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堂嬌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姚滴珠痛失萬金(上)
    真真聽說小二黑又把王舉人咬了兩口大驚失色嗔小梅道:「都是我的不是。由著你替我解氣把王舉人的舊衣包在草人裡叫小二黑撲著耍可是耍出禍事來了。」

    小梅低頭不語心裡暗道:王舉人從前與小姐何等恩愛自中舉後偏事事都要壓小姐一頭小姐哪一回不是忍他?一步一步逼到將妻做妾小姐進退不得投水自盡吃狗咬他幾口哪裡抵得上小姐受的折磨?這種人咬死他才好。

    小雷看她主僕兩個臉上都不好看存心要逗真真笑自懷裡掏出小梅的賣身契亮給小梅看笑道:「姚氏聽說我要的馬上翻出來贈我從此以後你是我馬家人了。」

    小梅看看小姐又看看相公子相公子正微微點頭忙湊趣道:「我自是小姐的人合你不相干的。」

    小雷笑道:「這契紙在我手裡呢你自是我馬家的合尚家不相干。」

    小梅笑道:「區區二三十兩銀子奴婢出得起請贖身。」

    小雷笑道:「了不得了區區二三十兩你都不放在眼裡請問小梅姑娘身家多少?」

    「二三百兩罷了。」小梅搬著指頭算了半日故做謙虛道。

    真真忍不住笑出聲來。相公子心道:好了笑出來就好了。揣磨她的心意道:「咱家的狗咬了人家做主人的當使個人去瞧瞧方不失禮。」

    真真沉默許久叫翠墨上前道:「收拾幾樣點心並兩瓶止血散。」停了一會。微笑道:「不許加料去瞧瞧罷。」

    小雷想到在王家打的那幾個大噴嚏忍不住笑起來。把契紙丟給小梅道:「收好了好容易才要來呢。」

    小梅上前萬福。接過契紙笑道:「小雷少爺的恩情婢子記著婢子就那點小心眼還請小雷少爺不要放在心下。」小心揣在懷裡隨著真真到廚房去。

    簷上水珠滴個不停兩隻麻雀在一個水窪邊跳躍啄食。一隻花貓躡手躡腳的走來。小梅衝上去要趕那貓真真忙扯住她。那隻貓擺頭剪尾戲了一會看那兩隻麻雀沒有察覺喵嗚一聲撲上去一隻鳥兒被它銜在嘴裡幾片羽毛散落。

    「小姐為何……」小梅心裡甚是為那隻鳥兒可惜上前趕那隻貓想把麻雀救下來。偏那只瘟貓順著一棵小樹跳上兩下翻過院牆到後園去了。

    真真輕聲道:「從前。我就是那養在籠裡地鳥兒就是貓來了也不曉得避。」

    小梅不曉得小姐為何這樣傷心。待要勸。不曉得怎麼勸眼睜睜看著小姐淚落如雨。急的在一邊扯帕子。

    「如今我算是真真正正把他王慕菲看明白了。他從來就當我是個玩物不曾在心裡當我是娘子。」真真笑中帶淚輕聲道:「瞧瞧姚氏是他明媒正娶來的恁般行事也不見他對我那樣對她。可見那幾年地恩愛也是假的他不過將幾句不值錢地好話換一個通房使女罷了。偏我還口口聲聲說他待我好。若是待我怎麼一紙婚書求他都不肯?」

    小梅從不曾見小姐這樣神情心裡有些慌別過頭看偏廳那邊。相公子正出來衝她擺擺手兒。小梅敢是信服相公子忙退後兩步站過一邊。

    真真不曉得道:「卻是我瞎了眼」

    一雙大手輕輕的擱在她的肩上真真不回頭也曉得是相公子他身上總是有些檀香隔著一兩步就能聞見。真真忙住

    相京生道:「遇見他原不是你的錯。真真我也沒有料到王舉人會搬到你隔壁住。」他頓了頓笑道:「我曉得你不想見他。雖然說十年怕井繩是人之常情若是你藏著掖著生怕別人曉得其實心裡是時時不曾放下哪裡好受得?」

