歿世奇俠 第一部 第五章 星殞
    比想象中的要更激烈一些,堅羅人的進攻力量,仿佛全數傾瀉在了這一畝三分地上,高峰陣地下的基地前兩層,才兩個小時便完蛋了,瓦礫還有點作用,讓堅羅人的穿地導彈,也不再那麼輕易地鑽到地底來。

    即便是如此,上面五層還是空了出來,以防萬一。

    在山體內部,感受著大山隱隱的震動,戰士們比之前的任何時間都要沉默。

    被強猛的火力封堵住一切可以反擊的門戶的現在,只有堅羅人的特種兵攻過來的時候,才是我們這些人體現自己價值的時間。

    堅羅人已經攻過來四次,就像是一群田鼠。

    真的,像田鼠,將基地鑽得到處是洞,我們的工程兵應該汗顏,堅羅人的地道戰,說不定比我們更出色!

    不過,堅羅人也應該去跳樓,他們最精銳的海軍陸戰隊沖進來了四次,留下了百余具屍體,卻仍然沒有任何實質意義上的建樹,或許,他們唯一的成就,便是為導彈開路!

    一次攻擊過後,便是一波導彈,要從那些被鑽透的孔洞中穿過來。

    當然,基地的攔截火力,幾乎是超負荷全開,拼老命地去擊毀這些會讓基地的戰友們死無葬身之地的大家伙,但仍有幾個漏網之魚。第十四層、第十七層、第二十五層當第十七層被摧毀的時候,高、低峰陣地的人員聯系,便算是正式中斷,只能夠通過間斷的儀器通訊,進行相互的確認聯系。

    至此,高、低峰陣地可說是各自為戰,形勢極其不利。

    在我身邊,林伊師姐雙手合十,向上天感謝剛剛的一念之差,沒有到低峰陣地去支援,否則此刻必定會和師弟咫尺天涯,不得相見聽得我臉上泛起了紅雲,師姐說話真強,明明白白的關系也能夠說到這上面去。看到身邊的小昭在那裡抿著嘴竊笑,我索性一腳就踢了過去。沒事少給我瞎攪和“四連長,四連長,十二層有情況,二連長那裡要你去幫忙!”我應了一聲,對林伊打了個招呼,和身後傭兵連的十名伙伴下去支援。傭兵連在這幾天負責的是調動支援工作,從第六到第十六層,全是傭兵連的活動范圍,工作量為全營之首!幸好有林伊這個精通數國外語的精英做幫手,否則就那幾個懂得炎黃語的老外,根本就辦不成事!

    十二層厚厚的外牆,被轟出了一個大洞,我一下來便倒抽了一口涼氣,這可不是堅羅鬼子入侵的問題了。

    事實上,堅羅人正在有序地後退著,一點也不戀戰,可以想象,等到他們退到了安全距離之後,什麼溫壓彈、集束炸彈,就會毫不客氣地把這十二層塞滿!

    他們究竟是怎麼辦到的?

    看來他們這些天的主攻方向就是這裡!二連長這樣對我解釋。

    我抽了抽嘴角,苦笑了一聲。

    是啊,看看就明白了,堅羅人這幾天的火力,一定是以這個地方為中心,連結幾天的高密度轟炸,將這厚厚的山壁洞穿。

    這不是堅羅工程兵那種小家子氣的地道,這個叫開天窗!這是不可修補的致命傷。

    我一梭子子彈放倒了兩個堅羅兵,想都不想地大叫道:“讓十二層往下的所有人都撤上來,這裡馬上就要塌了,我們的兵力不能再被堅羅人截斷了,要馬上!”

    二連指導員蒼白著臉下命令,現在,我們是和死神賽跑,他們都明白。

    如果兵力被分成兩截,那絕對不只是力量分散的問題,下面戰士的補給呢?彈藥、食物、還有醫藥用品到哪裡找去?等待他們的,唯有死亡而已。

    我帶著五個傭兵伙伴們往下沖,下面的堅羅人比想象中的更纏人,好像是知道了我們現在的窘境,死拉著下面的弟兄不放。

    我和伙伴們幾次沖殺,從十三層往下,到十六層,再從十六層往上殺,來回兩趟,才將下面的堅羅人打了回去。

    至此,下面四層的四十九位戰士,除了已犧牲的十一人外,其余的全部撤離到第十一層。

    一腳踏上去,隔離蓋還沒蓋穩,下方已爆出驚天動地的大響,伴之同行的是灼熱的沖擊波,火光沖天。

    蓋著隔離蓋的戰士驚叫了一聲,被沖擊波的強大震力遠遠擊飛,撞在牆壁上閉過氣去。

    隔離蓋飛了起來,火舌噴湧而出。

    我一腳踢在飛天的強化鋼板上,厚厚的鋼板被我踢了回去,呼嘯著撞在火口處,我跳起來,再狠狠地踩下去。

    只聽見“碰”的一聲大響,鋼板蓋上,反應最快的二連隨即沖過去把它鎖住,就這樣一個動作,他的手上便起了水泡。人人倒抽了一口涼氣,在這下面,絕對有溫壓彈!好險!

    指導員向營長他們報告這裡的情況,我卻連歇息的時間也沒有,帶著人馬再向上沖,剛剛的第七層又有情況,堅羅人絕對是三班倒,要不然哪有這種精力?

    “**他祖宗八代!還有完沒完了?”

