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唐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二章 渡(中)
    第二百一十二章渡(中)

    對面,霧氣氤氳。

    有夜風吹起,從印度洋上吹來的,隔了千重山萬重山,風勢便弱了。霧氣便吹不散,一會兒飄過來一會兒dang過去,戰場的情形也一會兒隱一會兒現。但這才是名副其實的地獄。

    兩邊高大的山峰壓來,危危yu倒,似是兩個魔王,站在河谷兩端,猙獰地注視著戰場。河谷上是一片火海血海,有的戰士犧牲,火把丟在地上,或者被踩滅,或者繼續燃燒,有的將帳蓬燒著了。更有許多士兵揮著手中的武器,大多數還是落後的原始武器,連鋤頭與砍柴刀都出現在戰場上,可不介懷它們同樣能收芥人命。

    可用三個字來形容場面,大luan鬥!

    luan了,一切都luan了,長相差不多,使用的武器差不多,語言也差不多,都分不清敵人與戰友。這個主意正是裴行儉出的。很早就在聯繫細奴邏,使者派了過來,說了情形,蠻子現在還沒有多少心眼的,實話實說。

    細奴邏他們回去後,局面不大好。還好有一點,梁積壽貪圖寶藏,怕以後不好分配,沒有將他們子弟兵全部帶過去,但魔鬼山一進一出,同樣折了大半的人。然後遭到meng儉聯軍再一次打壓,幾乎沒有還手之力。可勝利者總是有好處的,梁積壽大敗大xiǎo勃nong與meng儉聯軍,擊殺或者俘虜了大量的敵人,也得到許多武器與物資。除了少數留下來,大多數梁積壽看不上眼,比如那個竹弓竹箭要它做什麼用。這些武器給了細奴邏這些參與的部族。

    對唐朝來說,不是好的,對南詔各部來說,依然很寶貴,又仗著地勢,陸陸續續地僵持。但局面一天比一天惡劣,像李史頂、楊農棟的部族基本一半族人被meng儉率領軍隊擄走或者殺死。好在meng儉雄心勃勃,攻打經營姚州城,分了心。其實推遲數月,有可能上一次所有支持唐朝的部族能抹去一大半。就是這樣,大山的折損,先前的一戰,以及meng儉的反攻,各部實力虧損了一半有餘。

    李威回答了一句:「今天之犧牲,他日必有回報。」

    做了使者,總是部落中的機靈人,有了這一句,足夠了,心滿意足地回去。

    然後唐朝軍隊向西南而下,斥候得知龍川江的埋伏,裴行儉與李威合計了一個主意,也就是今天的大luan鬥。

    本來夜晚,又在龍川江邊,chūn霧更重。裴行儉沒有來,霧氣能猜測出來的。駐守的叛部又是來自各處,洱海附近的,漾江與濞江的,金沙江以西的,甚至還有五百吐蕃士兵暗中到來,以及洱海南邊與東南方向的一些部族。成員十分複雜,視線必將被到來的唐朝大軍吸引,道理李威與薛訥說話時解釋過了。對面沒有人與自己對話,也許對自己身後的動靜留心一下,對面有一個人在說話,加上龍川江天險,meng捨詔打得快要殘了,離龍川江又有三四百里路。就不會太注意。

    於是機會來了,軍隊,用這兩個詞裴行儉都不大好意思開出口。一群獵戶或者農夫,拿著鐮刀鋤頭,像蒼蠅一樣luan轉,用軍隊稱呼是侮辱了這個詞。也不要多,悄悄調過來兩千人,分成三四批,四五批,這個讓細奴邏自己做主。mō到虯龍渡背後,乘著夜se,還是月初漆黑一團的夜se,與霧氣,夜襲軍營,別求有功,只要將軍營nongluan就行。接著唐朝大軍乘機渡河,在虯龍渡進行第二次作戰。

    甚至為了吸引更多敵人到來,刻意放慢了行程,然後呆在河對岸磨洋工,沒有要求細奴邏有多快。畢竟這是姚州地界,按照李威的話說,群眾基礎不算太好,也不算太惡,比在洱海漾濞江作戰,基礎還是好些的。

    細奴邏倒是急了。

    兩個巨人,現在無輒,要麼傍吐蕃,要麼傍大唐,可想傍吐蕃都來不及。只好協助唐朝作戰。對唐朝形勢不大明白,知道唐朝敗了,只敗了一回,再看看吐蕃像一個xiǎo賊一樣悄悄溜進來,唐朝卻是正大光明的。因此,心中琢磨了一下,認為唐朝更有底氣。畢竟派過使者去長安看過,知道唐朝有多大,有多富裕。在自我催眠。

