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叉娘子 正文 第六十二章、隱私
    旋帶著她直直走向後院,推開一扇門道:「進去吧!」

    她瞅瞅黑漆漆的屋裡,又看他:「旋,我……」

    「有什麼話,待會再說。」他不客氣地打斷,將她推搡進去。

    她在屋裡站定,才發現原來是間沐浴房,牆角邊溫熱的一大桶水,一隻木勺晃晃悠悠浮在上面,旁邊還有個木頭腳踏。

    她把木勺取在手裡,無意間看到牆上開了個稜形的洞,一截青竹由隔壁房接到這邊,熱水正是從那截青竹筒注入到木桶裡。

    一時間好奇心大盛,看這樣子不是爬到桶裡洗浴,而是拿勺子舀了,這倒頗像日本人的浴房。她饒有興趣地俯身,觀摩著地上,果然發現小小的開了縫的地漏,做成傾斜的一邊,潑到地上的水會順著牆角流走。

    正看得有意思,聽到門外傳來旋的聲音:「裡面是將軍的客人,能麻煩你拿一些女子的必需品嗎?」

    輕柔的聲音溫順地應了聲,細碎的腳步聲匆匆行遠。

    她在這邊自顧自爽快地洗沐,那邊的大音房內,正進行著二人對話。

    大音披衣起身,端坐在凳子上,眼睛注視著桌面,手指無意識地滑過握在手裡的杯沿。茶杯裡裊裊升騰的熱氣,從她纖長的指縫間一點點溜走。

    「這樣隨便走在驛站,不覺得太大意了嗎?」她淡淡出了聲。

    身後沉穩的聲音接口道:「驛站內都是我們安排的自己人。」

    「百密總有一疏,你這麼細心的人,應該知道其間的厲害。」

    「將軍教訓的是。」

    「我不是教訓你,御兵大人。」大音微微歎氣,轉眸看他,「開明已經活著回來,你不必再滯留於此,一切以大局為重。」

    她身後一襲黑衫的男子從黑暗中走出,默默將黑色面巾蒙上,輕聲道:「正是要向大音將軍辭行。」

    「御兵大人是明白人。」大音的手指繼續撫摸著光滑杯沿,眼神閃爍,「開明,自然會有她的相公照應,不用擔心。」

    璣顯然被大音強調的「相公」兩個字擊中要害,眼神一黯道:「我和開明,並不是將軍想像的那樣。」

    大音漫不經心地道:「那應該是哪樣呢?」

    璣頓住,思索良久,似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一開始,覺得她頑劣,一門心思想整她,慢慢地,發覺這個女兵很有趣,心思單純,又講義氣。怎麼樣打罵都不服輸,偶爾還會想出壞點子反擊……」想到那兩次被她惡整的事件,鳳眼不禁微瞇。

    大音默默聽著,不打斷也不插話,只是摸著杯沿的手指更加用力。

    「偶爾的一次,發現她截然不同於平常的一面……」那天晚上她裸露大半個肩膀,披散著如瀑黑髮出現在他面前,第一眼看到的瞬間,他的目光幾乎無法移動。

    與平時的形象落差太大,竟然比看到絕色美女還讓他震撼。本來是為了過去教訓不知好歹的她,不知出於怎樣一種心理,竟然吻了她。

    他笑笑,可能是夜色產生的催情劑,讓人做出反常行為。但是接下來,他的反常行為越來越多,自己都不知道如何控制。

    「御兵大人,你喜歡她嗎?」大音平靜地道。

    璣微怔,自嘲地笑:「怎麼可能。」

    大音嘴角勾起,眸子滑向他:「御兵大人說到開明時的語氣,就像陷入情網的男子談論自己心愛的女子……」

    「將軍多心了。」璣迅速打斷她,生硬地道,「她是有相公的人,我的身份更是尷尬。」

    「御兵大人何必自欺欺人。」大音淺淺一笑,「這裡只有你我二人,若不是你對此事苦惱已久,想必今天也不會跟我說出這番肺腑之言。相信此事除了你我,天底下不會再有第三人有機會知道。」

    璣眼中露出笑意:「這正是我欣賞大音將軍的地方。」

    「給你個建議如何?」大音停止了撫弄杯沿,側身看他,「陛下需要的是一名完美的暗探,如果不想害死她,不要讓她成為你的弱點。」

    「這些我都知道。」璣僵硬地道,「我說過了不是你想像的那樣,些微的好感並不代表喜歡。」

    「我多嘴了,御兵大人。」大音微微笑道,「御兵大人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自然知道分寸。」

    璣似乎不想再在這個話題糾纏下去,向她頷首道,「將軍,閒話已畢,璣告辭了!」

    大音微微點頭回禮,璣迅速拉開房門走出去。

    大音將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收回,落在被她摸得珵光發亮的杯沿上,嘴角牽動,眼裡閃過零星寒光,「開明,有時候,我真得很佩服你……」

    洗漱完畢,神清氣爽。開明將驛站女僕送進來的一件外袍披上,像穿浴袍一樣隨便在左腰打個結,露著兩條腿,將裡衣拿在手裡,頭髮濕濕的就去開門。

    門乍一開,侍立一旁的女僕趕緊向她道:「客人,剛才那位小哥讓我告訴你,你的房間在偏廂。」邊說話邊睜著眼上下打量她,像是沒見過這樣打扮出門的女子,眼裡露出驚奇。

    「偏廂,在哪邊啊?」她由著她打量,不在意地問道。

    女僕指點了方向,向她欠身告退,還一步三回頭。

    開明心裡有些好笑,我又不是可以托付終身的男子,這樣對我眷眷不捨麼?

