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翎雪——易釵 第一卷 41.盛怒
    洛小丁趕在二月末回到浮雲城,她沒能找回鄱陽王的手筆,卻幫尚悲雲帶回一個人來,那人便是先前負責修繕祠堂的工匠頭目,至此祠堂被炸一事總算找到了肇事之首犯。尚悲雲連夜審問,審問的結果卻令人瞠目結舌,這一下只得又將此事暫且壓下,密令不許任何人外傳,一邊飛鴿傳書給李玄磯請示。

    將那人交由尚悲雲處置之後,洛小丁自回取松院,其後諸事再不過問。秦管家見她安然回來,總算鬆下一口氣來,表面上雖不說什麼,暗地裡卻安排人手將洛小丁看管起來,一邊又遣人去給李玄磯送信。洛小丁看見院子外面忽然多了許多守衛,心裡也明白是怎麼回事,她身上傷還未痊癒,顧著養傷,便也懶得去想這些事。

    這一趟行程甚是凶險,幾乎令她喪命,洛小丁偶爾回思,也會後怕,卻並不後悔,能為尚悲雲分憂,她只覺滿足歡喜。

    江秋白毀去了她從風竹冷那裡討來的兩幅字,卻將尚悲雲一直緝拿的工匠頭目交給了她,雖說與洛小丁此去的初衷不一,最終的目的卻是相同的。江秋白便是凌白,這是她沒有想到的,表面上他是千尺門門主的嫡傳大弟子,實則是魅影閣閣主江蘺的義子,凌白——那個在魅影閣每日來給她送飯的那個年輕人。

    關於那兩幅被燒燬的字,凌白並不覺得可惜,他對洛小丁道「當真以為人家鄱陽王身邊無人,連寫封信都要親自動筆?何況是寫給一個無名小卒……」

    洛小丁對此話卻也認同,童師叔位重權高,行事卻過於刻板,嚴循規矩祖訓,說一不二,難免有得罪人的時候。他的弟子落陷,自然便有人來落井下石。只是那兩封書信的來歷實在也是奇怪,究竟是什麼人,竟能弄到鄱陽王的真跡?為什麼——?她心頭還有更多的疑慮,卻不敢深想下去。

    她最擔憂的還是師父那邊,鷓鴣不知從哪裡得來的消息,總說李玄磯這一兩日便會回來,這些話每每傳到耳中,洛小丁便覺整顆心緊緊縮住,竟連氣都喘不過來。

    那消息果然是准的,洛小丁回來後的第四日黃昏,才吃了晚飯沒多久,便聽外面一陣咚咚的腳步聲響,隨後鷓鴣氣喘吁吁跑來傳話「三公子……城……城主回來了,叫你馬上過去。」

    洛小丁完全沒想到師父回來的這麼快,見鷓鴣臉色有異,便知不妙,惴惴不安跟著門外候著的小廝過去。待進了師父的院子,瞧見一干丫鬟僕從,個個斂聲屏氣,竟連大氣都不敢出,心頭更為惶恐,卻也只得硬著頭皮走進去。

