歿世奇俠 第三部 第四章 聚焦
    「原來如此!」得到了最新的情報,理查頗為難得做出了恍然的模樣:「那塊晶片,還是被張真宇拿到手了!」

    在他身邊,迪亞斯剛剛從蘭光回來,冰冷的臉上還有幾絲疲憊,但在思考問題的時候,他的精神依然高度集中,計算也一如既往地精確。

    「這就是說,最近一段時間,我們所有的『共用資料』都第一時間交給了他,其中包括『災難日』的詳細資料,以及一些和叢巫合作的專案資料……」

    理查輕撫面具,灰眸中有著一絲值得玩味的光彩。

    「這倒沒有什麼,這些東西現在也沒有什麼價值了,我真正感興趣的,是影響!0號晶片對一個資料上完全沒有紀錄的人,會有什麼樣的影響?尤其,這是一個為『魔血妖』專門訂製的產品……」

    迪亞斯皺了皺眉頭,搖頭道:「暫時沒有什麼負面作用。」

    「那就永遠沒有了吧!」

    理查站起來,全不在意地道:「半年的時間,已足夠讓張真宇消化任何不良效果了。不用希望有什麼意外的好處,事實上,我們應該慶幸在這種時候,得到這樣的消息,這讓我們對張真宇實力的估算,又上升了一個層次。

    「話又說回來,評價上不上升,對於張真宇來說,也沒有了意義,因為現在,他就是最強的!」

    迪亞斯沒有說話,反倒是理查又低聲道:「就像張雲忘一樣……」

    灰眸中的感情變化,在這句話後完全靜止下來,禁忌的獨裁者進入了最深層的思考狀態。

    擺在他面前,是全新的世界形勢。

    與馬文道別不過五個小時,黑暗世界的態勢便發生了極大轉變。最近時段的新聞,當然屬於叢巫和艾瑪。兩個原本同出一源的力量,終於完成了最終的勢力歸屬。

    艾瑪永遠只能作為一個歷史名詞出現了。叢巫將成為黑天洲唯一的霸主,黑暗世界的勢力範圍,正以難以想像的速度向南聯方面傾斜。

    東極洲、黑天洲、天枰洲、堅羅洲、東羅巴洲、北極冰原,甚至還要包括索亞古大陸洲以及中天洲中西部、北部、西羅巴洲的大部,世界陸地近百分之八十的面積,都不會再任由張真宇等人自由馳騁了。

    如果還不夠的話,梵天洋、天塹洋、極地冰洋乃至極天洋大部,占世界海洋百分之九十面積的大洋,也不再歡迎炎黃和神英的光顧。

    南聯將整個南半球、北半球的東半球大部、西半球大部,都納入了其「聯合防衛體系」的範疇之中,即使是最具備「群眾基礎」的「三大制約」,也要正眼相對。

    在地理上,神英和炎黃被分割開來。除了一些高端的通訊線路,再沒有任何穩定的聯繫渠道,簡單點說,他們是各自為戰;複雜點說,南聯已完成了對敵對勢力的戰略合圍。

    如果能讓黑暗世界不再發生大變動,按照既定的軌跡一步一步發展,不出百年,炎黃和神英的地盤怕就要被蠶食乾淨。

    可是,真的能夠按部就班嗎?迪亞斯對此表示異議:「真正有實力的人,不會因為外在的制約而沉伏,也不會因為外在的條件而迷失……勢力範圍,簡直就是一個笑話!

    「黑暗世界成員號稱三百萬,但真正可以在亂局中起作用的,仍是那極少數的精英。

    「正如艾瑪,空有周邊人員十餘萬,在生死一戰中,仍只能用祭司團來抵抗,參戰人數不過數百人而已,而其中能真正發揮作用的,又是極少數,以人推己,我們的思維方式,是否也有改變的必要?」

    理查的動作猛地一頓,在迪亞斯疑問的目光下,他點了點頭:「你說的話,很像一個人!」

    「噢?哪個?」

    「亞辛,那個老先知……話說回來,迪亞斯,現在對我的位置,你有沒有興趣!」

    「張真宇,我一定會殺了你的!」

    黑天的嘶叫聲中似乎帶著哭腔,對此,我只付之一笑,面對一個一心逃命的「妙詣境」,這世上是沒有人能殺得了他的,即使我也不行!但這個時候,我心裡卻沒有「斬草不除根」的不祥之感,因為我知道,黑天完了!

