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之海洋 第五卷 第十六章 群英會
    讓我氣憤不已的是:在我昏迷期間,他們居然馬不停蹄地把我送回了雷隆多住院。丟進醫院查不出問題,又立即叫我滾蛋回家自己休養。等我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陳琪的宿舍裡。她雖然已經不當局長了,房子還沒退,在我們之中住得相對奢侈。陳琪正在廚房裡邊哼歌邊弄飯菜,生熟材料堆積如山,大概是預謀將我養成與豬肉王子這個稱號匹配的動物。我一發現這個陰謀,立即跳起來準備回去,結果給她手持菜刀攔了下來。這時的陳琪英姿颯爽、單手叉腰,手持明晃晃的菜刀,瞠目大喝:「你給我往哪裡跑?!」

    「你冷靜些。」我連忙解釋:「打得那麼辛苦才勝利,總該過去拍個全體照什麼的。我要去扛你總督府上那支大旗,好生留個紀念。」

    陳琪劈頭蓋臉地吼了回來:「趕著去投胎啊,你看看今天幾號了?」

    我才起床,眼神昏花。跑到牆邊用了半天力方才恢復視力,仔細一看,居然已經八月三日了。陳琪在後面不住數落:「你都昏迷了六天了,一起來就亂跳亂鬧什麼?快回去躺好,看我給你做拿手好菜補一補。雷隆多主力部隊都撤回來了,你還照什麼相啊。」

    我立即癱倒在床上,哎喲連天地呻喚「媽媽的,白打了∼∼∼」一類的失敗者輓歌。過了一會,陳琪弄好了飯菜便過來哄我,並告訴我不用如此難受,反正我的表現出眾,起碼再得個戰鬥英雄。我更加煩惱起來,說戰鬥英雄不希罕,我只要照片。陳琪見屢勸我不聽,板起臉來訓斥道:「戰鬥英雄,你怎麼把阿爾法總督府金庫的四十五萬軍票撈過來了?」

    我這才想起來這回事,低頭一看,自己身上穿著一件很可笑的企鵝睡衣,便知道陳琪肯定趁給我換衣服把我全身搜了個遍。做那種英雄創舉之際,行順手牽羊之實,實在是天大的醜聞,傳出去的話就沒的混了。我立即老實了下來,作出很無辜的模樣對陳琪拋媚眼。陳琪冷笑了一會,見把我嚇老實了,突然展顏一笑:「你那麼緊張幹嘛?拿去用吧,反正我現在也不是阿爾法總督,只當沒這回事好了。」

    我剛鬆了口氣,她突然坐上床來靠在我身邊,低聲說:「多謝你了,那麼危險的時候還替我把項鏈拿回來。這是我媽媽給我的生日禮物,是我最珍貴的寶物。如果在這次軍事行動中損壞或丟失了,我會無法原諒自己的。總之,謝謝你。來,親一個。」

    媽媽的,我藏得那麼隱蔽的最後一點財寶也給繳獲了。她高興得很,可我卻很有點不高興,見她湊過來親吻,還不自覺躲開了。陳琪愣了一下,突然笑瞇了眼:「你吃醋了嗎?太可愛了。」

    我向來不接受人家用這個詞形容我,因此還是氣鼓鼓地瞪眼坐在床上。突然陳琪把胸前掛著的墜子打開,送到我眼前看。她居然把她和那個男人的合影拿掉了,換上了我倆的。這樣的舉動不管是出於何等用意,當時卻使我立即感動了起來。

    我伸手將她攬在懷裡,她卻不肯享受這片刻的寧靜,嘻笑著亂動一氣,還拈了才做的炸肉卷餵我吃。突然間,我再次覺得能一直有這樣一個青春美麗、活潑可愛的伴也不錯。這些念頭自然又是對ferrari的背叛,可是我已經從根本問題上背叛了她,也不在乎在思想上再叛一回了。

