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堂嬌 正文 第三十三章 登堂(上)
    第三十三章登堂(下)——臉紅紅對指頭打錯字了。

    姚滴珠這般耐不住性子休說尚真真就是翠墨也微微搖頭。

    真真不想姚氏誤了正事微笑道:「你家人極是和氣的親親熱熱的叫人羨慕呢。」

    姚滴珠沒見到真真的肚子時原是以為在養孩子上頭會勝過尚真真一頭卻不想尚真真的肚子比她還要一圈心中有些洩氣如今尚真真這般說臉上稍稍好看些笑道:「你不曉得人一多事就多。」

    真真微微咳嗽了一聲軟軟的靠在床上道:「親戚們在一處不是你幫我就是我幫你和氣才會如此呢不比我們尚家幾代單傳到我爹爹頭上他老人家又不愛在家但有事我們姐妹兩個連個娘家人都沒有?」

    姚滴珠聽出尚真真話裡的意思想必是有求助她處所以才來尋她可見尚真真家勢是不如她家了。她得意起來就覺得窗外呼呼刮過的風聲都好聽姚氏挺了挺肚子笑道:「姐姐有為難處?合我說說若能幫必是要幫的。」

    尚真真道:「卻是我尚家有借助小雷兄弟處然還要避著人些所以我有兩封書信想借你的手捎把令尊並馬家。」

    送信卻是小事只是偏要借她的手送難不成是姦情?姚滴珠看看站在一邊的大丫頭再看看捧著熱點心上來的小梅若是姦情怎麼會讓這許多人曉得想來就不是了必是別的緣故。姚滴珠笑應道:「我正好使人捎信回娘家的。正好順手。」

    尚真真見她應了笑道:「那我回家就叫人送些到府上。」

    婦人家但有了孩兒多半就要改性子。變得愛說話若是提著孩子自是滔滔如黃河之水。就是無人提她自家也是要提起來如長江三萬里地。姚滴珠整日悶在家裡偏生老羅在家越來越不愛說話她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這個尚真真卻可以說得幾句姚滴珠就道:「真真姐。你幾個月了?」

    尚真真笑道:「七個月了。你呢?」

    姚滴珠摸摸肚子滿意的歎息道:「上回郎中來說是三四個月我問是男胎是女胎他偏不說。姐姐這個是男是女?」

    真真笑道:「卻是沒有問過再得三個月就曉得了。」想到相京生三個月以後不見得能回來眉頭微皺現出不開心地神情來。

    姚滴珠正待問她是不是她家出大事了。就見銀姝滿臉不高興在樓梯口伸頭喊:「小梅那個王中書家的小姨子又來了。我問她買什麼她丟下二兩銀子買塊麻餅!」

    小雜貨鋪子裡多使地是銅錢。銀子都是小梅收在樓上的。小梅只得從抽斗裡取了一包碎銀子並等子下樓去。

    翠墨看提到王中書自家小姐臉色紋絲不動。那姚氏卻是先白後漲紅。還看了她一眼想是有話合小姐說。她忙笑道:「我合你同去。」

    小梅站在拐角處丟了一個不放心的眼色翠墨微搖頭比出一個無事的手勢銀姝看她兩個打啞謎都看呆了。

    房裡此時只剩她兩個姚滴珠就道:「從前原是我瞎了眼只說他王慕菲小意兒溫柔又是舉人又常到我家去合我說說笑笑下棋耍子就叫他迷住了拼著叫人恥笑叫家人抱怨也要嫁她。倒累姐姐受苦。」

    尚真真驚訝這個姚滴珠怎麼會講出來樣的話?

    其實姚滴珠最悔地就是嫁王慕菲縱然那老羅待她極是溫柔體貼賺的銀子又雙手捧到她跟前她說要星星決不肯摘月亮的然她心中想到從前合王慕菲做過夫妻還是極不快活那一口怨氣又不能合人說恨不得把王慕菲擰成渣燒成灰再叫滿天大風吹散開。這些心思合別人說都使不得只有尚真真跟前可以說得。

