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翎雪——易釵 第一卷 37.噩夢
    洛小丁出了城,往山下疾行,約行了兩三個時辰,方出了棲鳳山,轉頭回望,偌大一座浮雲城在雲山霧海中若隱若現。路越走越遠,山越來越小,那座城池漸漸沒於峰巒之中,依稀還看得見玄天閣,高而巍峨的白塔,塔尖如利劍,直刺入雲間。

    一路往東,曉行夜宿,過潞州,經蜢山,足足行了五個日夜,方趕至晉陽,其間遇上幾撥身份不明之人跟蹤,也多虧她機敏,換馬易裝之類的事情沒少做過,這才安然無恙到達晉陽城。

    到晉陽城時恰是午時,她在城門邊一間小店打了尖,打馬徑直往鳳霆王府行去。到了王府門前,找門前侍衛通稟,侍衛見她衣著普通,頗不耐煩,洛小丁只好拿出些碎銀打點,侍衛這才問了她的名姓持帖進去。

    過不多時一個穿藍袍,管事模樣的人出來回話,一見洛小丁便問「尊駕便是浮雲城的洛小先生麼?」

    洛小丁點頭,見不是常伴風竹冷身邊的陳管家,又問「先生高姓?如何稱呼?」

    那人笑道「不才姓嚴,蒙王爺榮寵,如今在王府充任管事一職。」

    洛小丁道「原來是嚴管事,不知王爺可在?若在,煩請向王爺通傳一聲。」

    嚴管事歉然道「真是不巧,我家王爺年節時奉旨進京,如今尚未歸來。」

    洛小丁未料事情竟如此不巧,不禁大失所望,心中猶存一絲僥倖,問道「王爺幾時才能回來?」

    嚴管事道「說不好……快則一兩日便能趕回,慢則一年半載,全憑王爺心情而定。」

    洛小丁尚不甘心,道「照先生如此說,王爺已在返回的路上,卻不知他如今人在何處?」倘若知道風竹冷在何處,她快馬加鞭趕去,或許也是一個辦法。

    嚴管事笑道「這可說不清,王爺喜好遊歷,故而行蹤不定……前兩日說在冀陽,等我們趕去時,王爺卻去了隨州。」見洛小丁一臉失望之色,又道,「王爺臨去京城時曾有交待,說若是洛小先生回晉陽來找他,務必要款待,小先生如不著急,可在王府住下,等他回來慢慢敘話。」

    到了如此境地,洛小丁雖是著急卻也無法,當下婉拒其好意,道「怎好叨擾?我就住對面街上的定安客棧,王爺若是回來,煩請告知。」

    嚴管事見她執意要去,便不再挽留,將她留的拜帖收了,答應一有消息便叫人過去通傳。洛小丁牽了馬到對面定安客棧,同店家要了間客房住下,耐住性子等候消息,雲宅那邊她如今並不好過去,此次出來,越少人知道越好,若去了雲宅,豈非自露行蹤?

    一路鞍馬勞頓,洛小丁身心俱疲,吩咐小二送來熱水,沐浴更衣後倚在床邊揣摩那日臨摹的書信,看了一陣,倦意襲來,便將東西收好,半倚在床上迷迷糊糊地打盹,她心裡著急擔憂,又怕中途跟蹤她的人尾隨尋來,總睡得不大實沉。

    恍恍惚惚中聽得樓板咚咚作響,似乎有大批人走上樓來,想要起身去看,卻是無論如何都動不了,忽然之間,房門大開,有人大踏步走了進來,她抬頭一看,竟是師父李玄磯。

    這一驚非同小可,她心中驚駭不已,然而身子發軟,竟是半點力氣都使不上,眼看師父走至近前,滿面怒容,乾指詰問「你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要騙我?」

    她尚來不及答,李玄磯緊接著又問「你為什麼這般不聽話?不在城裡練刀,跑來晉陽做什麼?你為什麼不肯聽我的話?」他越說越是激憤,眸中暗潮湧動,似痛心之極。

    洛小丁依稀明白自己是被夢魘住了,幾番掙扎總是醒不過來,想要出聲呼喊,卻一絲聲音也發不出,越發覺得恐懼。轉眼師父已拉住了她,眸中滿是恨意,喃喃道「你真想要師父萬劫不復?我真下了地獄你才高興?」他的眸色越來越暗沉,隱隱有絕望之色,「既是注定要下地獄……為什麼要我一個人去?我要你陪我一起去……」

    說話間手腕翻轉,竟亮出一把雪刃來,洛小丁定睛看時,才知那竟是她自己的斷翎刀,李玄磯持刀前送,「噗」一聲,洛小丁只覺心口一痛,眼看著刀刃沒入胸膛,眨眼之間那裡便成了一個巨大的血洞,血水汩汩湧出,她伸手去堵,卻怎樣都堵不住,驚懼之下,渾身大汗淋漓,「啊」地一聲,猛然坐起身來。

