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官商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五章 家書抵萬金
    不知不覺間,上百個受閱方陣已從台前過了一遍。看得多了,台上眾人已不如方纔那般震撼,平心而論,後頭各方陣氣勢也不弱,不過還是第一隊走得最為齊整。此時,各受閱方隊已在校場中站定。眾將士拱手肅立。上萬人橫直如一線,鴉雀無聲。

    此時,馮虞沖正德一拱手,「皇上,三軍將士聆聽聖諭。」

    正德這才明白過味兒來。想了想,他往台前走了兩步,學著馮虞的模樣衝著三軍弟兄行了個軍禮。剎那間,台下上萬官兵一道捶胸還禮,手擊鐵甲,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爆響,膽小的又要嚇一跳了。

    正德清了清嗓子,大聲說道:「今日,朕與滿朝文武同來校閱親軍,大開眼界。豹房親軍將士用命,朕心甚慰。當日,馮都護曾與朕說過,國雖大,好戰必亡,天下雖安,忘戰必危!我大明能有如此幅員,全賴先祖與萬千將士奮身沙場。如今,我大明雖說是四海昇平,武備卻一日不可荒廢。諸位平日流汗戰時流血,天下得安,全賴諸君。朕在此拜託了。」說著,正德對著全場一拱手。

    這番話,令全場將士感奮不已。在一般軍民心中,皇帝如同遙不可及的神祇一般,見上一面都難,更何況今日面對面聽著如此貼心掏肺的綸音聖語。在馮虞帶領下,全軍將兵高呼「吾皇萬歲」、「精忠報國」等口號,經久不絕。

    正德這番話,也令跟來的群臣大跌眼鏡。平日裡。這位皇上分明便是個貪玩的紈褲,幾日幾日不上朝不說,動不動還要整出些驚世駭俗地動靜來。今日面對三軍將士,不但是行止正常,簡直是聖明英武之君。莫非天生便有這等才具?莫非這位不適於守成,倒是個開創之君麼?

    此時,只聽正德又說道:「將士們,朕是拿你們當我隨扈親兵體己人來看。今日看來,果然不負眾望。朕賜全軍將士每人金腰牌一面。特准見駕行軍禮免跪拜。另,年節將至,每人特賞米一石、錢一貫。眾將士日後須一心為國報效朝廷,但有軍功,朝廷擢賞從優!」

    今日正德賞雖不厚,恩遇卻是極高了。馮虞當即引領全軍向正德行軍禮,誓言效忠。這一場校閱至此成功收場。隨後,宦官果然抬來成箱成箱的腰牌。馮虞取了一塊來看,掂掂手感,當是鎏金的。只見這金牌正面刻陽文「豹房隨駕侍衛親軍」。背面是陰文「親軍隨扈懸帶此牌,無牌者依律論罪,借典者同罪」。馮虞趕忙令人將腰牌遍發全軍。

    該看的看了,該說的說了,德這便打道回府。馮虞送到營外,正德握著馮虞的手又著實勉勵一番,這才回轉。馮虞行軍禮,目送正德離去。今天這場校閱可謂完滿,除了正德走時馮虞無意中瞥見劉瑾眼中那一絲陰鷙之色。兩人的關係到了這個份上,馮虞也就只當是沒看見了。

    天子校閱。這本來就是多年少有之事,此次所見又給同來的文武帶來極大的震撼,侍衛親軍精悍之名一夜間傳遍朝野,尤其是見君不拜,這是何等地恩寵。提起當日之事,上至趙承慶。下至侍衛親軍普通軍卒。無不是眉飛色舞神采飛揚。唯有馮虞、陳琛在無人時相視苦笑,如此虛名,徒招人嫉,卻沒多大實在用處,頂多也就是日後劉瑾對付自己的時候多掂掂份量,僅此而已。

    不過,此番順順當當校閱完畢,至少是可以喘口氣。安心過個好年。練兵麼。既不能鬆鬆垮垮,也不能繃得過緊了。文武之道一張一弛。

    年三十,軍中一片喜慶。上午照常訓練,到了下午,全軍年休,雖說不許外出,可是三軍弟兄們收拾營帳、掛春聯、殺豬宰羊,同樣是忙活,心境卻大不一樣。馮虞正駐足帳外,看著將士們一邊幹活一邊嬉笑打鬧,不時與經過的軍士們打著招呼。經過這一個多月,這些來自五湖四海的驕兵悍將已是完全信服了這位還是一張娃娃臉的青年統帥,將馮虞視作自己人,甘心聽令。

    正在這時,只見陳琛一臉喜色快步走來,「大人,福建有書信傳來!」

    聽到這話,馮虞不禁大喜,「在哪裡?快快拿來。」

    陳琛來到近前,卻將雙手往身後一背,笑道:「難得我做了一回驛卒,請客!」

    馮虞「哼」了一聲,「看你笑得都沒牙了,想必是也有家書,如何卻來敲詐於我。平日裡又不曾短了你的吃喝,快快呈上來。」

    陳琛這才從懷中掏出一疊書信來交與馮虞,「慢慢看吧,一堆呢。還有幾個大包袱,過會子讓親兵取了來,我是拿不下了。」

    「這麼多!」馮虞接過一看,母親一封、依妍一封、阿雲一封,再往下還有楊萬榮、楊風、朱潛、岳海、林炫等人,難怪是一大疊呢。馮虞不再搭理陳琛,迫不及待地轉身回帳看信去了。陳琛看著馮虞的背影,「嘿嘿」一笑,自尋趙承慶說事去了。

    回到內帳,馮虞小心翼翼拆開母親的書信,抽出信紙展開來細讀,信不長,只說家中一切安好,兩個媳婦和睦孝順,不必掛牽。兩個孫兒長得壯實可愛,尤其是大丫頭,白嫩嫩的最是招人疼了。接著又說北地天寒,軍中清苦,叮囑馮虞多加衣物、多吃肉食、莫要熬夜、莫站風口,等等等等。信中還說,閒來無事做了個貼身皮襖,記得穿上,凍不著。看到末尾處,卻見信紙角上有幾處水漬,只怕是母親大人含淚作書,馮虞心裡便是一揪。

    此時,帳簾子一掀,兩個親兵拎了幾個大包袱過來,往桌上一放,轉身退去。馮虞一眼便看見一個白緞面的小包袱,正是母親往日打包時常用地包袱料子。伸手拿了打開來一看,果然是件白狐腋裘皮襖子,比劃一下,大小差不離。看內裡經緯線,針腳細密有致,想來是花了母親許多精力。如今家中金銀如海,盡可以花錢找人來做,要十件百件皆是再容易不過,或許做工還更精緻,母親卻非要親力親為,這一針一線分明是藏著思兒之情。

    手扶著皮襖,馮虞再止不住眼角的淚水。離家以來,馮虞一心帶兵,確是將旁的統統放在腦後無心顧及,三個月下來連封家書都沒顧上寫,此時回頭再想,不禁大生愧疚之心。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馮虞不自覺地便吟誦出這首《遊子吟》。卻聽帳外有人接了一句,「詩從肺腑出,出輒愁肺腑」,陳琛的聲音。馮虞趕忙擦去淚水,「思獻麼?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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