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羅卷 戰歌-北疆 第八章 問案
    因為沒了戲班子,倉促之間沒有安排旁的節目,瑞香的生辰就這麼糊里糊塗過了。

    一頓壽筵吃得瑞香辛苦無比,好不容易捱到結束,鈞惠帝擺駕大理寺去問案,瑞香和穎王默默跟了過去。

    所有人心裡都明白:死了一個戲班子的班主,本不是什麼值得驚動君王的大事,重點在於——他死在皇宮內,而嫌疑犯恰好是王爺的侍女。那麼這個侍女的目的,來歷,都成了必須弄清楚的事情。

    鈞惠帝問:「你那個侍婢,是哪裡來的?朕不記得宮裡有分過這樣的婢女給你。」

    瑞香無奈道:「那是莫嵐嫌兒臣那裡人手不夠臨時招的。兒臣看那丫頭心地純善,有些傻傻的也不是什麼歹人,聽她說又是無家可歸,便留了她下來……」

    「除此之外,她的來歷呢?她戶籍在什麼地方?身家清白麼?」

    瑞香被父皇問得張口結舌,半天才訥訥道:「兒臣不知……」

    鈞惠帝拂袖怒道:「你也太糊塗!你不是普通大戶人家的少爺,要招僕傭隨手貼個告示就招了來,你是當朝的皇子,還是被封過爵位的王爺,用人怎能不知根知底?你就算不顧慮自己的安危,難道就沒想過樞密院的事你常常做主,你府上的人有所差錯甚至可能連累整個大鈞朝?!」

    瑞香被他斥責得抬不起頭來,清秀的額角佈滿冷汗,他當初收留聽風的確並沒有考慮太多,一則這小姑娘居然很合眼緣,二則——這小姑娘實在不像什麼心機深沉之輩。如今被父皇這樣連連逼問之下,不由得無言以對。

    「皇兄。」穎王出聲道,「瑞香會放心用那小姑娘想來是有道理的。況且就算瑞香將那小姑娘的來歷弄得清清楚楚,若小姑娘本就是不懷好意故意接近,想必就算查來歷,也能交代得乾淨,又怎麼辨得清真假。如今責怪無用,還是見到人看了案子再說吧。」

    鈞惠帝皺了皺眉,終於不再說話,大步走去。

    瑞香微微感激地看了穎王一眼,穎王朝他微笑著點點頭,拍了拍他的手。

    瑞香突然有了一種奇怪的——依賴感。這麼多年來似乎身邊的人習慣於聽他拿主意,而從未想過他也會有拿不定主意的時候。而在穎王身邊,竟好像是——有了某種依靠,不用擔心什麼的安心。這種感覺,即便是在父皇身邊,或是小時候在母妃身邊,也未曾有過。

    穎王輕聲說道:「瑞香……太喜歡把過錯攬到自己身上,認為很多過錯都是因自己而起,所以自己必須將那些過錯解決,彌補。其實你沒那麼偉大,不夠造成天下大亂的。」

    瑞香怔了怔,這番話從來沒有人跟他說過。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很多心軟,會有很多莫名其妙的「善良」,似乎——

    他很天真地希望每個人都好,每件事都好——這真是比聽風還要天真的想法。也許穎王說得最為正確——他容易將所有過錯都攬過來。

    他喉頭模糊地嗤笑了一聲,對穎王輕聲道:「皇叔……我才二十歲。」

    才二十歲。這句話被瑞香說得萬分蒼涼,讓穎王也心底一震。二十歲,那是多數少年意氣風發的時候。然而瑞香的二十歲,還有他的二十歲,卻都是沉重而難以言說。

    現在想來,如花美眷,錦繡良緣,紅顏,功名,等等等等,也許千絲萬縷說不盡,也許通徹心肺擾人心,卻是,什麼都敵不過物是人非這四個字。

    一路再無話,轉眼到了大理寺。大理寺卿陸常行過跪拜禮後便捧了案卷和問的口供過來,道:「提刑司的驗屍記錄,那班主林越的確是被毒死的,毒藥是最無奇的一種,發作也並不快,銀針一試便出來。只是因為戲子們身份低微,在偏堂另設了一桌用膳,用的也非銀筷。林越倒地亡後,其餘人很是驚慌,桌子也被碰翻,倒掉的菜很多,最後收拾起來只得將所有的都扔進了泔水桶,所以全部混雜在一起,難以辨別是那種東西有毒了。當時桌上的菜色御膳房有記錄在此。據戲子們說,當時一切並無異樣,只是班主吃了一位姑娘送來的玫瑰茯苓糕,不久就吐血身亡了。因為那種毒藥發作比較緩慢,也不能排除班主所中是桌上菜毒的可能……只是,除了班主林越,其餘人也是吃過桌上菜的……」

    「這麼說來,就是那小丫頭的嫌疑最大。」鈞惠帝道,「她怎麼說?」

    「她也是一問三不知,只說那盤玫瑰茯苓糕是直接從御膳房端過來的,沒有做任何手腳。對於玉硯堂她也是只聞過其名,與他們並無瓜葛,更加不認識班主。」陸常沉吟道,「臣有試問她的戶籍在何處,家中背景如何,可她又說她從小跟著她師父住在山谷中,不久前才出來,並不懂得什麼叫戶籍,只是一路到了京城,她運氣也真是太好,竟從來也沒人查問過她的戶籍,等到京城了又蒙王爺收留,就更沒人查……」

    鈞惠帝又皺起眉瞟了瑞香一眼,說道:「用刑了麼?」

    陸常驚道:「羅公公說這丫頭是平靖王爺身邊的人,臣不敢私自用刑。」

    「人都是一樣的,在提審之前不能用私刑,管什麼是誰身邊的人?無論是誰現在都不能用刑,你不知道麼?這個差真是越當越好。」

    陸常惶恐道:「臣知罪。」

    「等到審案之時,該用刑就用刑,也不用顧及誰的面子。」鈞惠帝說著,卻沒有注意瑞香的臉色已經蒼白如紙。

    「父皇。」瑞香上前一步,跪下道,「兒臣與聽風總算是有這麼多天相處的情分,懇求父皇給兒臣一個機會,讓我先去問問她。兒臣保證不會教她串供偽證,只想問清楚一些旁的事。」

    鈞惠帝沉吟一下,道:「由二弟陪你去。你不要怪父皇,由你穎皇叔陪你去並非監視,只是規矩不能亂,你既然一定要去,無論如何不能單獨私會,總得有個公證人在旁才是。」

    瑞香低頭謝恩:「多謝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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