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之海洋 第七卷 第十章 寰宇整風
    百爾特之戰進行得鬼鬼祟祟,但其對雷隆多發展的意義卻極其重大。可以說,掌握了百爾特後,雷隆多真正成為了一個獨立王國,獨立的擴張性持續發展從夢想成為了現實的可能。吃飽了皇糧的超霸地主奧維馬斯上將看到身邊出現了一個自耕農,大概是一時還看不上我的這點家當,因此對此事和策劃此事的我顯示出了正面的態度,連連稱讚說「幹得好」。而各地來電更如雪花一般飛來,除去被視為無效信息的主星上無數弱智女流fax來的求愛信,GDI三星總局那邊的意見是跟奧上將一致的,給予了不花錢的口頭表彰。永尾直樹的來電則是「不賴嘛,黃而君」,然後跟著一個附件,上面詳細探討了我們兩星開展進一步全面經濟合作的意向。當然,不可能十全十美——當領導幹部就得做好這樣的心理準備。果然,阿爾法那邊冒出了孑然不同的意見。

    百爾特的位置很特殊,與三星分隔都非常之遠,要仔細丈量直線距離的話,確實離阿爾法更近一些。三星礦區部署圖上最開始將其劃給阿爾法,後來發現上面有費裡亞軍,便劃為敵占區。可是仔細探測之後發現那邊的敵軍並沒有強大到需要三星總局專門分劃新戰區的地步,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精神便又恢復成了礦區,還是劃給阿爾法。但無論劃或不劃,怎麼劃,大家都明白,如果沒有奧維馬斯艦隊或雷隆多全部陸軍不惜代價的拼血式攻擊,那裡是不可能得到的。因此,根本就沒人認真地將其對待為阿爾法的法定領土。但是阿爾法的法人代表當然不會這麼想——陳琪會怎麼想,我並不清楚,但那個小白臉的反應則完全在我的算中。他跳得三千尺高,傳真了一份手書的檄文討伐我,同時還傳送三星總局。檄文寫得洋洋灑灑,也不知是熬了多少夜寫出來的,主要意思是我黃某人未事先協商便搶奪在法律上明確屬於他們的資源,是當斬的大罪。可是,這種事情即使鬧到三星總局那邊,老爺們也只會打兩句「和氣為貴」的哈哈,然後全權委託奧維馬斯上將調停。奧上將會用心調解麼?反正我已經佔在那裡了,要我走,沒門。

    我看完了他的檄文,便開始謀劃將來該如何應對王學平那邊鬧起來的扯皮事件。寒寒把傳真拿去又看了一回,歎息道:「這傢伙真沒前途,一點都不會隱忍不發。這個時候,最理智的應該是鑽死這個法律空子,軟硬兼施地要求雷隆多給予其補償吧?他這樣做,只會把事情鬧得更僵,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不會得到上面的的。」我不由仰頭大笑了起來,說:「寒寒,你還是把男人間的意氣爭鬥看得簡單了。很多時候,理智的事是做不得的,情感這種無謂的東西,對於血肉之軀來說卻永遠優先於理智。拿文房四寶來,我給他寫回信!」

    我的專長是搞計算機,因此呢,打字遠遠多於寫字。偶爾親自動手寫寫材料,大家都以為鬼節將臨,我在畫符鎮妖。寒寒對此非常瞭解,一聽說我要文房四寶,頓時嘴張得可以吞下鴨蛋。我連催了幾句,她才一溜煙出去給我拿了傢伙來。我讓她磨好墨,鋪開宣紙,運氣執筆蘸墨在紙上懸停許久,腦中反覆醞釀。直到成竹已在胸口生根發芽,方才猛地運筆下去,飛快地畫出了一隻黑血淋漓的狗頭,腦門左側黃金分割點處插了一把軒轅菜刀。畫完後,手腕一抖,又在旁邊龍飛鳳舞地寫下一行字:

    流不幹的英雄血,殺不盡的瘋狗頭。

    寒寒看著我的墨寶,已經驚到了下巴脫臼的地步,怎麼召喚都醒不過來了。我只得親自跑出去在她抽屜裡找來總督大印,在上面印了一記,然後交給機要傳真立即發回,照例抄送三星總局一份。等寒寒反應過來追上來勸阻時,已經發出而不可追回。她連連跺腳,說:「你又何必如此。他作小人就罷了,你還這樣……也顯得太沒品了!」我昂然自得地回答說:「跟沒品的狗針鋒相對地更加沒品才是負負得正真理的實際體現。」

    與王學平的嘴仗並沒有繼續下去,因為上面迅速給我們找了很多事做。北京GDI向來以大時代以來功勞最大、最純血的繼承人自居,這次手握全球決策權,更加威風得不可一世。借幻界大敗之機,他們趁機號令天下,命令各個GDI分支機構成立政治局(處),以戰時緊急情況為名取代了各地地方政府。雖然南京、美洲等地GDI在此之前已經這麼幹了,而且大家都已經預料到了會有這一天。可是GDI終於在成立之後第一次完全重獲全球權力,而這麼光輝偉大的一日是在北京GDI手中創造的!因此他們不免得意得過了份。奪權就奪權,兵荒馬亂的奪了權就得干更多的事。可他們搞定了政治取代的大事之後,並沒有立即動手向三星全面投入資源和兵力,而是……繼續六六年一號文件的精神,搞起了「自查自糾」、「大學習、大討論」等一系列運動。

    可是,咱們三星總局的前沿一號首長奧維馬斯上將大人特別討厭這些調調,一直以戰事繁忙為由抗命不從,月球門以外的三星區域已經在上面的壓力下拖延了四個多月。現在能打的仗一時似乎已經打完了,主星那邊已經把地面包括月球表面上的所有人都修整過了,終於無法忍受宇宙邊緣還有十多萬沒有經過仔細查找自身問題的頑固分子存在,連連發文逼迫三星前沿開展大學習大討論活動。奧上將壓得太久,終於到了頂不住的時候,上面發來的政治學習文件就如幻界失敗的消息一般如雪片一般飛來,不到兩天,寒寒桌面上就堆出了三堆兩尺來高的文件,全都要求傳達到每一個官兵。有一半甚至要求傳達到街道居委會,讓三星土生民也來享受一回組織上的精心關懷和思想洗禮。奧上將的倔勁起來,以養病為名躲到醫院去happy,把組織學習一事丟給了艦隊副司令張寧。這個傢伙就相當犯嫌了,本身就在奧艦隊負責思想教育和隊伍建設,整日沒事找事。現在上面給了他這麼大一個胡蘿蔔,他非得揮起來當棒槌使不可。

    張寧當道,三星前沿的怪事就一籮筐一籮筐地冒了出來。他這個人也算挺可悲,也許他自己不覺得,可我覺得大家都是那麼看他的:那些思想教育什麼的陳辭濫調,都是司徒王時代開始提出來糊弄廣大無知官兵的,現在民智發達,已經沒人再把那些當回事,都在陽奉陰違。可張寧不一樣,他這人的本事比之能自我催眠的我黃某人還厲害。我要幹那種事,非得受了很大的刺激,情緒極度失控之下才能做得出來。可他只需要把上面發的文件讀上幾遍,就能將自己說服,催眠自己相信那些東西所說的都完美無暇,都是毋庸置疑地絕對正確的……

    一言難盡。簡而言之,一聽說張寧要負責此事,我們的腦袋都炸了。這傢伙把自己關起來好生學習了三天文件之後,開始耍起威風來。上面搞了些阿里布達不著邊際的思想概念,本來已經把主星上的眾人害得夠慘,可他還認真異常地拿過來結合三星實際研究制定切實的措施,並且一定要四處推廣,作為自己的政績。上面確實太不像話,這幾個月高高在上地制定了許多莫名其妙X條禁令、M項注意、N個嚴禁……我粗粗數了一下,反正這些條條款款已經把漢字裡的一至九全部占完了,只差ま無人佔用,躲過了一劫。

