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唐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父子對答 驪山怪旨
    李威老老實實地看著陸梁二人的上疏。具體內容不知的,大約的內容他早就知道了,其實就是他授意寫的。也沒有想到其他,畢竟每一次關係到商賈,朝廷總要遮遮掩掩一番。

    迅速地看完,李治問道:「弘兒,你是如何看的?」

    李威看了一下父親,與以前一樣,人很消瘦,但臉色很平靜的。李威也沒有打算能從父親臉上看出什麼,心裡卻在尋思如何回答。一是商賈,二是他的產業。

    想了一會兒答道:「依兒臣看,父皇應當准許。」

    「說說看,為何?」

    「治國應當以儒家治國,教民於禮,仁愛,然後以法家罰之以輔。因為商賈逐利而行,與儒家本義相違背,所以數百年來為人不鄙。可東南西北的貨物卻需要他們補充,李斯上書秦始皇說供六國之物,以供始皇一人賞玩,那是不對的。可正因為他們調動,各地各取所需,也不全是害處。說遠一些他們同樣是父皇的臣民,將他們排除在外不是辦法。也可以教他們於禮於義於仁。梁陸二人正好做了一個表率,減利貢稅,將利大部歸還朝廷,朝廷卻可以用它們做不少的事。」

    「但你可想過,這是官與民爭利?」李治依然面無表情地說著。他心中還有一句話沒有說,不但是官與民爭利,而且是皇太子與民爭利,事情真相知道的人不多,都在守口如瓶。如果傳了出去,將會震動天下。

    李威倒是很坦然地答道:「父皇,這是陸梁二人的產業與開啟的。朝廷不徵稅,鹽與糖還會出來。爭利的是他們,不是朝廷,朝廷只管徵稅,與爭利無關。再說,何為與民爭利?真正的百姓是千萬的農民、佃戶、部曲、工匠,也包括商賈,大戶人家。朝廷征了商稅,只是減少了少數人的利益,可是征了一些稅,朝廷稅務壓力就會減少一些。否則加剝於的群體,卻是最貧窮的農民身上,於是豐年僥倖自保,荒年賣兒賣女賣地。富者越富,貧者越貧。長久下去,陳勝張角之流未必不會有之。父皇,兒臣請問一句,陳勝是出自那個世家名門富戶?張角又是出自那一個大戶人家?所以有了與民爭利的說法,是每征一項稅,爭議會有許多,牽涉的人會有許多。但鹽與糖與陸梁二人興起的,爭議卻會很少,再說,他們之所以這麼做,也是感召於父皇與母后的仁愛。朝廷不但要同意,還要嘉獎。天下才會有更多的人做出義舉。」

    最後幾句,李威刻意咬重了聲音,人家不但是送利,還在送你名。

    嘉獎不大可能的,什麼有感,李治心知肚明,不是兒子出手,憑借那兩名商人,八百年也不會做出這種事。但李威最後的話,讓李治眼光終於柔和下來。

    不管兒子私心有多重,最少目前為止,只為自己與妻子謀名,卻沒有為自己謀名。所以對兒子他越來越看不懂,於是說道:「朕已經恩准了。」

    李威莫名其妙,你都恩准了,找我前來詢問做什麼。不過這正好是一個機會,抬起頭問道:「父皇,你現在身體如何?」

    「問這做什麼?」李治臉色忽然一沉。

    我也是為你好,不然都不會讓你鍛煉了,但心中也知道,鍛煉也無法使老子的病情康復的,正是因為這個病,身體不好,眼睛不好,於是亂七八糟的事才被他弄出來。否則以父親的睿智,無論如何,母親不會笑到最後的。不敢說,只能說道:「兒臣日夜期盼父親的病早日康復。」

    李治只是悶哼一聲,不大相信,連私心都有了,只會盼望自己早死早了,斷然不會希望自己病情好轉的。不過做皇帝,這個兒子倒是一個好人選。因此,這些天他心中一直猶豫不決。

    李威忽然會意,可知道了,卻不知用什麼辦法使父親相信。

    實際上神馬的皇帝,這時候他也會想,但想得不多,更多的是怎麼樣保命。如果父母允諾,給他做一個平安的皇太子,後宮之中,是一個和諧社會,他甚至也會允諾,這一輩子連皇帝都不做。

    當然,那是不可能的,允諾對君子而言的,父親也許皇帝做得還可,但不是君子,母親嘛,與君子恐怕連邊都沾不到一絲的。

    這個話題顯然進行不下去,於是開門見山,問道:「父皇,兒臣一直很惶恐,難道是兒臣做錯了?」

    「你做錯的地方,有很多。」李治本來想訓斥的,然而話到了嘴邊,卻沒有說出來,即使詢問,這個不老實的兒子,也會是謊話連篇,反而讓兒子驚覺。不如繼續坐看,看兒子倒底要做什麼?手揮了一揮,道:「你下去吧。」

    「父皇……」

    「退下!」聲音不大,卻更沉重。

    「是,」李威只好茫然地退下。

    李治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同樣茫然若失。兒子有想法了,也證明他長大了,身體的病又漸漸好了,也有作為,名聲也很好,比他預期的還要完美。然而自己怎麼辦?

