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翎雪——易釵 第一卷 10.回城
    洛小丁什麼也不想吃,怎能吃得下?在這剛剛殺了人的地方。李玄磯也不勉強她,望著櫃頂上的花瓶出了會神,起身出去了。

    片刻之後,又有人進來,這次來的不是師父,而是江蘺的義子凌白。他同江蘺一樣戴著令人厭惡的面具,洛小丁別過臉不願意看他,凌白也不以為意,將手中的飯屜放在桌邊,將裡面的飯菜一樣樣端上桌子,對她道「聽說三公子喜歡吃八寶雞珍?」

    「你怎麼知道?」洛小丁愣了一愣,不由自主點了點頭,不可否認,這人的聲音非常好聽,好聽到足以讓人忽略他臉上那醜陋的面具。

    凌白面具後的眼睛熠熠發亮,噙著點點笑意「是城主說的,所以吩咐廚子做了出來,三公子多少吃一點……」

    洛小丁望著桌上的八寶雞珍,心頭微微悸動,師父在百忙之中,還能記得她喜歡吃的菜餚,可見師父還是看重她的。她不作聲,自己動手盛了飯菜埋頭便吃,儘管吃的不多,卻總不至於讓凌白難以交差。

    凌白收拾了碗筷,滿意而去。

    洛小丁身上有了力氣,便想下榻走動,然而腳一踏上地磚,便想到之前死在這屋裡的青嵐,這腳無論如何邁不出去,試了幾次,總過不了自己這一關。她呆坐在榻邊,心裡難過,只恨不得一拳打昏了自己才好。

    半個時辰後,凌白又拿來一顆藥丸和一碗湯藥給她服用,洛小丁苦笑「不是死不了麼?還吃這些做什麼?」話雖如此說,卻已接了藥丸一口吞下,而後咬著牙將那碗湯藥一氣喝光。

    湯藥苦不堪言,她皺著眉頭將空碗遞還凌白手中,卻見凌白死盯著自己的脖子不放,眼中頗有疑惑之色。

    洛小丁一驚,不動聲色問道「你在看什麼?」她心裡著實害怕,莫非凌白也看了出來,若真如此,凌白豈非江蘺口中的第四個人?依著江蘺的性子,殺個義子又算什麼?

    凌白遲疑了一下,道「三公子脖子上這塊玉成色很好,似乎是上品。」

    洛小丁低頭看時,才發覺自己平日戴著的那塊玉貔貅竟不知何時從衣領中滑了出來,她鬆了一口氣,將玉貔貅塞回衣內,伸手摁住衣領道「這是師父送的。」似乎是十二歲那年,師父帶她去江洲時賞給她的!那一年她用斷翎刀斷了百盛門的大弟子蕭金何的碧月劍,從此一舉成名。

    李玄磯並不敢在江蘺處呆得太久,洛小丁精神稍濟,他便帶她離開。

    江蘺派凌白相送,臨行前對李玄磯道「你不殺我?」李玄磯愣了許久,對他道「我信得過你!」江蘺搖頭,望著他緩緩道「卿雖乘車我戴笠,後日相逢下車揖;我步行,卿乘馬,後日相逢君當下。」

    凌白帶著他們從另一道門出去,當洛小丁走出門外,看到那高高的樓牌上的那個「魅」字,才驀然醒悟過來,原來她這幾日療傷的地方竟然是那裡——一直以來,浮雲城內人人談而變色的「魅影閣」,而江蘺便是這魅影閣的閣主,那個江湖上傳得神乎其神,無所不在無所無能的江閣主。

    外面依舊是大雪,白茫茫一片。

    他們坐上凌白早已準備好的馬車,朝著棲鳳山方向行去。

    因著李玄磯的吩咐,馬車並未配備車伕。李玄磯命洛小丁在車裡休養,他自己駕車前行,大約行了兩三里的路程,忽然聽得後面有馬蹄聲響,他回頭一看,只見一騎飛奔而來,竟是凌白追了上來。

