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人行 第七卷 第二十六章 乾坤逆轉(二)
    「不,不要,」心中的一聲吶喊,梅霖身子一顫,眼睛緩緩的睜開了。

    眼前是熟悉的房間,窗外煙花正燦。

    「乞丐哥哥,你醒啦?」一個清脆的聲音響在梅霖耳邊。

    「是香姑?」梅霖心裡默唸一聲,「我又活過來啦?」

    梅霖的頭腦還不太清晰,一段話依然糾纏在梅霖腦海中:「面對希望的結果你歡呼雀躍,別人哭你笑;面對不願看到的結果,你捶胸頓足不甘的吶喊,別人笑你哭,你已瘋癲。」

    「是的,我又活過來啦?」梅霖的眼睛終於看清了香姑那張紅撲撲的臉。

    「香丫頭,能夠看到你真是太好了,」梅霖一下子跳了過去,猛的向著香姑抱去。

    只聽「嘩啦」一聲,香姑手中的瓷碗被梅霖撞翻在地,碗中的雞湯自然也盡數灑在了地上。

    「你?」香姑一臉歉疚,正要彎下腰去撿,梅霖卻哈哈大笑起來,「打的好,打的好,」仍然伸手向著香姑抱去。

    突然,梅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這碗為什麼又打啦?」

    香姑看到今天梅霖興致如此之高,不禁也高興了起來,上前拉著梅霖道:「乞丐哥哥,今天是元宵節呢,你陪我出去看燈,好不好?」

    「不好!」梅霖突然一臉的冰霜,冷冷的打斷了香姑的話。

    香姑沒想到梅霖的臉色說變就變,剛才還是晴空萬里,轉眼間便變顧陰雲密佈,不禁心裡一涼,嘴一撮,不服氣的道:「為什麼不去啊?今天是元宵節,人家要出去玩嘛!你都從來沒有陪人家出去玩過!」

    「我不跟你說,我要救月姐姐和我娘,」梅霖說著,轉身要向月華屋中走去,卻被香姑一下子叉腰攔住了:「什麼救月姐姐和你娘?出不出去玩和救月姐姐有什麼關係?月姐姐三四個月啦,還是那個樣子,要救也不在於一時吧!再說,你什麼時候出來個娘啊?我怎麼從未聽你提起過?」

    「香姑,來練箭啦!」荷仙姑清晰的聲音遙遙的傳了過來。

    香姑突然一把拉住了梅霖:「快走,晚了就來不及啦!」說著,不由分說,手上用力,拖著梅霖,一下子自窗口穿了出去。

    香姑力大,梅霖想掙扎卻哪裡掙扎的動?

    轉眼就來到了大門口,梅霖被香姑拖著,只得邁開大步,「咚」的一聲,一下子跨了出去。

    梅霖突然間覺的這個動作是異常的熟悉,自己好像曾經做過多次。

    「咚」的一聲,梅霖仔細想了想,終於想了起來,自己絕對是像剛才一樣邁出過這個大門,而且自己還想過是要先邁左腳,還是先邁右腳的問題。

    「剛才我先邁了左腳還是右腳?」梅霖心中正在盤算,腳下卻被香姑拖著停不下來。

    一個俏麗的人影悄悄出現在了大門處,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輕輕歎了口氣,手上的朱綾輕輕一揮,諾大的國師府自虛空中顯現了出來。