    不是李治不想溝通,是千百年來的史書告訴他不能全部溝通,即使是兒子,牽涉到了帝位,說也說不清……

    ………………………………

    「殿下,今天不要出去吧,」碧兒替李威繫著衣帶,擔心地說道。

    進入了十月,關中下了一場小雪,雪不是很大的,落在地上很快就融化了,但天氣變得峭寒起來。道路有些泥濘,肯定不是一個狩獵的好天氣。

    「呆著也無聊。」李威捏了捏碧兒粉嫩的小臉蛋,答道。

    「可是殿下的身體……」

    「只有運動,身體才能更健康。」運動對人有什麼好處,現在不覺。不過天冷了,動一動,身體會暖和一些,卻是許多人都知道的。李威又說道:「不過,你今天穿的這件大氅卻是十分好看。」

    自到唐朝以來,第一次認識的就是這個小姑娘,轉眼一年外加大看〕書∼就來半年過去了,少女這時候長得很快的,碧兒眉目間青澀漸漸少了,今天穿了一件白色大氅,將一對清秀的粉臉兒裹住,有了那麼一點兒風情。不過依然還小。而自己答應她的及笄圓房的事,轉眼間就要來臨。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罪惡感是有的,可呆得久了,觀念也在發生變化,罪惡感之外,多少還有些期待……

    說完了,將上官婉兒與韋月抱上馬,跟著薛訥,向驪山方向馳去。

    冬天到來了,驪山的草木開始變得稀疏,雪雖不大,山頂上能看到一些稀疏的白意。不過獵物也不是很多,有的到了洞裡冬眠。

    「嗖」!一聲,李威一箭射了出去,可是出現了偏差,箭從青狼身上飛過去。大約是知道死期已至,青狼凶狠地撲了過來。薛訥見勢不妙,在一邊連補了兩箭,在狼撲到李威馬前,將它射倒。

    薛訥抹了一下頭上的汗,剛才將他嚇了一大跳的。勒了勒馬,騎了過來,勸道:「殿下,我們回去吧。」

    天冷了,弓弦凍硬了,沒有以前好使喚,隨行的侍衛又不多。薛訥心中有些後怕。

    「讓孤想一想,」李威瞧著手。剛才那一箭明明有感覺的,可是放弦時,手指頭抖動了一下,才失了準頭的。其實這段時間,他射箭的準頭已經比開始要好得多,當然,是與他自己相比的。眼睛就盯著玉扳指,君子愛玉,朝中大臣射箭時,多用玉做扳指。不過玉終比銅扳指厚了許多,沒有銅扳指靈活。似乎有道理,他是實用主義者,想到這裡,說道:「替孤換一個銅扳指過來。」

    薛訥搖了搖頭,不好與太子較真,只好隨他,可不敢大意了,騎著馬,護在太子的左右,省怕再出事。

    不過收穫尚可,除了這頭青狼,還有一頭黃狍子,幾隻野雞。提著,返回行宮。

    剛到行宮,就看到幾個太監,認識其中一個,是父親身邊的貼身太監之一,翻身下了戰馬,問道:「幾位內侍,來此有何事務?」

    「奴婢是前來宣旨的。」

    聖旨來了,只好準備接旨,可是這個太監嘴巴努了努,從他後面走出兩個御醫,太監說道:「陛下吩咐過,殿下接旨前,讓兩位醫博士診斷一下。」

    李威古怪地看著他,接旨就接旨,何必讓御醫診斷?弄不明白,還是將手伸了過去。兩個御醫搭著脈,一會兒對視了一眼,然後點頭,年長的御醫說道:「恭喜殿下,瘵疾基本已經痊癒。」

    還不敢肯定的,用了基本二字。

    太監說道:「那就好,殿下,請接旨。」

    聖旨很簡單,姚州失守,因此李治讓李威領姚州道行軍大元帥,並且以戴至德、劉仁軌、李敬玄為十二行軍管,準備以討姚州各僚。

    旨意下得莫名其妙,什麼時候國家要他這個太子領兵作戰了?再說,也不可能讓戴至德、劉仁軌這十二個朝廷重臣,一起出討姚州。李威遲疑了半天,才說道:「謝旨。」

    然後眼睛看著姚元崇。

    太監宣完了旨,也回去了,李威立即就問道:「姚君,父皇下這道旨是何意?」

    其實想不通的地方很多的,姚州城是唐朝在洱海一帶的橋頭堡,城池面積不算大的,可城牆高大堅固,易守難攻,怎麼丟失了。還有梁積壽一人,現在是什麼下落了。

    姚元崇正在沉思。

    碧兒卻焦急地說道:「陛下為什麼下這道旨?朝中又不是沒有將領,再說,陛下一生也沒有到前線打過仗。」

    「打仗不怕的,主要是姚州城如何淪落的。」姚元崇沉思著說道。洱海諸僚,讓梁積壽打得很慘,有可能是梁積壽行軍太快,後方空虛,諸僚才乘機入城的。只要不昏庸過份,無論是太子,或者他自己本人,有了足夠的軍隊與準備,前去肯定會重新奪回姚州城的。對太子只有好處,這是立功,一旦行軍,還能與將士拉上關係。但就怕吐蕃協助,那麼太子前去,前景就不樂觀了。

    還有,陛下為什麼下達這樣的聖旨?想到這裡,他又說道:「回京城吧,問一問,能去則去,不能去則不行。」

    話音剛落,遠遠地奔來數位戰馬,馬匹速度很快的,一會兒到了眼前,李威看到馬上的人,臉上大喜,興沖沖地迎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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