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主 第七卷 06陳年舊事
    程淵的想法與當年妙蓮的念頭不謀而合,他們都是真心關懷阿黎,才會提示阿黎尋找自身優點,將來也好仗著這些特色在妻主那裡佔一席之地維持長久的榮寵。

    若是別人問起,阿黎一定是不會說實情的。可是現在問他的是他的親爹爹,是具有卓越軍事才華被皇帝推崇之人。這樣的爹爹應該能夠理解並認同妤卉對他的期待,以及那些在別人看來匪夷所思的事情吧?

    阿黎猶豫了一下,輕聲說道:「以前的主人只是讓我做粗活,不過她偷偷教了我認字和一些武功招式。現在的主人更是開明,除了安排專人訓練我的武藝,還手把手教會了我寫字讀書,平素讓我做的事情是幫她整理文書分析情報。就連出入軍營,向將領們請教軍務,都許我在一旁聽著,回來還會與我研討。」

    程淵瞪大了眼睛,吃驚道:「阿黎,妤將軍居然能容你識文斷字,還刻意培養?你是男子又是奴隸出身,這很不合常理的。」

    阿黎抿了抿嘴唇,解釋道:「也許是我除了粗活以外,從沒有學過男子該會的那些體面的技藝,又偏巧識字吧。」

    程淵疑惑道:「妤將軍教你讀書的時候,知道你是程家人麼?」

    阿黎猜測皇帝那邊是不想讓他知道自己真實身世的,所以之前他拒絕妤卉告訴他。現在爹爹也不敢與他相認,不曾透露他是皇子,連問話都只含混用程家人這等模糊地字眼。他能夠體諒爹爹一番苦心,便打定主意小心掩藏,假裝爹爹是叔叔,不在言語中露出破綻。

    阿黎搖搖頭,在真話中摻了幾分假話說道:「以前的主人臨死的時候讓我立下毒誓,堅持活下去。來京城投奔她的哥哥。她說她叫程柔,她的哥哥難道就是您?她告訴我您單名一個淵字,卻不許我對旁人提起,那又該從何找起呢?我只是個卑微的奴隸,如果沒有遇到現在這麼好的主人,恐怕一輩子都沒有機會來到京城的。其實那時主人對我雖然很好,我卻不曾當真,以為只是主人地寵愛遊戲,不敢奢望能夠尋找到親人這種沒譜的事情。不過有一次我略微提了一句。主人竟一直惦記著幫我查訪親人,後來可能是從別人那裡尋到了線索,告訴我說我是程家庶出公子帶回的私生子。我模模糊糊想起來,小時候和啞巴爹爹住在一個偏僻的院子裡。一直沒有見過娘親。」

    阿黎提到的啞巴爹爹,是程家庶出的公子程五,比程淵大幾個月。程五因為是不得寵的,親生爹爹死得又早,無人問津。程淵都出嫁好幾年了。程五還待字閨中。程淵生了大皇子的時候才聽說嫡長姐程澤薔做主為程五訂了一門親事。是將程五嫁給一名七品小吏做填房。那小吏年老貌醜,家中側夫小侍如狼似虎都是不好想與的,程五嫁過去一定受罪。程五不願嫁。逃婚離家一去幾年杳無音訊。

    直到程淵懷上第三胎地時候,程五才回到程家。不過此時的程五已經是被人種下胎晶,他本來不識字,人變了啞巴,問他妻主是誰,他只會哭泣無法表達,實在可憐。大家都猜測他是遇人不淑,被人強了清白,始亂終棄。

    程淵卻覺得此事蹊蹺。如果女子只想玩一玩男子,根本不會讓那男子服用胎果種下胎晶。由此可見程五的女人對他一定是有情意的。或許那個女人出了意外已經死了,程五在外無依無靠走投無路才回到娘家。程淵可憐程五地遭遇,那時他在宮中正得寵,皇帝賞賜不斷,他也就三五不時差人送些吃穿用度回家,還特意關照程五。程五並沒有拒絕,與程淵兄弟情誼日漸深厚。