    「我這樣向前走一步,就是向著死亡邁進了一步啊!」一個可怕的念頭突然浮現上來。

    梅霖被這個念頭驚呆了,用力的一甩手,聲嘶力竭的叫道:「放開我!」聲音變的異常的淒苦。

    香姑沒想到梅霖用了如此大的力,一下子竟被梅霖甩脫了開去,只見梅霖臉憋的通紅,氣都喘不上來,眼裡竟似含滿了淚水,變了聲的大叫道:「你鬧夠了沒有?你想要泥人啊?」

    「客官,你想要泥人?」一個長頭髮貼到了梅霖眼前,一串泥人同時也遞到了香姑面前。

    「我靠,」梅霖轉過頭來一看,認識,又是那個黃板牙。

    「你***,你去死吧,」梅霖一拳重重的向著那黃板牙的鼻子砸去,那黃板牙立即摀住了鼻子,手指縫裡流出血來。

    接著,那黃板牙跳起腳來喊道:「抓偷泥人的賊啊,抓偷泥人的賊啊!」

    無數舉著拳頭的壯漢聞聲而至,向著梅霖這邊擁來,香姑一見,急叫道:「乞丐哥哥,我們快跑,我們快跑!」

    梅霖卻身子一下子向地上坐去,嘴裡卻在大叫道:「我不走,我不走,打死我也不走,有本事他們打死看看?」

    「乞丐哥哥,你瘋了嗎?」香姑不由分說,運起內力,一下子把梅霖拉起來,拖著就走。

    梅霖只覺的胳膊劇痛,像是要斷了,雖然極力的向後拉,無奈力量實在是太小。只聽一邊嘴裡大呼小叫著:「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我不要去見那個皇上,我要改變這一切,我要改變!」

    香姑哪裡去聽他胡說,只顧看著後面蜂擁而至的拳頭,拖著梅霖向前急奔。

    「你***,你別攔我,攔我,老子關你大牢,」終於兩人鑽入了人堆,梅霖卻突然指著一個官兵的鼻子罵道。

    那官兵好像被梅霖震住了,楞了半天,才反映過來:「哪來的野小子,反了你啦?」

    說著,那官兵「刷」的一下子把出了鞘的腰刀架在了梅霖脖子上:「小兔崽子,你信不信我殺了你?」

    「哈哈哈哈,」梅霖仰天大笑,「你殺了我好了,你快殺啊,快殺啊!」

    四周突然間靜了下去,接著響起了齊刷刷的喊「皇上萬歲」的聲音,一個人「哈哈」大笑著走了過來,拍拍梅霖的肩頭:「哈哈,國師行事出人意表,人所難測,果然非常人可比!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梅霖幾乎把臉貼到了皇上臉上,誇張的大笑了兩聲,接著惡狠狠的說道,「有什麼好哈哈的,你***,別跟我來,我煩你!」

    說著,轉身就走,把皇上傻傻的扔在了當地。

    梅霖以為只要皇上不跟來,以後的事就不會發生,命運就會改變。

    哪知,皇上用手摸了摸臉上被梅霖噴上的唾沫星子,毫不在意的一笑:「朕乃一國之君豈能與別人一樣,沒有一點肚量?」

    說著,皇上舉步跟了上來。

    梅霖一聽皇上竟然不聽自己的話,死皮賴臉的跟了過來,不禁回過頭來指著皇上怒喊道:「你不要過來,聽到沒有,老子煩你,你再敢過來,信不信老子砍了你?」

    皇上幾時受過如此禮遇,一楞神間不禁站住了,再想了一下子這國師平日的為人行事,覺的對這國師來說,這種樣子好像也沒什麼奇怪,如果不這樣,反倒奇了。

    「國師,朕多日不見,對你甚為想念,你難道對朕就如此絕情?你就猶如朕的左膀右臂,朕豈可少離?」皇上伸出手,可憐巴巴的邊說邊向梅霖走去。

    「靠,你***,死不要臉的東西,」梅霖一邊大罵,一邊掉過頭來奮力向著國師府內跑去,跑進府內把大門關上。

    皇上只輕輕使了個眼色,那些守在門邊的禁兵,牢牢把定了門邊,讓梅霖的想法無法得逞。

    梅霖只得一直向裡跑去,直跑到了自己房中,那皇上不緊不慢的跟著,卻不知為何,前後腳的也進到了梅霖屋中,梅霖想攔,早已攔之不及。

    梅霖見皇上像塊牛皮糖一樣,粘住了,怎麼也甩不脫,不禁回過頭來,指著皇上的鼻子大叫道:「你***,你有完沒完哪,你不要告訴我什麼你要北伐,讓老子當什麼國威無敵征北大元帥,老子不願意聽!」