    鋼盔摔在地上,發出脆響“午夜時分,一個鋼盔被其主人以最殘忍的方式狠摜在地上,發出破碎的呻吟。是誰做出了這樣天怒人怨的事情?

    “請諸位不要懷疑最有可能犯下此罪行的營長大人,因為,做出這事的,是原本最不可能失態的王顏教導員”

    一連長怪腔怪調的“報導”惹起了一波笑浪,同時也惹來了教導員和營長的雙重攻擊。

    只見兩拳轟在他頭上,沒戴鋼盔的他,只能慘叫著抱頭坐倒地上。

    本來窩了一肚子火的教導員,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而基地中的低氣壓也瞬間回升。

    那“貓咪”輕輕柔柔的叫聲,更把所有人的心態全數矯正,這是在全體軍官會議上的一幕。

    幾天來的高壓,可以讓王顏那樣的人失態,更不用說其他人了。

    事實上,梁營長都快要被堅羅人幾乎從不間斷的攻擊弄得沒了脾氣,那張老臉幾乎快要和我看齊,削瘦得不成樣子。

    說實話,根本就不必來什麼會議討論了,照這個樣子,堅羅人從哪裡來,我們便從哪裡擋,完全是針尖對麥芒式的針鋒相對,想耍巧都沒辦法,開個會,也不過就是鼓鼓勁,平衡一下心態而已。

    林伊懷裡是那個攻擊力超強的機器貓,到現在它也沒有什麼一展身手的機會,那幾個衛生員把它護得跟寶貝似的,大老爺兒們想摸一摸,都要打回票。

    我自然也就沒可能看到那說明書上所寫的,“利爪高壓電,小嘴脈沖炮”的大場面,我只怕,萬一它漏電了,怎麼辦?

    低峰陣地上,斷斷續續地傳來了幾個信息。

    一是說基地外的戰役再度打響,我軍主力已撤到了五十公裡外的平原地帶,在那裡與堅羅展開對決。

    二是說低峰陣地還算完好,問這裡情況如何;最後是上級發過來的一個嘉獎令,說是要在戰後為雙尖峰陣地上的戰士們授勳什麼的“全是廢話吧”

    我嘿嘿地笑著,一邊由敏大姐為我包扎手上的傷勢,那是半小時前最後一次戰斗中掛的紅彩,被一個彈片劃了過去。

    只可惜,據朱翎講,病魔境大成後連血都要干掉,自然也就不會為這樣一個小口子而傷筋動骨。

    林伊拍了我一下,為我的風涼話而懊惱,好像從上次我瞞住自己的生日而惹火她後,她便特別容易對我上火,只是對這個,我卻不怎麼在意。

    “堅羅人又上來啦!”

    哨兵的呼哨聲尖利而又刺耳,伴隨而來的爆炸聲,更是震耳欲聾。

    梁營長用力捏響了手指的關節,端起槍,冷森森地道出了一句:“快殺光這群瘋狗!”

    一呼百應,剛剛打了個盹兒的戰士們跳起身來,迎接這凌晨的戰斗。

    今天是我看了看牆上的電子日歷,今天是新紀二0五二年三月二十九日,離戰爭結束還有多少天呢?

    “光纖電纜被割斷,與低峰陣地失去聯系”

    “堅羅人從第七層突破,一連三排的火力不足,請求支援!”

    “敵人突破第十一層,二連長重傷,情勢不妙。”

    通訊員小昭的喉嚨都快喊啞了,堅羅人將基地內的通訊系統破壞無遺,現在只能通過最原始的人力傳話,來傳達執行命令。

    這樣,快累慘了體能一向不好的小昭,梁營長繃著臉,剛從第七層退下來的他,臉上開了條口子,經過了簡單的包扎,血是止住了,但看上去還是有些滑稽。

    我卻沒有資格笑他,事實上,我受的傷比他還慘。同樣是顏面上的問題,為什麼他只是被彈片劃過,而我卻是被雷射切割呢?

    奇喀終於忍不住了,借著連場混戰的良機,禁忌的特戰隊,幾乎是波浪式的一波又一波地殺過來。

    他們不親手殺普通戰士,但總在我占到優勢的時候,來那麼兩手圍魏救趙,這種老套到了極點的手段,卻總是會得到超值的報酬。

    兩個小時前,某個被我撕碎的家伙,那一記斜斜的雷射光劃下,從我耳根下方一直到前額,擦過眼角,一道平直的疤痕,就這樣永久地留在了我的臉上。

    那道疤痕將我本來文靜清秀的臉給破了相,被高溫灼傷的皮膚整個地壞死了,連想植皮都很困難。

    正如同我這張破了相了的臉一樣,現在基地的情形,也可以用慘不忍睹這個詞來形容。

    堅羅人的穿地彈,如願以償地將上面空出來的五層間隔帶給轟塌了,與之同時,也不屈不撓地從最上面和最下面兩層同時進攻,在和我方打了十五個小時的激烈槍戰後,十一層失守,七層危在旦夕。

