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團長我的團 正文 第一百章
    很靜只有幾個翻譯在輕聲地把他說的話譯給美國人英國人死啦死啦根本罔顧中國式的懷疑、美國式的訝異和英國式的嫌惡。他只是用手指在沙盤上的明壕裡捅了兩個洞「不想搞壞這麼好看的東西我只捅兩個口表示了。你們不信可它在南天門上伸得像蜘蛛網一樣。裡邊很黑有通風孔但沒有任何照明人在其中憋屈難忍氣味難聞可因此守軍可快速機動往任何一點——嗯是爬去的姿勢不好看可打仗誰還管這個?」

    一個美軍中校說了句什麼。

    我「他不相信人能在一個絕對黑暗的環境裡鑽過半座南天門會瘋的——順便說我也不信。」

    死啦死啦「我鑽了沒瘋。還有比我更能扛的可惜是日軍他們甚至駐守在汽油桶裡——而各位身經百戰一定見過比這更瘋狂的事。我順便提醒我的同胞我們總說我們是最能吃苦耐勞的民族可吃苦耐勞不光是挨餓我見過把自己綁在樹上吃喝拉撒睡的日軍也見過累死在腳踏車上的日軍——自封的優點會害死我們。」

    張立憲「——你他媽的……」

    虞嘯卿「小節爭執就是奪我性命廢我時間。」

    於是大家都老實死啦死啦接著得罪人「我從這裡鑽到這裡半山石。我們大概一直奇怪竹內應該炸掉它留著阻礙射界。可石頭下是挖空的一個小隊駐防暗堡群。」

    第一主力團團長海正沖便開始抗議「半山石那裡我們足盯了一個月就算一根雜草也發現了。暗堡群?」

    死啦死啦「不在正斜。」他抓了幾個標識摁在那塊石頭的背面「在背面。」

    海正沖只好冷笑「這樣的暗堡修來做什麼?潰逃時好打自己腳後跟麼?」

    死啦死啦「倒也可做此用。但應該是次要吧。」

    虞嘯卿「勿爭小節!一堆人打一個人還爭這些做什麼?」

    他再次忽略了我於是死啦死啦提醒「兩個。」

    虞嘯卿「一個瘋子和一個草包。」

    死啦死啦「瘋子鑽汽油桶鑽到了這裡第二防線明壕不多多為暗堡交通壕也上覆圓木偽布植被幾與南天門同化重要火力點上是原木、鐵皮、沙土的雙夾層我軍火炮無法穿透。第二防線又是以汽油桶上行。直至土質疏鬆處這部分是真正的永備地道。照明、電力、通訊一應俱備也是我鑽得最難的地方被逼得鑽了排污道我還見到修完工事後被屠口的百姓殘骸。」

    他等待了一下虞嘯卿表示態度虞嘯卿只是揮了揮手讓他繼續。

    死啦死啦「地道隨時可以炸毀封閉當然是照他們的意圖。我們根本無法明細地下網道的全貌。從這裡可以上行直至最後一條防線。施工之密防禦之堅比第二防線有過無不及尤以山頂樹堡為甚。南天門山頂的巨樹早與石同化數十棵長成一棵部分樹質與玉石同紋理向被稱為神山神樹。

    竹內也不知用的什麼辦法把石與樹都挖空了真不虧了他土木工程的出身。此堡射孔無數連樹杈都經得住直射火炮的座力樹體本就堅固得能抗航空炸彈。現在樹根以上兩人高度全被*水泥包裹再向外延伸成一個堡壘群是南天門上最大的主堡群眾所周知也是竹內那個挖洞狂的指揮部。」

    虞嘯卿「你不就是竹內?」

    死啦死啦「就是我這個挖洞狂山老鼠精拿水泥和工兵鏟打仗的妖怪。」

    挑起了廢話的虞嘯卿又斬掉了廢話「廢話少說。你的火力配署。」

    死啦死啦「這個大家心知肚明美國盟友的飛機天天都看著的。現在是日軍物資匱乏原有的重炮倒調走了大半不外是聯隊本就有的那些九二步炮、十一式戰防、七五山炮、幾種迫擊炮和擲彈筒、九二重機。不過師團級的重炮調走了聯隊級的直瞄炮可是倍增了。尤其九二重機多得嚇人。」

    虞嘯卿「講完啦?開始吧——攻下這棵樹我砍你的頭。」

    死啦死啦歎了口氣「我的頭在這脖子上是呆得最好的不過師座要的話。它就在這棵樹上。」

    虞嘯卿「開始。」

    死啦死啦「孟煩了你上。」

    我「啊?!」

    死啦死啦「你是離我最近的人一個耳刮子就能扇到的距離。能頂到什麼時候頂到什麼時候你死了我再上。不過想想你在日軍陣前的恐懼你不想我死也不想弟兄們死使出吃奶的勁來活用你恐懼的東西打仗。」