    是以迎著真真瞪大的眼她接著道:「那個姓王的又娶了老婆你曉得麼?」

    尚真真明白她的心思笑瞇瞇道:「六千兩買了個賢惠娘子還捎上一個小姨子。」

    姚滴珠忍不住冷笑道:「他怎麼會捨得花錢娶老婆?」

    尚真真笑道:「那位王夫人的來歷不好說手段卻是極好哄他幾兩銀子算什麼?」掩著嘴笑道:「且看呀她們沒有油水撈又是何手段。」

    姚滴珠想了一會方想明白那姐妹兩個必是人家設的局哄王慕菲銀子的想通了就想起王慕菲一回是醉娘送地假銀子一回是那八仙祠偷奸被捉卻是累她丟銀子。便道:「我心裡還有兩事要問你。那個醉娘為何要與王慕菲假銀子?」

    姚滴珠還是放不下舊事尚真真心裡歎息一聲其實眼前這個她曾經恨過的女人合她一樣都是錯嫁了王慕菲的可憐人。

    真真想了想道:「那個醉娘原是清倌人。彼時王慕菲在濟南將了我地金珠去貨賣不曉得為何就合她勾搭上了。王慕菲哄我說她是老家的表妹淪落風塵自然要搭救將出八百兩來替她贖了身。

    誰知有一日半夜我聽見醉娘哭喊又要上吊跟我說王慕菲對她用強。王慕菲卻合我說是那醉娘想嫁他故意誘他去做出醜態來要把我氣走。那時我只說煙花巷中無好人並不信醉娘。

    此時想來醉娘說地才是真地她說她本是有個情投意合的表哥在借錢要贖她地必是叫王慕菲破了身不得正經嫁人又重淪為娼。所以醉娘後來遇見他就拿假銀子陷害。」

    原來如此姚滴珠回想她住在莫家巷的時候那王慕菲也常見從來都是笑瞇瞇的好脾氣。自己偏叫他好皮相迷住了不由自主就想合他說話。他本是有恩愛的娘子的為何喊他。他就來?請他喫茶就喫茶請他下棋就下棋。從前以為是他叫自己迷住了。此時才想明白分明是他把自己迷住了。姚滴珠地臉不由自主紅起來又有些不甘心的看了尚真真一眼。

    尚真真卻是從醉娘那件事推想自己心裡對王慕菲並不是太相信。所以後來對姚滴珠才會那樣防備。就是姚滴珠正經嫁了王慕菲她也對姚滴珠也並無多少恨意。只是後悔自家糊塗明明曉得王慕菲拖著不與她婚書是有異心偏還要抱著「從一而終」四個字苦守。為著婚書還要費了許多心計真真是糊塗透頂!此時回想起來王慕菲這樣的男人實是少見又要花老婆地錢又嫌老婆不替他留體面你與他事事操辦妥當。他還要嫌你辦的不合心意你不操他地心他又要抱怨你不愛他。

    然這種人也只得姓王的一個。真真把自家認得的男人數一數姐夫合相公那樣的好男人極是少見不必說。就是這個姚氏嫁的男人。雖然生地丑些又窮些。也是不肯用娘子錢的每日賣酒。打理家務也不肯叫娘子為生活操半點心!再者如小梅的後父也是極好的人。偏偏她前世不修遇到王慕菲這種人。

    真真不由歎了一口氣道:「遇到王慕菲卻是把你我都害苦了還好這世上似王慕菲那樣的人極少有。我自再嫁才曉得什麼叫做男人對你好呢。」

    姚滴珠想到羅中書忍不住合尚真真一樣嘴角朝上笑道:「你嫁的相家兄弟極多婆婆跟妯娌相處難不難?」她想想自家如今過的日子跟從前在王家比不曉得美滿多少倍在心裡不知不覺就和尚真真親近起來。

    尚真真微搖頭道:「相家我不曾去呢。他家人多口雜又因為我是二嫁的身份若是在相家住著男人不能日日在家我在他家少不得是要受暗氣的所以我們成親都不曾回去大母派三娘過來主婚叫我生了孩子再回家去。」

    姚沒珠歎道:「大戶人家做事果然是替你留體面地你這個婆婆極好呢。不像我婆婆聽得兒子達了將來二三十口人來投奔!眼裡哪有我這個媳婦!她也不想想沒有我姚家的銀子她哪裡住那樣高樓大廈她兒子哪裡能得官做!偏她還要日日說嘴說金姝才是正房!」

