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唐 正文 第十二章 一去無跡(三)
    第十二章一去無跡(三)

    李首成老老實實地來到東宮,第一句就問道:「陛下,太后問你,是不是要故意針對她,為難她?」

    「沒有。」李威也老老實實地回答。

    坐在這個位置上,說不考慮權利,那是假的。但李威作為一個穿越者,還是一個講師穿越的,沒有被權利了眼睛。最起碼的良心道德還是有的,會考慮母親,但不能說是針對。畢竟沒有這個強勢的母親,他就不可能做太子,做皇帝。李威害怕是母親被權利了眼睛,然後六親不認……

    「奴婢想陛下大約不會。」

    母親既然問到這個問題,李威又袒誠地說道:「兒臣卻很害怕母后。」

    「那也不會,陛下在青海身陷囹囫之時,太后在後宮每天以淚洗面,陛下多慮了。」

    以淚洗面倒不會,但確實是哭過。李威也沒有將這個老太監的話當真,他對母親,比對自己親生的爹娘恐怕還要忠心,又道:「兒臣知道母后很痛愛我們,特別是我,小時候的事,多半記不起來了,但聽到宮中的一些老年宮nv說過,母后懷我是在感業寺,我出生後身體又不大好,母后每日牽掛,還請了許多大法師前來皇宮祈福。」

    「是啊,那時候奴婢就開始服太后了,每當陛下犯病時,太后就是哭。並且那時候蟒氏與梟氏,對太后又不好。太后做了皇后,依然有許多大臣,想廢去太后。這些年,太后不容易……哦,對了,太后還有一句話,要奴婢轉告陛下,本宮生你養你,為什麼半步不讓本宮?」

    「陛下,恕奴婢斗膽說一句,太后這些年是不是為國家做了許多事?」

    「是。」

    「陛下當時年還幼,太上皇身體也不大好,你那時不但年幼,身體也不大好。若沒有太后支撐著這個龐大的帝國,替太上皇分憂解煩,這個國家會成為什麼樣子?」

    「是。」

    「行大事者不拘小節,就像陛下仁愛聞名天下,然而為什麼在青海也使了一些霹靂手段?太后是做了一些事,但不做,又是什麼樣子?當今天下,從官員到百姓,又有幾人對太后理解?」

    威不得不答了一句。

    歷史上後來的武則天不管不問,但這些年,功還是大於過的。要麼就是殺王皇后與蕭淑妃,以及上官儀與李忠。可這數人不殺,武則天又何以立足?是不得不為但作為二聖之一,實際上國家大半政務的決策者,國家在平穩過渡,還是不易的。未必國家有多好,守成有多難,國家又是多災多難,武則天不能說沒有功勞的。

    「陛下,你聰明智慧,特別是新事物,天下無人能及。別人一生想不出一條妙策,然而陛下,每年都能想出若干奇謀大略。為什麼不讓一讓?」

    這能讓麼?

    但話說到這份上,拒絕也不好的,李威沉了一下,答道:「李內你可以替我轉告母后,沒有什麼讓不讓的,母后是想治理好國家,我也是想治理好國家。又是親生的母子,為什麼不攜手合作?」

    「陛下,這算是承諾?」

    「你認為呢?」

    「那麼奴婢告辭。」

    「請慢走,」對這個老太監,李威沒有怎麼反感,只是忠於母親,但對自己並不惡,這與裴炎是不同的。一直將他送到宮殿口。

    李首成回到上陽宮,將李威的話原封不動的稟報,武則天問道:「你認為弘兒是不是承諾?」

    「大約是承諾吧。」李首成不確定地說道。這母子二人在玩心思,不然,也不會通過自己這個中間人,來回地傳話。但兩人的意圖,他是沒有本事猜測出來。

    武則天沒有再說話。

    讓大約兒子會讓的,可讓的有限度,這才是兒子的本義。

    其實事情也沒有那麼想像的難以處理,兒子登基後,說了許多建議,大多還是不錯的,不過因為裴炎的掣肘,以及一些考慮,只是說了說,不敢立即去做。自己在上陽宮,當真不知道?

