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心術 王者歸來 第一百零八章 折梅之手,聞嗅之香
    梅花山又名孫陵崗,遍植猩猩紅、骨裡紅、照水、宮粉、玉蝶等珍品梅花萬餘株,是建業人踏青賞梅的勝地。山上有觀梅軒、博愛閣,在這無數的梅花林中,眾女歡度跳躍,插花穿樹,人比花嬌,花襯人艷,晴兒依偎在蔣琬身後,看著她人,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正因為平淡,所以才真實,溫馨,感覺到幸福。

    看著眾女走在前面,晴畫故意走在最後面,眼見眾人轉過一處花亭一角,她落後一步,眼見身旁一株老梅樹最上一枝,開著一朵晶瑩潤潔,飽滿清冷的梅花,她不自禁停下腳步,伸出手去,出神的撫著那枝梅花,面上現出一抹奇特的神色,忽然想起一首前人的詩詞來,一時自憐自艾,因低低吟道:「一度相逢一度思,最多情處最情癡。孤山林下三千樹,耐得寒霜是此枝。」

    忽然她身後一「撲嗤」一聲輕笑,一個白色衫子的少女從一株梅樹後閃出身來,嚇了晴畫一跳,抬頭一看「咦」了一聲,訝道:「冥惜,怎麼是你?你不是已經過去了麼?」

    冥惜一笑,吐了吐舌頭,故意望向蔣琬剛才離開的方向,偏著頭學著剛才晴畫的樣子,裝模作樣,自悲自傷,自憐自艾,高聲念道:「幽各那堪更北枝,年年自分著花遲。高標逸韻君知否,正是層冰積雪時……」晴畫聽得臉上猛然一下子面紅耳赤。生怕冥惜地聲音被蔣琬聽見。急忙跑過去掩去她嘴,叫道:「冥惜,你作死麼,這麼戲弄姐姐,以後姐姐不理你了。」

    冥惜那張精緻瓷娃娃般地臉蛋之上卻掛著狡燴的笑意,笑嘻嘻,吟吟的道:「真的麼?晴兒姐姐。真心說,你是不是喜歡上了主人?……」

    晴畫一時臉上赤紅如血,伸手向冥惜的衣中摸去。又羞又怒,惡狠狠的道:「叫你謠言,看你以後還敢不敢瞎說……」冥惜被她撓得「咯咯」直笑。終於忍不住叫道:「好啦好啦,晴兒姐姐,冥惜以後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晴畫聽到,這才放開她,只是臉上還是通紅如火,不敢再面對冥惜,說道:「那個。冥惜主人們走遠了。我們快追上去吧……」說罷也不待她答應,低著頭就跑開了,臉上紅暈絲毫未褪。

    冥惜在原地怔了一下,望著晴畫那慌張奔去的影子,猛然之間面上地笑容一瞬間消失不見,換之是一種無邊的失落和黯然,撫著剛才晴畫拈著的那枝梅花,低低吟著李義山地那曲《見梅花》:「匝路亭亭艷非時裊裊香。素娥惟與月,青女不繞霜。贈遠虛盈手,傷離適斷腸。為誰成早秀?不待作年芳……「

    可惜沒人看見此刻她臉上的那和淒怨之色,哪裡還有一絲的小孩子地樣子,在二十四個女孩之中,冥惜總是一幅弱不禁風的樣子,此刻卻佈滿了淡淡的柔情與淒怨,顯得是那樣地楚楚可憐,惹人疼惜。

    「為誰成早秀,不待來年芳……」凝立原地片刻,冥惜回心神來,苦苦一笑,半是自嘲,半是自憐,說道:「主人,你整日在外,或許不知道,就因為你收留了一下我們,這許多姐妹裡面,就有大半的人都暗暗地喜歡上了你吧,雖然誰也沒說,但冥惜,卻是知道的,只是,你從來沒有注意到過冥惜吧,可是既然主人不喜歡我們,為什麼又要收養我們?……」

    知道已經走得遠了,她這才悠悠的歎息了一聲,起身追上去,臨走之時,卻沒有折下那株遠較周圍飽滿鮮艷、一枝獨秀的梅花,只餘它傲然立地寒風冬雪之中,傲然綻放著它地春意。

    就連一株梅花也自有它的世界,我與它只不過是一個過客,又何必打擾到它地世界?