    傭兵連這當之無愧的精銳從前些天算起,已經連續四十個小時沒有闔眼,過度的疲勞所帶來的直接後果,就是戰力大減,否則怎麼讓堅羅人把十一層給攻下來。

    我腳邊昏睡著已近於崩潰的林伊,剛剛我故技重施,不輕不重地一掌讓她睡了過去。

    不要說我假公濟私,因為在理論上,我只能給她兩個小時的休息時間。

    王顏通紅的瞳孔,似乎是因為林伊的沉睡而愈發地窄小,他也想睡,這點我明白,只可惜,在現在,全營只有三層的空間可供與敵周旋的慘況,讓他即使是睡下,也不可能得到好的休息氛圍。在這時候,他這個全營的最佳智囊,只能絞盡腦汁來盡力擴大剩下的一百四十三個戰友的生存空間。而此時,壞消息又傳了過來,第七層完蛋了不耐久戰,似乎也沒有興趣和膽量抓俘虜的堅羅人,用TNT炸藥轟塌了第七層,進一步將我方的生存空間壓縮了。

    “我們是不是應該慶幸,已經把後勤補給全轉移到了第九層?”梁營長一掌拍在桌子上,用沙啞的巨吼聲,發洩他對第七層崩塌的不滿。

    只是,這裡卻沒有一個人有應該被他訓,即使是他想再找個人發洩,但面對盡心盡力的戰友,英勇頑強的同伴,他哪有什麼可挑剔的機會?所以,回應他的也只有沉默而已。

    二連長躺在擔架上,參加了這個小會議。不過胸腹重傷的他,怕是沒有什麼力氣說話了,可是他無神的眼眸中,還透露著對十一層失陷的自責。

    身為半個醫生,我對他現在的心態表示出擔憂。

    現在絕對不應該讓重傷員費心費神!臨時再施針穩定一下他的傷勢,我用眼色示意一邊的戰士把他抬下去。

    而在另一邊,王顏用好幾天沒有修剪的長指甲刮著臉皮,用微微的疼痛來止住自己的睡意。

    “不要發火,發火是解決不了問題的。現在我們又不是死路一條,何必這麼著急”

    不知他是否故作平靜,但輕輕淡淡一句話說出來,梁營長的神色明顯地緩下來許多。

    梁營長絕對不是笨蛋,他很快地便領會了王顏的意思。

    “你是說外面的兄弟部隊?大反攻不是還要再等幾天嗎?”

    他們說的是在與低峰陣地的最後一次通話中,同樣不好過的李團長說出來的一個上級信息那信息的大意,是要雙尖峰陣地上的戰士們,要死守住這顆插在堅羅人肋部的釘子,等待不久後,在朝鮮戰場上最後一次大規模戰役的爆發。

    話語間隱隱透露出,大反攻的日子,那天是四月的第一天,也就是四月一日,愚人節!

    王顏白中透青的臉色,露出了一個充滿生氣的笑,他搖搖頭,伸出手,比劃了一下。

    “錯,正確的時間,應該是還有四十個小時!”

    四十個小時!幾乎所有人的臉上都透出了些光采來。只不過是四十個小時,就算是掐著脖子,大家也能掐出四十個小時來。

    在這一刻,堅羅人的攻擊似乎不算什麼了,只要有一個目標,那麼事情就好辦得太多了。

    堅羅人也在此時,再一次地展現出他們不識時務的那一面,他們竟然在我們這裡正士氣高漲的時候,開始了攻擊。

    在這一剎那,這些人的臉上都有些猙獰,殺氣縱橫而過,讓外面正抓緊時間打瞌睡的戰士們,全都打了一個寒顫。

    “咱哥兒們只要頂過四十個小時,便要輪到堅羅佬吃癟了,到那時候,我請大伙兒吃堅羅炸雞”

    一連長嚎叫著沖到第一線去,一連僅存的三十九名戰士像一群餓瘋了的狼,瞪著血紅血紅的眼睛向上沖,似乎已經看到了不久的將來那酥脆的美味當然,如果以上面的堅羅鬼子本身為原料的話,或許可以讓大家吃得更加痛快一些。

    二連的指導員,象征性地擦了一下他那張越擦越髒的臉,嘿嘿地直樂著說道:“一連長就知道吃啊,打啊,殺啊,哪像我們二連,一個個都知道顧家,打完這仗,回家抱著老婆睡覺去!”

    嬉鬧聲中,二連五十二名顧家的男人也一舉沖殺下去,氣勢如虹。

    只是那呼喊著的號子味道有點兒怪,就像是欲求不滿的夜貓在那裡干嚎梁營長笑倒在地上,我輕輕鼓掌,贊歎著王顏出眾的激勵人心的手段好啊,真好約莫是大家被堅羅人頻繁的“問候”沖昏了頭吧,王教導員,你的運氣可不是一般的好!

    在洞頂,那只色鳥嘿嘿地冷笑兩聲,旋即在我冷冰冰的眼神注視下閉嘴收聲——現在,該干什麼,干什麼去!

    第八層在戰士們心不甘情不願的心情中崩塌了,而第九層則首度出現了堅羅大兵的身影。

    慶幸於防護面積的減少,使防空火力的密度大大增加,堅羅人再也不能輕松將導彈什麼的射進來,而身為指揮中樞的第九層,在各種人工的架設下,其地形的復雜程度絕對不是其他層可比。

    而從堅羅人進入第九層的那一刻起,對基地的爭奪戰單位,已經由每層每小時的大略計算,轉變成為每米每分鍾,乃至於每秒的精密推演。

    小昭的傳令內容也就變成了:“堅羅人兩分鍾前突破我方陣地十五米,二十秒後我方將其打回三十米,再有十五秒的時間,就可以把他們全部打出去”

    而時間,就在這分分秒秒的計較中轟轟烈烈地走過。

    現在的時間,是新紀二0五二年三月三十一日夜,更精確的時間是二十二點五十一分四十七秒,離王顏所說的反攻時間,只有不到五個小時。

    形勢一片大好,堅羅人就在五分鍾前被我們趕出基地外,就算再次攻過來,怎麼也要過半小時,戰友們就抓著這個大好良機,拼命地休息。

    而梁營長則在哀悼那來不及救下的“全球攻略”游戲機,現在他只能手抓著一個微型個人機過干癮。

    我笑呵呵地在一邊看著,直到王顏輕扯我的胳膊。

    “什麼事啊,教導員,還不趁這個時候順順氣,否則待會兒大反攻,你哪還有精力建功立業?”

