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眼砂 崢嶸 第二十八章 紫霞關上醉月光(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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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會繼續努力的!!!請和我一起進入《佛眼砂》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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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晚的月光,似乎分外的亮。

    朱麗慢慢的朝莊子的最高處走去。方才和季芒談完合約明細,這酒鬼非要她一口氣喝下三杯才肯簽字。朱麗本就不勝酒力,此刻冷風一吹,更覺得頭重腳輕。

    透過雲層瀝下的清輝,此刻正遍灑群山。放眼雪峰巍峨,四顧茫茫,入目儘是雄渾廣闊的邊陲土地。

    不遠處的紫霞關凝成一道暗影,高大的牆垛在月下看起來也有幾分柔和。

    更遠的地方,風吹草甸帶來淡淡的木葉之氣。春風一旦吹過紫霞關,會給白朔草原帶來一片生機,屆時牛羊成群的景色,一定也是很美的。

    她歎了口氣。不知道何時能夠看到那樣風吹草低的壯闊?她從小身體不好,又懶得練武,連這次來紫霞關都是生平第一次遠行。

    這樣可不行……她的理想,比這要大得多!

    每一年,和暖的風總是從南往北吹,北方的冬天很長風沙肆虐,難怪北六國總是對中原虎視眈眈,其中尤以白朔的騎兵最為彪悍。更西邊的彤雲關據守天險,騎兵極難犯境,但紫霞關的地勢卻相對平緩,如果不是這一帶的山脈有持劍山莊掣肘,恐怕野心勃勃的白朔單于早就揮兵南下,鐵蹄踏破邊關內外。

    世人都道如此……但,這是不對的。朱麗擁緊了雪白的狐裘,凝望黛色的天幕——這是不對的,國家之間的從屬對峙,自古以來都不會依靠一個家族來平衡。眼前的情景終會被打破,總有一天,這個家族不是被一國勢力所覆滅,就是一方獨大而成為王侯。無論是什麼結果,紫霞關的將來都岌岌可危。

    假如她可以主宰大酉的國政,一定要想辦法將此地的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裡。剛烈則滅之,懦弱則化之……如今的皇帝雖然心性隱忍卻缺少銳氣,如果是慕容捷,必會和她感同身受!

    紫霞關背臨山脈,面對草原,如果白朔騎兵的鐵蹄壓境,根本避無可避,如果是她,一定下令北伐,移城三百里,草原之外是沙洲,縱然是戰馬也不能奔馳如常。

    如果……

    她的心裡,還有很多很多的「如果」,定邊關,平天下,她想要站在萬人之上,從此再也沒有人敢小看她!

    這是長久以來寄人籬下的她,此生最大的願望。

    朱麗看著自己唇邊呼出的氤氳白氣,又發了一會兒怔,沿著牆角慢慢的坐了下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傳來輕輕的說話聲,一個陌生的聲音道:「師兄,你真的不隨我等一起回去?」

    「我還要在中原多耽擱一些時間。這件事背後並不簡單,等有了頭緒我就回去。無染,寺裡的事務暫時交給你,請師父不必掛心。」

    朱麗縮在角落力無聲的張了張嘴。是無重!

    無染對他似乎十分尊敬,答了一聲「是」,又道:「師父和師叔正擬六月之初替師兄剃度入籍,師兄千萬記著要回來。」

    無重並沒有立刻回答,片刻之後才道:「我知道了。勞師父費心。」

    無染也不再多言,低聲誦佛後告辭離去。只剩了無重一個人靜靜的立在原地,思忖了片刻,他又朝前走了幾步,輕聲道:「你出來吧。」

    「你怎麼知道是我?」

    朱麗並不站起來,只是朝前挪了挪身子,讓自己雪白的狐裘在月光下露了一角,明媚的眼睛此刻帶了幾分朦朧醉意,微微一眨,波光瀲灩。

    是因為空氣裡那一絲專屬於她的獨特香氣嗎?這樣的話無重是不能說的,因此他只是微微轉開頭,道:「天氣寒冷,朱姑娘怎麼會在這裡?」

    「這裡又沒寫著『朱麗不能來』。」她賴洋洋的反駁了一句,突然伸出手拉住他月白的衣襟,用力一扯。無重沒有防備,微怔之下已被她拉坐在身邊,細軟的狐裘拂過他的臉,有一種恍惚的溫暖。