    然而兒子強勢的上台,強勢的登基,自己終是擔心。又用了對自己很有惡感的李義琰、裴行儉,作為心腹,越發擔心。作為自己抄襲了兒子這條創意本身,想處理起來並不難。關健就是糊名制,實施起來,肯定有好處的,只是自己實施落實,同樣有許多弊端。不要說自己,就是兒子馬上立即實施糊名制,都會引起爭議。

    因此,可以將這個糊名制度忽視過去。只要先將軍務監與武舉確定起來,已是大功。

    關健還是兒子的態度,讓她充滿了危機感,與許多不確定在沒有斷定兒子想法之前,所有軍國大政,她是不甘心徹底jiā出來的。還是抓在自己手中的好。

    這是武則天自己的想法,李義琰卻是認為武則天戀權不放,發展下去,必然對皇帝不利。矛盾就在於此。

    想了想,說道:「你去將幾個宰輔喊到宮中議事。」

    「喏。」

    一會兒,劉仁軌、裴炎、薛元超與崔知溫、魏玄同等幾位宰相帶到上陽宮。

    讓幾人坐下來,武則天說道:「諸卿,本宮說的軍務監與武舉之事,籌辦如何?」

    裴炎舉著牙笏答道:「啟稟天後,以微臣之見,軍務監是善政,然而事有主末之分,國家強大,主要還在內政。內安國則安,國安則民安,此乃國家主節。拓疆開土是末節,皇帝登基,也很少談及軍政,亦為此故。」

    劉仁軌悶哼一聲。

    裴炎的話還有另一層意思,在軍事上立下戰功,也未必是好大臣,治理國家,才是大臣之本。順帶著抹殺了劉仁軌的一些軍功。

    裴炎也不會考慮劉仁軌的感受,反正是水火不融了。繼續說道:「所以臣以為軍務監規模不能過於龐大,每年徵收近百名將領培訓,以備不測。也是有別於兩監生員,國家輕重。更不可以作為五監之一,最好將它劃到兵部。」

    「有理,裴卿,繼續說。」

    「然後就是生員,一是作戰立功的青年將士,二是名功勳弟子,這也是為了獎賞道德功業,安撫各個士大夫的人心。然後就是……」裴炎忍了回去,若是按照他的方法來執行,反對的人很少,甚至可以為太后贏來名世家與功勳大臣的支持。但提出了糊名制度,後果他不敢預測的。儘管對國家會有更大的幫助。改口道:「武舉,武舉規模也不能龐大,到大舉之年時,向天下選撥二十名以下的傑出壯士,進入軍務監培訓一段時間,再放入軍中磨練,此乃是穩妥之策。臣還想說一句話,國家不能不備武,但不能讓大臣誤認為武重於文數倍,而忽視文治才是國家根本這一事實。」

    「裴卿所言極是。」

    「陛下讓臣草擬待胡的策子。這也是國家必須要做的,沒有一個明確的策略,政策不能連續與統一。」

    拋開權利的爭執,作為大臣本身,裴炎能力還是不錯的。連劉仁軌聽了這句話,都暗中點了一下頭。裴炎又說道:「因此,以臣之見,可以用下面幾條安撫。一是國子監招納生員,為了安撫周邊各國,國子監裡面有許多是新羅、倭國與bō斯等國派來的留學人士。為什麼不招納一些羈縻各部的弟子來朝就學?不但給他們入學,又能作為質子,還能讓他們同樣參加科舉,量才是用,起了安撫的作用。」

    「言之有理,繼續說道。」

    「還有象陛下在青海所作的那樣,派一些儒生,前往這些羈縻之部,傳授學業,讓他們知道禮教人倫。這是其一。其二就是謀官,宰輔是不能授的,怕以權謀ī,有失偏頗,但是六部郎、九寺少卿以下官職,可以量才授上一二,進一步鞏固朝廷的安撫作用。陛下曾經說過,吐蕃甚至用其他各部人士作為大論。但那是吐蕃,不是我朝,這個區別要區分開來。」

    「也有道理,繼續說。」

    「要麼就是傳授謀生的本領。蠻夷多生活在南方與西方的山區,生活貧瘠,也是時叛時服的主要原因。生活富足,百姓不愁衣食同樣會少一些。北方的遊牧民族,同樣是如此。不過不能強行推廣,畢竟風俗飲食習慣不同,若是強行推廣,反而ā擾更多。」