    我難得地打趣他,他卻不給我面子,只是一臉的苦笑。

    耶,那時限快到了嗎?

    我想笑他兩句,但嘴中的澀味卻是揮之不去,其實,你是主謀,我是共犯,咱們哥兒倆,也就是半斤八兩而已。

    “還有一個小時就到四月一號了吧,那句話,我提前了兩天說出來,是不是很有用?”

    他自我解嘲的話一點兒也不好笑,我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先看看他頭上三十個小時便熬出來的白頭發,再四面看看滿面紅光的戰友們,發出了低低的歎息。

    “幸好我不像你——笨是笨了點兒,但至少還有一身笨力氣!”

    他愕然抬頭,我看向頭頂上正學蝙蝠倒掛的朱翎,用壓得最低的聲音道:“除去掩護的肉盾,這樣,我們還可以將女兵和傷兵轉移”

    當然,這個問題首先便要報告給咱們的營長大人,而梁營長聽到我說出的話時,面上的表情之精采,我想這輩子,再也沒有機會見第二次!

    王顏在一邊兒不敢看他,也幸好,他沒有發火,只能如王顏一樣地苦笑。

    我想,他現在應該是連發火的力氣都沒有了吧。過了好半晌,他才記起我的提議,沒有任何異議的,他全力。

    朱翎拍著翅膀飛過來,落在我肩膀上,輕輕地點頭示意。

    看來這兩天的辛苦,並不是沒有代價,那個在廢墟中開出來的地下通道,至少可拯救這裡一半人的性命。

    把女兵和傷兵加上,還有護送的,剛剛好!

    但是,不能不說,在隨時都有可能塌陷的基地的基礎上開出來的通道裡,那生死之間的可能,也是一半一半啊!

    “那又如何,總比大家一塊悶死在這裡好!”

    營長教導員一塊兒展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臉,我們沒有任何的時間或是機會,來想第二條出路。

    我立刻將這臨時通道內的諸般要點奉上,兩個人聽得不停點頭的同時,那命令下得比任何一個時候都要快,而他們的命令,卻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讓我去保護他們?不可能!”我一口回絕了梁營長要我參與保護女兵和傷兵撤離的命令。

    我明白得很,不就是想讓我趁著這個機會逃命去嗎?他以為他的腦袋,能想出什麼好主意?

    我冷冷一哼,看也不看他臉紅脖子粗的德性,說出了我的想法:“只有我在這裡,撤退的人才有一線活命的機會“不管你們信還是不信,如果我一起撤退了,這個陣地上至少有一半的堅羅兵,要加入追殺我的行列,另外還有一些你們不可能理解的怪物那時候,我們兩邊都是死!”

    “你以為你是誰啊!”

    梁營長瞪紅了眼睛揪起我的衣領,我冷冷地看著他,牙縫裡透出森森的威脅,說道:“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打昏,再讓他們帶你一塊兒走?我跟你商量是看你的面子,你可別不知好歹!”

    一語戳中了他的死穴,他呆了幾秒鍾,再一拳猛轟在我臉上。

    我站著讓他打,他的力量,讓我的臉皮都沒有紅一下。一拳過去,他狠狠回頭,再也不往這裡看一眼,掂著槍就往上面沖,看來是去發洩了。

    我笑笑,對著一邊只是搖頭的王顏攤了攤手道:“下面的就是你安排了!”

    再一次地去確認一下逃生通道的安全性,當我再次回到上層的時候,便向著猛抽煙的王顏做出了勝利的手勢。

    王顏的眼睛亮了一下,但隨即便苦笑著瞥向另一邊的一位麻煩人物。

    那就是奉命將女兵們組織起來,但已經越來越壓不住疑惑的林伊師姐——真是位麻煩人物,不過,我有辦法!

    我擠出了一個笑臉,向著她走過去,心裡在思忖著我臉上的長疤,是否會影響我的笑容的真誠。

    有意地把笑容加深,聽著師姐的訓斥,她聲音很小,只能讓我一個人聽到,卻是清晰無比,這樣子,明顯地是給我這個師弟面子。

    “師弟,你不覺得你應該給我一個完美合理的解釋嗎?”

    我盡力地讓我的笑臉更真誠些,但是卻失敗了。

    看到師姐眼中閃掠而過的疑問、好奇甚至是有些戒備的光芒,我的拳頭反射性地轟了出去,正中她的小腹,透出的力量,正好讓她昏迷過去。

    就在中招的那一剎那,她臉上的不可置信的色彩,是那樣的強烈,讓我都不好意思再去看她。

    我把她交給了在一邊看呆了眼的庫拉塞,這次行動是由他全權負責。他傻傻地抱過了林伊。

    我對他說:“行動我都囑咐過你了,你只需要注意,要保證她的安全,如果她一直就這麼昏迷,自然是很好,而如果她醒了,那麼,你們就是拼了命,也要把她拉到一個安全的地點,必要時,再把她打昏也可以。明白了?”

