,那麼我從命就是了!」

    這位男爵轉向泰克少尉,「我說,咱們這裡有沒有蜂蜜和老鼠?雖然那樣看上去會有點噁心,但效果是十分不錯的。」

    雪又開始下了,這個夜晚似乎極為漫長。

    一輛馬車在雪中飛弛。車伕座位的兩旁掛著明晃晃的油燈,在雪夜中猶如兩盞地獄才會點亮的鬼火。馬車的主人似乎並不在乎道路的危險,車伕不停的揮舞馬鞭,馬匹邊跑邊打著響鼻,目的地就快到了,它們認得這條路。

    費特楠德莊園似乎被埋沒在積雪中,庭院只剩下幾株高禿的梧桐樹,樹枝被大雪壓得極低,一副隨時都會倒塌的樣子。

    馬車在莊園大門外急弛而過,似乎並沒有停下的打算。這輛普通的旅行馬車最後停在了費特楠德莊園隔壁的一所舊校舍,馬車的主人披著白色的披風,隱沒在雪夜時像極了出門覓食的鬼魂。

    校舍主屋下面有一條地道,這條地道直通費特楠德莊園的地窖。穿白披風的人顯然對這條地道極不滿意,他一邊摸索一邊詛咒。終於,地道的盡頭到了,費特楠德莊園已經知道他的光臨,早有一位侍從等在地窖的出口。

    老卡契夫委頓的縮在客廳的沙發裡,他的樣子憔悴極了,這個老人並不怕死,但死就死吧!幹嘛還要讓人衰老?

    費特楠德公爵顯然剛剛從床上爬起來,他穿戴著睡衣睡褲,還在身上披了一件厚重的熊皮棉襖。

    「我的老師,抱歉了!我也不想這個時候打擾您!」穿白披風的男人脫下了連頭斗篷。

    「親愛的羅門特!你在二十年前就已經過了冒失的年齡了,我希望你能好好解釋!」老卡契夫在座位上微微發抖,客廳壁爐裡的炭火燒得正旺,可這位老人仍然一個勁兒的發冷。

    泰坦帝國的司法大臣羅門特。胡阿。安德西塞斯侯爵上前親吻了老師的手背,他知道老人的狀態並不是很好,而現在也確實不是拐彎抹角的時候。

    「我的老師,都林城剛剛發生了一件大事!」司法大臣湊到了老公爵的身邊,「有人襲擊了特勤處一個行動小組的駐地,並劫持了全部人員。這是兩個小時前由特勤處首都總部發來的通報,我已經命令巡兵封鎖了城區交通,特勤處那邊正在組織大規模的搜捕行動。」

    老卡契夫揚起了眉毛,這確實是一件有趣的事!

    「在特勤處大肆搜捕不法貴族的今天,竟然有人發動了針對特勤人員的襲擊!真是好氣魄啊!」老公爵發出一聲讚歎,他的腦海裡已經閃過了幾個人名,可公爵馬上便對他們予與排除,這些人要麼就是太傻,要麼就是太精明,他們從來都不會做這種冒險的事。

    「呵呵,確實有魄力,您知道嗎?早在昨天晚間我便得到了宮廷長官拉斯頓。坎佈雷侯爵的知會,他說深夜會發生一些不好的事。您猜是誰幹的?」

    老卡契夫搖了搖頭,他確實不曉得這個瘋子會是誰。

    「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司法大臣興奮的說出這個名字。

    老卡契夫的眉頭猛的一皺,經過良久之後才慢慢舒展開來。「不好!非常不好!」

    羅門特小心的問詢著:「老師,到底不好在哪裡?我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年輕的親王殿下激怒了都林城最具勢力的特勤處,他的好日子已經到頭了!」

    老公爵的眉毛落了下來,他頗為玩味的望著自己的學生。

    「我說司法大臣閣下,你真的這麼想?」

    羅門特吱吱嗚嗚的不做聲了。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非法收入都是從哪來的,恐怕你是最不願意見到親王倒台的那個人吧?我說不好是因為我們的皇后陛下,她一定與親王達成了某種協議,不然以那個年輕人在首都的力量,還無法輕易的攻擊特勤處。」