    程淵想起了程五,不免緊接著又想起了程柔。

    同為庶出的子女,眾多弟妹中,程淵印象最深刻的,一人是程五,另一個就是程柔。

    程淵的生父是側夫,在家中還算有些地位,而程柔與程五的生父葛氏只是程淵母親地侍兒,直到生了女兒才得了小侍地名分。

    關於葛氏有許多流言蜚語,說是當初從北邊逃難地路上被程家所救,身份不明,原本為有婦之夫,謊稱死了妻主,耍了手段才纏上了程淵的母親。更有甚者謠傳葛氏的妻主後來千里尋夫找上門,與葛氏秘密幽會往來,程五地妹妹程柔是葛氏與舊妻主私通才有的野種。

    程淵的嫡長姐程澤薔比其餘弟妹要大七八歲,冷靜早熟,被教養得刻板正統,極注重尊卑禮儀名譽,對搶走母親寵愛,惹來各種醜聞的葛氏仇恨排斥,連帶著疏遠程柔和程五。葛氏得急症死的時候,程五隻有七歲,程柔才剛滿六歲,正夫有意想收養程柔程五,卻被程澤薔阻撓,最後只隨意安排了偏僻院子,挑了幾名懶散的僕人派去照看,任由他們兄妹自生自滅。可想而之,庶出不得寵年幼無依的小姐公子,在惡僕的欺凌下會過怎樣的苦難日子。

    程淵與程五年紀相仿,葛氏還在的時候三人曾經一起玩耍。葛氏死後,程淵再跑去偏院找程五兄妹,程五總是推說要忙這忙那沒時間見他閒聊。直到有一次,程淵拿了禮物偷偷摸摸溜去,想給他們兄妹一點小驚喜,卻赫然發現惡僕竟拿棍棒毒打程五和程柔,指責他們光吃飯不幹活。程柔拚命護著哥哥,破爛衣衫遮掩不住幼小身體上的青紫,觸目驚心。

    程淵當時不過是六七歲的娃娃,被那場面嚇壞了。打人的惡僕是正夫的親信,前後都是受了嫡小姐指使行事,此刻有恃無恐地威脅程淵不許對旁人提起這個院子的事情。程淵自知自己只是一個庶出的公子,在程家根本鬥不過嫡長姐,哪敢拂逆?為求自保,不給身為側夫的親生爹爹惹麻煩,程淵壓下了對程五和程柔的同情,不顧程柔的哀求冷漠離去。

    那年冬日,程淵的母親忙於公務在外駐防長久不曾歸家,天氣寒冷連降大雪,程五兄妹衣不蔽體食不果腹,還要時常受到虐打,境況越發淒慘。以前程淵的母親在家,僕人們還不敢做得太過分,這次程柔實在忍不住,就將惡僕的劣行告到了正夫那裡。程澤薔卻被惡僕巧言蒙蔽,認為錯在程五和程柔,提出次日當著族人在祠堂公審。

    程柔私下裡求助程淵幫忙作證,程淵心生同情答應下來。臨審前一晚,程淵將實情告知身為側夫的親爹爹,想求爹爹也幫忙。誰料程淵的親爹爹膽小怕事,不想程淵牽扯其中,給程淵餵了安神藥,著人看在屋內。次日祠堂公審,側夫謊稱程淵臥病昏睡,無人能夠作證。

    等程淵睡醒之時,公審已經結束。正夫雖然仁善,也還是會偏袒自己的女兒和僕人,沒有人證物證不能定重罪。正夫除了賞賜一些衣物食品給程五兄妹做樣子,就打算不了了之。

    程柔一怒之下從廚房偷了小刀,趁夜殺了那名惡僕,打算帶著哥哥一起逃出程家。正夫領著人阻攔勸說,程柔情緒激動之下用刀將正夫捅傷。不過程柔畢竟年幼,敵不過那些家丁,最終被擒獲。

    程柔身為庶女意圖謀害嫡父,罪不可恕。等程淵的母親回來的時候,知道大錯已成無法調停,就只有當著族人的面與程柔斷絕母女關係,將她逐出程家。從此程柔就再沒有音信,連母親過世,程五逃婚出走,程柔也不曾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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