    這卻是倒貼婆家所以婆婆瞧不起她。真真想想從前自家也是一樣傻怕王慕菲吃不好穿不好娘家送來的金銀先盡王慕菲用娘家捎來地綢緞先與王慕菲全家做衣穿。供奉的王家都當她是腳底地泥。尚真真忍不住勸姚氏道:「雖然你花地銀子多些然他羅家到底比不得那王家唯恐你不把娘家搬給他們。我聽得小梅說你婆婆覺得她兒子是吃軟飯呢想必老人家不喜歡這個偏生她兒子她捨不得說只好與你生事。」

    姚滴珠覺得這話說的有些兒像難怪她家相公越來越不快活難道與他銀子花不是對他好?難道他是不樂意花我地銀子的忙問道:「世人沒有不愛銀子的他花著我的錢為何還不樂意?」

    尚真真歎息道:「我原來合你想的一般只說我百般的對他好他自然愛我敬我卻不曾想過從古至今都是男人養家也是有緣故的。」

    姚滴珠奇道:「男人養家也要他有本事才使得若是男人養不了家難道要叫妻子兒女都隨他一同餓死麼?」

    真真微笑道:「我從前也這般想呢只說王慕菲要考取功名庶務是不通的將來他功成名就做了官自然會養活我如今我將出些銀子養他合他全家也沒什麼的。

    就沒有想過人心都是那樣頭一回吃軟飯或者有些養不活老婆反叫老婆養他的羞愧多吃幾次一來軟飯吃的可口。二來那羞愧積多了他不說是他沒本事只說是你比他強世上哪個男人肯叫女人踩在他頭上?自然要生事把你踩下去。我想王慕菲不肯寫我婚書。就是這個緣故罷。他從一開頭就花我的錢習慣了後來雖然窮了兩年也是我紡紗織布養家。他覺得無用才要去讀書掙功名。」

    姚滴珠冷笑道:「可是他掙了功名嫌你窮了。就要換*妻!」

    尚真真笑道:「嗯他在我跟前擺不得大男人的架子。可是在你跟前那是頂天立地的王舉人是不是?你仰慕他你站的低低地抬頭看他。」

    姚滴珠回想當時可不是。驚出一身的汗來道:「原來如此。我這一回又做錯了呢。」想到她這一回嫁羅大福還有了孩兒若是金姝總在大福跟前打轉說不定大福也會變氣急的眼淚都掉下來了。

    尚真真先是愣轉念就想明白笑道:「王慕菲這樣地人極少的你怕什麼?我聽說你家相公為人極好地。你只待婆婆客氣些。好吃好喝把她供著大家體面。再替他把兩個表妹好生嫁出去。好好的花他的錢叫他曉得做男人必要掙錢把你花。養活老婆孩子不容易他哪裡有閒心去勾三搭四。就是有那個心。也不見得養得起!」

    姚滴珠半信半疑道:「你如今嫁到相家就是這樣子?」

    尚真真掩著嘴笑道:「我家二門之內歸我。二門之外是他。他掙的錢都交到我手上他管掙我管花。我娘家的銀子要留把孩兒呢。」

    姚滴珠得尚真真提點方才明白自家錯處惱道:「我說他為何越來越不快活原來是嫌我地銀子咬手!我回家就叫他尋房子搬來接婆婆我也到新房去住!」

    尚真真微微笑道:「我從前只覺得你嬌縱今天日合你說了這許多話方才明白你想必是從小失母好多人情來往令尊都沒有教你。」

    姚滴珠漲紅了臉咬著唇雖然心中不快她也不是那十分傻的曉得尚真真合她說的都是有用的好話謝道:「多謝姐姐教我妹子還有不明白地方姐姐要提醒我呢。」

    尚真真苦笑道:「我比你能好多少?原也是一樣從小失母無人教我所以從前吃那樣虧多是我相公開導我呢。」提到相京生甜蜜就蓋住了那一絲絲苦澀轉而微笑道:「我要回去了就使人送信把你。姚滴珠忙道:「我也回家去打點我後娘又生了個小兄弟此時也當滿月了正好送滿月禮。」

    尚真真記在心裡喊翠墨扶她下去出門時小梅娘追上來把兩件百衲衣交到翠墨的手上道:「這是我家小寶小時候求的百福衣不是小寶爹做木匠四鄉走動也求不來鄉下人都說這個難得與小少爺穿呀。」