    一個已失去最起碼勇氣和信心的人,無論有多麼強大的力量,其所造成的破壞力,也抵不上一隻綿羊。他過度依賴「魂體融合」的生命力,依賴外物帶來的助力,卻沒有想到,正是這樣的心理,已培養出難以祛除的心魔。

    當他可以揮霍的機會消耗殆盡,且又碰上他永遠無法翻越的障礙時,崩潰的時刻就來臨了。

    說到底,他只不過是一個永遠生活在我和父親陰影下的「怪物」,僅此而已!

    我再一次把注意力放在普魯斯身上:「今後怎麼辦?」

    「還能怎麼樣?同伴的血不能白流,復仇永遠是第一位的。」

    普魯斯臉上還有微笑,但他表現得越是輕鬆,我這邊就越是難過。他還是那天之驕子的模樣,但那叱吒風雲的日子,卻真正一去不復返了。

    「普魯斯……」

    「嗯?」

    「住在我那裡吧!你是我弟弟……」

    「當然,我知道,如果我想住那裡,你一定不會拒絕我。所以,那裡是我首選的落腳處。」

    我聞言一喜:「那好啊!」

    「不過……」

    普魯斯聳聳肩:「暫時還是不去了,我需要去處理全球各地的產業,雖然根被挖掉了,但枝枝葉葉的,我並不想白送給杜古!同時,在一段比較長的日子裡,我需要在全球各地修行,提升實力。黑天也就罷了,杜古那傢伙,我可不會讓給大哥的!」

    「這樣……」我發現自己很難說服他,普魯斯畢竟還是天之驕子,即使基業被毀,但為人所特有的驕傲仍不容侵犯,我可以用一位兄長的身份去關懷他,卻絕不能用施恩者的口吻去污辱他!

    所以,我必須尊重他的選擇。

    而這時,一直在一邊的瑪蒂爾達忽地開口道:「如果某人不介意的話,我想在路上找個伴兒……」

    「嗯?」

    三個人一起回頭,六道目光灼灼照在她臉上,卻無法使她的表情有任何變化。反而是她從容淡定的態度,讓我們不好意思起來。

    幾聲乾咳之後,雅蘭嘟囔了一聲:「莫名其妙!」又瞪了我一眼,倒真讓我莫名其妙了。

    普魯斯的神情也是精采至極,我想,如果在以前,他大概脫口便是「求之不得」,而現在,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艷福」,他卻傻了眼。

    如果時間倒流四、五個小時,他大概會認為自己的愛情攻勢突然開花結果,而如今,他卻不得不想到,是不是這位聰慧出色的少女,對自己發了憐憫之心。

    直到這時,他才不得不承認,自以為堅強的內心,早已是千瘡百孔,以至於女人輕輕的一句話,便全面崩塌。

    或許他應該慶幸,瑪蒂爾達沒有顯露出任何會使他更加生疑的態度,就那麼平平淡淡的,彷彿剛剛只是隨口說出,他同意不同意,均無傷大雅似的。

    「……求之不得!」普魯斯終於還是選擇了最符合他性格的說法,縱然現在說這種話時,已經沒有數個小時前的底氣,這讓他覺得有些羞慚。

    對此,似乎沒有人注意到。

    我的目光在他們兩人身上轉了幾遍,覺得他們還真相配。當然,現在說什麼都有些早,我只能在心裡送上祝福,希望這兩個同樣都有毀家之恨的少年男女,能用這種方式忘卻痛苦。

    從表面上看,他們做得很好。

    「好了,大哥,這邊真的不怎麼安全。我們離開吧!」

    「……好!」

    在我的回覆聲中,大家一起飛了起來,離開了這片大陸,也把一段稱不上舒心的回憶暫時拋卻。

    普魯斯他們的身影漸漸消沒在海天交界處,我回頭看向黑沉沉的一抹海岸線。遙遙看去,那一塊古老的大陸,像是被重拳擊垮了半邊。

    海水翻湧,滾動的白沫像是一層冰霜,粘結在海水上,舉目看去,竟是寒意森森。我呼出一口氣,歎道:「冬天要到了吧!」

    江雅蘭偏過頭來,冷冷一哼。

    冬天真的降臨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來自極地的寒流大步前進,逐漸蔓延到整個北半球。

    北極天洋、北天塹洋近海岸地區,近數十年來首次出現大規模的海面凍結情況,綿延數千公里的海岸線海浪凝空,玉雕冰塑的奇景引得人們嘖嘖稱奇,也說明了,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

    在冷空氣的肆虐下,人們的活動範圍似乎也被凍結了,好像大家都希望坐在家裡,圍在火爐旁,享受溫暖,而不願意在冰天雪地裡拚死拚活。

    這是有理由的。

    所謂震驚,絕不是那種「虎軀劇震」,隨即「失聲驚叫」的檔次,而是「聞聲不起,呆若木雞」的境界!