    庫拉塞重重地點著頭。

    我拍拍他的肩膀,再度開口,這次卻是一個嚴重的警告和威脅:“如果你敢趁她昏迷的時候對她動手動腳,那麼,我回去後一定撕碎了你。”

    這個黑天洲小伙兒的深色瞳眸之中,竟然很丟人地泛了紅,他是這樣回答的:“如果這樣可以讓你回去,我一定會做!”

    我一腳把他踹到了一邊,轉身再也不看他,只看向那緊張得要發瘋的王顏。

    只見他重重地點了點頭,表示他已經完全准備好了,那麼,現在就是要同戰友們攤牌的時候了。

    朱翎在我的要求下,保護人員安全撤離,有它在,比我在的效果還要好些。

    這一行人,在戰友們得知了准確的消息,並將心態穩住之後,便要出發了。

    而我沒有時間再去照看他們,只是跟著王顏,目睹了他將那真實公布於眾的全部過程。

    當戰士們得知了四十個小時又五十分鍾前,那令人心神振奮的話語,乃是一場提前了兩天的愚人節笑話時,那表情,簡直可以與梁營長的相媲美。

    而那場面,卻比我想象中的要安靜的多。除了有幾枝槍掉在地上發出聲響,便再也沒有了任何聲音。

    “今天才是愚人節啊!”一連長抱著頭坐在地上說。

    當大家都以為他要痛哭一場的時候,他竟驀地狂笑出聲道:“前幾天我還在想,老子我扯光榮彈的時候要用什麼口號,卻讓這笑話消息弄得半途而廢,現在大家想想,用什麼才最有氣勢?”

    開始只有幾個人在那裡抽嘴角,但當人們看到了伙伴們那一個個硬扯出來的,比哭還要難看的笑臉時,震天的狂笑聲便在這基地中掀了起來,一時間,大伙兒紛紛出謀畫策——“用炎黃人民萬歲!”“太俗,應該是大炎黃民族永垂不朽!”“錯,罵一句——堅羅鬼子們都去死,才最爽!”“明顯的政治教育不合格!發動這場戰爭的,是那些處在上層階級的政客,和廣大的堅羅人民沒有什麼關系,你那樣太偏激!”“**!你說這種話,才更像是一個政客,老子我要是活著回去,一定要跟你單挑!”“我怕你不成,有種的就別死!”“去你媽的,誰死誰是王八蛋!”

    亂哄哄的像菜市場一樣的呼嘯聲過去,撤退人員也該離開了。

    趁著這堅羅人退下去的時候,大家臨時又開了一場歡送會,一時間國文外語大雜燴,全是一片雜音。

    抱著幾個月共同奮戰的戰友,大老爺兒們一個個地向女人看齊。

    他們在近於口角的祝福聲中,向著戰友、伙伴、兄弟們,做出了可能是最後一次的道別。

    梁營長和敏大姐經典式的深吻,成為了永久的回憶,傭兵連的伙伴們強扯著淚如雨下的女兵們,向處在十一層的通道奔去。

    梁營長甚至來不及遮掩一下滿臉的淚水,便干嚎著下了命令,要全體移向第十層,因為在那裡,是最好的掩護地點。而在這裡的所有彈藥補給,能拿的拿,不能拿的,干脆放棄。

    我的腳下奔跑著唯妙唯肖的機器貓,這是女兵們硬塞給我的。

    她們為我帶走了蘇怡她們送給我的具有紀念意義的小玩意兒,卻留下了這個,似乎在期待著這個高科技結晶的小貓咪,可以帶來奇跡。

    奇跡嗎?嘿嘿,奇跡奇跡並沒有發生啊從昏天黑地的眩暈中勉強恢復過來,我的手支撐著巖壁,辛苦地沐浴著清冷寒凜的月光。爺爺送我的軟劍碎成了千百片,深深地嵌入了四面的巖石之中。同時,這四面巖石也是慘被分屍的古立班那機械身體的分布地,他為奇喀擋了那一記,也送了他一條命。這一生一死,對上帝來說,是很公平,但對我而言——他***,十方神仙都瞎了眼不成!身上的血流干了只不知這到底是功力大成,還是生命大限而我的耳朵,正聽聞著最後一滴血滴在碎石上的古怪聲音,有那麼一秒鍾,我只想哭!

    “張真宇”

    奇喀嘶啞的聲音,比任何一個時候都要刺耳,裡面的殺氣,也比任何一個時候都要濃烈,我卻根本懶得看他一眼。

    包括他在內的十二個高級改造人,成半圓形將我圍在當中,只是圍住而已。

    剛剛天擊道連續七發,絕對地超出了極限的力量,就算是沒有將他們分屍,也足以毀掉他們的行動機能,大家現在,都只是坐在地上大眼瞪小眼,如此而已。

    遠處一綿長嘶啞的狂笑聲,在那一聲巨響過後,便再沒有響起。

    在奇喀這家伙的干擾下,我終究還是沒有聽到他最後喊了些什麼口號。但只是聽到那暢快的笑聲,我便不由得扯起嘴角,與之相和。

    王顏教導員靜靜地伏在我身邊,寂然不動。

    可是我應該也能夠想象得到,他臉上微微的笑容,難熬而不見天日的日子,終於結束了,他眼眸的最後一道光景,便是天上那冷寂清寒的月華

    而似乎有些冷場的槍聲,在幾下後突然又激烈了一陣,這突然爆發出的小高潮,無疑是斷去了雙腿的梁營長所為。

    而噴吐出來的火舌,在此刻顯得格外耀眼,而特制的穿甲彈,所帶給敵人的最後禮物,無疑是更加血腥。

    我微微地垂下頭去,用我現在所能發出的最大力量,按住想要掙扎的小葉——如果你真的有“無存在感”的天賦,那麼,這時候,求求你,看在我渾身血液流干的分上,展現給我看,好嗎?