    積雪尤深,梅花怒放,蔣琬等一行人走在被人清理過的積雪道上,獵獵的寒風吹得人衣服不住抖動,嘩嘩幾聲響,有些梅株之上,一陣大風就刮下來幾團大雪。

    京城多文士,最喜這種清雅之地,談詩作賦,是以雖然天寒路滑,但因為梅花山上萬梅齊放,實是人間不可多得的佳景之一,三三兩兩的遊人便相攜來此賞梅,文人士子之間的那些吟詩作對自不可少,因為這梅花山,雖然清冷,卻不寂寞。時時有一些士子聚在一起,學古之詩詞大家,欲鬥酒千傾,然後詩意一發,寫出一首絕妙好辭來,只是古之名家喝酒之後能得佳作三千,他們喝多了之後,卻不免滿口胡話,真是唐突勝景了。

    蔣琬等人只是隨意走走,這梅花山佔地極大,隱隱形成好幾塊,中間有路經相通,不時點綴有一些小亭畫閣,大多有人佔了,後來的乾脆就地鋪上毛氈,三三五五圍坐在一起,買來的醬鴨、滷菜、好酒,不時傳來幾聲故作「豪放」的大笑,震得身邊的梅花樹上積雪「漱漱」而落。蔣琬聽了,難得的微笑了一下,對這些人舉辦的這些詩會只是伸指彈了彈衣襟之上的落雪,淡淡笑了一下。

    忽然情兒望見梅花林中,那一片開得較周圍梅花更見俊艷的梅花圍著一座淺灰為基、朱簷碧凡的亭子,八角朱梅之下,懸掛著青銅的鎮鐘,隨風搖曳,發出「當當」的聲音,餘音不散,裊入四山。她不禁喜道:「公子,那邊有一座亭子,我們過去坐坐吧?」

    蔣琬無可無不可,點了點頭,眾人這才向那邊走去,不想那亭子望去極近,走起來才知道實是相距甚遠,那亭子建在一個小山坡之上。從那裡可以眺望到整個梅花山地景色。不想到了坡下,正要上去,從梅林之中閃出兩個配刀侍衛,欄住他們,一臉地冷淡說道:「公主在上,任何人不得靠近梅花亭。諸位還是請回吧」

    蔣琬怔了一下:「公主?」

    那侍衛見蔣琬氣質不凡,倒也不敢小看了他,聞言答道:「正是我朝大燕公主、昭陽公主、嘉琰公主。還有穆太尉家的二小姐以及新豐商家大小姐商雲裳在上面聚會,閒人退避,還請這位公子海涵!」

    羽然聽了勃然大怒。跟前一步,便要拔劍出鞘,大怒道:「豈有此理。公主在此,咱們便了能進麼,這天下還有我們公子不能去的地方?」

    情兒卻止住了她,為難的看了一眼身邊的公子,扯扯蔣琬的袖子。

    向蔣琬道:「公子,反正我們也不差這一處。既然有幾位公主在此,我們就避過吧!」

    蔣琬無可無不可,伸手摸了摸羽然的腦袋,羽然身子一僵,一腔怒氣瞬間煙銷雲散,只聽蔣琬柔聲道:「羽然,沒什麼地,走吧!」牽著她的手,回身離開。

    羽然茫然點了點頭,一時只覺失魂落魄,任隨蔣琬牽住她的小手,只覺手心之中,汗水涔涔,心中一棵小鹿「砰砰」亂撞。抬頭瞧向身邊地蔣琬,依然是那幅滴水不驚的樣子,淡如出岫之雲,不集一絲一毫的人間煙火色。似是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一舉動,隨即放開了羽然地手。

    雖然知道他只是下意識而為,羽然仍忍不住心中緊張得臉色脹紅,低下頭去,不敢說話,蔣琬放開她手,猛然間一股失落湧上心頭,使她不禁心中一酸。幾個女孩覺察到了她的異樣,看向蔣琬的眼神卻無不籠罩上了一層幽怨。

    「池邊新截七株梅,欲到花時點檢來。莫怕長洲桃李嫉,今年好為使君開……」

    只是,縱然願意為使君開放,使君卻何以總是不解風情,不加憐惜呢?笨公子,實實在在,真是一個大呆瓜!