    黑暗世界的局勢,在艾瑪滅亡之後,正是「呆若木雞」!大家都需要一定的時間,來適應局勢上的變動,當然更重要的是,勢力範圍的變化帶來利益上的消長,有人是要消化,有人卻要勒緊腰帶了。

    我不得不承認,雖然人多,但今年的春節過得沒滋沒味。

    中天帝國,甚至包括炎黃各門派,都開始了緊張的整合工作,一連串從天而降的俗務,將我壓得喘不過氣來。

    以往最具效率的決策人員因產假休息,重組後的智囊團顯然還磨合不夠,來自各個部門、門派、世家的問題千頭萬緒,畢竟,已經有數千年的分裂局面了,即使只是暫時的聯合,其中恩怨情仇的複雜程度,也足以讓人望而生畏。

    也只有在這種時候,我才會慨歎,炎黃人的思維方式真麻煩!

    「終於完了!」我站起身來伸懶腰,解決完今天的「作業」,我難得有了幾個小時的休息時間。而這時候看外面的天色,已經要天亮了。

    昨晚上剛下了一場雪,淡淡的天光映在雪地上,亮晃晃的,不像是一個冬天的早晨。唯有撲面而來的寒風,才會提醒你:今天是新紀二0五八年二月二日,正月十一。

    倏忽間,有三個月了。

    相較於去年秋季霹靂橫飛,天崩地裂般的衝擊波,冬日的氣氛卻壓抑得讓人難受。從去年十月十五日起,黑暗世界就再也沒有發生一起「極限階」對戰的事情。就是普魯斯那小鬼,滿世界找叢巫的晦氣,也沒有惹出哪個高手來!

    就好像往深不見底的山谷扔下塊石頭,卻聽不到一點迴響。

    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但我絕不敢認為,這個世界還是去年十月十五日那天的模樣。從那一日起,炎黃沒有一天停止改變,我又憑什麼認為其他各方停止了變化?只因為表面上的平靜?

    見鬼去吧!

    既然開始了,就一定會繼續下去。我從沒聽說過決堤的洪水能夠再回歸河道,即使洪水消退了,水分也會滲入地底,繼續流動,等到下一次決堤,再一起繼續。

    我現在等待的,就是第二次決堤。

    天色也已經大亮了,家裡的人都陸陸續續的起來,禁衛軍也開始交班了,這種情形看得多了,我閉著眼睛也能勾畫這個時間裡,哪些人幹些什麼事,這種感覺有些單調,不過,和那所謂「刺激的生活」相比,我寧願選擇前者。

    走進庭院,我和每一個人打招呼,在屋外深吸一口冷冷的空氣,向四面隨意眺望。

    三個月前蘭光大地震,以及林蔭大道附近規模空間的極限戰,讓原本的豪宅區化為一片焦土。事後,雖經蘇怡等人全力搶救,但仍有數十人死亡,其中不乏商業大亨,相比之下,財產損失反倒是微不足道了。

    受此教訓,我們已不敢把人煙密集的地方作為戰時大本營,只有藉著「林蔭慘劇」做理由,舉家移至容老爺子家裡。

    這裡是高山地形,方圓數百平方公里的山區,都是老爺子的產業,只需稍做安排,便可將此地經營得如鐵桶般穩固,較之於高級住宅區的脆弱,自是不可同日而語。

    山中的清晨空氣遠比都市清新,溫度卻也要低得多,即使我早已是寒暑不侵,長時間立於寒風中,也無此必要。變化了幾次呼吸法,排出體內濁氣,活動腰腿,我開始做例行的晨練。

    說是晨練,還不如說是現場教學。除了在各處警戒的人,幾乎所有的禁衛軍成員,包括齊賢、胡峰在內,布下一個「不動本心」級的結界,便興高采烈湧了進去,早早布好各類陣式,等待我的「檢驗」。

