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淬中華 第二部 怒海潮生 第二十六章 巧施連環計
    邢亮他們制定完作戰方案,又報經遼東總部批准同意後,天已經濛濛亮了。雖然幾個人都是一宿未睡,身體異常疲乏,但他們卻絲毫也不敢耽擱,立即開始了戰前的準備工作。時間不等人,志願軍如果不能趕在鬼子的援軍比志島支隊到達前攻佔新竹,這一仗也就沒有再打下去的必要了。

    由於昨天就已經知道志願軍即是在遼東大破倭寇、威震敵膽的義勇軍,新竹各部義軍的首領一接到丘逢甲派人送去的通知,很快就聚集到了志願軍的臨時駐地——內湖村。

    首先來到內湖的是新苗軍(因義軍皆來自新竹、苗栗兩縣,故有新苗軍之稱)統領吳湯興,他是丘逢甲親自前去通知的。志願軍離開營口前,馮華曾將台灣抗日義軍的一些著名人物一一向邢亮作過介紹,其中吳湯興以及徐驤是最讓邢亮記憶深刻的兩個人。

    得知吳湯興與丘逢甲已經到達了村口,邢亮和蕭山趕緊出來迎接。沒走兩步,就遠遠便望見丘逢甲與一個比他個頭略高一點兒的年輕人說著話匆匆走來。從他們有說有笑的樣子,可以看出雙方的關係不同尋常。二人顯然也看到了邢亮與蕭山,他們連忙三步並作兩步迎了上來。

    吳湯興是一個大約三十出頭、相貌英俊的年輕人。他結髮束褲,肩挎長槍、腰掛短槍,十字斜佩子彈袋,雄赳赳中又帶著幾分說不出的儒雅。看到吳湯興見面後就要行參拜大禮,邢亮急忙上前一步攔住:「吳將軍切不可如此多禮。我昨天已與丘大人說過,我們都是為了『驅逐倭寇』這一個共同的目標而來。今後,我們之間就是戰友,就是同志,那些空繁的禮儀且不必去理會它。」

    邢亮的熱情豪爽、平易近人,立刻就贏得了吳湯興的極大好感。特別是他反覆咀嚼了幾遍「同志」這個聽起來很是陌生的詞後,心中更是油然升起了一股暖流。輕輕點了點頭,吳湯興擊掌讚道:「好,好,志同道合謂之『同志』,大人端的是奇思妙語!」

    吳湯興如此快就接受並理解了一個新名詞,讓邢亮感到頗為意外。大概是看出邢亮的想法,丘逢甲在一旁笑著解釋道:「紹文(吳湯興的字)可是苗栗街遠近聞名的大才子呀!他五月間寫下的詩句『聞道神龍片甲殘,海天北望淚潸潸。書生殺敵渾無事,願與倭兒戰一番!』,如今早已傳遍了台灣全島!」

    丘逢甲的一番誇獎,把本來豪氣萬千的吳湯興窘了個大紅臉,不由得連連擺手道:「湯興只是一介書生,哪裡當得起什麼大才子,大人切不可聽丘大人胡說。」

    看著吳湯興那可以和紅布相比的臉龐,邢亮、蕭山和丘逢甲俱都哈哈大笑起來。當下,幾個人攜手進入了志願軍的臨時指揮部。

    吳湯興到達後不久,邱國霖和徐驤、陳起亮等人也前後腳來到了內湖。雖然邢亮對每個人都表現得非常熱情,但對徐驤他更是異常親切,以至於這個性格堅強,為人豪爽的年輕人,也感到有些受寵若驚。

    會議開始後,當這些義軍首領聽說志願軍準備反攻新竹,需要他們予以大力配合時,人人躍躍欲試,個個鬥志昂揚,紛紛要求打頭陣、承擔最艱巨的任務。在這些人裡,反映最激烈的當數徐驤,邢亮的話音剛落,他就站起身說道:「大人,台灣是我們的家鄉,在這生死存亡之際,我們就是戰到骨血與台灣俱為灰燼,也在所不惜。莫說只是讓我們配合志願軍作戰,就是義軍獨自面對這樣的局面,也沒有一個人會多皺一下眉頭。大人,您就儘管安排吧,新苗軍裡沒有孬種!」