    「哎,國師真乃神人也,如何會知道朕正有此意?」

    「你***,」梅霖揮起拳頭一拳向皇上腦袋上打去,恨不得一拳把皇上打死。

    —-

    那拳頭只在半空中便被一隻手握住了,皇上還詫異的道:「國師,你今天為何如此大的火氣?是誰惹你生氣啦?告訴朕,朕一定替你嚴加懲辦!」

    皇上這不軟不硬的態度倒把梅霖弄的沒了脾氣,梅霖突然仰天大笑:「哈哈哈哈,還是管管你自己吧,先別被人打死才好!」

    在梅霖的大笑聲中,沈小聰突然對著凌雲說道:「凌師兄你看!」

    凌雲順著沈小聰的目光看了過去,在牆角的地方悄無聲息的出現了一個黃土堆,那黃土堆在悄悄的長大,並不像是從上邊落下的,而是像波浪一樣,從下面向上面湧起的。

    「小心,」凌雲大叫一聲,撥劍而起。就在這時,地上的那堆黃土突然凝化成了一個彎曲的土人,土黃色的身子裸露大半,只在腰間圍了一塊黃色的麻布。

    「哈哈哈哈,沈師兄,你功力不夠,千別不要上前,」在梅霖的大笑聲中,沈小聰早撥出長劍,一劍刺了過去。

    「你***,老子告訴你了,你還上前送死,」梅霖說著,向著月姐姐屋中走去,卻突然被一隻手拉住了,梅霖回頭一看,正是皇上。

    「國師,救駕要緊!」皇上可憐巴巴的說道。

    「救駕,救你個頭,」梅霖重重的一個爆栗打在皇上頭上。

    「那總得先救沈侍郎吧?」

    「不用救,他死不了,你***,你快放手,一會兒你就要撞牆啦,老子得先進去叫醒月姐姐才行,快放手,快放手!」

    皇上聽的兩眼只迷糊,更加拉緊了梅霖的衣袖,一疊聲的問道:「什麼?朕要撞牆?朕為什麼要撞牆?是誰讓朕撞牆?會不會撞死朕哪?」

    「你***,你有完沒完,」梅霖舉起手又要往皇上頭上打去,一隻帶血的手臂卻突然拉住了自己的衣襟。

    「梅師弟,我們應當先出去,免的妨礙了凌師兄,」沈小聰艱難的立起身子,攀著梅霖的手臂,眼睛裡滿是肯求的神色。

    「好吧,好吧,」梅霖看到沈師兄嘴裡不斷湧出的血腥,不禁心腸軟了下來。

    「什麼?六王爺求見?你***,不見不見,你就告訴他,老子病了,老子病的就要死了,什麼人也見不了。」

    「什麼?他說有御醫為我治病?老子的病神仙也治不好,御醫有個屁用!快叫他滾,別來煩我!」

    「什麼?他要給我跪下啦!跪就跪,隨他跪去。」梅霖說到這裡,心裡突然一轉念:「不對啊,他是我爺爺,爺爺給孫子下跪,孫子要折壽的。」

    「你***,讓他走,就說我不會驅邪,我也驅不了邪。」

    「什麼?他說既然我知道他的來意,更加非我不行?哎呀,我說了多少遍了,不行不行就不行,你傳我的話,他再不走,老子要上吊啦!」

    「國師,老朽無禮啦,」梅霖正坐在桌前,啃著雞肋,煩亂不已,一個蒼老的聲音卻響在了身後。

    「你怎麼進來的?」梅霖一驚,轉過身站了起來。

    「唉,國師既然不肯賜見,老朽只有硬闖啦!」

    你……」梅霖指著六王爺的鼻子說不出話來,突然仰天一聲長歎,「天啊,難道只有我死了,才能改變這一切嗎?」

    「國師年紀輕輕,為何輕言生死?像老朽年過六旬早該入土啦。唉,只是家門不幸,還請國師救命啊!」說著,六王爺竟然老淚縱橫。

    梅霖看到六王爺那老淚縱橫的模樣,突然想到了自己的母親現在在家裡因為日夜思念著自己而神智不清,自己真應該回去看看啦,可是回去卻是加速了母親的去世啊!

    「我的娘啊,」梅霖突然趴在桌上「嗚嗚」大哭起來。

    同樣的路,同樣的夜,同樣的花香,轎外是同樣的「沙沙」的腳步聲,梅霖坐在轎中心潮起浮:「唉,我終於又走到這條路上來了!」

    本來自己是寧願死也不會再走這條路的,可是現在卻是身不由已,自己現在甚至連動根手指頭也是不能,更不用說是別的了。

    那「沙沙」的腳步聲裡就有那個會使什麼飛劍的「血正飛」,幸好香姑沒有聽到動靜,否則連香姑也是難保,只是那號稱神仙的仙姑卻不知哪裡去了,竟然沒有露面,讓梅霖氣憤不已。