    小梅在一邊笑瞇瞇看著道:「小姐收下吧有老人家的福氣壓著必定平平安安長命百歲。」

    翠墨忙接過來行禮謝小梅娘:「我家小姐身子沉重我代她謝你。」小梅娘送她們上車回頭跟姚滴珠打個照面。姚滴珠紅著臉叫了聲舅媽扶著小丫頭飛快的走了。

    姚滴珠在家打點好禮物尚真真已是叫人送了兩箱禮物並沒有封口的書信過來。她好奇拆開來看卻不是尚真真地筆跡與馬三娘的不過是些問好的客氣話與小雷地卻是請他到到李家去耍。姚滴珠因尚真真好心好意教了她許多心裡有些感謝她就把這些並在一處叫個管家送回松江。

    到了晚上羅中書從店裡回來姚滴珠不等他開口說話就道:「你去尋個宅院把你娘跟你表妹們都接過去住我也隨你搬去省得你娘再說你是吃我的住我地。羅中書不敢相信結結巴巴道:「滴珠你不惱了?」

    姚滴珠道:「我還惱所以你要把你兩個表妹都快些兒嫁了。不然……」

    羅中書覺得娘子大人此時嘟著嘴薄嗔地樣子極是可愛嘴巴咧到耳朵根摟著娘子不住口的叫親親道:「我一直不敢合你說呢其實金姝跟我家老六早眉來眼去她哪裡肯嫁我。只是我娘因為從前把她許了我我另娶她臉上下不來罷了。」

    姚滴珠看都叫尚真真說中了羅中書這樣地喜歡她又有些傷心歎氣道:「從前原是我沒有想明白。趁你娘不在我先合你說好。搬到新家去我的陪嫁自是我的不會拿出來花用省得人家說你花老婆的可是我是你娘子。家裡是誰當家?」

    「當然是娘子當家!」羅中書樂呵呵道:「我管生意你管家!」

    姚滴珠道:「我當家你娘要管怎麼辦?」

    羅中書略有些為難然想到老娘擠在小梅那樓上他日夜懸念能在一處住著比什麼都強想了想道:「我自合她說。你本就是會過日子的。她老人家來是來享福的叫她操心做什麼!」給自己找到一個說服老娘的理由生怕姚滴珠翻悔握著娘子的手道:「我就去尋房子!」飛一般跑出去。

    他跑到半夜回來摟著娘子曲意溫存姚滴珠看他眼裡眉梢都是快活比前些日子大不一樣又喜歡又心酸:原來他從前都是妝的婆婆在他心裡極重呢幸自己不曾一條道走到黑!

    羅中書本就是個能人第二日就在離梨花巷半里遠的仁義裡尋下一間院子東院前後四進邊上套著一個二進的西院六百多兩銀子買下姚滴珠不捨得花冤枉錢就叫把家裡的家俱移過去羅中書收拾了幾日先請娘子去看。東院第一進做廳後邊她住正好還有後院隔出來與管家們住。西院二進也有十來間房就是連那羅家都住得下。他兩口兒先搬到新宅住著姚滴珠管了兩日家覺得諸事她都拿在手裡了方叫羅中書去小梅鋪子接他娘回來。

    羅中書換了新衣裳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連臉上的白麻子都閃光樂呵呵雇了個車到梨花巷小梅的鋪子裡喊道:「娘我自花錢買了新宅你跟我回家呀!」

    做針線的女人們都抬頭看他。羅老太又驚又喜流淚道:「真的?你哪來的銀子?」

    羅中書笑道:「真的你老不是不喜歡我花娘子的錢麼我不花她的那房子是我賣酒買的如今天冷生意極好呢似這樣的房子我再買幾間也夠!」

    羅老太極怕的就是兒媳婦壓在兒子頭上作威作福聽見兒子這樣說自己就是回去合兒媳婦一處住也能直起腰說話了然想到舊事還是板著臉道:「我不去再叫你趕我走呢!」

    柳青青站在門邊把羅家母子的話都聽在耳內她花了這些功夫好容易能接近姓羅的財主豈肯放過忙笑道:「乾娘我要去瞧瞧你新家呀。這是乾哥哥替你老人家買的自然是你老的房子誰能趕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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