    他輕輕一掙想要站起來,朱麗卻毫不猶豫的握住他的手掌,低聲道:「別走嘛,陪我坐一會兒。」

    她的聲音很軟,軟得像要滴出水來,卻又寂寞如雪,惶惶不安,讓人不忍拒絕。

    所以他又一次妥協了,陪她就這樣坐在黑暗冰冷的城闕高處。她伸出一隻手,指著遠處層層山峰,輕輕道:「真漂亮對不對?」

    他只是靜默不語,朱麗繼續道:「這樣的景色你一定看過很多遍了,可是我才第一次看到。在我很小的時候爹娘就不在了,是月影的爹爹把我養大的。可是月影要去伽葉宮,我總是見不到她,所以小時候我只能一個人玩,自己和自己說話,很沒意思……無重?」

    她說到後來突然喚了他一聲,他正在凝神聽她說話,忍不住應了,她眨了眨眼,另一隻手也伸了過來,哀哀低語:「我很冷……」

    這一回的靠近越發的親暱,他本能的生出了抗拒,身體朝後退去,平穩的語調也帶了一絲急促:「朱姑娘,你喝了酒……」淡淡的酒氣,在他坐到她身邊之後就已察覺。

    「是啊,都是季芒那個大混蛋,以為人人都和他一樣是酒仙呢。」她乾脆輕輕嚷起來,半趴著,一雙手很不客氣的探進他懷裡,焐在胸口溫暖的地方,滿足的歎了口氣:「好暖和啊……」

    「朱姑娘……」他的背靠在堅硬冰冷的牆垛上,已經退無可退。明明是這麼冷的天氣,他卻覺得一陣陣熱意上湧,忍不住想起那日藍永公府中片刻驚心的旖旎來。一旦記起,就再不能繞開,來來去去的都是她那句「無重,我喜歡你」。

    多心經的句子他早已倒背如流(注一),但那句揭語在此刻浮現出來竟是如此的無力空泛。說什麼一切見到的見不到的都是虛妄的幻覺?什麼叫「空不異色」?那此刻在他懷中的女子又是什麼?

    他就算閉上眼不去想,那種柔軟和香氣也明明不會消失。

    朱麗輕輕靠在他月白色的衣袍上,經久浸染的香的氣味讓人安心。她的心裡隱約的歡喜,半真半假,似醉非醉,喃喃笑道:「我今天做了一件大事……一件從前一直想但從沒有去做的事情,我很開心!無重,能遇到你,也很開心……」

    她的話裡帶著連她自己也料不到的溫柔和安寧。他突然安靜下來,任由她依偎著,清澈如蓮的眼睛靜靜的望向遠處的天幕,彷彿在思索什麼不可解的佛義奧妙,靜默的側臉美麗的不若人間所有。

    朱麗從眼角的餘光看去,喉間極輕極輕的歎了口氣。

    這樣的時光,將來……一生……都不會再有了!

    在她的記憶裡,從此再也抹不去這一晚的月光……

    ×××××

    一樣如雪的月色下,慕容蘇正負手遠望持劍山莊的點點星火,雪光和星輝在他的眼中交織成一片璀璨流轉的光芒。

    司徒星悄悄走近,道:「王爺,侯爺翌日就準備入莊,叫人帶來一封信。」

    慕容蘇回轉身,挑了挑眉:「一切佈置妥當,還有什麼好說的。」

    他接過司徒星手中的信箋,打開看,上面只有寥寥八個字:

    「取君明珠,還君蘭櫝。」

    這是在提醒他,紫霞關之事比一個女人更加重要嗎?斑雎蓮是從什麼時候看出他並不想把月影「送」給他的?他究竟要對她做些什麼,把她帶回白朔,成為他眾多妻妾中一個?……

    他心裡一滯,眼神冷下來,輕聲道:「侯爺的漢學,果然學得不錯。」

    只是輕柔的口氣,聽在司徒星耳中卻徒然起了一層徹骨的涼意,他忍不住低下頭,眼角看到那張薄薄的絹紙化為碎片,隨風飄散,沒於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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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一:即著名的《般若波羅蜜多心經》,內有耳熟能詳的「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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