    「少爺,你終於回來啦!」看到梅霖攙扶著婉妹走進沁芳樓,綠兒恭敬的道下萬福。

    梅霖看到綠兒臉上那難掩的真誠的喜色,突然仰天哈哈大笑起來,只是那笑聲無論怎麼聽,都像是狼嚎。

    梅霖在沁芳樓裡屁股還未坐熱,便急急的對著婉妹說道:「娘,我有事要去見皇上,一會兒就回來,你先在這裡等我一下。」

    婉妹不捨的拉著梅霖的手,戀戀不捨的說道:「霖兒,為娘已經十多年沒見到你啦。你一見為娘就要離去,娘還未好好看看你呢!什麼事這麼急,就不能等明天再去?你爹爹已經去接你月姐姐了,要不,等你月姐姐回來,你再走也好啊!」

    梅霖看著母親臉上那萬分不捨的表情,不禁別過頭去悄悄的拭了一下眼角,轉過頭來狠心的說道:「娘,真的很重要,我去去就回!」

    說著,用力把自己一直被母親握著的手從那溫暖的手掌裡抽了出來,說了聲:「娘,我走了!」起身往外就跑,一句話出口,才覺的這一句話已經變了悲音,有東西從自己臉上滴落下來。

    「我送你到門口,」身後母親的聲音也充滿了悲傷,彷彿此刻就是生離死別。

    梅霖能夠感覺到母親的目光緊緊的射在自己背上,卻是不敢回頭,踉踉蹌蹌的奔了出去。

    —-

    「開門,開門,統統給我開門,我要見皇上,我要見皇上,」梅霖氣勢洶洶,十萬火急的往裡就闖。

    那些禁兵一見是國師爺駕到,既不敢明目張膽的阻攔,又不敢未得皇上聖旨,便擅自放入,只得一邊上前來點頭哈腰的侍候著,拖著時間,一邊早派人飛報入內。

    那些禁軍看看已是擋之不住,幸好劉大總管急急忙忙的奔了出來,連跑帶喊的道:「原來是國師爺駕到,皇上有旨,請國師爺覲見!」

    那些禁兵這才鬆了口氣,點頭哈腰的把梅霖讓了進去。

    「哈哈,哎喲,哎喲,」皇上在地上,一隻手拿著一本奏折,正在看著,看到高興處不禁笑了出來,卻突然覺的後腰扭傷處一陣刺痛,急忙用另一隻手摀住了,連聲呼起痛來。

    皇上看到梅霖進來,急忙招呼道:「國師,你來的正好。朕正要找你,朕剛接到奏折,李世輔以少擊多已經攻克了靈縣。哈哈,這可稱的上是我大宋的開門紅啊!」

    皇上用手中的奏折指了指旁邊的椅子,示意梅霖坐下,便繼續說道:「這個李世輔真是個人才,朕應當好好的獎賞他一下。國師,你來替朕參謀參謀,朕應當賞他什麼好?」

    「嗯,」皇上一邊踱步,一邊想著,根本沒有細看梅霖的表情,只看到梅霖的目光射向了自己捂腰的那隻手,便自作多情的說道,「噢,這是被那土妖不小心碰的,沒事。」

    「哼,」梅霖沒好氣的開口了,「文官愛名,武將愛財,哼哼,你要賞什麼就賞什麼,把大宋江山賞給他我也不管,我只是警告你,你千萬別打我月姐姐的主意,更不能把月姐姐許配給那凌雲,否則,否則我讓你這個皇帝當不長。」

    皇上聽到梅霖語氣不善,這才回過頭來,仔細打量起梅霖來,只見梅霖兩眼略顯發紅,好像是哭過的樣子,那眼神卻是一幅凶殘的樣子,好像要把自己吃了的樣子。

    「國師,朕觀你近些日子脾氣,那個脾氣……有些見長,莫不是遇到了不順心之事?為什麼國師會如此之想?朕怎麼會要把令姐許配給凌指揮使?唉,國師行事越來越令人難測,都要把朕搞糊塗了。」

    「我不管你糊不糊塗,你要給我記住了,只要你敢打我月姐姐的主意或是想把我月姐姐許配給人,我保證你不僅當不成皇上,我讓你小命也難保。」梅霖惡狠狠的說完,氣沖沖的走了出去。