    這次阿爾法奪回戰的戰果是令人鼓舞的。雖然機械化營全部完蛋,損失慘重,但畢竟加上損失最慘的第二步兵營二連也沒死多少人。巴斯克冰因為不聽話,給口頭訓誡一次,同時因戰功卓著,整天給人押著寫材料準備交上面,看能否再次爭取到特別提升。我再次得了一個戰鬥英雄獎章……唉,真是無意插柳偏偏成蔭哪。

    我剛剛恢復健康回到網吧看店,便發現已經爆滿了。哼哼,乾脆再把才撈來的幾十萬三星軍票拿給胖子,喊他藉機去主星一趟再走私一回更加擴大網吧規模吧。見我進來,網吧裡的兄弟們齊刷刷地站起來叫:「黃哥好!」我見自己威望史無前例地高,心裡高興,順口開下支票道:「過兩天我請客,兄弟們都來吧!」全場更是歡聲雷動。

    仗打完了,掃尾的事倒麻煩得很。我連續幾天給拎去情報局開會、聽洋子做的對費裡亞監聽及語言破解第一份報告,還要準備一份一萬五千字的檢查為我當時擅自脫離監控崗位並持槍威脅一名飛行員送我去阿爾法陣地的行為作出觸及靈魂深處的誠懇檢討。我跟寒寒談條件,想用戰鬥英雄勳章抵了檢討。她堅決不幹,告訴我說這個檢討是張寧和巴瑞特一起交待在她身上,一定要落實在我腦殼上勒索出這一萬五千字好看我的笑話。張寧的原話是「英雄應該表彰,違紀理應檢討」,大概是為當日在我面前露出無知而故意給我穿小鞋。

    把這些麻煩事都搞完,我才空閒下來安排聚會的事。雖然盜竊了阿爾法金庫幾十萬,也不敢隨便上愷撒皇宮。如果招待幾百人去了那種地方,只怕第二天提都斯就會來查我的巨額財產來歷不明之罪。這倆月賺了不少軍票(想不賺都難,從一開始就做的是沒本錢買賣,完全沒有成本負擔),包個中等酒樓還是可以的。

    八月十二日,我在雷隆多中心區邊緣靠近小山的地方包了一家名為「聚賢莊」的酒樓一整天的生意,招待經常來我這裡混的熟人。一大早,巴斯克冰首先帶了不少第二步兵營的傢伙來,隨即我的同鄉、學弟妹們也三五成群的來了。大家來得早,離中午還很有段時間,便心照不宣地把麻將、牌九、撲克等擺上聚眾豪賭了起來。我與巴斯克冰、杜榮和寒寒幾個坐一桌斗地主,把陳琪丟在外面招呼人。她頗善於應付這種場合,簡直如穿花蝴蝶一般在門口、場中飛來飛去,應酬自如。不一會,她過來給我打小報告,說聽到辛巴在第一步兵營裡嚴禁上網,對些癡迷不悔派予以殘酷刑罰,還放言說遲早踩平我地盤的傳聞。巴斯克冰聽到了,噴了口煙,半閉著眼睛罵道:「給他兩個膽!真打起架來誰怕誰?!」杜榮在旁邊連忙勸解說只是些小人傳說,不足為信,萬事和氣生財云云。

    我早就料想到今天這樣的超大聚會場面,一定會出現大規模賭博。雖然我並不怕誰,但也事先把杜榮請了來一起賭博,免得真有人亂捅簍子得費神收拾。誰知杜榮和他的憲兵隊雖然都來了並且賭得興高采烈,卻還是不得清淨。眼看人來得差不多有四、五百人了,氣氛熱烈,卻有一隊兵跑進來站樁,更有個尉官跑進來扯足了嗓門嚷嚷:

    「總督大人到!」

    死黑炭頭,居然在這時候來找我麻煩。我心頭火起,嚷道:「我開我的同鄉好友會,關他屁事?不見不見,小陳你快去把他給我打發走。」

    雖然我叫喊得牛逼,但那句話沒有任何可操作性,最終還是得我上。巴瑞特今天輕裝而來,見了我就說:「黃而,你挺有影響的嘛。在雷隆多上搞這種大型社團活動,你得告知我一聲才行。對了,有些事要找你們一談。」