    我和新近進入「妙詣境」的江雅蘭,是他們的武技教官,我負責早上,其他時間則由江雅蘭主持。由於修為上和性格上的差異,我們的手法也不相同。

    我出手恰到好處,一招一式都直指他們的弱點,以巧破巧,不恃強凌弱,指導性的意味更大一些。

    江雅蘭則不同,她只要一上場,便是「天界淨火」、「修羅暗炎」齊施,不管別人怎樣,只要自己打得痛快就成。

    嗚呼,就算禁衛軍是黑暗世界「三大武裝」之一,精銳中的精銳,面對這煉獄般的攻勢,禁衛軍士們往往都是哭爹喊娘,恨不能一頭撞死地上,免得受江大小姐的荼毒。

    說起來,大概也只有每天早上和我的練習時間,是他們最開心的時候了。

    沒什麼廢話,由齊賢和胡峰示意後,大夥兒開練。結界完美複製了周圍的環境,禁衛軍要做的,就是最大限度的保護這裡的重要設施,而我則臨時充當壞人,演出破壞者的角色。

    數月來,禁衛軍為了抵擋我的攻擊,窮盡心思,不知做了多少戰術準備,花樣翻新,變化精妙。我都敢為他們打包票,以他們現在的實力,就算是十個以上的「破障境」同時來攻,也奈何他們不得。

    大家正打到酣處,結界裡突地跳進一個人,也不看現在的局勢,張口大叫道:「大新聞啊,異黨和失落開戰了!」

    容可為的大嗓門讓我差點嗆住,幾個做勢要出手的禁衛軍士也一頭栽了下來:「開玩笑吧!這是哪兒跟哪兒啊?」

    看著一兩百人瞪大眼睛看他,容可為得意之餘也有些尷尬:「我是說,因為某些原因,他們有可能開戰……」

    「什麼原因?」

    「五大黨魁之一,裡茲。休斯,是失落『暗金部隊』的一員,也是七大仲裁者中,惠齊洛波契特利的親弟弟!」

    除我以外,結界內近兩百人同時倒抽涼氣,毫無疑問,這是自神英的「酒神」歐林希爾。路易以及沙加之後,又一個驚天動地的間諜大案。

    尤其可怕的是,這一次牽扯到的,是「三大制約」的高層領導,異黨五黨魁之一!即使其本人的含金量有些不足,但論地位,也是能與各大力量最高領導平起平坐的人物。

    「更厲害的還在後頭!」容可為一臉幸災樂禍:「這位最新間諜先生,在身份暴露的第一時間,被偉大的塞戈。克魯斯皮爾黨魁當場擊斃,現在屍首都送回故土了!」

    新紀二0五八年二月二日,大概是近千年來,黑暗世界局勢最詭異的一天。

    首先是異黨高層先發制人,在處理完「內部事務」後,第一時間發表聲明,表示對「失落文明力量」的行為,「十分失望」,並公開聲稱,懷疑其仲裁委員會的政治頭腦及聲譽。

    同時,將在近期內,同「失落」商談的一系列合作項目,做無限期延後,並重新考慮對「失落」的戰略定位。

    就算是外交詞令,這樣的口吻,也已嚴重到無以復加的地步了。在這樣的「醜聞」之下,就算是奧丁冷靜、伊絲塔爾多智、馬爾都克穩重,也一時間方寸大亂。

    而可稱之為當事人的惠齊洛波契特利,則當場怒髮衝冠,嚎叫著要去和克魯斯皮爾拚命!和奧丁等人不同,他與休斯這位親弟弟的感情堪稱深厚,殺弟之仇,不共戴天,他絕不可以忍受!

    仲裁委員會立時亂成了一鍋粥,連內部問題都尚不能解決,又怎能做出合理的回應?

    在外人看來,「失落」不正常地緘默了。

    在這個時候,不論是教廷又或聖戰、禁忌,又或叢巫、梵河,包括炎黃、神英在內,都保持著外交上的靜默。雖然內部的聯繫是不會停的,但只要失落不開口,其他人說話,便是落井下石,喧賓奪主,任誰也討不到好去。

    所以,在失落未曾做正式回應前的一段時間裡,黑暗世界的秘密線路很是熱鬧。

    當代教皇陛下眼下正在稱病中,理由是,西羅巴洲寒冷的冬季讓他得了重病。在知情人眼裡,這自是個天大的笑話,但這種理由也足以使他免去耶誕節前後繁瑣的「雜務」了。

    只是,教皇陛下的「病況」似乎總不見轉好的跡象,從十一月開始一直到現在,三個月的時間,這也病得太長了吧!