    於是我接受了這個我往沙盤前靠近了一步而虞嘯卿卻往後退了一步如避開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虞嘯卿「何書光你上。」

    我就看著那個愣頭小子一下子張口結舌平時的飆勁無影無蹤「啥?」

    虞嘯卿「你也是離我最近的人。離我近不是天天跟著你張哥你余弟胡混或者在禪達的婆娘面前裝風雅賣肉你早該上戰場我也知道你不想做我的刀架子你早想上戰場——十五分鐘收拾掉這草包我讓你上戰場。」

    何書光臉紅了一下立刻便如狼似虎起來了「是!」他瞧著我的架勢像是打算撲上來用拳頭把我收拾了。

    我只是看著死啦死啦在沙盤上標注的那些通道我知道那是他活下去的機會因為他不是個沒目的的人。

    何書光發著愣我也在發著愣。旁邊的人有些不耐煩不知道這兩位要愣到什麼時候。

    我「……你是攻方。」

    那就是說他先開於是何書光便斯斯艾艾地「我……我……我……」

    虞嘯卿「結巴什麼?!我器重的人要一往無前!他只是你踩在腳下的草!」

    虞嘯卿的手下真是比死啦死啦的手下好對付多了只一句喝何書光立刻便利落起來平日舞槍弄棒這會還推推眼鏡利落得文縐縐的「我師為此役可調集兵力計有虞師三團一萬二千人之全部軍部工兵團之大部已專攻強渡作業逾年。支援火力匯方圓駐軍之大成計有七五山炮群三一零五炮群兩師座正爭取一五零重炮能做加強成算頗大。各團營級單位都配有美軍聯絡官美國盟友之對地機群可隨機來援。我師已熟諳怒江水文並有美援之強渡技術和物資。實際我師已在其它江段進行過秘密之演練湍急之況比行天渡有過之無不及……」

    我聽著。那傢伙簡直是在獻寶我想死啦死啦和我一樣我們知道這些日子是用飛一樣地速度在變壯實但沒想到他藏了這麼多東西。

    「……我師將擇能見度良好之日以便發揮絕對優勢之空中、地面火力對南天門實施無間斷之打擊。橫瀾山之直瞄火力將對西岸敵火力點予以拔除。第一第二主力團由加強之工兵營協助展開強渡我師工兵、輜重部隊都遠較友軍為勝尤在兩棲強攻上得到美軍盟友太平洋戰術經驗之助……」

    有趣的是在何書光的攻勢中祭旗坡上是一片死寂的他們都將炮灰團當作不存在的存在。

    何書光文縐縐地毀滅著整個南天門西岸我懷疑他是否經驗過血肉橫飛否則不會在描述生命化為泥塗時還那樣咬文嚼字。

    「……雖為陸軍但師座為此役一直精研美軍跳島攻擊戰術尤以去年末塔拉瓦之慘烈卓絕一戰師座調專人翻譯盟友資料。已精研至班排一級作戰。師座說話感謝盟友提供之經驗但任一新型戰術其失敗處比成功處來得值錢……」

    虞嘯卿很不耐煩地把他話插斷了「總說我幹什麼?說打仗!」

    翻譯便向了虞嘯卿傳話「赫爾特林上校以美軍顧問團名義向虞師座致謝感謝虞師座如此重視盟友以生命換來的經驗。向失敗處求成功是美國精神師座不光擁有了美國造的現代戰爭機械也擁有了這種精神。赫爾特林向虞師座表示失敗比成功來得值錢他很讚賞值錢兩字——這也是美國精神。」

    虞嘯卿就只好以微笑頷首回應那位赫爾特林的頷首可顯然他在意的不是美國人說他夠美國。

    虞嘯卿「——南天門怎麼守?」

    他仍不是向我問的。還是問地死啦死啦。死啦死啦就指著我而我一直在瞪著沙盤發呆。

    我「我不打。」

    我面臨了一片嗡嗡聲並沒有得意這裡都是軍人軍人不會因為戰場上的意外而得意。

    我「打也打不過。美軍贏了太平洋可我們也學了乖人都是被逼出來的。我身處炮火之中知道人這時候多惜命我不做任何自殺式的反擊。不打我忍著。」

    虞嘯卿「這不是日本人的打法。」

    我「師座您也在用美國打法竹內幹嘛就非得用日本打法?」

    虞嘯卿看了我很久「……你繼續。」

    於是我向何書光攤了攤手「……你繼續。」

    何書光開始移動沙盤上的兵力標識。我撐在沙盤上呆呆盯著那些被他移動和逼近南天門的標識我的肩胛骨高高聳起。一隻手吃不上勁用另一隻手撓著頭頭皮屑和泥塵紛下如雨我像一根活羊肉串我身上儘是血和泥污我絕不像一個軍人我是一個乞丐這個乞丐愁苦地瞪著沙盤想保住另一個人的活命。