    「來都來了,同用個便飯吧。」我沒精打采地回答道。

    「好說好說。」巴瑞特出其不意地答應了,卻轉頭邊看邊問:「此處有沒有雅間?有特別事項要跟你和陳琪說。」

    不一會,我們三人在二樓的一處雅間單獨開小會。巴瑞特說:「這樣的,GDI特別戰情研究會議將在半個月後召開。三星系統得派一個特別專員去向大會作戰況以及敵情分析報告。地面上的意見……最近黃而比較活躍,有不少高位大佬都想見一見他,給我們這邊的意思是希望他去。同時,也有某些別的關係……陳琪也可以去,不過你們二者只能有一個去,看你們的意思如何?」

    雖然早知有這個會議,但這條消息也把我倆都打懵了。我倆面面相覷,都有一種恍如夢幻、極其不真實的感覺。過了好一會,陳琪突然問:「我們一同去可以嗎?黃而可以作親歷者報告,我作成文報告應該比他更好些。」

    巴瑞特遲疑了一下,才緩緩地說:「這樣太危險了些,不能這麼做。按上面的安排,你們兩個是默認的三星首長順位繼承者,這個地位並沒有因你們的階級升降而改變。如果我或永尾直樹有事,空缺的行星總督得從你們中間產生。星際旅途難保平安,萬一有意外,將會打亂三星的軍政形勢。你們還是商量一下,就去一個吧。」

    他說的話使我非常意外,發問道:「我現在給降成少尉,她給免職了,還有這樣的事?」

    巴瑞特露出了沉穩的笑容:「主星來的本來就要多佔些便宜,更何況你們來時已經那麼高的級別,自然是欽定的空降部隊了。這些不奇怪,你們也不必擔心本土軍人的反感什麼的。三星五十年來就我一個本土行星長官,如果交由本土人接替才不正常。你們的級別足夠的高,其餘的人起碼還要五年以上才可能具備這樣的資格,因此目前你們是不可替代的。所謂升升降降的打擊起伏,只會更快地使你們適應這個位置。黃而現在比剛來時不已經成熟得多了嗎?」

    我會回頭看了看同樣處於恍如夢幻中的陳琪,說:「那我們考慮考慮吧。」

    「小陳,我和黃而還單獨有話說。」巴瑞特故作和藹地對陳琪下了逐客令。邊說邊給我發了桿雪茄,我倆一人一支叼上,小會客室裡頓時煙霧繚繞。陳琪想不知趣也不行,只得灰溜溜地下去招呼人。聽到陳琪的腳步聲已經下了樓,黑炭頭方才開口:

    「黃而,你現在的勢力越來越大了,有什麼打算?」

    「你太抬舉我了,我只是個普通下級軍官而已,有什麼遠志可言?」我毫無誠意地打了個哈哈。

    「辛對你很不滿,或者用刻骨仇恨來形容也不為過。你對他的態度也相當的差……對你們的關係,我一向是關注的。」

    「如果我們的關係如我與巴斯克冰一般好,恐怕你會睡不著覺了吧?」我反唇相譏道。

    「黃而,你認為你現在的勢力與辛相比如何?」

    「大人,我再三地申明,我只是一個普通下級軍官,沒有也將不會有什麼私人勢力。你對我的這些擔心,也許在我還當情報局長時是有意義的,現在是空操心吧?」

    「是嗎?」黑炭頭連中我冷硬橫推四招禁咒,居然還穩得住,不鹹不淡地說:「反正我把招呼打在前面:雷隆多自有自己的民間私法。在這種天涯海角的偏僻地方,很多時候,這些私法比公法具備更強的約束力和影響。只要在私法的約束範圍內,不造成大的社會動盪或軍事形勢的劇烈改變,你與辛的私人糾紛,我不管。」