    戰鬥在8月5日下午2時打響,義軍兵分兩路對新竹展開了全面的進攻。其中吳湯興、邱國霖率一部分兵力從北面進攻日軍設在城外的十八尖山高地;徐驤、陳起亮則率領另一部分義軍從其他幾個方向對新竹進行牽制性攻擊。而日軍除了拚命死守外,還以兩個中隊的兵力不斷對義軍實行反撲。

    天色已近黃昏,義軍圍攻新竹城的戰鬥卻仍在緊張激烈地進行著。本來按照邢亮的意思,義軍圍攻新竹只是佯攻,只要能給鬼子以足夠的壓力就可以了。可誰知這些熱血男兒為了保衛自己的家鄉、親人,一上戰場就動了真格的,根本就把佯攻的作戰方案全丟到了腦後。經過半天的反覆爭奪,日軍在新竹外圍的陣地十八尖山終於為義軍攻克。

    看到台灣義軍的攻勢有增無減,一浪高過一浪,日軍第二聯隊聯隊長阪井重季大佐禁不住皺起了眉頭。支那人可真是難纏啊!昨天先遣支隊剛經過苦戰攻陷新竹,今天下午他們就發動了如此瘋狂的反攻。本來,阪井重季大佐開始並沒有太將這件事放在心上,憑著堅固的城牆、精良的武器,以及最優秀的帝國士兵,支那軍就算人數遠遠多於己方,又能有什麼用,只不過徒然送死而已。可誰成想,他們的作戰竟然如此勇猛頑強,整整一個下午就從沒有間斷過進攻。現在,不但新竹城北的戰略要地十八尖山已經被支那人佔領,而且還有近一個中隊的帝國精英長眠在了這片土地上。不行,再這樣下去,剛剛到手的新竹很有可能重新落入到支那人手裡,必須要向司令部請求增援。

    溪南嘴坐落在鳳山溪南岸,是一個距離新竹只有十二三里遠、不足百戶人家的小村莊。其東北三百米處的那座橫跨鳳山溪的木質大橋,在鐵路已經被炸毀切斷的情況下,已成為從台北到新竹的必經之路。村子東側不足二百米處是一片連綿數里的小山丘,從中壢至新竹的大道依著山丘向南伸延。

    8月6日中午時分,在得到日軍第一聯隊第一步兵大隊、以及一個炮兵中隊和一個工兵中隊已經從中壢增援新竹的確切消息後,邢亮立即指揮早已整裝待發的志願軍迅速進入了鳳山溪南岸的伏擊圈。

    日頭高高地掛在天空上,熾熱的陽光火辣辣地照射著大地。隱藏在矮樹叢中的志願軍戰士們,一邊不停地擦著從額頭上流下來的汗水,一邊焦急地望著北方。從新竹方向隱隱傳來的槍炮聲好像愈發激烈了,可空蕩蕩的木橋上卻還是看不見一個鬼影,小鬼子的援兵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到達?

    下午2時,派出去的偵察員帶回了最新的消息,鬼子距離鳳山溪木橋還有5里路。聽到這個消息,所有人的精神均為之一振,志願軍入台後的第一仗終於就要打響了。2點30分,日軍從中壢趕來的1300餘人的增援部隊終於出現在了戰士們的視野當中。