    張寧中將全心全意地投身入政治學習,苦思三天之後,發明了一個「九十八條心得」,要求三星全部官兵熟記熟背,隨時抽查。普通居民必須能背誦五十條以上,不然給軍法處臨檢到不合格的話就無條件拘留強制學習。

    轉瞬間,三星就給張大人整得雞犬不寧。人人挑燈背書、寫心得體會,四處可聞鬼哭狼嚎之聲聲入耳。

    GDI內部有種很奇特的死要面子現象。就算是搞貪污腐化、欺上瞞下,乃至像我這樣的默默搞獨立王國或奧上將那樣的居功自傲目空一切,上面都是可以默許的。但是,凡是類似這種的整風運動,則絕對不允許打馬虎眼。越是上位高層,越把這種事當作一件最最重要的事來抓。大概是因為他們也只有這種事可以抓一抓,抖抖威風罷?上面壓張寧,張寧就來壓我等。我如果抗命不從或者敷衍了事,給張寧抓到了把柄的話,其後果絕對大大不妙。

    為了防止這種大大不妙的可能成為現實,我只得繼續一本正經地繼續往下整到底。按我的安排,寒寒和提都斯負責陸軍那邊的整風,我和虹翔分管艦隊,小淫賊、楊嵐跟著巴斯克冰去聯繫居委會搞群眾教育。分工完畢,除了虹翔,所有人都對我怒目相視。畢竟艦隊雖然級別高,現在卻只有五百多號人,那些艦艇飛機可用不著費心費時間去教育、催寫催收心得體會。我撿的這個柿子也軟得太過分了。

    這個小艦隊的整風教育,搞起來也就是劃責任田,不甚麻煩。唯一的麻煩只是寒寒不肯給我代寫心得體會,得我自己寫,我轉手又丟給艦隊內勤科去辦了,反正我是兼任的司令嘛,使喚使喚他們也是應該的。我和虹翔把艦隊又劃了一回,各自跑去坐聽了兩天的匯報,會議記錄、官兵心得體會等交給艦隊內勤科整了兩大本,便基本完畢了。可寒寒、提都斯等人則忙得發暈:雷隆多現在行星本土上包括訓練學員在內足足有五萬陸軍,中心區便有十六萬居民,那些傢伙有的忙吧?迅速搞定了差事的我不敢回總督府,反正現在張寧要求全體放下工作整頓兩個星期,也無事可做。在別人都很忙的時候顯得游手好閒的人是會遭人嫉恨的,如同高考前夕的保送生。因此我每天上班時間就往艦隊跑,到虹翔的辦公室裡跟他吹牛聊天。有大山可侃,有空調可吹,美麗小妞金靈時不時還帶來甜點給我們沏茶下著吃,實在閒慌了要找正經事做,還可以與虹翔討教天界武學問題。這樣的好日子過得我樂不思蜀,只是偶爾看到他和金靈親密模樣,有點羨慕和嫉妒。

    一天,我和虹翔正人手一本《playboy》,討論如何活學活用天龍潛元功隨時實現轉移視線分心大法一類的奇門招數時,洋子突然找上門來。她一進門,正看見我倆形象猥瑣地對著playboy女郎大發評論,立即大罵道:「種豬!」

    「出去,出去!」我臉一沉,說:「穿著制服就是以公事身份來辦公事的,你嘴裡不乾不淨地說什麼?重新敲門,要喊『總督,司令』,懂不懂規矩?」

    洋子立即抄起涼鞋要跟我拚命,我在虹翔桌子上找了半天,卻沒找到煙灰缸一類可以用來反擊的傢伙。虹翔苦笑了兩聲,站起來當和事佬:「算了,算了。御道上尉,有什麼事請說吧。另外,種豬這種稱號只限於對他好不好?我起碼也能算個種馬吧?」

    我、虹翔、巴斯克冰和郭光臭味相投,經常廝混。彼此配合越來越默契,近來威名遠播,基層軍民給我們取了個外號叫「四大奇人(淫)」。洋子雖然放肆,可是與兩奇放對卻仍然實力不足,只得忍氣吞聲地坐了下來,翻開手中的文件夾,說:「有些奇怪的跡象……」