    至此方才醒來,已汗濕重衫,只覺額上背心汗津津一片,冰冷透心。雖知是做了一場噩夢,卻仍心有餘悸,急喘不止,心頭噗噗直跳,耳聽得外面敲門聲篤篤作響,這才緩過神來。

    她朝門外問了一句,才知是客棧內的店小二,說是過來送晚飯。洛小丁在門邊站了一陣,確定屋外沒有異動,方開門讓他進來,問及時辰,竟已是酉時了,原來她竟睡了這麼久。

    洛小丁在客棧裡一連等了五日,始終不見王府那邊來人傳信,眼看著日子一天天過去,不禁心急如焚。她再等不下去,第六日天一亮便去王府問,答覆依舊如前,嚴管事招呼她進去說話,她只是不肯,說道「我再等一日,若王爺不回來……我便回去了。」

    嚴管事訝然道「洛小先生不是找王爺有要事,不等到怎麼成?」

    洛小丁搖頭道「實在是等不起了,明日我再過來看看,王爺若還是沒回來,我只好先行離去。」

    回到客棧後,洛小丁坐在桌邊只是發呆,她頭一次感到自己這般無能,什麼都不能做,只能靠等待,即使等到,風竹冷能否幫她?若辦不成,大師兄那邊該怎樣交待?她越想越是焦急,可此時此刻又怎能自亂方寸,得好好斟酌一下,也許有其他的法子……

    她伸手慢慢揉捏眉心,竭力使自己平靜,一邊在想可能辦成此事的其他途徑,實在不成,她是不是該去找一下江蘺,可江蘺在哪裡?潞州的鴻運客棧——可以先去找那客棧的老闆試一試,總好過在這裡死等。

    心意既定,她再無猶豫,窮途末路中忽然找到一條出路,一時間只覺心境明朗,當下動手收拾行囊,只等過完今日,便起程去潞州。

    吃過晚飯,王府那邊還是沒有消息,洛小丁心知再也無望,便早早洗漱了,上床睡覺,預備明日起個大早,好趕往潞州。她才躺下,便聽樓梯那邊有說話聲,聲音漸說漸大,一徑往她這間客房而來。

    洛小丁覺得不大對勁,便忙坐起身來,不一會兒外面便有人敲門,店小二在外面叫「洛公子,有人找你。」之後是嚴管事的聲音「洛小先生,我家王爺回來了,已在王府設宴,還請小先生賞臉過去。」

    聽聞風竹冷回府,洛小丁意外之餘又有些欣喜,畢竟有了一線希望,能試一下總是好的,於是急急忙忙下床,穿戴整齊後同嚴管事一起過去。

    到王府時,風竹冷已在座等候,宴席上並無他人,看來是專門為洛小丁所設。月餘未見,風竹冷眉宇間略多了幾分端儼之態,洛小丁乍一見他,心頭便是一涼,這一瞬只覺他高高在上,遙不可及,再非當日那佻達放曠平易近人的模樣。

    洛小丁心裡隱隱覺得不妥,又不知是哪裡不對,正要躬身行禮,風竹冷卻哈哈笑著立起身來阻止了她,這一笑揚動眉梢,容色間薄有放浪不羈之色,一邊請她入座。

    因只有他二人,席宴便設在偏廳的暖炕上,兩人盤膝圍雕花檀香木矮桌對坐,洛小丁無心與他周旋,逕直將來意說明,便是討要鄱陽王的墨寶,但其中緣由卻是隻字未提。

    風竹冷微有些詫異,笑道「朱老夫子的字有什麼看頭?不如拿我的去……你想要多少,我便寫多少。」

    洛小丁心知他是打趣玩笑,卻還是不好拂他臉面,只笑「王爺若賜墨寶那是最好不過,倘若同贈鄱陽王手筆,豈非兩全其美?」

    風竹冷半晌沒有答言,拎起酒壺往面前酒盅斟酒,洛小丁不知他心中作何想法,不免緊張起來,雙目一瞬也不瞬地緊盯著他,心裡雖盼著他能給個乾脆的答覆,卻又怕他一開口便會回絕,心裡矛盾之極,偏這廳中熱氣炙人,額上不由得便生了薄薄一層汗。

    靜默片刻,風竹冷忽然抬頭,衝門外喊了一聲,陳管家聞聲而入,他這才說話「你去薛主簿那裡看看,讓他幫我尋兩幅鄱陽王的字送來。」

    洛小丁懸著的一顆心落入肚中,待陳管家走後,方連連道謝。

    風竹冷笑道「那些東西都亂七八糟的,怕不那麼容易找,你需等上一陣……」

    洛小丁道「只要能找到,便等些時候也沒什麼。」

    風竹冷定定看住她,微笑「倘若等上一年呢?」

    洛小丁一怔,道「我只能等到明日辰時……若太難等,不要也罷。」

    「哪裡能讓你等那麼久?」風竹冷莞爾,提壺往洛小丁杯中倒滿,「至多兩三個時辰,倘使找不到,我便遣這些沒用的東西回家種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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