    終於,在二月二日這一天,教皇陛下難能可貴接待了一位來自遠方的神秘客人。在閒雜人等全部退出之後,客人才從陰影中走出,露出那張年輕而滄桑的臉龐。

    教廷、異黨、梵河的三料叛徒,黑暗世界身價最高的通緝犯,比索亞克!

    兩人對視一眼,都是一笑。

    馬文懶散地倚在床頭,沒有一點教皇的威嚴。他明白比索亞克的來意,所以也不廢話,直入正題:「塞戈的作法,比我想像的要激烈很多。」

    「如果他不通知你和亞辛,又怎麼會做得這麼不留情面!」

    「好吧,我承認,我和亞辛都點頭了,可這又怎樣?」

    「天知道!」比索亞克沒好氣地回答:「我只是接到仲裁委員會的命令,來『徵詢』你的看法!」

    他在「徵詢」二字上格外用力,以至於說到最後,他自己都笑了起來。

    馬文也在笑,但笑容就沒有這麼單純:「我的看法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黑暗世界要變一副模樣!我個人極為歡迎動盪的世界,因為那樣才精采,不過呢!因動盪而毀滅的結局,卻一定要避免!」

    「這和殺死裡茲有什麼關係?」

    「這是榜樣!塞戈要用異黨的行動,為所有人做一個榜樣!讓他們明白,戰鬥、戰爭,也有合理與不合理之分。在這種事上,要做明智的選擇!

    「可以再透露一些『機密』,再過幾個小時,我們將推出一個體系龐大的建議書,裡面有一些很有趣的內容……可以這麼告訴他們!」

    比索亞克微笑一下道:「明白了!」

    馬文伸了個懶腰,雪白的頭髮被蹭得亂糟糟的,看得比索亞克忍俊不禁。

    馬文沒有一點兒自覺,他打著哈欠道:「路易完了,休斯完了,沙加也暴露了,還有已是人人皆知的蜜兒,以及在歷次的清洗中『犧牲的同志們』,現在,暗金中只剩下了我,嗯,也算上你這個失敗品,這個所謂的『秘密』還能保持多久?」

    「你比我更失敗!」比索亞克先捍衛一下自己的榮譽,繼而笑道:「這也算不得秘密了。有了這樣的好局面,最多一個月內,我們的身份大概就是人盡皆知了。我倒奇怪,張真宇也真能忍,明明知道我們的身份,卻鎖得比我們還嚴!」

    馬文淡淡地道:「知道了又如何?傷的只是失落,而不是我們。這只能說明他們對局勢的把握很出色!不做槍頭子彈,而是輕巧地順水推舟,誰都不能說他們有錯。」

    「真的傷不住你嗎?」比索亞克一臉好奇:「你已經把身份暴露帶來的影響,都提前消滅掉了?」

    「當然,保存秘密的最佳途徑,就是讓許多人都知道它。現在亞辛知道、塞戈知道、樞機團也都知道!那又如何呢?十二年的牢獄生活,讓我的身世更加精采,也讓我有更多可以感動他人的精神告白……其實,我準備在三十年後出一本自傳呢!」

    比索亞克為之啞然。

    馬文不再繼續這個話題,朋友難得來訪,他的談興很高:「倒是你,三個月一直都在閉關?」

    「彼此彼此,其實,我來這的另一個目的,就是想看看你我閉關的效果如何,能不能頂得住某些人的拳腳……願意奉陪嗎?」

    「在十三層地牢裡?」

    「開玩笑!你不說在那裡,連張雲忘都沒可能嗎?」

    「我說過?」

    「當然……」

    失落終於還是做出了回應,但回應的內容,在之後「三大制約」聯合發佈的《致黑暗世界全體成員關於糾正世界發展進程以期達到合理可持續發展的倡議書》的光芒下,顯然蒼白無力。

