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官商 正文 第二百二十九章 折騰
    這些時日,馮虞冷眼靜觀,這朱秀果然是沒安好心。整日裡在軍中上竄下跳,不是查帳清員,就是拉攏威嚇軍將,要不就往都百工使司軍器坊亂竄,一副無事生非的架勢。幸好此人沒有監管都百工使司的職分,沒人搭理他。看此人鬧騰,馮虞也不搭理,這幾日要抓緊練兵,安排接防佈防事宜。至於此公,有的是辦法收拾。欺負人也不是頭一回了。

    馮虞如此的氣定神閒,倒不是他輕敵,說起來還是那四個字「有恃無恐」。

    聽到消息後,馮虞琢磨了一個晚上,判定此舉定是劉瑾給他上眼藥來著,若是能查出什麼錯漏之處收拾一下子自然更好。不過,一來馮虞現下深得正德寵信,這侍衛親軍又是正德極為看重的一支隊伍,這朱秀還沒有一舉扳倒馮虞的能耐,不敢鬧得太過火,否則難免引火燒身。其次,侍衛親軍與一般衛所營鎮不同,朱秀未必吃得開。

    洪熙朝以來,各地明軍日益腐朽不堪。各級將佐貪瀆成風,剋扣軍餉、侵佔屯田、差遣役使兵士如奴隸。其中尤以擅自差遣役使為禍最烈。各地軍官動輒強迫屯軍充任養馬、修路、輸運等公差,加上煉鐵、伐木、販貨這些私活。繼之而來的便是「屯軍多逃死」。以邊關重鎮延綏鎮為例,全鎮原額為馬步騎官軍58066名,弘治八年點驗,實有25423名。正德初年再驗,又減為24589名。而大同一鎮一次清點便有上萬官兵為人私役。京營也不例外。自副參游佐,下至千總把總,共五百八十八員官佐。其他侵佔役使兵士不下三四萬人。

    更為惡劣的是。軍官為討好權貴。還時常將士兵借給他人役使。如薊鎮常有過往官員,當地軍官為討好過境宦官文職,即將部下士兵與馬匹一起供給役使。==首發==即所謂「馬供遞送,軍隊抬摃」。如此一來,軍疲馬敝不說,將士自然離心離德。每遇挑撥,便鼓噪嘩變。

    而馮虞則不然,上任之後嚴於律己、愛兵如子、深得軍心,又嚴加約束部署官將。嚴禁欺凌軍士。故而將士歸心,使如指臂。朱秀想要打進來拉出去,即便有個把下水的,也無礙大局。幾萬雙眼睛盯著,能鬧出什麼事來?

    朱秀就這麼忙活了半個月,收效甚微,好容易拉攏了兩個,轉眼便不知所蹤,唬得他再不敢妄動。朱秀不找馮虞。轉過頭馮虞卻找上門來。

    這一日,朱秀正在帳中生著悶氣。來侍衛親軍這半個月,可說是一事無成。拉人沒拉成,查賬無所獲,更不用說搶班奪權。話說回來,如今接防在即,還真不敢大生事端,可是如此一來。如何向劉公公那邊交待?

    看這位面色不善。一撥跟班心有靈犀,統統退到帳外大老遠處不敢大聲喘氣。生怕給拿了做法充作出氣筒。正在這時,馮虞在一幫親兵簇擁下來到近前,一看眾人這副模樣,不禁好笑。「幾位公公,如今雖說是冬天已過,可是春寒料峭,無事如何聚在此處吃風?」

    這幾個小宦官見是馮虞,心中雖有不忿,面上卻極是恭謹,忙不迭給馮虞見禮,卻是支支吾吾不敢明言。都是宮中磨出來的,哪個不知道人前一套人後一套。

    馮虞也是心中有數,此間情形,隨時有人探查盯梢,可說是瞭如指掌。「幾位隨朱公公到軍中,住的是軍帳吃地是軍糧,受苦啦。」

    馮虞這一番話,說得幾個小太監眼淚「嘩」地一下全出來了。==首發==這是大實話呀!這一趟出公差,幾人原以為是個肥缺,事先都使了銀子地。哪知在此地半個月下來,每日裡只與風沙征塵為伴,吃得差睡得差,也沒人搭理,更不用說什麼孝敬了。何苦來哉?