    「不是情報?」我立即去抓她的字眼。

    洋子很奇怪地沒有反對,點頭說:「是,確實不具備成為情報的必備因素。費裡亞應該是已經總結到了最近幾次失敗的教訓,他們的通訊開始使用密碼和方言……」

    「方——言???」我和虹翔異口同聲地重複道。

    「是的,這種方法古已有之。在彼此瞭解不是很深的情況下,是一種切實可行的有效加密法。」洋子抬頭看了看我,又低下頭去念:「所以,這兩個月的情報收穫不大,幾乎沒有什麼進展。」

    「這情況你跟我說過一次,我當時不是就給你增派了密碼學家了嗎?」我反問道。

    「沒錯,是增派了。他們的工作也很有力,現在費裡亞方的情報格式基本已經破譯了。但方言的研究不可能一蹴而就,得有個過程。」

    我點了點頭,說:「也就是說,最近幾個月不要指望你那邊有情報是吧?我明白了。」

    「不是那麼簡單。」洋子見我神態敷衍,急忙說:「雖然不能完全破譯,但憑我對他們語言的瞭解,還是得到了隻言片語的信息。某些信息非常奇怪和不可思議,提到了『北京』和『全會』。」

    我和虹翔都一骨碌坐正了,異口同聲地逼問:「你敢肯定?」

    「這個……」洋子露出了為難的神色,說:「畢竟方言研究沒有進展,我只是憑直覺和經驗這麼說的。那些東西沒有連貫起來的話是根本無法得到證明的,所以我不能肯定地說那就是在說北京或全會,只是說這種可能非常大。」

    「咦∼∼∼∼呀!!!!!!」

    「切∼∼∼∼∼∼∼∼∼∼∼∼」

    我和虹翔同時發出了不負責任的長長歎息。虹翔搖頭晃腦了一陣,說:「小姐,三星是一個半封閉的絕妙防禦圈,還有實力增強很多的奧維馬斯艦隊在月球門附近機動,你倒是說說看,敵人怎樣能夠打到北京?方法不外有二:一個是繞開我們的視線,偷偷潛入;另一個是硬碰硬地先強攻下三星,消滅奧維馬斯艦隊。照目前的形勢看來,這些都是不可能做到的。」

    「副司令說得不錯。」我幫腔道:「洋子,你是不是太忙了以致太過敏了?差不多改考慮給自己放個短假休息一下吧。不過,你的思想匯報、心得體會那些寫好了嗎?要休假旅遊可得先把這一頭的事搞定啊,不然查起來我也罩不了你。」

    洋子是個對政治完全不感興趣的人,我就料到她根本沒著手學習過。果然一問起來,她便露出了慌張神色,虹翔趁機向她抽背張寧大人高度歸納總結出來的九十八條心得,洋子頓時出現了腹瀉脫水的症狀,迅速以治病為由逃離了艦隊辦公區。我和虹翔對視一眼,都得意得哈哈大笑了起來。倆人乾笑了一陣,慢慢的卻又不笑了。虹翔想了半天,審慎地問:「全會什麼時候召開?」

    「沒多久了,七月初吧。」我轉臉笑道:「怎麼,你還真擔心她說的那些問題啊?」

    「小心點總是對的,你說怎樣?」

    我考慮了一會,終於同意了虹翔的意見,寫了個材料,說據不可考證的情報,費裡亞可能會於GDI召開全會之際對我方展開行動,具體目標不明,也許與北京有關。材料寫完,我和虹翔互相審了一下,看到那些「可能」和「也許」,都只有苦笑起來。加了兩句希望奧上將斟酌考慮此情況的官話,用機要件發了過去。

    奧上將的回復又快又簡單:

    「本官已做好了份內一切與全會太空防線保衛有關事宜的安排,總督不必勞心於此。」

    我算是碰了個軟釘子吧?不過,以洋子的這麼點可謂絕對是空穴來風的情報,匯報給上面被蕩是正常得很的。寫這材料時,我就已經預料到了這個結果。我反正給人蕩慣了的,也沒有當回事,跟虹翔繼續吹了幾句牛便把此事完全丟在了腦後。

