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之色戒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塵埃落定
    王思宇在醫院足足躺了半個月,期間周松林去看過他兩次,方如海夫婦得知消息後,也專程從省城趕過來探望過他一次,他們可沒敢把王思宇受傷的消息告訴方晶,怕這丫頭知道了會太過傷心——

    可直到出院時,王思宇還是沒有弄清楚,到底是誰曾在他床邊哭過,因為當他醒來的時候才知道,鄭大鈞讓三科的人輪流照顧王思宇在醫院的生活起居,所以也就無從問起,總不能挨個打聽,當然,他總覺得那個人應該是張倩影,除了她之外,王思宇還真想不到會有別人能為他傷心流淚。

    王思宇遇襲受傷的事情嚴重刺激了鄧華安,他像個暴怒的獅子,親自帶隊盤查走訪,僅用了三十二小時就抓到了行兇的嫌犯,他們並不是龔老太爺的手下,而是小九哥的人,那個黃毛所說的話,除了想轉移警方的視線外,也有栽贓陷害的意思,最近他們兩幫人在明裡暗裡鬥得厲害,所以從不放過任何打擊對方的機會。

    經過兩天兩夜不間斷的審問,三個打手終於扛不住,把僱傭他們傷人的柳大元給招了出來,柳大元次在醫院吃了大虧之後,一直心懷怨恨,伺機報復,這次聽說王思宇因為委辦大樓裝修得事得罪不少人,就覺得這時候下手最穩當,沒人能想到是自己幹的,可他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鄧華安對醫院那件事非常瞭解,他就覺得對方下手這麼黑,十有是柳大元干的,於是偵破方向牢牢鎖定在柳大元身,鄧華安是下定決心要把他往死裡整,不光揪住這件事,更下令讓幹警們深入挖掘,把他這些年干的壞事全都給掀出來。

    案件偵破工作極為順利,沒過多久,柳大元就因涉嫌雇凶傷人、婦女、貪污公款等多項罪名,很快就被檢察機關批捕,他的父親柳翔雲副記聽到消息後,被這個敗類氣到吐血,老頭子耿直一生,沒想到家裡竟養出了個白眼狼,心裡憤懣之餘心灰意冷,自覺沒臉見人,向市委張記請了半年的病假,到外地靜養去了,常委會激烈的爭吵也隨著他的退出而硝煙散盡,孤立無援的程市長無心戀戰,隔三差五就跑趟省城,去走動關係另謀出路。

    鄧華安因為在一次酒醉後闖入拘留所,大打出手,將持刀扎傷王思宇的那個小混混的手腕扭斷,又捏碎了他一根手指,還打折了他三根肋骨,惹出了大麻煩,被暫時停職在家,等候處理,要不是因為局領導不敢得罪周松林,他非但保不住這身警服,恐怕人都得被送進去,好在經過王思宇的一番運做,黃毛的家人同意不再追究,把事情壓下來,而黃毛因為揭發以小九哥為首的黑惡勢力有功,得到了減刑處理。

    日子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大年三十的晚,在經過一陣激烈的短信大戰後,新年的鐘聲終於敲響了,窗外響起了震耳欲聾的鞭炮聲,王思宇從抽屜裡找出一串小鑰匙,把那間塵封已久的臥室打開,在細心地打掃好房間後,他站在床邊,輕輕地唱起那首不知名的歌曲,此刻的窗外,已是煙火滿天。

    過了年後,青州市委搬到了嶄新的辦公大樓,領導班子也發生了重大調整,程市長被調回省城任勞動廳廳長,項中原被任命為市委常務副記,代理市長,在一個月後的市人大會,又被正式選舉為市長,而周松林則如願以償,成為專職副記,分管組織、人事、規劃與發展、老幹部等工作,常委會排名一躍升至第三位。

    市委常委班子調整結束後,下面各市直機關的領導班子隨之也發生了一系列的變動,市委秘長由原市委辦公室副秘長羅光達接任,但羅秘長暫時不擔任市委常委,信訪辦黃主任被調到青州市財政局任副局長,分管政工。而辦公室副主任鄭大鈞被調到青山縣任副記,他原來的職務由二科科長王大偉接替&;elli;&;elli;

    三月旬的一天午,王思宇正坐在電腦旁提前準備三科今年一季度的工作總結,辦公室的電話突然響起,科員小李接了電話就喊:&;ldq;科長,杜秘找你。&;rdq;

    杜秘名叫杜峰,原來在政府辦那邊坐冷板凳,是個很有才華的秀才,只是有些恃才傲物,因此參加工作已經七八個年頭了,一直沒有幹起來,仕途失意之餘,經常在省內報紙發表文章,針砭時弊,周松林注意這個人已經很久了,所以履新之初,就把他調到身邊做專職秘。