    馮虞看得心裡暗笑,從懷中取了幾張會票,隨手分給眾人。「既然諸位到我軍中,也是有緣。總不能讓人說本都護不會做人。這些個小錢你們先收著,此地有錢也無處花,幾時回京城,諸位也好好補些油水。只是不要張揚。」說著,拋下連連道謝地幾個小宦官,馮虞逕自往軍帳中去了。

    待馮虞走後,幾人這才得空看看會票上的金額。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每人是二百兩。宮中那些首領太監倒是花錢如流水,可一般無品級的宦官卻難有什麼外快,也就靠著些月俸過活。現下這幾位,幾人地全部身家加一塊兒,還沒一百兩呢。就今日這一票,當初使的錢連本帶利全回來了,還有賺頭。幾人大喜,連忙將會票揣好了,四下裡看看,暗自竊笑。

    「兄弟,依我看,這位馮大人確是會做人。」

    「可不是。人家出了名的出手豪闊,只是沒想到對咱們這些個沒名堂的也是如此。」

    「奇了怪了,馮大人如此好人,怎麼偏就跟咱們朱公公不對路?」

    「噓此事不是咱們能議論的。反正今日之事,咱們心中有數就是。日後,嘿嘿,只怕還有咱們的好處也未可知。」

    不說幾人縮到一旁私下嘀咕,卻說馮虞進了朱秀大帳一看,這位正在座椅上抓耳撓腮不自在呢。見是馮虞進來,朱秀吃了一驚,忙問:「馮都護突來咱家這裡,不知有何貴幹?」

    馮虞一拱手,自尋椅子坐下,說道:「朱公公,今日來,正有一事相商。如今接防時日將近,我軍一旦擔起拱衛之責,兵力調度便不如如今這般隨心所欲了。旁的還則罷了,只是我侍衛親軍成軍已久,卻還不曾正兒八經地全軍長途拉練一回。我與老趙商議,乾脆趁著還有些空子,全軍拉出去溜上一圈。路程也已初定,兵分兩路,一路往口外,一路往遼東。不知監軍大人你打算跟哪一路?」

    「啊」朱秀一聽就呆了。長途拉練?往日儘是養尊處優了,猛然間來這一下,不是要人命麼。「這個……馮大人,這天寒地凍地,非得出去轉這一圈麼?」

    「不這麼著不行啊。這裡也沒外人,我直說吧,當今這位是好玩的主,聽說最愛四處跑,咱們不攢點腳力行麼?再則,我軍駐在此處,是兵家必爭之地。塞外的韃靼部,遼東的土蠻部,這幾年是越發的不安生。公公你也知道京營的近況,指望不上了。萬一邊關有警,第一個上的就是咱們了。說句不好聽的,到時候打不過總得跑得過吧,故而練這腿腳是勢在必行。」

    朱秀想了想,還真沒什麼搪塞之辭。「那就依了你便是,只是,你說這拉練,怎麼個練法?」

    「我想了,咱們便以十天為限一個來回。每日人不卸甲馬不離鞍全副武裝奔襲百里。途中順帶操演攻防戰法。安營紮寨後士卒操兵,官佐開課。」

    「啊!」朱秀一聽自覺頭大如斗。「行軍百里,即便是有馬騎,咱家也得折騰個散架了。那個……咱家好不好不去?老營總得有人看著吧?」

    「這個……恐怕有些不妥。監軍畢竟負的稽核功罪賞罰,若是不在軍中,如何定賞罰明號令。再說了。此次邊關拉練,指不定便撞上塞外地蠻子,打上一仗,監軍大人你若是不在軍中,如何說得過去。又如何核定斬獲、賞罰?」

    朱秀聽說還要打仗,臉都綠了。「這個……咱家這個……最近偶染風寒,咳、咳,這個……實在是怕耽擱拖累了大隊啊。」

    馮虞點點頭,「監軍大人身有貴恙,確實是有些麻煩

    朱秀一聽有門,眉開眼笑,哪知馮虞下一句卻唬得他幾乎出溜到桌子底下。「這麼著,我多派些親兵看顧公公,即便是抬,也決不讓公公你掉隊。如何?」說著,馮虞還擺出一副看我多夠意思的神情。

    這下子朱秀可是傻眼了。「這個,馮大人,馮老弟,你看看,咱們湊到這軍中也是緣分不是?」

    看馮虞連連點頭,朱秀更是鼓舌如簧。「說實話,咱家從宮裡出來,不曾過過什麼苦日子,也沒什麼本事。這打仗練兵,一竅不通,一竅不通。這個……人嘛,各有所長,帶兵咱家不行,軍務麼,大人你就莫要難為咱家了。至於用得著的地方,比如保舉升賞,或是跑跑腿弄點軍資什麼,老弟只管開口。但凡力所能及之事,咱家絕不推搪,總之咱們一條心哄著皇上開心便好。你看……」說著,朱秀眼巴巴地瞅著馮虞。

    看朱秀這可憐巴巴的模樣,馮虞心中暗自好笑,面上卻是頗費躊躇,許久方才輕輕點了點頭。「公公也確實自有難處,虞不好強人所難。不過說到軍資輜重,倒也確有須得勞煩公公之處。」

    一聽馮虞鬆口,朱秀樂得險險跳起歡呼,忙問道:「有什麼不好辦的,馮老弟只管道來。辦得到的咱家一定辦到,辦不到的,咱家也使盡氣力去辦。」

    「哈哈,就是公公這句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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