    真的不想再死人了!

    不騙你!

    看著平日裡完全不屑一顧的彈片,飛進了小昭的太陽穴,那滋味,不好但是,那種眼睜睜的無力感,更糟!

    所以,求你了,小葉,如果你還不想讓咱們營裡落個男人死光光的笑話,你就乖乖的,不要動,如果你能活著回家,我們就贏了!

    第二波的暈眩襲擊過來,極其衰弱的身體,和體內過分膨脹的真氣,在我的體內形成了尖銳而不可調和的矛盾。

    十幾年積極鍛煉的肌肉也禁不住如此的沖擊,一片片,一條條地裂開,眼睛裡的景物剎那間鋪上了一層血紅。

    奇喀怪異的笑聲,也扭曲著送進我的腦子裡,也是啊,這個時候不幸災樂禍,難道還要等到下輩子嗎?

    我已經沒力氣去察看現在我身體的狀況了,本來應該讓我死去活來的痛苦,在現在這種死氣沉沉的狀態下,也造不出什麼大風浪來。

    用最後一絲力氣壓住了小葉的反抗,我抬眼看著四肢不全的奇喀,卻見他臉上是滿滿的驚喜若狂的笑容。

    什麼喜怒不形於色的修為,全是狗屁!

    嗯,我也聽出來了,堅羅人第二波精銳部隊終於壓了上來,在這種情形下,對我來說,這幾乎是等於死刑的宣判。

    奇喀一點兒也不掩飾地哈哈大笑起來,我冷冷一哼,不就是援軍嗎,神氣什麼!說不定老子也有呢“喵”氣氛繃得要爆炸的戰場上,因為這一聲貓叫而變得滑稽可笑。

    我想都沒想,我哈地一聲大笑起來,奇喀的臉色想來也不太好看,對他而言,“大煞風景”用在此處,可以說是十分絕妙。

    然而,我的笑聲才剛剛起來,眼角處卻突然湧進幾道淡藍色的弧光,其勢之強,幾乎讓我以為是昨天那被我砍掉腦袋的“放電男”復生了,但其所攻擊的目標,卻讓我一下子明白過來——天才少女送來的機器貓,可不真的只是好玩而已!突如其來的高壓電,即使無法造成一擊必殺的效果,卻仍然可以讓奇喀他們人仰馬翻。有幾個本來傷勢已經過重的,竟然當場短路斃命,算是天上掉下了一個好大的餡餅,讓臨死的我吃得好飽!

    堅羅精銳部隊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偌大的雙尖峰陣最後的一點兒槍炮聲,也於此刻消失。

    他們算不上整齊的步伐,在此刻變得非常清晰,有生力軍來了——我甚至可以看到,他們那種勝利者所特有的趾高氣揚的臉!

    奇喀用盡他所有的力量大吼了出聲,前面一連串用的全是堅羅語,我只聽懂了最後一個單詞:“Fire!”鋪天蓋地的彈雨激光鐳射,將我的身體四周覆蓋,也不知有多少打在了我早已全無知覺的身上。沒有什麼痛感,但看著密集的火力將身邊的小貓打到不成貓形,我仍是咬了一下牙,很心疼啊!它的人造毛皮下正閃爍著隱隱的電火花,不知是短路還是正常現象。

    它想跳開,但還是慢了些,只在空中便再次受了重擊,前肢帶著閃爍不斷的電火花飛了出去,它失去了平衡,一個倒栽蔥便摔在地上。

    雖然不過是機器,但我仍為它歎了一口氣。

    它是怎麼也比不過正規軍的,出其不意的一手,已經很讓我滿足了,而那個,已是它的最大極限了吧。

    心中的慨歎未了,貓咪半張的口中突然泛出了微光。

    “脈沖炮!”

    心裡面閃過這個念頭,我的第一個反應便是強行使力,將我手邊的小葉遠遠地扔了出去。

    可能真的是潛力爆發,扔的距離之遠,連我自己也不敢相信,順著山坡,小葉的悶哼連連,滾下山去。

    我相信他死不了笑容才剛剛上臉,幾乎可以把我的眼睛刺瞎的強光射出,將這黯沉的夜色整個地照亮開來,沖擊波席卷而至,將我遠遠地吹飛開去。

    “砰!”

    一具屍體淒慘地跌落到我的身邊,干癟的手臂,無巧不巧地打在我的臉上,我“呸”了一聲,勉強伸手把它撥開。

    不過,很奇怪啊,脈沖炮難道能夠在不損人表皮的前提下,將人的血液水分全數抽干?