    李玄磯方洗漱完畢,正在換穿外面的大衣裳,旁邊的小丫頭也不知是害怕還是人笨,一件衣服穿了半晌總是弄不妥當,李玄磯臉上變色,由不住怒道「走開,我自己來穿。」

    秦管家見此,慌忙斥道「怎麼這樣笨手笨腳的,還不去給城主沏杯茶來。」小丫頭如蒙大赦,躬身行了兩禮,拔腳便往外跑。

    洛小丁立在一邊偷眼瞄著師父臉色,見他臉上並無大怒之色,然而眼神銳利,往她臉上一掃,竟令她身上一寒,忙拱手作揖給師父問安。

    李玄磯點了點頭,也不吩咐她坐,理好衣袍自行坐下,問道「我走這些日子,你都在幹什麼?可有習練我給你的那本刀譜?」

    洛小丁心頭噗地一跳,低頭道「弟子有負師父重托,那本刀譜……我並沒有練。」

    李玄磯微皺起眉頭,耐著性子問「那你這一向都在做什麼?莫非還在研究那些書法典籍?」

    洛小丁被問的怔住,一下子答不上來,磨蹭了片刻,方小聲道「弟子……弟子……出門去了……」

    李玄磯「哼」了一聲,再不說話了,隔了半晌才問「那姓吳的匠人是你帶回來的?」

    洛小丁哪還敢有半句假話?只得點頭。

    李玄磯忽然笑了,笑了兩聲才問「你是如何捉住這人的?」

    洛小丁聽得他笑,竟覺毛骨悚然,她不敢亂動,一時間又想不出怎樣回答,只好低頭不語。

    「是去晉陽找九王爺辦妥這件事的?」李玄磯緊盯著她,眸光越發冷厲。

    洛小丁抬頭愕然看了他一眼,遂又低下頭去,索性一句話都不回了。

    李玄磯霍地站起身來,道「好……很好,你真能幹……我收的好弟子,竟是片刻都不讓我省心。」他走到洛小丁身邊,冷笑道,「你做成了這麼大的事,我該如何賞你才好?」

    洛小丁仍勾著頭看地,死也不吭一聲。

    李玄磯眼望著她,只覺無力,但凡出了錯,她便如此,不說話不反駁不爭辯,活活要將人氣死。每每此時,李玄磯便恨不能將她拎出去,扔得遠遠的,眼不見為淨,可她如今大了,又是個女子,罵她只不應聲,偏偏又打不得。

    兩人都不說話,屋內靜極,只聞彼此的呼吸之聲。

    良久,屋內有腳步聲輕響,方纔那小丫頭端茶進來,也沒有眼色,端著茶徑直走到李玄磯身邊道「城主,茶好了。」

    李玄磯橫目瞟她一眼,怒聲道「拿走!」他只覺胸中一團火燒,正沒處發洩,這一下便全衝著那小丫頭而去,手驀然一揚,竟將小丫頭手裡捧著茶碗打飛了出去,茶碗噹啷一聲落地,砰然碎裂,碎瓷片濺的滿地都是。

    洛小丁一哆嗦,要待伸手去抱頭,終是忍著沒敢動,眼見小丫頭咕咚跪倒在地,心知自己這禍的確闖大了,師父雖一向不苟言笑,卻很少發火罵人,下人們犯錯實在看不過眼才說上兩句,今日竟然連茶碗都摔了,這可是破天荒頭一遭的事情。

    秦管家聽見響動,忙跑進來看,見此情形心裡便也明白了幾分,罵那小丫頭道「還不快收拾了出去……」小丫頭答應一聲,戰戰兢兢去撿地上碎瓷片。

    「你出去——」李玄磯卻不准,手指洛小丁道,「叫她來撿,既這麼能幹,什麼事幹不了?以後這些事情全部由她來做……」

    洛小丁咬唇不出一聲,聽聞他這樣吩咐,當真便蹲下身去收拾地上那些瓷片,這一彎腰牽動背上傷口,雖是痛得鑽心,卻強自忍著,不敢讓人看出一絲一毫來。李玄磯見她如此,更為惱怒,臉色頓時變得鐵青。

    秦管家見他怒不可遏,只得閉口不語,正不知如何收場,忽聽外面有人稟報「城主,大公子有急事在前廳求見。」

    李玄磯的氣這才平了一些,對秦管家道「給我看住了她,哪兒也不准去,等我回來再行發落。」說完這話,方才舉步出門。秦管家連連應是,隨後送出,見李玄磯出了院子,仍舊不大放心,又跟著到了前面院裡,還未走至近前,便見李玄磯帶了小郭跟著尚悲雲出去了。

    秦管家喚了門邊的家僕來問「城主這是要去哪裡?」

    家僕道「龍驂分堂那邊有事,大公子請城主過去看看。」

    秦管家心頭瞭然,又折身回去,竟見洛小丁還蹲在地上撿那些碎瓷片,於是便道「三公子,城主今晚上有事,只怕回不來了,你還是先回去歇著吧!」

    洛小丁也不抬頭,道「這院子裡什麼事情師父不知道?一會傳到師父那裡,只怕會連累你……」

    秦管家聽她這話竟是帶著怨氣了,不禁愣了一愣,斟酌一番才道「三公子你也別生氣,若是三公子還同以往一樣住在外面,願意去哪裡老奴自然是管不著,可如今是在取松院,我若不向城主稟報,便是知情不報了。」

    洛小丁半晌不作聲,又過了一陣方道「這原是我自己的錯,怨不得別人。」起身去外面跟丫鬟要了掃帚簸箕,把李玄磯吩咐的事情絲毫不差地做完,這才回自己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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