    「鷸蚌相爭,無論是誰剩下來,你都是有利的。」

    巴瑞特已經說完了想說的話,對我這以句僅僅乾笑了一聲。他這席話自然是一種在我與辛巴之間兩不得罪的中立投注。辛巴雖然能夠替他做很多以他的身份無法做到的事、給他帶來很大的社會利益,同時還是軍事上的頭號好手。然而那個餓狼一般的傢伙委實太難控制,巴瑞特應該也一直在等待可以取代他的人出現。區區不才,似乎已經理所當然地成為了第一適格者。現在回想起來,巴瑞特和巴斯克桂對我態度的前後對比何其明顯!還是那句話:其實他們並沒有改變,變的是我。我已經成為了有資格進入他們的圈子、值得使總督大人頭痛心煩的人了。

    然而我心裡很清楚:雖然最近屢屢到辛巴那裡砸場,可那是我的個人行為,不等於我的勢力就已經飛昇到了可以隨意踐踏辛巴那夥人的地步。我現在的影響範圍僅僅達到第二步兵營裡巴斯克冰所帶的一部分人,而第一步兵營裡的同鄉子弟,雖然感情上傾向我,實際行動上向我靠攏,恐怕短時間內還不可想像。真的拉出人來對砍的話,最後的結果肯定是辛巴帶著幾百手下追砍小弟死絕、身中千刀、萬里裸奔的我和巴斯克冰。巴瑞特的這些話也等於是一次警告,警告我不要在勢力未穩前妄動,惹火了辛巴,造成什麼合乎民間私法的報復行為——他也不會管的。

    接下來都比較順利。有黑炭頭坐鎮,哪怕是提都斯來抓賭我也不怕。老鄉會開得非常熱鬧,而第二步兵營那些老兵油子說起當時在阿爾法砍殺龍骨兵的情狀,更把我和巴斯克冰吹到了天上,聽得那些沒上戰場的小同鄉和學弟妹們崇拜不已。網吧文化、英雄傳說的影響已經慢慢見效,我看成立一個幫派大概都不成問題。我的學弟妹的表現讓我吃驚,因為我從來不知道校霸會受到這樣的歡迎。這大概與此地的地理條件、軍事形勢都有關吧。作為主星的防線,最怕的就是出現高位者無能服眾、號令不一、束手無策的情況(費裡亞第一次突襲中,我的表現正是那樣)。強力的巴瑞特和走偏門的我受歡迎,在這裡是可以理解的。

    搞了一天老鄉會,飯沒怎麼吃好,煙酒打牌可真是傷筋動骨N敗俱傷的交際活動。我骨頭都累酥了,召喚陳琪來給我按,她也呻吟說沒力氣,居然拒絕服務。我倆邊呻吟邊隨口討論了幾句由誰去作報告的事,迅速進入了夢鄉。

    這一覺睡得昏天黑地,早上醒來時都頭疼不已。這時發現陳琪雖然躺得筆直,雙眼卻保持著睜得大大的狀態一直盯著天花板,而且五分鐘都不眨一下。我疑神疑鬼,以為她被張飛附身,便同時伸手去摸她心跳和在她眼睛上方晃。她給我順手摸得忍不住笑了起來,急忙閉上眼休息眼睛,說:「煩死了,我在想事情。」

    她既然這麼認真地對待此事,那我也嚴肅一點好了。我穿好衣服下床,搬個椅子坐在她面前說:「想著該讓誰去報告是吧?本來不應該有這麼多顧慮,這個選擇應該很好決定才對。哦,你的未婚夫還在主星上,擔心這個是不是?」

    陳琪沒有否認,語氣平淡得就像在說別人的事:「是我同學,高中一直到大學的同學。」說著說著,她又睜開眼睛盯著天花板:「出那件事被發配到這裡之前,我們已經開始談及婚嫁了。說起感情,畢竟那麼多年……我想要比對你還多些。」

    「嗯哼。」我發出鼻音警告她。

    「你又來了,只是說感情,又沒說愛情。你這人怎麼那麼過敏啊!」陳琪不滿意地埋怨了兩句,接著說:「我要是回去,說不定就留在那裡不回來了。你心裡清楚得很,只要回了主星,找借口想辦法留下不走絕非不可能,起碼比留在這裡毫無辦法的可能性要大多了。宇宙航行哪來那麼多危險?巴瑞特說得好聽……不是說他說的那些是騙人的,有那種可能。但他肯定是出於這個考慮才不讓我們一起走的。」