    皇上一腔大好的心情立時猶如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半晌做不得聲,過了好大一會兒,才搖了搖頭,無奈的苦笑了一下:「真是莫名其妙!」

    第二天,更加令人驚喜的一份奏折呈給了皇上,在凌監軍的指揮協調之下,李顯忠部與鄒宏淵部協同配合,攻取了虹縣。

    宋軍北伐一連兩捷,直把皇上喜的合不攏嘴,在朝堂之上大叫著要親自前去犒軍,幸好有皇上的老師時任右僕射的史浩大叫勸阻,才打消了這個荒唐的念頭。

    「聽說凌監軍一馬當先,獨立城頭,鼓舞了士氣,我軍才能一舉破城,自此金兵一聽凌監軍之名,直如聞見喪膽,呼之為『戰神』。朕得如此猛將,如虎添翼,何愁大事不成?哈哈哈哈!」皇上在睡夢中猶自在想著好事,嘴角不禁露出了微笑。

    就在這時,一個又胖又大的光頭突然出現在皇上的眼前,一雙眼睛似睜似閉,微睜之間,便有無數精光射出,嘴唇微啟:「不何皇上要如何獎賞這位猛虎?所謂猛虎屬於山林,豈能久在人間?」

    「你是說,你是說凌監軍要離開朕?那怎麼成?他走了誰來保護朕的安全,誰來替朕上陣殺敵?誰來收復河山?」

    「皇上說的不錯,要想留住猛虎,得有讓猛虎留下的理由才行,普通的財勢金銀,猛虎是不會看上眼的。」一句話說完,那又胖又大的光頭突然間消失了。

    「記住,英雄難過美人關,尤其是不讓鬚眉的美人,」這是那個光頭和尚留下最後一句話。

    皇上猛的坐了起來,睜開眼茫然四顧,原來竟是一夢,只是那夢境猶如真的一樣,那巨大的光頭此時尚在腦海,那「英雄難過美人關」之語,此時猶在耳畔。

    「羅漢顯世,羅漢顯世,這必是羅漢顯世來指點於朕啊!」這一夜皇上再也睡不下去,思前想後,想後思前,突然想到了梅霖的古怪話語。

    皇上不禁恍然大悟:「原來國師早已料到此事!」

    皇上自以為是的恍然大悟,不僅沒有打消把月華許配給凌雲的念頭,反而使這個念頭更加強烈起來。

    皇上想起了梅霖說的話,自然也想起了梅霖那惡狠狠的威脅,只是梅霖威脅的越是厲害,卻越讓皇上感到此事對自己有莫大的好處。

    皇上經過了無數次的天人交戰,終於狂熱的收復國土之心戰勝了對梅霖的恐懼。

    當梅霖無意中聽到自己的父親和母親小聲的談起皇上的聖旨,差點氣的瘋了過去,當即狂吼著去找皇上算帳,那皇宮卻是大門緊閉,裡邊傳話:「皇上病了,任何人都不見!」

    梅霖仰天大叫一聲:「天哪!」「撲通」一聲撲倒在塵埃裡,眼前一黑竟然昏了過去。

    等梅霖慢慢醒來,聽到的是外面「嘩嘩」的雨聲,梅霖清楚的知道,此時在那喧囂的駙馬府中凌師兄和月姐姐正在拜堂成親。

    去,還是不去,去,還是不去,去,還是不去?

    去,豈不是又走上了命運的老路?不去,月姐姐恐怕活不過今夜,那豈不是連月姐姐最後一面都見不到了?

    不,不能去,絕不能去,只要我不出這個門,便改變了命運,命運便不會再沿著原先的軌跡走下去,或許月姐姐和娘就有救了。

    對,我堅決不能走出這個門。

    —-

    梅霖望向漆黑的雨夜,眼前卻顯出了在一對大紅燈燭的照映之下,一對如玉的璧人正在緩緩的鞠躬行禮,自己的父親和母親正坐在高位之上,面露微笑,欣喜的看著這一對新人,大堂上的每個人都是喜笑顏開,衷心的為這一對璧人喜結連理而興奮。

