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官商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文人的世界好無奈
    錢萬才聽到咳嗽聲,一回頭,發現是馮虞,原本一臉職業性的微笑頓時又燦爛了幾分。「哎呀,馮掌櫃肯賞臉,太好了,太好了。」

    著,他與邊上那位又客套了兩句,轉身拉著馮虞的手登上兩級台階,轉過身衝著眾人。「今日鄙號開張,感謝眾位賢達前來捧場,尤其是我身邊這位,新近在福州府城名聲顯赫的大食堂掌櫃馮虞。想必大家也知道,馮掌櫃小小年紀就做下好大一番事業。更難得的是,開元寺鐵佛殿前楹聯,就是馮兄弟的手筆。八閩第一文士、南京吏部尚書林瀚林大人前些日子回鄉祭祖,也曾大為誇獎過的……」

    這錢萬才突然來這麼一手,倒是把馮虞鬧個大紅臉,尤其是後頭說的那些橋段,馮虞自個兒都不曾聽過。說來也難怪,他平素忙著開店,不曾打進文人圈子,這些風雅軼事上哪兒打聽去?

    別看福建地處邊陲,明代科舉卻相當成功,中進士的人數位居全國前列,按人均出產來算更是排名第一,由此形成明代著名的地域文人集團。這林翰便是成化二年(1466年)進士,授庶吉士,弘治十三年升南京吏部尚書兼南京兵部尚書,業餘時間還寫了本古典歷史小說《隋唐志傳通俗演義》,算是福州府近些出的當朝第一牛人了。在一般的福州文人心目中,他說好,那就是真的好。聽錢萬才說那林翰都誇馮虞的字好,那就再沒錯的了。

    四下一幫文人雅士當即「轟」的一聲,便將馮虞團團圍住,這個報年庚,那個討教練字心得,馮虞沒想到居然遇上這種陣仗,手忙腳亂的不知道如何應對才好。

    那錢萬才原本想著抬抬馮虞的身價,趁機自個兒也沾沾光。沒想到弄巧成拙,倒讓那幫**四溢的文人追星族把自己擠一邊去了,只好苦笑著在一邊看著,沒他什麼事兒了。

    馮虞拱手作揖了好一會兒工夫,方才分開眾人,來到錢萬才面前,氣哼哼地盯著他不放。那錢萬才自己也覺著尷尬,「嘿嘿」笑了兩聲將馮虞拉進屋子。一進屋,錢萬才便忙不迭地賠禮:「本想著借馮掌櫃馮兄弟的名號撐撐場面,不想卻驚擾了大駕,實在對不住。馮兄弟切莫往心裡去啊。」

    「呵呵,也沒什麼大礙。對了,錢老闆……」

    「哎呀,馮兄弟今後切莫叫老闆、老闆的。若是看得起我錢萬才,你我便兄弟相稱如何?」

    這位還真是自來熟。「哦,錢兄,方纔你說的林大人那一節可是真的?」

    「哎呀,這事能拿來耍笑麼?便是我不說,過幾日福州士林只怕也要遍傳開來了。」

    原來那林翰字亨大,號泉山,就是福州近郊人士,其父林元美忌日就在歲末。去年臘月林翰便告假回鄉祭祖。閒時曾與士林舊友到府城開元寺進香,見了馮虞的手書,說了四個字「指天畫地,意氣凜然」。還曾經便裝來大食堂吃過一回,對店中馮虞那些書作同樣是欣賞有加。看著這位一臉稚嫩的後學,頗為鬱悶地對同伴來了一句:「莫非他在娘胎裡便習字了?」只可惜那一陣馮虞忙得是焦頭爛額,自然是眼拙了。

    這橋段已經在福建士林、官場漸漸傳開,只是蔓延的速度沒那麼快,文人的傳播能量畢竟還是不如街坊大媽。

    聽了這些,馮虞心底裡倒有些沾沾自喜,能得到士林主流的承認,可不是那麼輕而易舉的事。不過,馮虞這趟過來卻不是為了聽好話的。「錢兄,方纔我回去細看了下,您留下那潤筆之資過多了,馮虞實在是愧不敢受啊。」