    「我們一起走也不見得是什麼好事,最多是能一起回主星而已。」我歪了歪腦袋想了一會,問:「你的意思是:你回去後,多半會去找老情人,舊情復發不可收拾於是一去不回?」

    「我覺得那樣很對不起你,所以……」陳琪支支吾吾地說:「也許我能不去找他。但如果他找過來,我自己都不相信可以對他說出拒絕的話。」說完這些,她好像很洩氣,完全癱在了床上。

    「這樣啊。你……那個……你∼∼∼怎麼說……愛他嗎?」我的話也支吾起來,不知為什麼問了她這種私人問題。

    陳琪邊看著我邊吞吞吐吐地回答:「我想……應該……是…氣躲閃,好像怕我聽到了不高興。

    「那你回去吧。既然你回去那麼有意義,可以成就一段被割斷的愛情,可以讓被大棒打開的鴛鴦重聚。」我伸了個攔腰,平靜得面無表情地說:「咱倆的偉大友誼就這麼算了,也不合適。記住,小孩生下來,我可要當乾爹。如果你男人同意的話。」

    陳琪象見了耶穌一樣看著我,說:「你太酷了。」

    我知道這絕對不是誇我,但也再不想多說些什麼,從床頭櫃上拿了小墨鏡戴上獨自出了門。一路閒遊無事,逡巡至咖啡館處。周倩見我進門,衝我笑了一下說:「黑咖啡是嗎?就來。」

    她這幾個月來對我的態度越來越好了,現在已經基本跟正常的熟人差不多,說不定還有些崇拜我這隱形的川幫老大,可見混黑社會也不是全無前途。我坐在窗邊,戴著墨鏡四處搜尋女人大腿。沒過多久,幾個客人離去,咖啡館裡已經只剩我一個主顧。我沒喝咖啡,只是漫無目的的東張西望,手指在桌面上來回敲擊。周倩見我磨皮蹭養的甚不安分,便問道:「學長,有事心煩嗎?」

    「啊,有一點。」我正想找個人說話解悶,便問她:「如果我回了主星而且一去不回,你們會不會因少了我這個人感到不適?或者更快活些?」

    周倩大概沒想到我問這樣的問題。她回身又洗了一陣盤子,頭也不回地回答:「肯定會覺得孤單啊。學長在這裡可是個明星人物一樣的存在,大家經常聊著你的事跡,時間就那麼過去了。如果沒有你,肯定會很無聊吧。而且因為學長你的關係,現在都沒有人敢欺負我們四川一帶來的人了,如果學長走了,情況可就不妙了。」

    「是啊,為了你們我也不能走,我開玩笑的。」我歎了一句,雙手抱到腦後,喃喃道:「隨她去吧,又不是再找不到馬子。女人而已嘛。」

    話雖這樣說,而且之前還跟陳琪訂過N種條約,M種口頭約定……但想著她就要從我身邊離開,離開這天殺的小行星回主星去結婚生子,還是很不爽。我將這種不爽歸結為普遍在人類中存在的不患貧而患不均的歷史劣根性,對自己進行了深刻的自我批評和揭露教育。然而這種覺悟低下的不爽還是揮之不去,我乾脆跑到靶場去打槍發洩。窮極無聊之際,我找來一箱子彈擺在旁邊用手槍打二十五米胸環,一下午打了三千多發子彈,把管靶場的妹妹看得目瞪口呆。我去還槍時,她不住問我是否戰鬥英雄都是這麼練出來的。我毫不留情地告訴她:這樣只能練出肩周炎。

    出門時,天色已晚。我正好在路上遇到寒寒,她很熱情地招呼我:「大黃,跟我回去吃伙食吧。你昨天那招待熱鬧是熱鬧,卻不見得有我們自己弄的好吃。靜親手作的魚片,你一定會喜歡吃的。」