    六月下旬,雷隆多的學習討論運動終於告一段落。這種運動GDI幾十年如一日地搞,沒有一點創新,弄得大家都疲倦不堪。收了幾十萬份心得體會(沒錯,每個人都要交好幾份,合起來就那麼多),我們這些身居高位者也必須說幾句話,免得張寧來查會議記錄時不好交代。於是我召開了一個團級以上幹部參與的中心學習會議以做完最後的官樣文章。艦隊的內勤科洋洋灑灑地給我寫了一萬多字的思想匯報,我猛跳著讀,用了三分鐘把縮略版本念完,就叫寒寒繼續。大伙看我都如此不認真,一個個的上行下效,預期要開五個小時的會只用了半個小時就完結了。提都斯連連皺眉,要我帶頭認真一點,不然他這個會議記錄很難做,萬一給小人告發我們集體舞弊,那可就麻煩了。我聳聳肩,說:「那就沒辦法了。這裡的都是自己人,不會去打小報告。可是外面的就難說了。這樣吧,大伙繼續在這會議室裡坐著,隨便吹吹。戰情啊,八卦新聞啊,什麼都可以。憋夠五個小時再出去吧,晚上我請客。當然,自己預先有安排的就不必勉強了,也替我省倆經費。」

    本來沒幾個人,只坐了個橢圓形會議桌,結果都轟然叫好,看來非吃定了我不可。幾個帶兵的頓時發起牢騷來,責難上面派下的這種學習任務簡直是扯淡,該忙的不忙,整人的事倒忙得不亦樂乎。他們也不知道哪裡聽來的消息,說是主星上整得過分多了,聽說新羅馬GDI的漢堡分部規定了例如公務員不許當眾挖鼻屎這樣的荒唐「禁令」,違令者記大過處分以上,最高直至開除公職!

    GDI在六七年整風最早時制定的禁令裡規定凡GDI內軍、警性質人員上班時間不許飲酒,違令者開除公職——這還稍微像話一些,可到了下面就立即走樣:大多數地方為了顯示自己深刻領會並積極發揚上面的精神,你追我趕地往上面添磚加瓦建違章建築,增補規定了許多「二十四小時不許飲酒」、「嚴禁夫妻不和」一類的從根本上違反基本人權、勞動與僱傭關係法和公務員法的禁令。說來說去,大家都是唏噓無比,感覺還是在這種天高皇帝遠的地方過得比較爽,只要寫個幾千字交差就沒事了。主星那邊天天「改整」、「查擺」的不停,每回還要你交出新鮮玩意來,那可真是要逼死人。

    聽了這些荒唐傳言,我還沒發話,虹翔突然插嘴道:「大家不要得意,還得看奧上將什麼時候出院。如果他這麼一直賴在那裡不出山,讓張寧窮折騰下去。這裡遲早也會這樣,你們看著吧。別那麼瞪我,張寧當年考察過我,我知道他是個怎樣的人。嘖嘖,不得了。」

    我們這些高級將領、文官頓時嘈雜了起來。反正是關在小會議室裡舉行限定了時間的吹牛比賽,不吹白不吹。連提都斯都加了進來認真討論派出突擊隊做掉張寧的不可思議戰略。他們吹得厲害,我一時竟然插不進嘴去。正在摩拳擦掌,寒寒突然問:「你對現在形勢是怎麼看的?」

    「有些不安。」我直截了當地說:「一周以前,洋子向我報告了關於一個費裡亞也許知道北京將召開全會的消息。雖然這個消息基本不可考證,而且他們絕對沒有可能偷過我們的眼睛摸到主星上衝殺,可我心裡總有些不安。你給我報一報現在三星這邊的兵力情況。」