    王思宇接過電話打了個哈哈道:&;ldq;杜兄,有何指教?&;rdq;

    杜峰嘿嘿笑道:&;ldq;豈敢,豈敢,王兄,記大人有請。&;rdq;

    王思宇坐電梯來到周松林的辦公室,見外間已經坐了三位各局的領導,杜峰手裡正拿著一張報紙,蓋住了大半張臉,見他進來就向裡面努努嘴,王思宇忙敲門進去。

    這時外面這三位就不幹了,把臉拉得老長,輕聲抱怨道:&;ldq;杜大秘,怎麼也得有個先來後到?我們都等了快一個鐘頭了。&;rdq;

    杜峰把報紙翻到第四版,一邊看著國際新聞,一邊向推了推眼鏡,懶洋洋地回道:&;ldq;這人我攔不住,第一次來的時候我不認識他,讓他在外面等了半個小時,結果事後周記大發雷霆,訓了我三天,咱是吃虧長記性,對不起了各位領導,大伙再等等。&;rdq;

    三位局領導這才不再說話,依舊捧著大肚子微笑著坐在那裡,如同寺廟裡供奉的三尊彌勒佛。

    王思宇推門進去後,見周松林正挽著袖子在一張宣紙潑墨揮毫,他走到辦公桌前,周松林恰好寫完最後一個字,&;ldq;中正平和&;rdq;

    王思宇見他這四個字筆法圓潤柔和、鋒芒不顯,正合了題意,就讚了聲&;ldq;好字!&;rdq;

    &;ldq;送你的。&;rdq;周松林在下面提了落款後,把毛筆放下,抬頭道:&;ldq;以後就掛在房裡,把你那毛躁的脾氣給我盡快改了。&;rdq;

    王思宇微微一笑,就自己過去倒了茶,端著茶杯坐在沙發等周松林繼續說。

    周松林把身子坐好,手裡握著一管簽字筆,在桌子嗒嗒敲了半天,才語氣凝重地道:&;ldq;打算讓你去下面摔打兩年,怎麼樣?&;rdq;

    &;ldq;去哪?&;rdq;王思宇把茶杯放下,表情也嚴肅起來,王思宇這段時間對繁瑣的機關生活也有些厭倦,心裡也打算著找個機會跟周松林談談,打算去下面做點實際工作,但沒想到竟被周松林搶了先。

    &;ldq;掛職去青羊縣當副縣長,怎麼樣?&;rdq;周松林臉依舊是一副風輕雲淡的表情,但目光卻一直盯著王思宇的面孔,細心觀察著他的表現。

    &;ldq;好地方。&;rdq;王思宇的語氣中沒有任何高興還是失落的意思,只是隨意點點頭:&;ldq;幾時走?&;rdq;

    &;ldq;過幾天由組織部李副部長陪你去。&;rdq;周松林端起茶杯喝一口,砸砸嘴,又把茶杯輕輕放下,抱著膀子道:&;ldq;機會給你了,是老鷹還是麻雀,還得看你自己能飛多高,不過不要有壓力,反正你的人事關係還留在委辦,幹不好就回來坐機關,也不錯。&;rdq;

    王思宇知道周松林這話半真半假,一方面是實在幹不好的話,的確有退路,畢竟是掛職幹部,幹不好也不用擔太大責任。

    掛職是幹部交流的一種方式,分掛和下掛,一般都是下掛居多,就是面為了培養幹部,把幹部放到基層鍛煉,掛職期間可以擔任高於自己本身行政級別的職務,掛職期滿後,回到原單位大都提拔使用。

    現在政策對掛職幹部管理的不嚴,很多人甚至趁著掛職做些兼職,更甚者就乾脆躲在家裡吃空餉,因為不佔下面的名額,所以底下的人多半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很少有真較真的。

    王思宇知道這老狐狸打得是什麼算盤,點將不如激將,他這是在激勵自己,希望自己在下面能夠做出點成績來,要真是幹得一塌糊塗,灰溜溜地逃回來,那還真就沒法抬起頭來,不過王思宇心裡也沒多大把握,畢竟青羊縣在全省都是掛了名的,九大經濟指標裡有五項位列全省倒數第二,華西民間有句民謠:&;ldq;不吃思源的飯,不嫁青羊的漢。&;rdq;