    又是吐蕃人,又是meng儉的殘部,又是順部,又是不服梁積壽後來加入的南方與東南方各部,這讓meng儉聚了聚,又有好幾萬人,再次號稱十萬人。當然,如果有需要,將農夫一起加進去,沒有十萬人也差不多,又佔據了姚州城,主要是吐蕃派了軍隊,meng儉心中有底氣,兩線開戰,唐朝軍隊到來,依然沒有放過對他們進攻。日子過得苦。

    唐朝斥候用快馬將消息送到他手中,一狠心,不顧手中力量吃緊,與鄰近的幾部擠了擠,擠出兩千戰士,分別由他兒子邏盛炎、手下大將郭郡矣、張建成,xiǎo舅子張樂矣川,以及其他部族的首領段宇棟、施棟望利用meng儉布軍hunluan之機,分成了六七股xiǎo隊,向虯龍渡靠近。不但戰場luan,從洱海到姚州都很luan,不要說兩千人分成幾xiǎo股,就是五千人,只要不是外來者,長相差距不大,地形又複雜,即使裴行儉主持,都沒有辦法判斷。

    來了就好,只是裴行儉有些抱怨,來得有些快,敵人才在對岸布集了一萬人左右,當然,包括其他幾個渡口,也有五六千人。但其他幾個渡口基本上鞭長莫及。不過來比不來好。

    白天藉著訓練,在虯龍渡南邊的河兩岸山頭上,將信號放了出去。然後夜晚來臨,邏盛炎在三更時分,看到meng儉的手下一起入睡,將隊伍集合,mō了過去。也有人巡邏的,就是有霧,兩千人又不是騎兵,meng儉手下的士兵不像士兵,邏盛炎手下的士兵也不像士兵,同樣被發現了。但疏忽大意,詢問,是增援的,開始沒有想起來,越走越懷疑,增援為什麼這深更半夜行軍,再看這群人鬼鬼祟祟的,發出警告。可這時邏盛炎率領軍隊已接近了軍營。甚至因為放鬆,背後都沒有一個木柵欄做防護。

    哨兵前面警告,後面邏盛炎一舉大刀,帶著手下就衝進大營。他們自己人都繫著一個xiǎo白布條子在胳膊肘上,但meng儉的手下卻不知,又是睡得正香的時候。這一散開,立即大luan。其實邏盛炎的手下也是烏合之眾,否則這個楔機,不要唐朝軍隊渡河,憑借這兩千人,就能將這一萬人搞掂。

    邏盛炎指揮也犯了嚴重錯誤。唐朝人不是要luan嘛,我將手下象放鴨子一樣放進去,散在各處,豈不是更luan?實際就是這兩千散兵游勇,分成了三四支人馬,組成陣型在meng儉手下大營中游動,殺傷力更大,有可能不等唐軍渡河,讓meng儉手下自動潰不成軍。這樣將軍隊散放進去,luan是更luan了,一開始meng儉的手下都成了一隻隻蒼蠅,有的急得開始往龍川江裡跳。

    率隊的是meng儉兒子meng野棟,同樣指揮能力不行,但有吐蕃的一個千戶長叫甲雪巴曲的,不是名將,可軍事修養肯定比meng野棟與邏盛炎高。開始也六神無主,一會兒看到這情形,不驚反喜。找到想要逃跑的meng野棟,讓他下令,各部有秩序站好,也就是甲部在北方集中,乙部在東方集中,以此類推。不要管殺進來多少敵人,只要集中好了,能甄別出來,不足為害。

    meng野棟立即派傳令兵呼喊。還是很luan的,霧氣又重,又不知湧進來多少敵人,甚至不知道誰是敵人,剛要用刀砍人,說了,我們不是敵人,敵人在哪邊,相信了,舉刀過去合力殺,可前面在殺自己戰友,後面所謂的不是敵人用刀子mō自己腦後men。聽到要集中,也想集中,可反應稍稍遲鈍的人連東南西北都不知道在哪裡,如何集合?