    寒寒對這些情況瞭如指掌,根本不用翻資料就報了出來:「奧維馬斯艦隊基本建成行星攻擊艦隊,大概再過一個月就能正式定下建制了。可惜可惜,你沒把戴江南拉過來。他們這麼一調,他的級別就比虹翔還高,跟你差不多了,估計再拉的可能非常之小。扯遠了,奧維馬斯艦隊包括後勤、技術人員在內,現在應該有十二萬左右的兵力。雷隆多有五萬陸軍,一萬採礦護衛隊。戶口上居民有十六萬,但因為以往徵人頭稅的原因,有很多隱瞞戶口的,我估計總人口起碼有二十五萬以上。阿爾法兩萬陸軍,移民工作剛剛開始,現在應該有五萬以下居民。亞當斯將建設為三星移民重點區域,但現在上面還沒多少人。總計……包括艦隊在內,在月球門以外的三星共有二十萬軍隊和三十多萬居民。」

    也許因為我倆身份特殊,又討論得一本正經,在座各位都停下了牢騷看著我倆。我點了點頭,說:「確實比一年半以前,我們來這裡時昌盛得多了。你們各位覺得如何?」

    下面都說好,都說我們會越混越好。我咧了咧嘴,說:「可是,大家在這個數字裡看到了什麼?只有雷隆多有相對充足的平民,也就是潛在的兵力補充源。其他的單位都得靠主星供給。而且,這裡的兵力增加得過快了,尤其是奧維馬斯艦隊。你們可知道主星現在有多少部隊?馬上要開全會,北京GDI竟然只抽得出一萬正規部隊,加上武警都不夠,還向南京方借調了兩萬部隊去加強防禦。現在整個主星的軍隊還不如我們雷隆多的多,所以他們逼我們寫心得體會也就不那麼窮凶極惡了——心裡還是多少有點發虛嘛。」

    虹翔嘿嘿笑了兩聲,說:「黃二,你擔心什麼?我們這裡囤駐重兵進行點防禦是很正確的戰略部署啊,難道放棄這個重要關隘口,給敵人直接打到主星的可能性?這裡多些兵也是正常的。主星那邊,一個是幻界戰爭損失太大,暫時補不起來,但過上兩三年就有了。另外,也完全無需設立那麼多地面部隊,根本用不著,吃餉倒厲害得很。」

    大家都附和虹翔的意見。他說得不錯,我一時也找不到反駁的話說,可心裡還是覺得不敵,支吾著說:「也許是我多慮了吧,可我總覺得自己象姜維。萬一給敵人找到陰平缺口越了過去,那就……」

    下面的人都傻眨著眼望著我,一時讓我疑惑起來,難道這話說錯了什麼不成?過了好半天,寒寒才勉強笑道:「這人愛講古,說些大家不知道的典故,別理他就成。」

    完了,難道這裡只有我一個人看過三國演義的嗎?我正在哀歎知音難尋時,巴斯克冰插話進來:「黃二,我知道你在惶恐什麼。大嫂就快要來了,你是期待過頭了,有些緊張兮兮的,這個正常得很,你寬心就是。」

    一說起我老婆的事,他們都熱心起來,七嘴八舌的拿我開涮。我只得勉強一笑,說:「大概是這樣吧。唉,這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只是解決個夫妻兩地分居問題而已。你們要吹吹別的去,說些正經的,別老來拿我開心。」

    我經常拿別人開心,所以這種要求得不到有效的,大家便對著幹,順勢集中將我意淫了一回。等他們鬧夠了,寒寒才突然說:「這麼說吧。這些天,大家都給我反映個事……你是不是考慮搬個大點的地方,好好收拾一下?你懶也不要緊,我可以找人給你辦妥。總之,嫂子要來的話,有個新家的模樣吧,也給大家增添些喜氣。」

    他們轟然叫好,可是我已經識破了他們的險惡用心。不就是自己想腐化墮落,可看著我帶頭窩在總督府裡的十二平方米休息室裡住不好意思下手麼?沒辦法,想想他們說的也確實沒錯,便點頭答應了。

    巴斯克冰的舅舅巴斯克桂聞訊後,慷慨捐獻了一處住房做為總督私邸。寒寒找來人打掃裝修了一遍,加了些防衛設施,便很是象模像樣了。這項工作搞完,六月已經結束。GDI全會即將召開,待得這次歷時一周的GDI最重要會議結束後,ferrari就會來到這裡,與我在這個溫馨美好的住處共建我們的星際家庭。小淫賊和楊嵐來參觀了一回,便立即看中了我這地方,號稱要將其作為他們新一處娛樂會所。Ferrari來了之後,面對這麼多新朋舊友,確實會很熱鬧吧?

