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羅卷 戰歌-北疆 第十七章 交易
    「不是我想的那樣,卻會是哪樣?」瑞香胸口起伏急促,他不耐煩地扯開了衣襟,「會千方百計躲在雲府,難道不是因為看中了阿翎女孩子家容易對女人憐憫,看中了雲衡雖然官不大卻與宮中各路人士來往密切打探消息方便?」

    「瑞香。」明瑤長公主神色依舊是淡淡的,輕聲說道,「你問我雲翎的命是不是不如你的值錢,我也好好回答你一句,是!」

    她站起身來,冷冷道:「你敢問我這句話,那我也問你,當年大鈞朝要將我一個弱女子推出去和親來保得一方太平,今日我為什麼不能利用另一個女子來換我該得的?我問你,難道雲翎的幸福就比我的值錢?」

    瑞香咬緊了嘴唇,只覺得下唇一陣刺痛,鹹鹹得幾乎要流出血來。

    「大鈞朝……的確有負於你。」他閉起眼,說道,「但負你的人裡沒有雲翎。負你的人,有當今天子,有滿朝臣,就算你要父債子償,那也應該找我來還。雲翎絲毫沒有負你……而且你可知道,雲翎此去北疆,只要一著不慎,便是動搖軍心。到時藏儀來犯,你用來換你該得的代價,便可能是大鈞朝的無辜百姓。天下大亂,你就算得了你該得的,又如何?」

    「天下大亂,關我何事。」明瑤長公主緩緩道,「這世上我所在乎的不過那麼幾個人,其他人都與我無關。」她忽然笑了起來,「女子本就小肚雞腸,本就自私無比……為了自己能守住的那幾個人幾件事,原是沒有什麼不能拿來犧牲。尤其是……我就算輸了最多不過一死,也好過從前那樣的行屍走肉。」

    她直直地看著瑞香,聲音忽然拔高:「行屍走肉……二十年!」

    瑞香閉著眼睛,只是喘息。

    兩人突然之間都沒有話再可說。世事總是難分對錯,何況,只這帝王家多年前的糾葛。誰都有無可言說的痛和無奈,誰又比誰好多少,誰又能比誰自私多少。總是想保住自己最想保住的那幾個人的,優柔寡斷地選擇不可害到別人的保護是一種保護,不管不顧他人死活的保護也是一種保護。無論怎樣的決斷,不到最後一刻,永遠不會知道自己想要的結果能否實現,也根本無從評斷。

    所以,已經沒有爭論的必要。

    他們只是走著自己選擇好的路……各自背負也各自犧牲各自獲得,不用回頭。

    明瑤長公主走到瑞香跟前,抵住他的後背,冰涼的手指輕柔地按摩,撫了一下他身上穿著的狐裘,說道:「你父皇……對你似乎並不如傳聞中的那樣好。」

    瑞香努力平靜喘息,微笑道:「是麼?」

    「……也許是我猜錯。我一向不聰明。」明瑤長公主輕聲說著,似乎將剛才兩人的針鋒相對全數忘記了,「瑞香……我就算會害盡天下人,也不會害你。」

    瑞香還是微笑,道:「是麼?」

    「……我答應過你母親。」明瑤長公主道,「只要我還在,還有那個力氣,就拼盡所有也要護你周全。」

    「是麼。」瑞香神色一動,沉默一會,道,「我母親……是什麼樣的人?」

    明瑤長公主按著他後背的手忽然停了一下,過了一會才繼續按,輕聲道:「是個很溫柔很善良的人……比我好很多。」

    「這樣的話,我聽過很多次了。」瑞香歎氣道,「她去世時我大約只有……幾個月大。絲毫不記得她的模樣,也完全不知道要傷心。等長大了,知道原來我的母親已經去世了,我這輩子都是再也見不到她了的時候,卻完全記不起她,也完全不知要怎樣傷心了。」

    他的氣息終於平穩了一些,張開眼睛,在***下顯得清澈而落寞:「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我卻是……還沒有欲養,親已經不待。」

    明瑤長公主一時無話,只輕輕拍著他的背,喃喃道:「瑞香,你是個好孩子。」

    「那麼我這個好孩子,可不可以把皇姑姑扣押下來,稟報了父皇將你送還藏儀?」瑞香嘴角一勾,笑道,「這麼一來,北疆之亂也許還能壓後個幾年。」

    「你不會。」明瑤長公主笑起來,「你今日設局激我出來見你,應該不是為了北疆。否則你不會看著我把這兩位弄昏,應該立刻叫他們把我綁起來才是。」

    「的確。」瑞香歎了口氣,從脖子裡解下了一段紅絲線,那絲線末端繫著一個兔子形的繩結,串起了一隻玉兔,那繩結本來似乎很精美,如今卻被剪豁了一個口子。

    「這是某個被冤枉下毒的小丫頭,給我做的繩結。」他笑起來,「那小丫頭向來對藥精通,什麼無色無味的藥都能辨認出來,我可不信她從那日的飯桌上一點端倪也看不出來。那日穎王爺也在場,她將這個繩結給我,親手為我戴上……我猜了一下,賭了一下,擅自將它剪開,便發現裡面緊緊地裹了一小截絲絹,用血寫了兩個蠅頭小字,寒茗,藏儀。」

    「我根本沒有去查查這寒茗是什麼東西的時間,所以繼續猜,繼續賭。」瑞香淺笑,「所幸我的運氣似乎一直不錯。」

    「不錯?」明瑤長公主有些哭笑不得,「你這幾乎是在玩命!賭輸了,平靖王就英年早逝了,還是個千古迷案。」

    「不得不賭。」瑞香沉聲道,「就算賭輸,也必須將藏儀捅出來,必須讓人注意到北疆,而不是滿朝臣子都幾乎被眼前這安逸欺騙了不懂得居安思危。大鈞太平了太多年,軍隊都有所懈怠,真的打起來,對上民風強悍的藏儀,情況實在難以預料。」

    「況且……」他頓了頓,「我也想護住那個小丫頭。」

    「你突然說起這個……難道要告訴我,你引我來跟那個小丫頭有關?」

    「算是吧。」瑞香笑瞇瞇地說道,「請皇姑姑幫個忙……或者說是交易。皇姑姑幫忙,我便幫你瞞下藏身之處。」

    明瑤長公主想了想,瞥眼去望睡得正香的莫嵐和信鈴,歪了一下頭,笑問道:「什麼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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