    只是這般心事,終究不得為人所知罷了。眾人向回走去,氣氛卻有了一絲悄悄地變化,只有局中蔣琬一人沒有看出來而已。

    梅花亭上,此刻正亭亭捎立著五個妙齡少女,旁邊掛著一幅寒山梅雪圖,筆者著墨甚是淺淡,然寥寥幾筆,就將那山的輪廓、梅的清傲、雪的清冷一發的描繪了出來,旁邊題著一行絹秀地小字,卻是一曲梅花絕句:「雪虐風號愈凜然,花中氣節最高堅。過時自會飄零去,恥向東君更乞憐……」

    一個身穿黃羅雲案的嫵媚女子看了良久,撫掌笑道:「五公主地畫技越發精進了,單看這梅、這雪、這遠山,縱是炎火夏日,見此到五公主的這張寒山梅雪圖,也能感覺到處身梅雪之間,那種清逸幽遠的味道,如身臨其境,果真是大家手筆,出手就見不凡呀!」

    這黃裳女子便是當今新豐商家的大小姐,手腕通天,智慧過人,十三歲便接手她父親商道南的絲綢莊子,不出兩年,就幾乎壟斷了整個江南布莊,為商家帶來何止千萬鉅錢。

    這數年來,商道南見兒子越發不爭氣,而女兒卻擁有過人的聰慧,總是不免感歎一番,但有女如此,也足可他驕傲的了,知道自己這幾年來,抓權不放,反而阻礙了商家的發展,有好幾次若非商雲案本錢不夠,商家早已霸佔了整個新豐百業,所以過了幾年,他也想通了。

    既然自己的兒子不爭氣,那就乾脆將整個商家全部交到了商雲裳手中,經過這幾年的發展,商家早已走出了新豐一地,在南唐,甚至各國之內,都擁有著巨大的生意。商家漸漸成為可以跟京城胡大商人一樣的南唐巨富,甚至在財富之上,更尤有過之。

    但所謂朝中有人好賺錢,商家這幾年雖然也花巨資結交一些大官,終究是一些不入流的人物,最高也不過是郡府台閣之流。

    而胡家卻不知到底有著什麼樣的後盾,在幾次爭鋒之中,明明是商家佔了先機,要即將要大勝之時。最後全盤皆輸。商雲棠這才知道胡家身後,一定有一位驚天地人物,要不然他也不可能那麼快,在江安國之後,以一個外人地身份就一躍而成為京城首富。

    那些故事在現在的商雲裳看來,都是那麼的不可思議,明明本來是萬萬不可能的事情。卻實實在在的發生了,吃過幾次暗虧之後,她方才毅然決定。自此以後,先往南唐之外發展,暫不與胡家爭鋒。不想卻因此,反而使商家在南唐之外獲得了巨大的利潤,回過頭來。再看看胡家依然堅挺不倒,商雲裳又怎麼能甘心。

    是以這次她入帝京,就是為了將商家帶入一個更大的天地,光有錢有什麼用,商人地地位連一個普通的農民都不如。更別說是讀書人了,而她。要的就是廣大地天空,錢在她眼裡,已經算不得什麼了,因此她不惜一切代價,先是暗中資肋穆家,雖然穆朝盛獅子大開口,一張嘴就是三千萬貫,商雲裳最後皺了皺眉,卻也不得不答應了下來。

    但是讓她所萬萬沒有想像得到的是,便連當朝太尉,堂堂的朝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地穆朝盛,居然都查不出胡家背後,到底是誰在支撐著這樣的一家勢力,無法可想之下,穆朝盛拿了她那麼多的錢,於是讓她先結交上自己地女兒,通過女兒,結交上了嘉琰公主李絡棋,再然後又通過李絡棋,結交到了五公主李暮晴、七公主李穎。

    四人倒不因她是商家出身便輕視了她,跟她相處了一段日子以來,她們久處深宮,哪裡知道外界的人情冷暖,商雲裳博學強記,遠甚四人,又是刻意結交,以她的圓滑手段,不露痕跡的,四人就將她視為閨中密友,經常聚在一塊嬉戲,商雲裳也從不提其他方面的事情,總是不露痕跡地奉承到四人的喜好之處,並暗中學習,四人將她視若知音,親如姐妹。