    也許有許多人不記得當時的失落說了些什麼話,做出了什麼保證,但卻有絕大部分的人,死死記住了以上那個冗長拗口的名字。

    並在以後漫長的歲月裡,把它同「神話時代」、「黑暗時代」、「災難日」、「英雄時代」等歷史名詞聯繫在一起,將其放在與之平等的地位上。

    《致》文是在國際標準時間,二0五八年二月二日中午十二時正式發佈的,當時,異黨召開了記者會,所有與會記者都以為,異黨只是針對失落的解釋做出回應。

    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當時召開會議的,除了塞戈。克魯斯皮爾,還有亞辛,還有古德。馬文。

    稍有不同的是,後兩者是在萬里之外,通過衛星直播參加。

    「三大制約」的領導人絕口不提失落間諜的事情,而是共同拿出一份由黑暗世界最莊重的「金縷原石」做封面,以黃金頁為紙張的薄冊子,向世人展出。

    封面上,是用羅巴語、穆斯林語、索亞古語、炎黃語、黑天語、梵天語六種語言,寫下的冗長的名字。

    《致黑暗世界全體成員關於糾正世界發展進程以期達到合理可持續發展的倡議書》!

    《致》文中,共提出五條,三十目,近千個大大小小的「合理建議」,每一條目、建議,都由六種文字寫成,極盡詳細之能事。

    第一條:任何黑暗世界成員,均有義務維持星球環境最低水準之行為。強勢者當有承擔更多義務的自覺。

    第二條:任何黑暗世界成員,均有義務保證星球上所有非黑暗世界成員的正當生存權利。強勢者當有承擔更多義務的自覺。

    第三條:黑暗世界任何一方勢力的決策者,均有義務維持世界正常的社會秩序,也有義務保證世界秩序的良性發展。

    第四條:任何黑暗世界成員均有自由生活、維護尊嚴的權利,同時,亦有自力更生、獲取生存資料的義務。任何勢力都具有有條件調配成員生存資料的權利,同時也有培養成員社會謀生技能的義務。

    第五條:世界只有一個。

    「世界只有一個!」我喃喃重複這句話,仰頭靠在椅背上,微一用力,轉椅旋了四五圈,又回到最初的狀態。

    中皇集團除蘇怡之外,所有高層都集結在會議室裡,手上拿的,正是《致黑暗世界全體成員關於糾正世界發展進程以期達到合理可持續發展的倡議書》的複印件。

    對「三大制約」這奇怪一手,大家都挺苦惱。可以想像,在世界各個角落,這樣苦惱的人群還有很多。

    蘇伯父正嘗試著解讀:「前三條,自然環境、社會環境以及個人的生存權利,是『三大制約』一貫標榜的信條,雖不可少,但實際意義不大。

    「第五條,似乎頗有深意,但更像是一句總結詞。

    「至於第四條……」

    容知雅微笑接道:「這是關鍵!涉及到人才培養和人才使用的關鍵!」

    江老爸撓了撓頭,很是奇怪:「關人才培養什麼事?」

    容知雅橫了他一眼,懶洋洋地問:「你平日怎麼訓練?」

    「當然是把孩兒們往死裡練!好酒好肉地送著,好器械好補藥地花著,大把大把的錢供著,燒出來的唄!」

    「錢從哪來?」

    「做生意、占碼頭,什麼都沾點兒!」

    真是黑社會的典型!我們這些聽的一個個笑成了掩口葫蘆,在江老爸極度不滿的一聲咳嗽後,又做一本正經狀。

    容知雅用複印件敲打桌面,點頭道:「各門各派各世家,大都是這種賺錢法,不僅要賺,而且要大賺!否則拿什麼去培養人才?只藥材、器械等日常開銷就是一個大數目,這還是在『精耕細作』的炎黃,放到外面,這種開銷會更可怕!

    「大家培養出後繼人才,不是讓他們去賺錢養家,而是為了繼承道統、光大門楣的!炎黃核心成員數十萬,又有幾個能靠自己的雙手養活家庭?又有幾個能真正填上花在他們身上的心血錢財?