    「皇后?」羅門特徹底糊塗了。「我以為是皇帝的授意。」

    「不!」老卡契夫搖了搖頭,「不可能!阿爾法三世不會用石頭砸自己的腳。如果知會你的人是拉斯頓。坎佈雷,那麼批准親王行動的人一定就是羅琳凱特!只有這位皇后才有權利支使宮廷長官。而小親王與特勤處,他似乎從小就與那些密探結了仇。」

    司法大臣點了點頭,他並不笨,但在老師的面前根本就輪不到他動腦筋。「那麼就是說……是皇后陛下出賣了特勤處,以換取親王殿下的!」

    老卡契夫點了點頭,「現在我們只能這樣理解!但如果這樣理解,就等於把我們放在了親王的對立面,我覺得現在可能還不是時候。」

    「是啊!和那位小親王作對完全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目前的都林,除去皇后陛下的力量,除去司法部門的力量,在除去皇帝陛下自身的力量!奧斯涅親王殿下已成為游離於首都圈之外的第三方勢力,就算皇后成功的拉攏了他,我們也不應該過早的對其顯露敵意。」

    老卡契夫斜看了一眼羅門特,「你好像非常不願意跟那位親王作對?」

    司法大臣苦笑了一下,「我的老師,您以為我真的想跟那些罪犯打交道嗎?我是沒有辦法,那位親王控制著各式各樣的瘋子,我若是不跟他合作的話恐怕連性命都保不住!」

    老人聞言不禁笑了起來,巢穴的事情他也聽說過。「但是……事情還沒那麼糟!在我看來,羅琳凱特多半有些慌不擇路!奧斯涅親王確實實力強橫,在城內他控制著一群瘋子,在城外他還控制著一個身經百戰的整編騎兵師。但至少是現在,他給皇后陛下的承諾只是一張空頭支票而已,他沒有出任公職,在朝廷也沒有任何根基,他完全是憑借自身優勢擠佔了頂極皇室成員的位置。」

    司法大臣鬆了一口氣,他還真害怕跟親王攤牌呢!

    「那就是說,他並不見得會在皇后的行動中發揮作用。」

    老卡契夫輕輕點頭,「至少現在是這樣,但以後他若是真的掌握了一個實權部門,那麼我們在未來的道路就會難走許多。」

    「那怎麼辦?」羅門特苦惱的搓起手,他忽然一驚!「我的老師!您不會是想……先下手為強?」

    「是啊!」老公爵長長的歎息了一聲,「但願光明神能夠給我這種勇氣!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是我在二十五年來唯一的一次計算失誤。我沒想到這個出身多摩爾加的小囚徒會有那麼大的本事和那麼好的運氣!」

    「先下手為強?」老卡契夫冷冷的哼了一聲,「如果不能一擊致命,那就永遠不要做這種打算,我還想多活幾年,我可不想獨自面對那個小瘋子的報復。」

    「是啊!」羅門特對此深有感觸,「小瘋子!用這個詞形容親王殿下真是再貼切不過了!」

    「那個小傢伙還是一個政治白癡!我們可以利用這一點。」老卡契夫突然這樣說,「在我的家族與皇后陛下的爭端中,三世陛下能夠保持公正自然是最好的,只要皇帝不傾向於任何一方,那麼我們和羅琳凱特還有得鬥!而那位小親王,我們可以用其他的渠道進行溝通,他不是馬上就要去大學城了嗎?那就安排一些身份特殊的人與他結識!」

    「身份特殊的人?」司法大臣有些疑惑。

    「就是那些皇后不喜歡的人!」老人伸出手指一個一個的數了起來,「這包括宗教改良主義者,泰坦衛戍青年團的軍官,大商人,無政府主義者,空想主義者!你知道的!大學城擠滿了這種傢伙,他們有著不同的政治觀點,我相信那位小親王在學習過程中總會受到其中一種思潮的影響,而我們要做的就是將這種影響向皇室的對立面進行引導,當他回歸都林的時候,他會發現皇帝陛下、皇后陛下,和跟他們有著同樣嘴臉的人就是一群不明事理、只懂爭權奪利的野獸!」

    「您的意思是說讓與皇室對立的政治思潮去左右親王的思想。可……可這會是一個長期的過程!」羅門特有些懷疑。

    「當然,影響一個人的思想當然會是一個長期的過程。但你不認為這是最好的辦法了嗎?那個年輕人在世界觀和政治觀念上就像白紙一樣單純,他正處在思緒多變、受外界事物熏陶影響最為突出的年紀,一旦他的思想真的開始向皇室的對立面轉移,那麼他無疑就把自己送上了絕路!到了那個時候甚至不用我們對他動手。」

