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心術 天下有雪 第二十五章 渡我成佛(上)
    穆劍楓一聽他說到錢塘女子便覺不妙,他們官宦子弟,平日裡附庸風雅,經常在一起詩會談詞,對這事自是知之甚詳,平日也邀請不少高才之士,希冀能解答出這上聯,因為風聞那位女子,當真是傾城國色,才學驚人,只可惜至今已有三年,尚且無人可解,遂成為南唐三大絕對之一,無數自命才子之人,望聯興歎,卻又無可奈何。

    穆劍楓當年也不知廢盡多少心機,更請當朝太子太傅幫忙,尚且無法可解,這時忍不住怒形於色,道:「我看你今天根本就不是來出對,是來攪局的,這聯是三大絕對之一,天下無人可解,你以為我不知道麼?」

    蔣琬笑道:「那若是我能解出,穆公子剛才說的話可算數麼?」

    穆劍楓只覺得剛才那題全是蔣琬耍的一些小聰明,根本不登大雅之堂,但這三大絕對,卻無真才實學不可能得解,他心中暗暗冷笑,便是當今大儒,身為太子老師的虞允文尚且解答不出,何況你這樣一個小毛孩子,因此毫不猶豫的道:「好,要是你能解出,今天本公子就認栽了,絕不踏上煙畫閣一步!」

    蔣琬笑道:「好,君子一言,」

    穆劍楓只覺恨不得一掌將蔣琬打成白癡,卻又急於等著看蔣琬出醜,因此馬上恨恨地答道:「駟馬難追!」

    蔣琬伸出手指,緩緩念道:「迷途遠避退還蓮逕返逍遙!」

    這十一個字一出,穆劍楓一下子忽然就呆了,喃喃道:「怎麼可能,三大絕對怎麼可能就這樣破了,不可能,不可能的……」

    失魂落魄,蔣琬伸手拉住憐詩詩,笑著向穆劍楓說道:「對不住啊,穆公子,兩個問題你都沒有答出來,我看第三個問題也不用出了。」轉頭向憐詩詩道:「姐姐,我們走!」

    穆劍楓一驚,卻說道:「且慢,那第三問是什麼?」

    蔣琬一笑,淡淡道:「第三個問題:你說我用什麼方法,可以讓穆公子自動離開?」

    穆劍楓一下子臉色蒼白,因為這一個問題,更是絕對,根本無法可解。

    眼看著蔣琬憐詩詩向前走去,他忽然驚醒過來,嘴角邊露出一絲獰笑,正要揮手讓原子舫上去將兩人留下,卻忽然瞥見蔣琬衣擺下側佩著的那塊和黃龍形寶玉,登時為之面色大變,略一猶豫,蔣琬憐詩詩兩人早已走遠。

    穆劍楓的眸子中閃過一抹陰毒,寒光一閃,只是遠遠望見那塊玉珮,忽然又露出一絲遲疑,因為那塊玉珮,是宮中只有皇子才能佩帶的龍佩,象徵著無上的高貴與至高的權柄,這天下都共只有三個人擁有,一個是當今太子,一個是七皇子,一個是十三皇子。

    走出老遠,憐詩詩拉著蔣琬停下,揪住他的耳朵說道:「說,剛才那對聯是誰作的?難道真的是你?」

    蔣琬奇怪的道:「當然是我,你以為我找人解答的啊?」

    憐詩詩歎息道:「只怕就是你想找人,也沒有那樣的人能給你答案的了。琬兒,你的才華絕世,只是太過鋒芒畢露,這樣對你不好的。」

    蔣琬「哦」了一聲道:「那樣啊,要不我以後再也不在別人面前顯露才華,可好?」

    憐詩詩撫措著他的頭,憐惜的道:「這倒也不用,只要盡量少用一些,等到你有能力保護自已的時候,才能任意遨遊,這天下,到時恐怕就是你一個人的舞台了。」

    蔣琬道:「不會的,姐姐,你放心,我對那些不感興趣,我以後在人前會盡量少露才華,絕不會給自己添麻煩。」

    憐詩詩歎息道:「這就好,這樣姐姐就能夠放心一些了。」其實在她心中,想的卻並不是這個,而是蔣琬剛才的那幅下聯,她只覺得心中又猛地緊了一下,因為在這下聯之中,說的是遠避世俗,走向佛門,達到逍遙的境界。

    雖然蔣琬可能現在還未能意識到這一點,只是偶爾顯露出一點,但其本性已經仿如一顆被掩埋在塵灰之中,光彩奪目的無雙明珠,總有一天,只要略有觸動,那些掩蓋在明珠之上的灰塵就會如是同飛灰一般一掃而空,到那時,恐怕再也沒有人能夠勸得動他了。

    想到這裡,她不由又想到今天為蔣琬收拾他這數天以來,無聊之時信手塗鴉寫下的那些東西之時,偶然瞥見的兩首詩,這裡又從她心裡清晰的跳出:

    浮生著甚苦奔忙,盛席華筵終散場。悲喜千般同幻夢,古今一夢盡荒唐。慢言紅袖啼痕重,更有情癡抱恨長,人間百事歸去也,終年辛苦為誰忙?

    禪心一任蛾眉妒,佛說原來怨是情。雨笠煙蓑歸去也,與人無愛亦無嗔。

    想到這裡,回頭再注視蔣琬之時,只覺得一股濃濃的苦澀味道充滿胸襟,然而卻又無能為力。

    轉過頭,郎夢郡煙花燦爛,萬家燈火,繁華濃麗,但憐詩詩的心中,卻彷彿冰雪一般,充滿了難言的苦澀。

    剛才拒絕穆劍楓,也可能只是自己最後一次的輕擲放縱,從今晚開始,她就遠離了那種平靜的生活,陷入到煙花紅塵之中,不是穆劍楓,也是別人。

    這是她的宿命,百般掙扎,卻只覺越是掙扎反而被這塵世裡面的諸般法則越捆越緊,喘不過氣來。並最終會淪陷死亡於這些繩鎖之上,無人垂顧。

    上午蔣琬已經搬出了煙畫閣,憐詩詩在城西給他租了一間乾淨的瓦房,憐詩詩苦笑了下,煙畫閣從此之後,再也沒有與蔣琬在一起之時的那種溫暖,反而變得紙醉金迷,虛情假意。

    蔣琬一個人住在一起,憐詩詩把情兒派過去照顧他,本來蔣琬不願,但憐詩詩卻不願情兒也沾染到這些世俗之中骯髒的東西,她還是純潔的,只有跟著蔣琬,她日後才有機會,離開這裡,去往到外面廣闊的天空。

    憐詩詩已經清晰的感覺到,蔣琬離開她的日子,已經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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