    七月五日,偉大光榮的GDI全球聯合會第十一屆四中全會在北京隆重召開了。這是一次團結的大會、繼往開來的大會,因為大會主席暫時還沒講話,我們就先不能將其定性為勝利的大會,但這個勝利自然是手到擒來的。奧上將還在醫院裡打俄羅斯方塊遊戲——據說他練了個把月,已經成了一代高人,欺負得醫院的護士MM們眼淚連連。而艦隊工作呢,他上將大人其實絲毫沒有放鬆,聽說打板子以上、開銷五千元以上的事都得交他親手批准。為此,艦隊秘書處在他「病房」外面專門擺了張桌子,丟了三個專職秘書在那裡現場辦公。其他的重要大事就交給副司令張寧全權處置了。張寧中將仔細閱讀了上面發來的文件後,如我們所料地發出了重要指示:全體軍民停止工作、娛樂、婚喪嫁娶,全部拎小板凳到規定地點集中收看全會現場直播,以學習領會最高指示精神。全會一共開一周,大家就要堅持收看一周,再集中學習一周,每天一份兩千字心得體會。完結之後還要舉辦演講、歌詠比賽等形式各異的文藝活動以鼓舞大家學習上進的士氣云云。

    他玩的這些勾當,好像比我當年恐嚇第一步兵營還過分得多了……

    總之,我們都得集中觀看全會現場直播。三星系統的空間轉發器90%的資源都用來轉這套電視節目了,效果仍然差得很。我和那些團級以上幹部在小會議室裡集中收看,用的是六十英吋背投,還加了N個濾波器,可效果仍然慘不忍睹,也不知那些基層民眾在幾百人的社區會場裡看二十五寸是什麼概念?收視效果不好,我們這個小會場裡的高官們就又吵鬧了起來,開起了小會,提都斯則在一邊無奈地編造收視記錄。我窮極無聊,便跟虹翔開小會,討論洋子前兩天送來的一份情報。

    據洋子說,那情報是使用明文和標準費裡亞語言發出,簡直像是費裡亞故意說我們聽的。意思說:費裡亞帝國皇帝因前鋒奧德皮格的失敗,把突科茲元帥的對人類作戰司令位置下了,換了帝國宰相吉格斯上來,另外加了三個元帥輔佐。也就是說,那邊的兵力起碼增強了四倍。當然,以現在奧艦隊的狀況,這也不是什麼特別大的問題啦。我倆討論的焦點是費裡亞的元帥是否非常牛逼,如果遇到了最不該遇到的單挑場面,該由誰上——可虹翔說我打贏過他,自然是我上。媽媽的,連賴皮的也算!想來想去,我預備邀請外援助拳,便詢問他拉關係以重金若干加美女連城引誘他弟弟虹崖來之事。虹翔撇撇嘴,說這種東西請不來他,而且萬一哪天我真打動了他弟弟,他立即撒丫子走路。我將這兄弟二人拎在左右手天平中稱了好久,終於覺得更需要艦隊司令而非單挑專家,只得忍痛放棄了這個誘人的想法。

    虹翔見到我退讓,立即囂張起來。他對面前的全會轉播毫無興趣,反而大放厥辭。我覺得用觀看電視這種無聊差使來浪費他如此的無雙之才,實屬可惜,便特批他不必繼續觀看,拉上幾個手下到太空去巡邏,愛什麼時候回來就什麼時候回來。這傢伙一旦無聊起來,特會沒事找事。我老婆快來了,可不能跟著他胡鬧。如果不這樣想辦法趕他走,不到下班就一定會有人來投訴他的惡行的。