    「快啊,快啊,快送入洞房啊,」幾個年輕的官員在歡呼著雀躍著,起哄著,就連一向最為謹慎小心的沈小聰也帶頭高呼起來。

    「月姐姐和凌師兄入洞房?」梅霖心裡突然間一痛,「月姐姐入了洞房,以後就是凌師兄的人啦!」

    「不,」梅霖尖叫一聲,翻窗衝入了雨幕中。

    「乞丐哥哥,你要到哪去?」後面傳來香姑焦灼的呼喊聲。

    「不,我絕不能讓月姐姐入洞房,死也不能,」梅霖好不容易從趙府衝了出來,邁開大步,濺起無數的水花,拼了命的向著駙馬府狂奔而去,也顧不得臉上的雨水順著額頭如小溪般流下。

    後面傳來劉公公那尖細的公鴨嗓:「國師爺,這麼大的雨,您這是……?」

    那劉公公的喊聲梅霖根本沒有聽到,就算是聽到了,也是聽而不聞,只是咬著牙,拿起了最大的速度,急命的向前狂奔,早的一刻是一刻,如果去晚了可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啦。

    終於梅霖衝入了駙馬府,這是那禮部尚書的聲音正好傳了出來:「二拜高堂!」

    「哈哈哈哈,」梅霖一陣大笑,自己聽來笑聲竟然像哭。

    梅霖兩手轟然推開大門,挾著一身的風雨,一步一步的走進了禮堂,梅霖眼睛裡只有一個人的影子,這個影子就是月姐姐。

    梅霖的目光恨不得穿透那輕薄的面紗,只可惜自己道行已失,那面紗雖薄,卻完全遮住了月姐姐那絕世的容顏。

    月姐姐,我有一千句一萬句要對你說,你千萬不要死啊,你最好是立即離開這裡,走的越遠越好,千萬不要到那梅園裡去啊!

    只是梅霖這一肚子話還未說出來,便聽到頭頂上傳來了凌雲那略含醋意的聲音:「梅師弟,今天是我凌雲大喜的日子,如果你是來道喜的還請坐到一旁,如果你是來搗亂的,莫怪我凌雲不顧師門之情?」

    「哈哈哈,」梅霖仰頭大笑,臉上不知是淚水還是未干的雨水滾滾而下,笑聲比哭聲還要難聽,「月姐姐就要死了,你還在說這話。哈哈哈哈,可笑啊可笑!」

    「你說什麼?你敢咒我娘子?」凌雲高高舉起了手掌。

    「霖兒,不許胡鬧,給我回去,」主位上的趙秉天一臉寒霜的站了起來。

    接著,一旁的婉妹也拍案而起,向著趙秉天怒目而視:「你幹什麼?幹嘛對霖兒這麼大聲?」

    說完,婉妹才轉過頭來,輕輕撫著梅霖的肩膀,充滿愛戀的說道,「霖兒,你不要這個樣子,你會毀了你華姐姐的幸福的!」

    「幸福,哈哈哈哈,月姐姐還有幸福嗎?」梅霖忽然間覺的這些人竟是無比的可笑,不禁不經大腦的隨口說道,「哈哈哈,娘啊娘,你都活不過今晚了,卻還在關心別人?哈哈哈,真可笑!」

    「你胡說,」趙秉天重重的一拍桌子,雙眉倒豎,向著梅霖怒目而斥。

    「哈哈哈,」梅霖看到趙秉天那一幅道貌岸然的樣子,差點笑過了氣去。

    「你這個大騙子,」梅霖忽然間向著趙秉天衝去,大聲叫道,「都是你,要不是你,娘也不會死。」

    「霖兒,你瘋啦,娘還沒死呢,」婉妹突然插上,攔向了梅霖,卻沒想到梅霖這衝撞之力竟然十分巨大,婉妹不防備之下,身子向後一倒,正碰在供桌上,一支紅燭倒了下來,正好倒在婉妹的衣服上,婉妹的衣服薄如蟬翼,「忽」的一下子猛烈燃燒起來。

    「啊?」梅霖吃驚的張大了嘴,自己十分躲避的事,沒想到竟然又發生了。

    梅霖正在發楞之間,突覺一股大力傳來,把自己掀飛出門外。

    「不,我不走,打死我,我也不離開月姐姐,」梅霖等那股力道一消失,便回身要返回屋內,剛一回頭,卻碰上了一張獰笑著的臉。

    那張臉與梅霖近在咫尺,梅霖立即便認出了那張臉,正是逼自己回家的那薛正飛的臉,只是除了臉,其餘的地方一點也不像他,因為此時他易了裝,打扮成了一個商人。

    那薛正飛一把摀住了梅霖正要狂喊的嘴,縱身躍到劍上,起在空中,如箭般射去。

    此時,屋內正亂成一團,誰會注意到外面?