    其實陳琪的手藝相當不錯,應該遠勝於她們這些來了這裡才開始正式自力更生的女人。但我此時不想見她。我對自己的解釋是很高尚的:怕影響她作出事關終身幸福的不理智抉擇,其實我才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想那麼多才有病。

    到情報局幾個女人那裡吃了閒飯,她們賴著讓我洗碗還不肯放我走,要我陪她們——打撲克。這些女人打起牌來又慢又鬧又耍賴皮,我從來不想跟她們打。可她們堅持不已,還以白靈為核心一個個作戲向我挑釁。我沒了主意,只得把錢包摸出來往塌塌米上一拍:「來真的好了,打太空麻將吧,八十塊封頂!」

    一說真正賭錢,女人們都安靜了。她們面面相覷,肯定是不願意輸錢。寒寒最先找了借口:「我還有公事要辦。」急忙溜掉了。我扯直了嗓門喊:「洋子,來賭錢!」

    洋子當真加入了,那幾個也老大不情願地參與了賭博。沒找到麻將,便賭二十一點。這些女人雖然參賭時唧唧歪歪,賭了兩把後卻興致勃發,玩命地往最大的壓。我錢包裡反正只有這個月的工資,輸了也不打緊,懶得作弊。可是手氣如同那天乾巴斯克冰一樣牛逼無比,沒到兩個小時,她們幾乎都給我洗光了身上的子彈。我面前軍票堆積如山,賭得紅光滿面,得意洋洋地叫囂道:「沒錢也行。賭債肉償,脫衣服抵債!」

    「去死吧!」三個女人一起罵了回來。我見連不會說漢語的松田靜都跟著她倆一起罵出這句來,吃了一驚,不由氣勢頓挫。

    此時如有小淫賊搭檔,多半能激得她們脫衣服。然而我單獨面對集群的女人時,一般拿不出足夠的無恥勁,一個人自然萬萬作不到了。我看她們輸得如此淒慘,搞不好明天到食堂打飯都成問題,漸生惻隱之心,故意摸爆了幾個五龍賠些回去。誰知錢來得快去得更快,等我想到還要保本時,時運已如瀑布飛流直下,爛到了費盡心力動用精神力出老千都彌補不回的地步。洋子一個人控制著發牌,我又換不了牌,於是就一直輸了下去。賭到凌晨四點過,松田靜贏得最多,白靈和洋子也多少贏了些,把我搾乾了。我把錢包摸出來摳了半天,抖出一個硬幣來,往塌塌米上一拍:「押一塊。」

    「怎麼不押五毛了?輸了這把還可以硬挺一把呀。」白靈調戲我道。

    「輸光了可要自覺脫啊。」洋子也來譏諷我。

    「#¥……-)#」松田靜興奮地說著我聽不懂的日本話。

    可見女子與小人是同類項,孔老夫子在遠古就發現這條真理了。我一邊為他老人家的遠見卓識心嚮往之,一邊摸牌……哈哈,這次不錯,一開始連摸兩條A,非常不錯。這回難道運轉?繼續摸下去,居然一口氣摸了四條A,最後一張已經不需要摸了。我興奮無比,把牌一擺,大呼道:「五龍!三倍三倍地giveme,……不許耍賴!!!」

    突然門被「光」地一聲踢開了。我們眨著發紅的眼睛看過去,只見一個穿著治安隊制服的上尉帶隊衝了進來。糟糕,這個人我不認識,而且看起來還嚴肅得很。他讓我們報了名字和階級,一看官階都比自己小,便理直氣壯地把我們四個全都抓了起來丟進看守所。最讓人氣憤的是:他沒收了我們一桌賭資,還不開票,多半要給他貪污。我當老闆還問題不大,那三個靠工資吃飯的女人抓著看守所的鐵欄杆哭天喊地,上演了半晚的《鐵窗淚》amp;《竇娥冤》liveshow,弄得我天濛濛亮時才抓緊時間睡了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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