    這可是一項新發現啊

    “砰!”又是一具,而伴隨其後的,則是奇喀低啞的笑聲道:“張真宇你好!”雖然還是一樣地難聽,但我卻聽出,他嗓音中氣的充沛,與這之前簡直是判若兩人!怪物怎麼回事?勉力抬起頭看他,卻見到他皮膚下流動著鮮紅的能量。不給我進一步觀察的空間,他一把揪起了我的領子,用僅存的一條腿支地,將我舉在半空中,和他對視。“張真宇”可能是他的中央處理器被打壞了,他大概只會說這有限的幾個字了。這個念頭讓我嘿嘿地笑出聲來,但馬上便吃了重重的一記耳光。他的眼睛整個地變成了血紅色。“張真宇!”哇哈哈哈哈哈哈哈,還是這幾個字。

    這家伙這家伙我笑得身子都蜷曲起來,同時也大約明白了他突然有如此神力的原因——應該是能量奪取之類的法子吧。

    而那些積極沖上營救長官的堅羅大兵,還有幾個能活下來呢?

    不過,我不能不說,這法子好,用這種法子,就輕而易舉地將我最後的一線生機抹殺!

    今天,大概呃,也許是一定的,完囉這樣的念頭在我腦中一閃而過,心神相交,形體為用,相應的,禁錮在體內某個竅穴的奇異力量瞬間解封,並溢滿了我的四肢!

    “張真宇!”

    這三個字,大概是他今夜至此刻起唯一的一個配音了,奇喀殘缺不全的拳頭再次轟上了我的臉混帳東西!打人不打臉,你的主子沒教過你這種起碼的禮貌嗎?

    整個爆發出來的真氣,將他的這條放肆的胳膊瞬間震成了千百片,順便將這家伙狠狠地打飛出去。

    輕輕地落地,我抬眼對上了奇喀霎時間扭曲了的丑臉,狠狠地對他比出了中指。

    “如果以活命為前提,想殺了你,老子自認辦不到,但以不要命為基礎,殺你就像捏死一只螞蟻!”

    一步跨越了兩人之間的距離,一報還一報,我捏著他的脖子把他提了起來,體內的力量瞬間湧出,將他體內所有的機能瞬間毀滅,他的眼神立時黯淡了下去。

    手上再用勁,金屬撕裂的聲響從手心裡傳了出來,我逼著他仰頭看向天上,我也抬頭看向了天空。

    天空中稀疏的幾顆星星,在漸亮的天色中苟延殘喘。

    我的目光定在天空中,腦海中卻翻騰出了無數的形象,羅教導員、梁營長、王顏、小昭、一連長、我的傭兵伙伴們,還有,那生死不知的林伊、敏大姐、小葉,還有,在低峰陣地的戰友們那麼多人都不見啦!就像這天上的星星,可以見到的,好少!

    本來不應該這樣的!

    奇喀體內最後的一絲生機被擠壓了出來,但我體內那狂暴的力量依然有增無減,它,正在一分一毫地剝奪我留在地面上的權利。

    我看向奇喀了無生機的老臉,嘿嘿一笑,像扔一根稻草,把他遠遠地扔向天空,讓他在空中爆散——先走一步吧,你這個混球!

    “看啊,星星掉下來了!”

    縱聲長嘯,身體便像是一個逆向的流星,沖向了那晨曦籠罩下的天空。

    身體自發地動作著,復雜玄奧的手印在胸前結成,再移向眉心,定在了印堂之前。

    此時,我的身體達到了最高點,這裡有幾千米呢?身體很熱我口中的嘯聲再度拔高,身體卻仿佛流星劃過長空,在空中劃過了一條絢麗的軌跡,發出了席卷千裡的銳嘯,轟然下墜——星殞!

    眼前閃過了千百道形象,似聚又散,最後皆在高溫中化成虛無,身體好像是化成了飛灰,我的意識也隨之而去。

    隱隱的,傳來了朱翎淒厲的鳴叫。

    而同一時間,一股強橫霸道至不可一世,但又親切無比的神念橫空而來,霸道地想攫回我漸逝的思維,卻只惹來我的一笑。

    “醒了啊,爸最後一刻,你來湊什麼熱鬧,這時候,讓我想起個美人兒,多好!”

    呼嘯聲如山崩海嘯般撲來,瞬間卷走了我最後那一絲模糊的思念。

    恍惚中,那是幾個美少女在對我微笑,心想事成,當如是乎?

    曙光破雲而出,黑暗和光明同時到來!

    雙尖峰,崩塌了!

    帶著裡面剛剛進駐五百四十七名堅羅精銳的海軍陸戰隊隊員的生命,就那麼在從天而降的星辰之下,在震動天地的巨響之中,從山頂到山腳,依次崩潰。

    兩座主峰陣地激烈地碰撞,炸出了漫天的火花。

    雙尖峰下仍兀自對峙的雙方軍隊都呆了,大地隆隆地震動著,天上像下了石雨——這是天災!

    所有可能記錄這一時刻的攝影機,全數定格在這一剎那,在崩塌了的山峰之上,血紅色的光芒在那裡盤旋著,尖銳的嘯聲回蕩在天際,響應著沉悶的大地吼叫。

    一波又一波有若實質的音波,在天空中擴散開來,聲傳千裡,帶給某些人一個確切的信息——炎黃進化力量的後起之秀、張氏家族傳人、東海武魁張真宇,歿!

