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然如夢 第二卷 第十四章 一壺春
    窗外烈日炎炎,屋中寧宛然卻是黛眉深蹙,半晌不語。】

    驚鴻卻不在意,只笑道:「夫人也無須過於擔心,所謂兒孫自有兒孫福,或者昭華公主便是九郎的命中之人也未可知!」

    寧宛然搖了搖頭,忽然便問道:「皇上為何不願九郎與昭華公主往來,按說皇室公主下嫁狀元,也是在所多有,何況九郎的品貌,原也並無幾人能及得上!」

    驚鴻笑了笑,她在金華之時,與寧宛然雖因避人耳目,交往不甚頻繁,其實也是時有往來,彼此對對方都還有些瞭解,因此也不客氣,逕自倒了茶,潤了潤喉才道:「因為昭華公主早已指了親的,只是太后素來最是疼她,所以才硬是多留了二年!」

    寧宛然心中一動,忽然道:「是指給杜家的麼?」若是指給了杜家,那就完全能說明杜曜廷對自己的敵意是因何而起。

    驚鴻點點頭道:「夫人,你與杜家算是結了樑子了!」

    「此話怎講?」

    「夫人還不知道罷!這半年多來,南皇忽然翻出了幾件宮廷舊案,下令嚴查,後宮不少嬪妃因此獲罪,杜德妃便是其中獲罪最重的,聽說已被廢為庶民了!」

    寧宛然長長歎息了一聲,她在檀府初見杜曜廷時,便已覺杜曜廷雖是神色如常,言語卻忽然多了。瓊都之行中,杜曜廷對自己一貫是冷淡漠視,從來不會多看一眼,多說一句,檀府初見,雖不說長篇大論,卻也是滔滔不絕。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暗暗想著,幸好那日自己思慮再三,終於還是未進檀府。

    驚鴻看她面色凝重,怔了怔,低聲道:「夫人……」

    寧宛然搖了搖頭,淡淡道:「驚鴻,杜曜廷正在澠都之中!」她語氣中帶了幾分無奈,岳漓函,你當真派的好人。

    驚鴻也是吃了一驚,過了一會卻又忍不住道:「杜曜廷難道還敢抗南皇之命!」

    寧宛然一笑:「或者是我多慮了罷!」

    希望是我多慮了,岳漓函,你究竟想要作什麼。】她默默想著,忽然便覺得有些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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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月缺,有雲,眉月高掛,時而雲破月出,尤覺嫵媚婉轉。

    屏風後琴聲悠悠,卻是肅穆深沉。隱見大地清霜一片,萬木凋零中,我花獨開,錚錚鐵骨迎寒傲立,乾坤一時寧靜。清音忽起,一弄叫月、二弄穿雲、三弄橫江,纏綿悱惻,回復往返。繼而音律忽變,旋律激昂,急促剛健,大起大落間,跌沓多姿,直是疏影橫斜暗香動,一枝孤標傲世凌然,縱使成泥,其香如故……琴音漸低漸緩,如怨如慕,如泣如訴,終至裊裊而絕。

    許久之後,席中忽有人擊節歎道:「好一曲《梅花三弄》,梅為花之至清,琴為音之至清,聞此曲則凌霜之韻至盡矣!」聲音溫厚低沉,如醇酒入喉。

    寧宛然早抱琴離廳,聽了此話不覺一笑,心中卻有些淡淡疑惑,總覺得那聲音似是在哪裡聽說,一時不覺停步沉吟。

    悠兒見她神情,早知趣的入了廳去看那人是誰。寧宛然回屋後,坐定不過喝了一杯茶,悠兒便笑著進來:「夫人,那人姓蕭名雲青,適才我問了一問,好像他也有意求見夫人,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寧宛然心中巨震,幾乎便要拿不穩手中的茶盞,卻又極力克制,只抬了眼看悠兒,眼神平平淡淡的,也無激動之意:「不必了,以琴相交足矣,其實無需刻意為之!」