    如果說青州市是華西省這個學校裡的落後班級,那青羊縣就是這個落後班級裡的差等生,和青州市不同的是,青州換得最快的是二把手,而青羊縣換得最勤的卻是一把手,面為了早日振興青羊經濟,五年內先後派過去三位記,結果一個都沒留下,最後只好從當地提拔。

    前兩年坊間還流傳著一個笑話,說別的地方為了爭個縣委記都能打破頭,就屬青羊的領導班子團結,互相謙讓,誰都不願意當這個天天挨罵的頭,常委會,老哥幾個在底下一合計,就決定抓鬮解決,專職副記劉長喜抓到了寫著縣委記的紙條,氣得回家跳著腳罵老婆,說:&;ldq;馬勒戈壁的,昨晚你那個腚溝子是不是沒洗乾淨,怎麼老子今天手氣這麼臭?&;rdq;

    當然那只是劉長喜得罪了人,別人在底下編排他,王思宇知道,現在青羊的班子向來都是口角不斷,市裡曾經三番五次地做調解,不過傳言如此誇張,倒也能從側面反映出在青羊工作有多困難,但王思宇考慮到自己二十六歲就能過過副縣長的癮,砸砸嘴,就覺得不吃虧,再說那地方原本基礎就不好,白紙一張任意塗抹,萬一幹好了出成績也快。

    周松林見王思宇沒有絲毫畏懼的神色,就覺得很欣慰,這個小伙子雖然並沒有自己最開始認定的那麼沉穩,但總算勝在勇氣可嘉,能夠不畏艱難,並且周松林隱約地認定他是自己的一員福將,很多看起來很複雜的事情,經過他的手,總能被歪打正著般地輕鬆化解。

    更加重要的是,王思宇還是一個重要的籌碼,他和省城方家關係非比尋常,方如鏡這次可是做了省城玉州的市委記,省委常委之一,在經過多年蟄伏之後,這位曾經名噪一時的華西政治明星終於得以東山再起,以他的年領優勢和超強的實力,假以時日,問鼎華西也不是沒有可能,到那個時候,有王思宇居中周旋,自己的仕途之路將更加平坦。

    想到這裡,周松林臉的笑意就更濃了,在&;lq;滴溜滴流&;rq;地喝了幾口茶後,就以諄諄長者的口吻意味深長地道:&;ldq;有時間多給媛媛打幾個電話,她現在調到省教委基礎教育處去了。&;rdq;頓了頓,就摸出一根煙,點著之後吸一口,輕聲說:&;ldq;次你昏迷的時候,她到醫院看過你,還在屋裡哭了鼻子。&;rdq;

    王思宇心頭就是一震,沒想到在病床邊哭的人竟是周媛,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不過轉念一想,周媛哭的不是自己,而是廖長青,但她是怎麼知道自己受傷的呢?

    王思宇就滿臉狐疑地望向周松林,周松林似乎看出他的心思,微微點頭說:&;ldq;是我給她打的電話,畢竟你是她介紹來的,你出了事情,我總要跟她講一下。&;rdq;

    王思宇知道周松林可能有些誤會,不過他並有去解釋,而是轉動著手中的茶杯輕聲問道:&;ldq;有個疑問一直想問您,當初您為什麼要反對她和男朋交往?&;rdq;

    周松林的臉色在瞬間漲得通紅,額頭的青筋不停地跳動,過了好一會,才語氣平靜地道:&;ldq;沒什麼。&;rdq;

    其實當初周松林仕途不暢,就想到和副記柳翔雲聯姻,打算把周媛介紹給柳大元,沒成想間接害死了廖長青,這是他一生當中犯下的最大錯誤,這種,自然不能輕易對別人講出來,哪怕是最親近的人,包括他的女兒周媛。

    王思宇見周松林神色異常,就知道自己不該提那個問題,趕忙從沙發站起,輕輕走過去拿了宣紙,見墨跡已干,就緩緩捲起,握在手裡,打開房門離開,背後傳來了周松林一聲長長的歎息。

    回到家後,王思宇躺在床給周媛發了封手機短信,&;ldq;謝謝你能來看我。&;rdq;

    雖然明知道她心裡想的那個人是廖長青,但必要的禮節還是要講的,畢竟人家大老遠從省城來青州探望過自己,不道聲感謝說不過去。

    沒想到周媛回復的短信竟是:&;ldq;好好對待那個漂亮女孩,她照顧了你兩天兩夜。&;rdq;

    看完短信後,王思宇飛快地從床躍起,匆匆穿好衣服,把門鎖好,&;lq;騰騰&;rq;地跑下樓,在小區門口打輛出租車,開門坐好後,輕聲對司機道:&;ldq;去濱河小區。&;rd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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