    胡家地事依然沒有一點眉目,商雲裳卻也不急,此刻因為公主,她的身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商家在南唐,除了京城這一塊因為胡家的存在,其他地方都是一呼百應,伊然業界霸主,雖然她從不抬出公主的名號,但那些人知道她與公主交好之後,早已不敢接其鋒茫,商家在外界是翻天之手,但在李絡棋、李暮晴等人面前,知道她們看不起這些市儈之事,所以商雲裳更是從來不提。

    大燕公主李暮晴,昭陽公主李穎、嘉琰公主李絡棋以及穆家二小姐穆晴嵐,哪一個不是京城之中,尊貴無比的人物,各種讚揚早已聽得多了,但此刻聽到商雲裳稱讚的不是她們的美貌,而是李暮晴的寒山梅雪圖。

    穆晴嵐掩嘴嬌笑,念起圖上的詩來:「雪虐風號愈凜然,花中氣節最高堅。過時自會飄寒去,恥向東君更乞憐……」說道:「雲家姐姐題的這首詩,恰恰道出了暮晴姐姐圖中之意,雪虛風號愈凜然,花中氣節最高堅。梅花本來就是愈寒開得愈艷的花兒,尤以過時自會飄零去,恥向東君更乞憐這兩句最佳,雖然梅花會凋謝,但卻不乞東風,要能多開一時,高傲自去,這兩句詩可真是畫龍點晴之筆呀!雲裳姐姐的才情真是令晴嵐佩服!只怕是天下萬千男子,也無人能及,姐姐可真是給我們女子爭光呀!」

    商雲裳微微一笑,心中暗道:「你們久居尊貴,不知世間辛苦酸甜,這種詩適合你們,我卻不會這樣去想。」只是她寫出此詩,迎合四人,這般才情,卻也的確是世間少有人可及,她一向自栩不遜男兒,偶然得此佳句,心中也不由得微有得意。

    但就在此時,卻聽穆晴嵐一拍腦袋,吐了吐舌頭,說道:「哦……也不是沒有人能及,還是有一個人的,除了這個人,雲裳姐姐的才情可算是驚才絕艷了。「

    商雲裳心中一怔,暗自了信,暗道:「我就了相信世間還有這樣的人,晴嵐可能是怕我搶了五公主的風頭,所以才這麼說的吧。」因此也只是笑笑,她自然不會去跟五公主爭風,那是絕對蠢到極點的事情。

    穆晴嵐見她雖然沒說,卻明顯不信,這時李絡棋笑看了穆晴嵐一眼笑道:「商姐姐還真別不相信,有一個人,才情驚世,可是我見過的第一奇人呢!」

    商雲案見她也這樣說,雖然不以為然,但卻不能掃了李絡棋的興,因此問道:「不知這人是男是女?有多大了?真有公主說的這樣厲害,雲家以後真得好好見見。」

    穆晴嵐道:「他呀,是一個男孩,看起來才十五六歲大。」說到這裡,忍不住一陣嚮往,說道:「可惜呀,以後再也見不到他了,我們都只是遠遠見過他一面,然後他就走了。不知到底去了哪裡?」說到這裡,竟然露出一絲深深的遺憾之意。

    商雲裳心中「嗤」然而笑,心想:「要撒慌也不用說出這樣的一個人吧,十五六歲大的男孩,就算他再厲害,又能厲害到什麼程度?而且你也還只遠遠見過一面,連他什麼樣子都說不清楚,又說再也見不著他,找了到人,又讓我怎麼相信。」

    她平時極為自負,自認為了輸於任何人,便是男子,她也從來不放在眼中,世間男子在她眼中,都視如草芥,這時聽聞有那樣的一個奇特、才情驚世的男子,自然不願意相信。

    不想李絡棋也悠悠一歎,說道:「是呀,雖然只遠遠見過一面,可是,他的樣子,卻是那樣的清冷孤傲,梅花若見到他,只怕也會自慚形穢,不敢再傲立枝頭了吧!」

    看她那一幅神往的樣子,似乎不像有假,這時育雲裳才暗自吃驚,就算要騙我也不用這樣,做出這種表情吧,難道,真的有那樣的一個少年?

    不自禁問道:「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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