    「裴相公,若是那樣,大事去矣。」劉仁軌終於忍不住說道。

    「為何?」武則天奇怪問道。

    「為什麼突厥能征服?為什麼北方遊牧民族那麼凶悍,雖有五胡華,最終讓我朝一主天下?臣以前也與陛下說過此事。無他,這些遊牧民族常年生活在馬背上,吃的是葷腥,茹飲血,體質遠勝於中原人。但以遊牧生活方式為主,逐水草而走,所以人口基數不強大。有時候一場暴風雪到來,就能使一個部族滅亡。若是大力支持他們推廣更好的謀生方式,一旦突厥人變成近千萬百姓,吐蕃人變成一千萬百姓,太后,請想一想後果?」

    「可是陛下卻在青海……」郭正一不解地道。

    「青海那是不同的,黨項人反叛吐蕃,已為吐蕃所不容。就是這樣,陛下還多移中原貧困百姓,將士家屬前往青海,稀釋黨項人的比例。然後又用聯姻等方式拉攏。再說南詔,陛下是如何做的,只是設了一些草市,讓他們主動jiā易,互補長短,減少爭執。但也沒有讓這些部族一統,分而化之,使其力量不會強大。不會強大,就只能會永遠臣服我朝。一旦強大了,裴相公,可想過後果,吐蕃能背叛,為什麼黨項與南詔不能背叛?非我族類……」

    雖然武則天是漢人,劉仁軌礙於李唐的血脈,沒有將其心必異說出來,可意思,幾人皆能聽得懂。

    「劉相公,我卻聽不懂了,陛下再三說,用誠待胡,既然防之,何來誠可言?」

    劉仁軌想給裴炎一個大耳刮子,那個以誠待胡,是為了安撫胡人、番人、夷人的,安撫是軟的策略。預防與軍事鎮壓是硬的策略。軟硬兼bī,才是真正的王道。難道說了以誠待胡,就不預防了嗎?

    「裴相公,道理你是懂的,何必揭破陛下多次說你是一個可怕的偽君子,你自辨說,我是赤子之心,任由陛下說去。可我就沒有看出,你的赤子之心在何處?」

    「是不是赤子之心,史書會銘載。但是我絕不會做出推選李敬玄假公濟ī,公報ī仇之事。」

    「某一生為朝廷立下多少功勞,史書會銘載的。倒是你,某不知道你安的什麼心。公報ī仇?你有沒有資格說出這句話」

    「二卿,別爭議了。此事也不急,各位再商議一遍,商議妥善後,再表告天下。本宮說另一件事,關於軍務監與武舉,剛才裴卿說得很有道理的。本宮卻聽到另一件事,陛下在東宮裡說,可以用糊名制度應試。本宮覺得很有道理,不但是武舉,正常的科舉,也可以用此策,替朝廷公平的招納更多的有用人士,進入仕途,治理天下。」

    裴炎皺了皺眉頭,心想,太后,最好不要說啊。自己都說得那麼清楚了,按照自己剛才所說的去做,不但爭議會少,還能替你拉攏到各多的jīng英。為什麼非要將糊名制度說出來呢?軍務監與武舉,是你公開提出來的,劉仁軌這些人肯定不出替你出頭,不是讓我為難麼?

    劉仁軌閉起眼睛。

    糊名制度是善政,卻又是一個燙嘴的面粥,不大好吃的。

    武則天在簾後掃了一眼,又說道:「待胡的事宜,裴卿就依陛下之言,多出一些力。不過劉卿久在軍旅,對這些蠻人、夷人、胡人比較熟悉,也要參預一下。這是為了國家,本宮不希望你們為了爭執,貽誤國事。但是軍務監與武舉,諸卿當中,只有劉卿,你是熟悉軍務。因此本宮jiā給你處理,還有這個糊名制度,擇**擬一道條陳,遞給太上皇與本宮。」

    一句很輕巧的話,就將這個燙手的山芋,重新踢給了劉仁軌與李威。最大的好處,卻讓武則天與裴炎得到了。

    裴炎一聽大喜過望,立即伏下說道:「太后英明,此事劉相公乃是不二的人選。」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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