    拐到女僕說的位置,用力將門一推,瞇著眼睛看著裡面。果然不出所料,旋在。穩穩坐在屋裡的凳子上,像是也經過漱洗,換了一身乾淨衣服,正拿著梳子慢慢打理自己的頭髮。

    她心裡冷哼了聲,抬腳踢了門框一下,弄出很大的聲響,邁步進入。

    旋充耳不聞,只是專心致志地整理頭髮。

    她把門關上,將手裡的衣服棄在桌上,先是繞著他轉了個半圈。娘的,這男人的頭髮比她的還長,髮質烏黑透亮,都用什麼保養的麼?只穿著雪白單衣,梳理的動作又極是優雅,身量苗條,背後乍一看,還以為是哪個傾國傾城的美女吶!

    「你好了嗎?」他頭也不回地說了一句,順手將長髮挽了個髻,隨便盤在腦後。

    她哼了聲,坐在他旁邊的凳子上,目光炯炯的盯住他。亮光透進紙糊的格子窗,將斑斕的陰影投射在他臉上。明明很秀氣的一張臉頓時變得晦暗不明。

    旋擱下梳子,轉頭看她,目光在陽光下流動,像是能捏出水來,居然顧盼生輝。

    開明心裡咯登了一下,一段時間不見,到底是他變漂亮了,還是我的審美觀下降了?

    正在胡思亂想,旋的手伸過來,很自然地撩起她濕漉漉的長髮,柔聲道:「你還是一樣粗心大意,我來幫你抹乾吧!」

    開明象被噎著一般,說不出話來。無數指責疑問的話堵在胸口,憋得難受,卻一下子找不到出口渲瀉。

    旋象第一次見到她那晚一樣,用乾毛巾給她輕輕擦拭長髮,不動聲色地重複以前的話:「開明的頭髮真漂亮啊……」

    她幾乎忍無可忍,用力將濕發從他手中抽回,臉上帶起慍怒:「夠了!」猛然立起,轉身對上他一雙驚訝的眸子。

    「這種假惺惺的話以後不要說了,說多了會讓人想吐!」她叉起腰,毫不客氣地冷臉對他。

    旋扯動嘴角,嘲諷一笑:「怎麼了?娘子你在氣什麼?是為夫不夠體貼?還是你另有所需?」說到另有所需,他的手指拂過她的面頰,托起她的下巴。

    這個動作做得輕佻至極,頓時勾起她憋悶已久的無名烈火。

    她立即將他的手打開,往後跳開一步,怒道:「你是不是我的相公?」

    他淡笑:「當然是。」

    「身為我的老公,和別的女人勾三搭四,曖昧不清,是不是應該有那家法什麼的,伺候!」她電光火石般想到第一次見他時,他取出一枝柳條,跪在她面前的樣子。現在想他再那樣子跪,只怕是妄想了。

    旋好笑地看著她,雙手環抱,反唇相譏道:「那,請問你是不是我的娘子?」

    她一愣,「呃,算是……」

    「身為我的娘子,當著相公的面和別的男子勾肩搭背,摟摟抱抱,又該受何種家法呢?」他的反擊居然也不弱,至少她是被打懵了。

    「那是……那是……兄弟姐妹一樣的關係,跟你的不一樣!」回答很無力。

    旋目光驟冷,一步步逼上前來,「跟我的不一樣,跟我什麼不一樣?你認為我和誰勾三搭四了?」

    旋的氣勢逼人,她卻明顯減弱,心虛地退了兩步,嘴裡不依不饒:「瞎子都看得出來,你和那個,那個……」

    旋帶起冷笑,「和哪個?」

    「不就是那個……」暗罵了自己一聲,這女人的名字就這麼難出口嗎?

    旋眼珠轉動,冷笑擴大:「大音?」

    開明啊一聲,睜大眼睛,一手掩嘴一手指向他:「不是我說的,是你自己講出來的!」

    旋冷冷一笑,敏捷地捉住她手指,用力一捏道:「你想不想聽個故事?」

    她「哎喲」一聲叫,手指幾乎被他掰斷。看著自己的指節在對方的施壓下一點點變白,哪裡敢說半個「不!」字。

    「你說你說,哎呀,輕點。」

    「你這女人,心平氣和地跟你說話,根本沒用。」旋回復了一慣的溫和臉色,將她帶到凳旁坐下,放緩了力道,把她的手放在兩掌之間,輕輕揉動。目光落在對面的牆上,思緒卻已飄遠。

    開明不敢打斷他,眼睛瞟著他,心裡明白接下來他將要說的,才是重頭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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