    鬼子大概是讓義軍不斷地襲擾給打怕了,其先頭部隊一通過木橋,立刻就在橋頭架起機關炮,對著不遠處的山丘和村莊「通、通、通」來了幾炮。村子裡大概有房屋被炮彈擊中,立刻就竄起了幾股濃煙。帶領戰士埋伏在山丘上的三營長馬成玉抖了抖濺在帽子上的泥土,低聲罵道:「好個兔崽子,待會兒老子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山丘上和村子裡都沒發現什麼異常,這讓小鬼子放了心。按照前面獲得的經驗,這裡應該沒有義軍埋伏,鬼子的大部隊大搖大擺、踢踢踏踏地擁上了木橋。當其後衛部隊也完全踏上木橋時,突然「轟」的一聲巨響,志願軍提前安置在木橋下的炸藥被引爆了。隨著沖天而起的火光和濃濃的煙塵,橋上近百名鬼子不是被炸了個粉身碎骨,就是落在渾濁湍急的鳳山溪中餵了王八。幾乎是與此同時,大路東側的小山丘和西側的村子裡也響起了密集的槍聲,疾風暴雨般的子彈打得毫無防備的鬼子鬼哭狼嚎,四處奔逃。不過,這並不算完,就在小鬼子的各級指揮官剛將混亂的部隊漸漸安撫下來之際,一群擲彈筒和迫擊炮彈又呼嘯著砸進了鬼子堆兒裡,瞬間就給鬼子造成了一百多人的傷亡。志願軍這一輪異常猛烈的攻擊,顯然把鬼子打蒙了,他們除了趴在地上盲目地向四周射擊外,根本就組織不起有效的抵抗。

    好容易才又將亂成一團的鬼子組織起來,伊崎中男大佐命令部隊向兩側的敵軍陣地發動反擊。然而,敵人的火力實在是太猛了,幾次衝鋒都被對方強大的火力壓得抬不起頭來,只能利用路基為掩護,進行還擊。

    儘管小鬼子有路基做掩護,但第一次應用到戰場上的擲彈筒卻在此時發揮出了極佳的效果。這些發出「日日」聲響的「黑老鴰」,如同長了眼睛一般,不斷落在路基附近爆炸,給隱蔽在路基後邊的小鬼子造成了極大的傷亡。當初,周天宇在仿製擲彈筒時,對日軍二戰時期的擲彈筒作了一些改進。炮筒的長度有所加長,炮彈的尾翼也由四個增加到六個,這幾處小改進不但解決了炮彈飛行不穩的問題,而且還加強了彈落點的準確性。

    最先感覺到不對勁兒的是日軍第一聯隊聯隊長伊崎中男大佐。如此猛烈的火力,以前在對台軍的作戰中可是從來沒有遇見過的,難道是台南的黑旗軍主力過來了?不對,就算是黑旗軍也沒有這麼強的火力呀!那些可以連續發射的槍支以及帶著尖銳嘯聲的大炮自己可從來都沒見過,這到底是什麼武器呢?……冷不丁伊崎中男想起了一個在遼河平原與義勇軍打過交道的同僚說過的話,義勇軍好像就有類似的武器。想到這裡,伊崎中男不由得打了個冷戰,如果伏擊他們的真是義勇軍,那自己此次可真是凶多吉少了……

    儘管對傳說中的義勇軍萬分恐懼,但伊崎中男還是不斷的安慰自己:不,這不可能,義勇軍還遠在萬里之外的關東,它怎麼可能突然出現在台灣……他強壓下心中的不安,開始仔細考慮起自己面臨的形勢來。往北是已被炸斷的木橋,退是退不回去了;往南雖然再有十幾里路就能到達新竹,可這樣會把自己脆弱的兩翼完全暴露給敵人,即使能僥倖衝過去,損失也將異常巨大,最後能否到得了新竹還是未知之數;東側是敵人佔據的高地,他們居高臨下,火力又兇猛,很難攻的上去;現在看來,只有向西面那個小村莊突圍了。雖然敵人在那裡的火力也很兇猛,但相比於其他幾個方向,進攻的難度畢竟要小一點兒。如果最終能依托這個村子建立起防禦陣地,自己就可以等候新竹的守軍或者是比志島支隊前來救援。

    心中計議已定,伊崎中男大佐立刻命令山口中尉帶領一個中隊對東側山丘進行佯攻,其餘幾個步兵中隊以及僅餘兩門機關炮的炮兵中隊則集中全力向小村子展開攻擊。炮彈不時地在村裡村外爆炸,掀起了一陣陣翻騰而起的煙柱,小鬼子們也藉著大炮的掩護向溪南嘴村衝去……

    太陽逐漸開始西斜了,圍攻新竹的戰鬥卻依然進行得異常激烈,鬥志昂揚的義軍從四面八方對日軍展開了連續不斷的攻擊。因為已經佔據了城北的十八尖山,義軍可以居高臨下不斷發炮轟擊新竹城,給城內的日軍造成了巨大的威脅。