    只飛了眨眼的時間,那薛正飛便嘿嘿一笑:「嘿嘿,去你***吧!」

    在劍上,飛起一腳把梅霖踢了出去。

    梅霖在空中哇哇大叫著,衝入了一個樓房裡,「嘩啦」一陣響,梅霖壓碎了無數的瓶瓶罐罐。

    一股酒氣衝鼻而入。「偷酒啦,有賊偷酒啦,」一個五旬開外的財主打扮的老者,急衝下樓,用力的去扯梅霖的衣襟。

    「誰偷酒啦?」梅霖正被那薛正飛摔的沒好氣,情急之下回身用右胳膊一掃,那老者竟然被梅霖這一下子掃出五六步,「撲通」一聲摔倒在酒罈中間。

    「來人哪,快來人哪,偷酒賊殺人啦,偷酒賊殺人啦,」那老財主不顧自己摔的七仰八岔,卻仍不忘伸出顫抖的手指指著梅霖,大喊抓賊。

    「嘩啦啦」,無數的夥計打扮的十幾歲二十幾歲的年輕人手中抄著斷凳子破桌子腿,一下子把梅霖圍在了當中。

    「叫他偷酒喝,灌死他,灌死他,」幾個年輕立壯的小伙子牢牢的把定了梅霖,把梅霖嘴撬了開來,又有幾個小伙子舉起打碎的酒罈使勁往梅霖嘴裡倒了進去。

    「咳,咳,」梅霖被嗆的急命的咳嗽,卻哪裡有人管。

    此時梅霖的心裡仍然雪亮:「哈哈,我又走回老路啦!你們這些可憐蟲,就要死了,還在這裡逞威風,哈哈哈哈,真可笑啊,真可笑!」

    「打,打他,給我往死裡打,」那老財主還在喊著。

    棍棒一齊舉了起來,「咕」一股酒氣直衝上咽喉,梅霖頭腦一暈,只覺的昏昏沉沉,耳中好似聽到了「辟里啪啦」的聲音,身上卻沒有感覺到疼痛。

    漸漸的眼前變的越來越黑,那些「辟里啪啦」的聲音也漸漸的遠去了,在朦朧中,梅霖好似感到一個溫熱的身子靠了上來,梅霖用手推了推,卻好似是推在了一個溫暖高聳的物體上。

    此時的手好像不再受大腦的支配,而是本能的緊緊的摟緊了那個異樣的身子,那個身子微微掙扎了一下,便停了下來。

    力氣都耗盡了,梅霖只覺的自己滿身的酒氣一瀉如注,耳中聽到了那高亢的笛音,梅霖打了個寒顫,低下頭看了看:「啊,怎麼又是這樣?」

    梅霖不敢急忙爬起身來,邊繫著腰帶,邊向外急奔而出。

    身下的香姑看到那可惡的人兒,留下狼藉的自己就那樣無情的奔了出去,不禁伏在地上「嗚嗚」的哭了起來。

    笛聲突然間停了,「月姐姐,」梅霖一聲驚叫,這才意識到時間不多了。

    「月姐姐,你等等我,等等我,」梅霖在雨中狂奔而去,等梅霖趕到梅園,正是八仙到了緊要關頭的時刻。

    要阻止月姐姐唯一的辦法就是自己恢復靈息,要恢復靈息唯一的辦法就是自己的靈魂被刺魂吸出。

    天哪,又走回老路了!

    「六道輪迴—乾坤逆轉!」

    「六道輪迴—乾坤逆轉!」

    「六道輪迴—乾坤逆轉!」……

    重複了一千次,一萬次,結果仍然一樣,梅霖撲倒在泥水裡,仰天大叫:「天哪!」

    一堆黃絹從梅霖懷裡掉了出來,掉在了地上,絹上有字,上面寫著是:「無論你做了多少努力,經歷了多少輪迴,命運終究不可改變,沿著早已預設好的溝渠奔騰向前,你的痛已過,你的淚已盡,你唯有仰望青天,徒呼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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