    李玄磯停下馬車,與洛小丁一起下車靜候他來到近前。凌白下馬向李玄磯行了一禮,這才將手中的兩包東西交給他,待李玄磯接過,又從懷裡摸了一隻玉瓶畢恭畢敬地雙手奉上。

    「城主,義父說三公子身體羸弱,還需再服這玉瓶中的丹藥,務必服用七七四十九天,方可痊癒。另外還有兩包草藥,是給三公子調理身體所用。」

    洛小丁甚覺意外,看著凌白只是發愣,那凌白一直戴著面具,也看不出喜怒哀樂,偶爾與他的眼光相碰,只不過禮貌的點頭,倒像是陌生人一般。

    天寒地凍,凌白也不囉嗦,三言兩語便將事情交辦妥當,翻身上馬,辭別而去。李玄磯與洛小丁站在雪中,眼看那一騎人馬越行越遠,直至消失不見,這才上了馬車。

    馬車繼續前行,正是三九天,滴水成冰的時候,大雪紛紛揚揚,很快李玄磯身上便落了厚厚一層雪花。此處離棲鳳山已經不遠,還有半日的路程,若無差錯,傍晚時分必能趕到山下牧場。

    望著漫山遍野的皚皚白雪,李玄磯只覺愁緒滿懷,正自失神,忽聽身後一陣響動,回頭一看,卻見洛小丁拿了厚厚的雪氅出來。她先伸手將他披風上的雪粒拍掉,這才將雪氅輕輕披在他身上,道「師父,我來替你一陣。」

    李玄磯望著她默不作聲,眸光深黑,複雜之極。洛小丁給他看得心虛,低下頭不敢再看他。李玄磯道「明晚就到浮雲城了……你當真要回去?」

    洛小丁怔了一怔道「我不跟師父回去,又能去哪裡?」

    李玄磯轉過頭去,歎道「是啊!你不回去……又能去哪裡?」

    兩人都不再說話,各自沉默不語。

    過了良久,洛小丁忽道「師父,你會不會……殺了我?」

    李玄磯的背脊僵了一下,卻始終沒有回過頭來,他道「進去罷!你身體剛好一些……我不想再帶你去看霍先生……」

    看來她是聽到了那句話。

    聽到也好,至少回浮雲城後,她可以收斂一些。

    路途之上李玄磯也曾問過她那日到底因何受傷?洛小丁便將跟蹤左金鵬之事大致說了一遍,卻無論如何也不敢將偷聽到的那些話說出,若師父知道另有他人懷疑自己,那會如何?會不會當真聽了江蘺的話,殺她滅口?好在李玄磯並未繼續追問,只責備了她兩句便不提此事。

    他們在山下牧場歇了一宿,等到浮雲城時,已是第二日的傍晚,李玄磯回來的隱秘,適逢大雪,城中竟無人知曉,秦管家與小廝阿郭見到他帶了洛小丁回來,都是大吃一驚。

    李玄磯隨口問了幾句城中事務,便去翻看書案上堆放的文書,城中事務繁雜,他走這幾日又集了不少事情。老秦心思細密,見洛小丁尚在旁候著,便問「城主,三公子的住所還未安置,原來住的浣水閣一直空著,還是住那裡麼?」

    李玄磯停住手頭的事情,略想了一想,頭也不回地道「不用了,把我院裡書閣後面的那兩間廂房拾掇出來給三公子。」

    「呃——是!」秦管家一愣,卻也不敢多問,應了一聲,便出去了。

    洛小丁也愣住,忙道「師父,我……我還是回我原來那裡住吧!」

    李玄磯回頭來看了她一眼,道「你大病初癒,需要人照顧,浣水閣那邊人手不夠,你童師叔前陣子新收了弟子,正沒處住,我已經叫人安置他過去住了。」語氣還算溫和,卻已再無商量餘地。

    洛小丁再說不出話來,只得道謝。

    李玄磯又朝傻在一邊的小郭道「小郭,你帶幾個人到浣水閣去,把三公子以往用的東西都搬到取松院來……」說到此處忽然想起什麼來,面色微變,頗有不豫之色,對洛小丁道,「你也去,有什麼要緊的東西最好自己收妥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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