    「這話從何說起嘛。這偌大個福州府,書法能得著林公稱譽的能有幾個?我與馮兄弟可是實心相交的,幾個錢又算得了什麼?再說了,不是我自誇,若是平平常常十幾二十兩銀子出手,辱沒馮兄弟手筆不說,那不是丟自家臉面嗎?」

    敢情這位錢多了燒的。話到了這個份上,馮虞便不再多說什麼,只是心中還是有些不踏實。

    不過接下來錢萬才便說了實在話:「我看馮兄弟才氣非凡,只怕不消多久便能混出個名號來,日後還指著兄弟多多照應一把才好。」

    「錢兄這話著實是過譽了。生意場上可不就得互相幫襯著一道發財嗎?」

    「哈哈,馮兄弟快言快語,說到老哥哥心坎裡去了。」

    看看時辰差不多了,兩人又攜手出屋。看錢萬才忙得團團轉,馮虞自去一旁候著,心裡卻想,這錢萬才看著是性情中人,可總覺著慇勤得有些古怪,看看再說吧。

    恆善堂的開張慶典和大食堂比起來可是平淡得多了,放鞭炮、掛牌匾、之後就是請君入內一觀了。不過這恆善堂裡拿得出手的古玩奇珍還確實不少,當時就有些會鈔下訂的。馮虞也湊在人堆裡轉悠了一陣子,又蹭了頓午餐方才打道回府。

    回店裡一看,母親與采妍也都過來了。這兩個月,只要在家中呆得憋悶,她倆就一塊兒到店裡來幫幫手,圖個熱鬧。馮虞把早上的情形說了一遍,采妍一聽又有百兩銀子進項,一下樂開了花,偷偷伏在馮虞邊上嘀咕:「今年十五要買個好大的花燈。」倒是馮母沒什麼笑模樣,想了又想,只對馮虞說了一句:「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依虞你自己小心。」

    大明朝從洪武年間開始,正月初八直到十八,連續十天普天同慶,共度元宵佳節,這是官面上的規矩。實際上在民間可不會數著日子過年,從初五到十八,街面上天天是人山人海,全是扶老攜幼一家子出來走親戚逛街市的。

    這些天裡,大食堂又恢復了初開業那幾天的熱鬧勁兒了。平日裡那些公人來得少了,卻是一家子一家子的往裡擁。大過年的,哪家不想著開開葷?那些重樓玉宇的大酒樓實在是吃喝不起,大食堂這樣豐儉由人的正合適。

    看生意好的不行,馮虞趕快讓忠叔四處借來方桌條凳,把位子擺到街面上,生意多做一單算一單。反正這年頭沒城管,就算有,還敢管到大食堂頭上麼?

    馮虞還出了個招,但凡是初八到十八這些天進店的,每人送例湯一碗,特釀沉缸一杯。很多食客攜家帶口原本未必打算痛飲,點幾個菜全家熱鬧一番嘗嘗新就得了。可一杯酒落肚,酒蟲一給鉤起來,那還邁得動步嗎。一旦正兒八經地喝起來,原先那幾個菜哪還架得住?乖乖加菜吧。

    生意火爆是一遭,這些天馮虞還多了個副業——接待各路文人訪客。那日給錢萬才一鼓搗,直接讓馮虞才名的傳播速度又加快了幾分。這幾日來大食堂欣賞馮虞大作、以文會友特別是求字的大增,發現此處菜餚別緻,還有免費的酒喝,更是流連不去。

    對這些位,馮虞還都得客客氣氣的。文人一張嘴,最是刻薄,要是惹惱了哪個,大嘴巴唧唧歪歪四下攻訐,平白生出多少事端來。來拜訪的坐陪,來求字的贈字,那些個賴著不肯走的好酒好菜端上來。還有些個抱著自個兒的書法卷軸過來,非得要馮虞給品評幾句。不就是想聽好的嗎?那就誇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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