    看到支那軍進攻的如此勇猛頑強,心急火燎的阪井重季大佐不由得暗暗著急起來:儘管這些支那人的損失要遠遠高於己方,可是照此形勢發展下去,自己用不了多久就會堅持不住。現在,就盼望從中壢趕來的援軍能盡快到達,好緩解一下自己面臨的巨大壓力。

    長長呼出一口氣,阪井重季回身問一個參謀道:「中壢的援軍還是一點兒消息都沒有嗎?」

    「大佐,還沒有消息!單純按行程說,援軍在兩個小時前就應該到達了。不過,考慮到支那人會在路上對其進行阻擊,他們可能要晚一些時候才能到。」那個參謀小心翼翼地回答著。

    「哼」了一聲,阪井重季不滿地說道:「都已經晚兩個小時了,還要晚到什麼時候?伊崎中男這個傢伙,不會是有意識慢慢走吧!」

    剛說到這裡,四周密集的槍炮聲驟然減弱了下來,這令阪井重季感到極為納悶。正想派人去打探,另一個參謀急匆匆跑過來報告:「大佐,城北的一部分支那軍已經撤退,另一部分則在十八尖山構築防禦陣地。其他三個方向的支那軍也都停止了攻擊,目前也正在逐次撤退。」

    「撤退?他們向哪裡撤退?」有些疑惑的阪井重季追問道。

    「向北!東、西、南三個方向的支那軍除了一部分留守城外陣地,大部分都在向北面集結,而且顯得非常匆忙。」

    「會不會是咱們的援軍到了?」先前的那個參謀興奮地說道。

    沒有馬上回答,阪井重季連忙帶著幾個人向北門行去。站在城頭上,看著絡繹不絕向北面趕去的敵人,阪井重季長噓了一口氣。

    「北面好像有槍炮聲!」守衛城北的中隊長小野一男忽然說道。

    每個人都側著耳朵聽了聽,果然在新竹的槍聲稀疏下來之後,北方隱隱傳來了一陣緊似一陣的密集槍炮聲。

    「大佐!看來是咱們的援軍到了。不過,支那人也把主力都集中到了那邊,咱們必須前去接應,否則援軍可能會陷入苦戰。」一個參謀輕聲建議。

    一連串突然的變化,讓阪井重季陷入了沉思:支那軍從新竹倉猝撤退,應該是因為中壢的援軍已經到了。可是支那人為什麼不就此撤退,反而一窩蜂似的湧向北面?難道他們想吃掉伊崎中男?

    他下意識地搖搖頭:不,支那人還沒有能力一口吃掉皇軍一個特遣支隊……不過,以他們攻城的那股子不怕死勁頭,還真……想起這兩天自己所面臨的窘迫狀況,阪井重季又否定了剛才的想法。

    見阪井重季久久都沒有說話,小野一男忍不住說道:「大佐,東、西、南三個方向的支那軍已經集結完畢,向北面開拔而去,我們可要快做決定呀!」

    「是呀!支那人這次圍攻新竹打得太兇猛了。如果他們集中兵力圍攻援軍,援軍的形勢可有些不妙,咱們得快點兒接應。」剛才的那個參謀藉著小野的發話,再次建議道。

    支那人的意圖,既然連手下的軍官都看出來了,阪井重季大佐當然也明白。此時,他心中正在權衡著利弊:先遣支隊從台北出發南下後,沿途不斷受到「匪軍」騷擾。皇軍幾經苦戰,雖然取得了不小的戰果,但損失也非常巨大。由於在大湖口和楊梅鎮各留守了一個中隊,先遣支隊投入到進攻新竹的兵力只有2400多人。前日攻佔新竹皇軍傷亡近400人,這兩天又損失了300餘人,自己能夠調遣的兵力實在是有限啊!然而,如果援軍遭到圍攻,自己又如何可以置身事外?從隱約可以聽到的槍炮聲判斷,援軍目前距離新竹決不會超過五公里。雖說支那軍不一定能吃得掉特遣支隊,但萬一出現什麼意外,那可就得不償失了。輕輕「嗯」了一聲,阪井重季終於下定了決心:自己絕不能坐視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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