    虞師的先頭部隊一那些標識已抵達南天門之下半數的兵力座集東岸他們將很快過江。何書光猶豫地看了看我他不知道該當這個入了定的叫化子是存在或不存在。

    何書光「……我師運送能力可保主力團一個加強營在七分鐘內渡江十五分鐘內展開第一攻擊波和第二攻擊波之間沒有間歇第三攻擊波預計會有十分鐘間歇。」

    加強營踏上了西岸便面臨了已被炸過好幾遍的日軍第一防線他們開始展開訓練有素武器精良。

    「我開打。」我說。

    然後那條曾幾乎要了我命的防線頓時變成了馬蜂窩輕重機槍也許算不得什麼先進武器但幾十上百挺輕重機槍集中在這樣密集的一個空間裡江灘上的人只能覺得捅開了幾百個馬蜂窩每一隻馬蜂都是一個要人命的金屬彈丸擲彈筒的炮彈在他們中間爆炸。

    何書光憤怒地抬頭他不是個能經受得起意外的年青人「一防上沒有那麼強火力!你集中了整個聯隊的機槍火力二三防不要了嗎?」

    我的聲音在別人聽來也許很悲傷因為我很清楚地意識到我正在屠殺我方的弟兄於是我只好木訥得不帶人類的感情。「我們渡江了四次最近的一次在敵軍一防外趴了兩天。他們的網道可以保證一防和三防同時吃上熱飯。飯能送到拆散的武器也是一樣。沒一防沒二防沒三防一二三都是拿來騙人的——這地方竹內連山準備了一年多是他的戰場。他早預備好的殺場。」

    虞嘯卿「繼續。

    那就是表示何書光的抗議無效於是我繼續開始我的惡毒「我軍——就是日軍深埋地下網道四通八達只要龜縮就扛得起有限傷亡最要緊的你方火力沒能摧垮我軍的臨戰之心——也就是殺人之心。」

    那確實很惡毒全聯隊的機槍火力網集中於一線在狹窄的江岸上製造金屬風暴。主力團的傷亡率現在要以秒來計算。

    「一防集中輕重機槍和擲彈筒殲滅登岸之敵。老掉牙的武器可全聯隊的裝備量集中在那麼光禿禿擠滿人的灘涂上幾十米射程我會寧可挨美國燃燒彈。二防集中直瞄火器於半永備工事內截斷渡江之敵。那些工事一零五炮啃上去也只掉層皮就算工事被毀也還能在二三防線的地下甬道機動。三防將遠程火炮置於反斜面的炮巢中轟擊。以避開東岸優勢火力反擊。」我說。

    何書光立刻開始反駁——一個不講理的大孩子終於找到了理兒。「反斜面?那樣的鬼射角?誰也打不到誰!你們根本就打不到戰場上!你們連東岸陣地都打不到!」

    我「那裡已經不用打啦幾百人擠在個窄胡同裡砍殺。早插手不下啦。禪達群山環抱運輸艱難虞師曾被逼到全師火炮就一個基數儲彈的份上。現在路有啦打得起大戰啦可大戰更耗物資那要路來運的。我炸的是路。先毀禪達往江岸地路再毀外界往禪達的路。年多的時間日本人又不是沒飛機早可以逐路段標定了。現在你們又要靠人力運輸啦連以前都不如因為有了車你們事先沒預備足夠的騾馬。」

    何書光瞪著我我想他最難以接受的不是被擊敗而是被我擊敗。

    然後那傢伙開始爆發「我會衝上去的!我拿刀砍也砍翻了你們的防線!我不怕死的!我這條命早就不打算要了!誰死了我就會填上去!我死了別人也會填上去!」

    我低下了頭好不讓別人看到我的歎氣我並不是那麼想看一個草包的現形。

    虞嘯卿「下去。」他聲音很輕因為他的部下即使在狂怒時也會注意他地發聲「你真是我的趙括——我會給你仗打的。」

    何書光收了所有的性子下去他會很憤怒但是沉默的憤怒。

    虞嘯卿「海正衝你是第一主力團實戰首攻。希望你不光有軍人之表也有軍人之裡。」

    海正沖糾糾地走了出來那是個粗壯的武夫往下的行為卻要改觀我的印象他走到沙盤跟前一個中校團長先給我這小中尉一個敬禮以致我也只好很不像樣地還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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