    「但是……一個人的思想……」

    「沒有但是!」老卡契夫發出一聲斷喝,「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資本太雄厚了,即便是現在我們也不是他的對手,更別提對付他會招至皇帝和安魯家族的共同報復。這是我能想到毀滅他的唯一方式!毒化他的思想,令他走上與皇帝對立的道路,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取得勝利,不然的話……遲早有一天他會把都林城敢於對他說不的人全都處死!就像那些落在他手裡的密探一樣!你以為那幾位被劫持的密探還活著嗎?也許他們的屍體都已經被親王吃了!」

    司法大臣打了一個寒戰,「他……他確實有可能那麼做!但……但您要如何實現這個計劃呢?」

    老卡契夫沒來由的惱火起來,如果不是羅門特對他的忠誠還值得一提,他早就把這個十足十的笨蛋給踢到一邊去了!

    「你難道忘了?我怎麼會是你的老師?你難道忘了?我曾在都林大學做了十幾年的校長!這些事情我都會安排的!並且會做得滴水不漏!你還有問題嗎?」

    羅門特猛然醒悟,這位老人曾是大學城的主宰者!他確實有能力為親王選訂教程。

    「萬一……我的老師!您不要介意,我是說萬一!萬一奧斯涅親王的思想並沒有按照咱們的計劃發展那該怎麼辦呢?」

    老公爵的臉色轉冷了,「在肯辛特宮,或者說就在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身邊,我還有最後一顆棋子,一顆能夠保證一擊致命的棋子!」

    天似乎亮了!我們只能用似乎這個詞來形容這種天色。太陽在雲層外面緩慢的爬升,日光被雪色沖淡成依稀的光影,光影投射在灰黑色的建築物上,冷洌的光輝為這個荒涼的早晨平填了幾分機警。

    突然,在遠遠的街尾忽然傳來巡兵的警哨和呼嘯聲!寂靜的街道沸騰了,巡兵和身披黑色斗篷的密探不斷趕來,但人們在最初的忙亂過後都停止了喧嘩,他們只能得呆看著倒吊在路燈上的三具屍首。

    致命傷在咽喉,經驗豐富的密探打量著傷口,那是鋒利刀具造成的,鮮血順著頭顱灑落地面,在冰冷的雪地上凍結成三塊不規則的血色凝晶。

    烏鴉盤旋而過,他們聞到了美食的氣味,但它們不敢打擾暴躁的人群。特勤處的密探像找不到窩的兔子一樣亂跳亂叫,這裡是首都,是都林,在都林沒人敢這樣對付特勤行動人員。

    巡兵們可不管這些,他們有的維持現場秩序,有的乾脆就在一邊偷笑。

    懸掛猛虎水仙圖騰的精緻馬車正好經過現場,巡兵們立刻打起精神,他們恭順的立在路邊向馬車內可能存在的大人物致敬。密探們也停止了叫囂,他們謹慎的退到路邊,冷漠的打量著緩緩前進的豪華馬車。

    「看看他們的樣子!哈哈哈哈哈!」奧斯卡關閉了車窗,他開心極了!

    「呵呵,殿下,這回您徹底滿意了吧!」默茨海爾男爵適時恭維到。

    「滿意!滿意!我非常滿意!不過我打盹了是吧?」奧斯卡遺憾的搖了搖頭,「說真的!你該叫醒我!忙了大半天,結果我卻錯過了最精彩的部分!」

    「殿下!我得說……忙了大半天的人可不是您!您只是在馬車裡坐了幾個小時,然後組織大家聚餐,再然後一覺睡到天亮!」默茨海爾終於發牢騷了。

    親王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不過都一樣,至少我知道你的工作能力是極為出色的!不過我很好奇,剩下那幾個沒有參與刺殺行動的傢伙你是怎麼處理的?」

    默茨海爾用手帕擦了擦自己手指上籠罩了一層水氣的寶石戒指,他不緊不慢的回答了親王的問題。

    「您的騎士在天鵝山城堡的花園裡開闢了一塊水仙花田,我想那幾個傢伙在明年春天一定會化為上好的肥料!」

    奧斯卡瞭然的點了點頭,他有種預感,這位極賦紳士氣度的特勤行動官是光明神賜給他的寶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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