    支走了虹翔,會議室裡的氣氛才正常了少許。大家各自開著各自的小會,偶爾支起眼皮用餘光瞟一眼屏幕,表明自己還在認真學習。這樣的無聊日子還要過一周,真是難以想像!好歹我還有個盼頭:熬過去,ferrari就來了。下午收看時,大家例行埋頭捏造心得體會,我只是仰頭向天的幻想發呆,傻笑不已。寒寒被迫多次提醒我,她這次打死也不會幫我寫心得的。我只管想我的美好未來,呵呵笑道:「管他的,到時候再說。」

    一天的收視完畢後,大家一個個急匆匆如喪家之犬地奔回去了。不用腦子想,也可以預料到雷隆多市面上寫不出心得的眾人的哀嚎慘狀。我正準備去參觀參觀,突然ferrari又打了視頻電話來。她打過來太不容易,我們也就沒浪費時間在電話裡發會議的牢騷,而是說了幾句情話。可惜可惜,當年我和她在同一城市裡時,打電話是那麼的愜意和不計時間,到了此時方才知道分分秒秒時間之珍貴!我眼見通話時間將結束,急匆匆地說了兩句「missyou,waitingyou」,她非常高興,許諾說第二天會議結束後一定想辦法再給我打。

    這樣的發展,非常熟悉。我和她的軌道終於又慢慢地走向了一起。將來的生活已經是可以預測的了,雖然顯得似乎無趣許多,但是使自己的內心終結流浪漂泊的狀態也不壞,大概人類生來就是為了這個目標奮鬥的。我越想越美,吃了晚飯後草草看了幾份材料便早早睡了,預備第二天留足精神跟她打電話。可是,大概才睡了五六個小時,我突然被電話吵醒了。這時應該才凌晨三點而已,誰會打我這個沒有專人轉接打不進來的電話?我雖然給攪了美夢,心中大為惱怒(這時才理解到巴瑞特當年給我吵起床處置突發事件時的心情),可定念一想,肯定是重要事,便接起來問:「喂?」

    「喂……」電話裡傳來一聲微弱的聲音,有點像鬼叫。我突然想起了前兩天看的鬼片,渾身不由立即暴寒了一下。還好,第二聲出來時,我聽出了是虹翔,便吼了過去:「你***有病啊,大半夜的用這種死樣活氣的聲音給我打電話!嘛事啊?沒有天塌下來的事就明天請早,大爺要困覺呢!」

    「黃二,很不幸的是,天確實塌下來了。」虹翔的聲音裡充斥著一種萬念俱灰的絕望和無力。他頓了一頓,說:「反正也不太急。不過,你最好還是趕快到總督府的機要通訊室去,我把圖像信號傳給你。」

    他是個比我還不正經的人。唯一讓他正經下來的辦法是使他絕望,這絕對不像是開玩笑的口氣。一絲冷汗從我太陽穴後冒出,慢慢地淌到了脖根處。我給這顆冷汗激得渾身戰抖了一下,問:「不能在電話裡就簡要說一下嗎?」

    「也沒有什麼不可以,但最好……還是你直接看吧。對了,如果可以的話,把內籐、提都斯、巴斯克冰……一切你想叫來的人都叫上一起吧。我已經找不到合適的語言形容。總之,主星完了,四界的人類已經沒有了未來,我們即將面對歷史。」

    我的腦子暈了一下。虹翔不會跟我開這種過分玩笑的,我們再品德敗壞,也不會惡劣到拿這種事取樂。我立即跳下床來,套上衣服便往外走。便走便用手機打到寒寒那裡,叫她立即通知最高決策層到總督府開緊急會議。她懵懂了兩秒鐘才答應了下來。我迅速合上手機,坐進了院子裡的總督專車裡。被突然叫醒的司機打著呵欠問我去哪裡,這麼晚了有何貴幹?我此時心情翻騰不已,竭力閉上眼睛,壓住自己顫抖的聲音,說:

    「總督府。我們去面對地獄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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