    「炎黃可能還好些,多以親情聯繫,世家門派,世代傳承,師徒長幼,錢不錢的也就算了。可有些人、組織,養兵如養狗,狗並無自身之生存資料,也就沒有什麼自由可言。

    「『三大制約』就是看清了這一點,他們的目的,就是把慣例上的『私有物』變成『僱傭軍』,使各大力量的成員,具有更強的自主意識,具有把握自我的能力和機會,嗯,挺有現代民主氣息!」

    蘇老爸愕然道:「這不好嗎?」

    大家一起苦笑:「心聚心散,力合力單,其中利害,見仁見智啊!」

    炎黃之內,多是門派、世家,有其固定的傳承體系,上下之間、師徒之間、長幼之間,多以感情、親情為紐帶,相比之下,有著頗為牢固的內部聯繫。即使近些年來,受外來思潮的影響,有一些細微變化,但總體來說,仍是傳統力量佔優勢。

    而《致》文第四條,分明就是把這種關係變化為赤裸裸的利益聯繫,把本來還隱在溫情之下的利益網整個揭開,這對炎黃一貫的思想基礎,是一次不小的衝擊,相比起來,利益問題倒是其次了!

    遠在大洋另一邊,接近堅羅洲西海岸的沿海地帶,失落文明力量修建的另一處海底基地中,類似的會議正在舉行。參與人數或許少了些,但品級之高,卻遠在炎黃一方之上。

    迪亞斯、卡陀、杜古以及東道主伊絲塔爾,分賓主落座,面色均稱得上凝重。

    會議已經進行了大半,與會人員的平均智慧,遠在另一個會議的參加人員之上,得出結論的時間也非常之短。但想做出一個正確的回應,卻也不是件簡單的事。

    還是伊絲塔爾開口問道:「如果這建議具備了實施的條件,大家會怎麼做?」

    先是一陣沉默,在氣氛已凝重到讓人難堪的時候,出人意料的,卡陀第一個開口,話語卻是十分簡短:「精兵!」

    「廢話!」

    杜古心中暗罵,他也知道精兵是個好辦法,與其培養一群庸碌之輩,還不如通過各種手段,造就幾個既忠誠且又具備極強能力的高手,便是給他們再多的自由,也不會擔心發生什麼不愉快的事情,反而會提高效率,進入良性發展的軌道。

    好主意!

    誰不知道梵河向來施行的都是精兵政策,新生代中,餘者碌碌,卻有卡陀和蜜兒兩人相輔相成,支撐大局。如果都施行精兵之策,最高興的怕就是他們了。

    而這種情況放在叢巫身上,卻是萬萬不能。所謂的人身自由問題還是其次,真正麻煩的,是那個「自力更生,獲取生存資料的義務」的狗屁條款!

    尋遍整個叢巫,能挑大樑者僅杜古一人而已。如若對敵,十幾個「破障境」,怕是不夠張真宇一人殺的!還要加上「魔獸武裝」這樣的大集團戰鬥力量,方有幾分勝算!

    「魔獸武裝」的培養,絕不是一些「平常的投入」所能支撐的,每年叢巫在這裡面砸下的錢,都超過了數百億!培養出來的,則是一群絕對忠誠,且一心撲在武技咒法上的純粹戰士。也因為有了他們,才有叢巫日漸輝煌的明天。

    現在,竟有人說,這法子不行!

    讓這麼一群人來搞自力更生,謀生技能,是要把叢巫變成超級大市場還是建設工地?而且,把已經形成系統的培養模式攔腰截斷,叢巫還能不能捆住各有所欲的成員,還是一個問題!

    杜古覺得自己已經說不出話來了,他只能壓抑著怒氣,聽其他人的意見。在他看來,失落的態度比較曖昧,從伊絲塔爾嘴裡,未必能得到什麼好的結果,不過,迪亞斯應該不會讓他失望。

    相比之下,禁忌可能是最討厭《致》文第四條的勢力,其高科技、大規模的發展模式,絕不允許這種制約的出現。想想也好笑,難道讓禁忌大量沒有自主意識的改造人、魔血妖去公司上班,然後成家、立業、娶妻、生子?

    「我們有能力應對一切變化!」

    迪亞斯冷淡的一句話,便讓杜古完全呆住,他猛然回頭,想從對方臉上看出點什麼,只可惜,迪亞斯著名的冷臉,不會給他任何把握的痕跡。

    伊絲塔爾笑了起來:「似乎大家都沒有太大的困擾呢!杜古大人?」

    杜古抽動嘴角,勉力露出一個笑容:「我們會讓事件向我們希望的方向發展。」

    乍一聽,他的回答與迪亞斯類似,但仔細想想,話裡面便很值得玩味了。

    迪亞斯不動聲色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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