    悠兒一愣,忍不住道:「夫人,蕭公子年貌與您相當……」

    「我累了,悠兒去取熱水來罷!」寧宛然有些不耐的打斷她的話。

    悠兒睜大了眼睛疑惑的看著寧宛然,悶悶的出去了。

    寧宛然默默的看著她離去的身影,一言不發,心中煩鬱。

    一邊的驚鴻卻忍不住笑道:「夫人今日得遇知音,怎麼卻這副表情!」

    寧宛然低頭沉思了一會,淡漠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紅袖閣乃是非之地,長公主表面維護,暗裡怕也包藏禍心,雖不至要了我的性命,卻也難免以我生些風波,我如今夾在兩派之中,惟有處處小心,步步為營!」

    長公主這邊怕是巴不得我被慕容家所傷,如此一來,楚青衣必不會放過慕容家,好歹也要鬧得慕容家雞犬不寧。不過這其中又要掌握分寸,不能傷及我的性命,否則一個死人,又能向哪邊訴苦去。

    慕容世家亦是同樣的想法罷,更何況中間還有個南皇岳漓函。這可是個超級砝碼,她有些自嘲的想。

    她蹙了眉,暗暗歎氣,岳漓函,你究竟在做什麼?你真會幫助慕容家改朝換代麼?只是,有北霄在的一日,你也不能獨吞中虞這塊肉,費了這般大的氣力,於你又有何好處?

    蕭雲青……想不到,你……竟也會來此,看來中虞真是龍虎齊聚,眼看就要風雲突變了!

    驚鴻沉默了一會,忽然道:「楚大俠什麼時候會到?」

    寧宛然搖頭道:「按說早該到了,不過她素來也不守時,耽擱十天半月也不奇怪,遲到一年半載也屬正常!」

    驚鴻正要再問其他,悠兒卻提了水進來,二人不再說話,各自洗漱休息。

    夜已深,窗外風起,簌簌的吹動樹梢,遠處蛙鼓陣陣。

    寧宛然靜靜的和衣躺在榻上,心緒萬千,卻是怎麼也睡不著。

    鼻端忽然便聞到了一股幽幽的香氣,清而淡遠,她微微挑眉。她素日並沒有熏香的習慣,那麼……這突如其來的香氣……

    她在心中輕輕歎了口氣:終於開始了麼!這樣也好,好過日日擔驚受怕!

    香味在室中慢慢氤氳開來,有人輕輕揭開了冰綃帳,還未及有其他的動作,便忽然便怔了,一隻精緻的精鋼打造的圓筒正靜靜對著他,光滑的筒身閃動著冰涼的黑色光芒。

    他不敢再動,那只圓筒他是認識的,雲中天工門薛家的得意之作:一壺春。

    一壺春,內貯一百零八隻蜂針,淬以麻藥,中者全身麻痺,十二時辰內不得動彈,按動機括後,丈許內無人能避。製作精良的一壺春,還可以選擇只發一隻蜂針。

    他轉動了一下眼眸,看向眼前的女子,烏髮如瀑,雙眸如冰,絕世的容顏,沉靜空靈的氣質,穿了一身襦裙,嚴嚴實實的,不露絲毫肌膚,似是早有準備。

    「夫人是久有準備了!」他忽然笑道,有些無所謂的樣子。

    「只是恰巧今夜無眠而已……」

    他聽到那個女子淡淡的聲音,如清溪流泉一般,清泠泠的。

    「夫人竟無懼『暗夜**』,著實令在下意外!」他滿不在乎的笑。

    他看到那個女子淺淺的笑了,即便在這要命的時刻,他仍不禁看的呆了。隨後,便覺得自己的身體忽然僵硬了,最後的感覺是頰上輕輕一麻。

    他苦笑起來,這個女子如此節省,竟然只捨得發射一隻蜂針,自己這臉面可是丟的大了:「夫人絕世容顏,用起攝魂術來,當真事半功倍!」

    寧宛然冷冷的掃了他一眼,走上前去,伸手扯下了黑色蒙面罩,面罩下,是一張俊美飛揚的面容。「說罷,你是誰?」

    男子懶懶的躺在地上,也不緊張,只是一臉憊懶:「我姓雲,雲遙……夫人得了我千兩紋銀的挑簾之費,卻不肯露出真容,叫我情何以堪……」

    寧宛然冷冷掃了他一眼,還未及說話,已有人衝了進來:「夫人……夫人……你沒事吧……」

    是悠兒,她跑的面色通紅,額上汗珠滾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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