    但還是有人反應快的,殺出一條血路,依傳令兵所說,站在某某方位,這可不好冒充的,都是一部的戰士,天天呆在一起,誰個不認識。開始漸漸聚成團,威力也顯現出來。當然還是很luan,然而邏盛炎看到這情形有些著急。到現在他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識,認為做得很好了,劈刀將一個奔跑的士兵砍死,又砍死了三四個人,殺出一條道路,來到石牆邊。

    修建的人不少,可河口很寬,不可能真一下子修成城牆的,才xiǎo半人高。作城牆不行,能做一個很好的掩體,人躲藏在裡面安全地she箭。正常過渡,唐朝軍隊將會在這個渡口犧牲很多人,才能拿下來。

    邏盛炎看著對岸,聽到河對岸有動靜了,接著許多火把亮了起來。於是興奮地大喊道:「兒郎們,唐朝大軍要渡河了!」

    這不是傻帽麼?本來meng野棟讓他殺得寒了心,都忘記河對面的唐朝軍隊,這一喊豈不是在提醒。當然也有一些好處,本來奮戰到現在,邏盛炎的手下看到敵人漸漸抱成團,有人開始怯懦。meng野棟手下反而漸漸清醒過來,理智分辨方位,找到戰友。一成團,人就多,但現在邏盛炎的手下依然在放鴨子,強弱之勢就會改變過來。再說,本來人數依然還是邏盛炎手下軍隊的數倍。

    但邏盛炎一喊,他手下士氣立即高昂起來,meng野棟手下士兵再次慌luan,有的開始藉著霧氣,向外逃跑了。總之,是一場luan得不能再luan的戰鬥。

    甲雪巴曲一看局面,心中叫了一聲糟糕。知道不大好,站在高處看了看,看也看得不真切,又讓meng野棟下令,挪出三四部,到石牆邊來,大約估算了一下,也猜到襲營的是與唐朝友好的部族,士兵不會太多。只要將唐朝軍隊阻在河對岸,雖然損失慘重,依然能將渡口守住。並且有大江天險,不用太多的人。實際上就是失守渡口,也不大緊,只要給唐朝軍隊大量的殺傷,代價也值得。畢竟唐軍征南只動用了一萬來人,再說,是太子!

    只要唐朝剩下的士兵不多,強行攻打姚州,就能將他們一下子關到到籠子裡。能將唐朝太子活捉,會是什麼樣的功勞?唐朝與吐蕃立即易勢,至少南詔各部馬上為之沮氣。

    也不會那麼容易,就讓他們佔據南詔,有唐朝支持,南詔對吐蕃同樣不安份。

    想法應當是不錯的,唐軍前來,軍隊很少,損耗不起。但這時候他只是憑借想像指揮,各部也在聚集,可不是所有戰士皆聚集了,三四個部族挪到石牆邊,甲雪巴曲看了看,只有三四百人,人不但少,因為慌luan,手中拿的兵器更是五huā八men,帶的弓箭沒有二十張,還有一半人只背著弓,沒有帶箭壺。難道想來個驚弓之鳥?

    氣得想吐血,再次讓meng野棟下令,增加幾部,要帶弓箭。提了一下醒,也知道要帶弓箭,可好不容易殺出來,聚成了團,那個士兵敢回去尋找弓箭?甚至連自己原來睡的帳蓬在哪裡都不知道。

    漸漸有更多士兵向石牆靠攏,還有不少士兵不屬於這些部族的,一看到石牆邊是戰友,還是這裡安全,也奔跑過來。那個認識,沒有到身前,舉刀相向。喊叫,喊叫也不行,有的看到不妙,往回跑,有的在辨解,但不少人殺紅了眼,你能殺我,我也能殺你。結果石牆邊沒有列陣防禦,反而再次hunluan不堪。

    甲雪巴曲打了十幾年的仗,沒有打成個這樣的,氣得大叫一聲,一屁股坐在石牆上,差一點氣暈倒過去。

    然後對面傳來低沉的鼓聲。一會兒火把從河面接近,知道唐朝軍隊要渡河,可皆沒有想到渡得如此華麗。

    一陣河風吹來,霧氣散開,lu出一段清晰的河面,兩百個大漢,不是大漢,是一個個厲鬼,隔著裊裊的霧氣,也看不清戴了面具,本來是百里挑一挑出來的,身材魁梧,夜se又看不清,看上去更高大。又站在牛背與馬背的怪異渡河,嘴中發出古怪的叫聲,不是魔鬼,是地獄裡逃出來的魔神。

    看到這群猙獰的魔神漸漸向他們靠近,有的士兵在發呆,有的士兵直接丟下兵器,伏在地上不敢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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