    第一時間接收到這個信息的羅巴洲的貴公子飄浮在雲層之上,俯視著已經變形的大地。

    一向從容的俊臉上,仍然殘留著百年難得一見的錯愕,其中,更有那麼一絲惋惜,還有一點莫名的愧疚。

    良久,他打通了單線聯系的手機,用平靜但顯得低沉的聲音,向遠方的佳人報告這個消息。

    “對不起,斯蒂安或許,伯父會很傷心”

    談話在兩分鍾後結束,他隨即又接上了一個公用線路,這時候,他的聲音已經恢復了一貫的冷靜和悠閒:“確認再起不能,請求注銷身分再次確認,請求注銷!”

    遠在大洋彼岸的禁忌科技力量通過其當事人的身分,以及在軍方的特殊渠道,較早地得到了這一信息。

    但其高層的反應,算不上有多麼愉快,自身的損失,也只有自己才知道。

    東半球的長鏈半島上,此刻正是晨光滿天,而在禁忌所在的堅羅首府,則是剛剛入夜的時分,仍在苟延殘喘的夕陽殘照,越過了摩天大廈的陰影,進入了高層所在的房間,反射出一片冷寂的金屬光澤。

    “總算死了卻沒有留下一點兒可供研究的東西”

    “還有奇喀,屍骨無存——那是個多好的實驗品啊!”

    “死了,就是好消息吧不過,也不一定,那個人醒來了!”

    一句話將所有人都打入了冷冰冰的地獄之中,剛剛所說的那句“好消息”,現在聽起來,也煞是諷刺。

    大家都明白,雖說在明處是全力擊殺那個已死的少年,但骨子裡面,他們之中又有誰敢忽略掉少年身後的龐大勢力?

    名義上,禁忌派出了整個東方的戰斗群參與狙殺行動,實力占禁忌的三分之一強!然而,真正代表強勁實力的五個極限高手一個未動,全數集中在總部內,為的便是這一天!

    照理說,他們應該放心了,只是現在,他們捫心自問,誰能承受一個失去了唯一兒子的父親的憤怒?

    更要命的是,這個父親,完全有能力角逐世界寶座!

    而所有的人都保持著矜持的沉默,但,在反射出的冰冷的光芒照耀下,沒有一個人的臉上具備著起碼的血色!

    梵河三角洲,水質最為純淨的河段,巍峨的神廟跨河而立,數以萬計的朝聖者,向著他們至高無上的神,頂禮膜拜。

    遠方的信息沒有進入他們的感知范圍,只是隱秘地在神廟的高層之中流傳,半個小時後,當消息再度確認,一條信息便反饋了回去。

    “確認再起不能,請求注銷身分再次確認,請求注銷!注銷完成!”

    在黑天洲和中天洲唯一的一處陸地交界點,戰斗仍是方興未艾,但戰斗雙方中的高層,依然在戰事的緩沖時期,少有地共同發出信息。

    “確認再起不能,請求注銷身分再次確認,請求注銷!注銷完成!”

    在西羅巴洲的聖天主教廷,在中天洲西部的真主聖地,在落後的索亞古大陸洲某個秘密總部,“三大制約”極具默契地同時發出確定信息。

    “確認再起不能,請求注銷身分再次確認,請求注銷!注銷完成!”

    而在浩京,本來可以以不下於任何方面的速度反應出來的信息,在三天後,卻仍然沉默著。

    在一個普通人的雅致院落裡,從遠方來的客人敲響了房門。

    “前輩,對於這件事,我們的心裡都不好受,並為我方的救援不力,感到遺憾”

    三十歲左右的男子,將一連串聲情並茂且無懈可擊的言語,以充沛的感情為基礎,流利的抒發出來。

    說得連他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很抱歉,但是,即使是這樣,沉默地坐在桌子的另一邊的老人所給予的反應,依然是沉默。

    男子雖然沒有天真地想過,對方會給自己建設性的回答,但,對著世上屈指可數的高人,他所受的壓力,可不只是一點點兒而已。

    在以炎黃人所特有的談話方式繞了一大圈後,他終於忍受不住漸增的壓力,抱著早死早超生的心態,小心翼翼地剝開了這所有廢話所包裹著的內在東西。

    “這個,總部覺得關於身分的注銷一節,似乎是不能再拖下去了我是說,逝者已矣,我們似乎應該那個啊,這是上面的意思,我”

    老人在這個時候,才真正地將目光投注在他的臉上;似乎還算是比較平靜的瞳孔中,卻給了男人一種強大到無以復加的恐懼。

    這個已二十年不問世事的老人所生成的陰郁情感,如果想將其宣洩出來,大概是需要再一場的世界大戰做藥引啊“吱呀”

    古式的竹門,在微微的聲響中打開,與這古樸內斂的死物不同,席卷天地的霸氣,便在這幾可忽略的響動中整個地噴發開來。

    男人根本就沒有第二個選擇,立即變成了滾地葫蘆,整個人肉球般倒翻出門外,一時間再起不能。

    “張張雲忘!”

    過度的驚懼,使他一下子喊出了始作俑者的名字,這也使他再受重擊,翻翻滾滾地飛出牆外。

    瀕臨昏迷的神智,令他只聽到那最後一聲已經壓抑了好久的低吼——“張家的男人,就算是死了,也能再從地獄裡爬出來!請你們——記住這一點!”

    分明是開春以來少有的艷陽天,但是此刻,滾滾陰雷自天空中閃過,遮雲蔽日,令大地陷入一片昏暗,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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