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闌珊卻也不生氣,平靜地答道「既然不想做,周回海,本宮就不難為你了。你多年來兢兢業業,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本宮就賜你良田千頃,莊園一座,放你回鄉養老去了。」
眾臣又開始交換眼神,竊竊私語。
易闌珊微笑著看他們「諸位大人,有話不妨直說。」
有人鼓起勇氣走上來「本朝祖制……」
「女子不得干政,是吧?」易闌珊冷笑著「你們現在還有臉跟我提女子不得干政?政事在你們這幫傢伙手裡,打理成了什麼樣子?」
她一拍桌子站起來「女子不得干政,是怕外戚做大,家國易主。我姓什麼?我是誰?我還能把易家的天下送到別人手中嗎?」
從公主到皇后再到太后,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易闌珊的出身可堪無可挑剔的完美。沒有人能質疑她對胤朝的忠誠與用心,一時之間,這些大臣也想不到什麼話可以反駁她。
議事廳裡鴉雀無聲,易闌珊凌厲的視線從眾人臉上掠過,她眼神裡的霸氣無人敢逼視,眼見眾人都怯懦地低下頭去不敢出聲,她的心裡才鬆了一口氣若真的要搬祖製出來一條條數,她也是毫無辦法的。
這一回,又驚又險,她終究是度過了。
手心裡攥了一把冷汗,她繼續說下去「叢山之危,眾卿可有什麼解救的法子?」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那麼,張皇榜吧。誠徵天下有能之士,謀解難之法。」易闌珊發話了。
眾人此刻的意見大了「軍政大事,焉能問策於鄉野草民?」
「這太輕率了。(,電腦站新最快)。」
「丟盡了大胤的臉不說。傳進羌人的耳朵裡,一定會被嘲笑地。」
聽了這一句。易闌珊的目光落到了說話人的身上「千里兵災,萬民血淚,盧大人,你擔心地卻是被羌人笑話?」她撫掌讚道「好一個知禮知恥的大儒!」議事廳裡又恢復到鴉雀無聲地狀態。
易闌珊把手裡一直握著的折子摔到桌上「問你們,你們說不出個所以然。張皇榜,丟盡了大胤的臉,你說,現在該這麼辦?要我這個婦道人家穿了鎧甲上陣殺敵嗎?」
氣氛寧靜得讓人窒息,有人惴惴不安地發言「其實……那個……傅遠把自己吹得那麼神,不如叫他到這裡來詳細盤問一番,看他的計謀到底站不站得住腳。」
易闌珊看他「這個傅遠不算鄉野草民?」
陸牽稟道「當初葉帥剝了他萬夫長之職,以常理推斷,該是把他降成了從七品的千夫長。更何況他常年在軍中。比我們更瞭解前線之事,叫來一問,縱然不能得到什麼對敵之計。也該能增加對羌人地瞭解。易闌珊正襟危坐「眾卿都這麼想?」
有人點頭,有人不動。
「沒有人反對?」易闌珊站起來「那麼。我當是廷議通過了。明日宣傅遠至此議事。」她補充一句「我也要參加。」
眾臣的面色多半是反對的。然而只要沒有人敢第一個人出聲反對,這事情便是板上釘釘。改不了了。
易闌珊滿意地步出屋子往後宮行去,翟欽走到她身邊,低聲問「如何?」
易闌珊慘淡地微笑著「你有隨身攜帶手絹嗎?」
翟欽點點頭,從袖子裡拿出一條帕子遞給她。
她接了過去,緊緊握在手心裡「有驚無險。」
翟欽大喜「那就好。」
「要是能一直這麼好就好了。」易闌珊的笑容很疲憊「每天來這麼幾出的話,我不知自己還能活多久。」
翟欽鼓勵她「大哥一定會有辦法的。」
易闌珊覺得更加疲憊了「我不知道這樣做值不值得。」
「嗯?」翟欽不明白。
「我想,也許,傅遠比羌人危險多了。」易闌珊低下頭,輕聲說道「其實,他根本就比羌人危險多了。」她抬頭看翟欽「你說呢?」
翟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愣了好一會兒,他回答道「大哥的野心或許是大了些,娘娘若是封他做個將軍之類的,大哥肯定不滿,但若能把帥印交給他,大哥一定會盡心盡力為大胤辦事。」
易闌珊笑起來「如果帥印還不能滿足他呢?」
想了半天,翟欽才明白,這是一個多嚴重的猜忌,他慌了神「翟欽願以項上人頭向娘娘擔保,大哥絕不是那種人。」
「好好看著你地頭,不要亂說話。」易闌珊看他一眼「你沒有事情想問我嗎?」
「啊?」
「早就發現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了,想問便問吧。」易闌珊頓一頓「現在除了和你,也沒有別人和我說話了。」
翟欽憂慮地看著她「璇璣公主還是不願意回到胤都來嗎?」
「是啊,有城舅舅的遺詔護身,她跑到洛陽去了,說什麼也不願意回來。」易闌珊問「你要不要去洛陽看看她?」
翟欽搖頭「還是不用了。」
瞧他一副心有餘悸地樣子,易闌珊忍不住笑起來「她小時候雖然黏人了些,後來卻是截然不同了。你怎麼還是這樣怕她?」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翟欽老老實實地答道「我還是離公主遠些的好。」
易闌珊停下腳步,看著天空地浮云「她在洛陽,一定很寂寞吧?」
「也許會玩得很開心也說不定。」
「那也是,人地際遇本來就是說不清的。」宮牆地影子落在易闌珊臉上,她幽幽地歎一口氣「就像我和他。」
這一次,翟欽迅速明白了易闌珊指的是誰「他去哪裡了?」
「賜死了,我想辦法給他留了個全屍。」易闌珊淡淡地回答「說出來,覺得心裡好像有什麼東西飛走了。」
「釋懷,是好事。」易闌珊走在宮牆邊「可是心裡好像開了一個洞,空的,風能刮過去,嗖嗖的。」
翟欽的臉色很平靜「時間再長些,便好了。」
「是這樣麼?」
「就是這樣?」翟欽的語氣十分肯定。
兩人並肩行在長巷裡,兩邊的宮牆無言聳立,若干宮女太監遠遠地跟在兩人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