    真真微微點頭泣道:「不曉得為何聽說他在隔壁我一想起來就心裡難受。」

    相公子看見僕役紛紛繞開此處走曉得尚家上下都是把他當姑爺看的所以他更要守禮雖然心裡極想上前摟著真真安慰她還是退後一步笑道:「不然你照舊搬到相家莊去住我合你換宅子也罷。」

    真真心裡一陣麻麻酥酥這個男子明明是她配不上他偏是這般為她又極是個實誠君子可惜地卻是晚了七年才遇到他。若是換了七年前他來求親爹爹自然應允。真真臉上一陣潮紅心裡暗罵自己不該這般胡思亂想偏又不由自主把他合王慕菲比較越比越悔當年無知錯把白眼王八當成白馬公子。如今對著這樣的好男人已然不好說那還君明珠的話還當離他遠些兒不能誤他將來好姻緣。因強笑道:「相大哥無事再見他又何如?他不來尋我就罷來尋我必叫他再吃小二黑咬幾口。」

    相公子曉得真真不會再回頭心裡暗樂笑道:「真真原來你也這般頑皮。再有那樣好耍的事莫一個人獨樂須合我們說知眾樂樂才好。」

    真真曉得他是怕自己從前忍讓慣了再遇到王舉人還會吃虧所以這樣說話。一輩子能認得他合小雷這樣兩個似兄似友的朋友卻是她的福氣心中越感激他微笑道:「那是自然只看那王舉人的造化罷了。」

    說罷兩個相視而笑相公子摸著突突突的小心肝兒生怕它跳出來微一點頭轉身回廳裡。

    真真摸摸臉上似乎紅潮未退一陣心酸裡又夾著一絲喜悅升起捏著手去廚房。

    藏在廳裡的幾個丫頭貼在窗格上都看在眼裡個個臉上都現出歡喜地笑來。小雷一邊看一邊讚道:「還是相大哥有法子兩句話就勸得真真姐破啼為笑。」

    小梅看相公子走到一棵樹下傻笑笑道:「若話說的話兒好聽。十位相公子也抵不理一個王舉人可是照婢子看來卻是相公子的話中聽些。那個王舉人是我舊主人。不說他也罷。小雷少爺小二黑咬了他幾

    小雷記不清是三口還是兩口。覺得小梅在這個上頭糾纏甚是煩人沒好氣道:「男子漢大丈夫吃狗咬了幾口有什麼打緊偏你們看得這樣重還要特為使人去瞧。回頭你問翠墨罷我哪裡記得許多。」摸摸有些扁地肚子。笑道:「我去尋真真姐叫她做那個米粉肉把我吃。」

    撩起下擺衝了出去。小梅想到翠墨使出去了也忙忙的奔出去助忙。

    那兩個大地對望一眼齊聲道:「咱們到大門口去!」留下一個嘟著嘴地小丫頭看茶爐子一群鶯鶯燕燕都到前邊去了。

    相公子進屋廳裡一個人也不在。他猜必是那幾個丫頭急著要看王家的笑話搖搖頭自己動手倒了碗茶吃著。江南四五月地天氣正是雨水連綿不絕的時候。相京生推開一張窗窗外濕冷的空氣被風吹進來。極是舒服。兩株挨在一起的芭蕉叫雨水洗的透亮風雨裡蕉葉輕搖好似小兩口你替我遮風我替你擋雨一般。略瘦些地那一株裊裊婷婷就好似真真一般。相公子伸出手撫一片葉子輕聲道:「真真。但有我在。必不叫你再受那王舉人的醃髒氣。」

    卻說翠墨提著籃子走到門口想起王舉人來是她妝小姐說話。偏小姐忘了又使她去看王舉人轉了兩圈笑道:「我自家去看他做什麼?央門公大叔去再把那個福建蠻子捎上就不信他家不鬧笑話兒。」

    退到門房裡合老門公說。老門公應了叫人把福建蠻子喊來叫他挎著籃子撐了一把黃油紙傘走到王宅門前扣門環。

    扣了半日才有一個半邊臉上有紅印的老者來開門神情甚是難看聽說是隔壁梅小姐使來看被狗咬了的王舉人的臉上方有些笑意帶他們到東院門口道:「裡頭那重院子就是你們自進去。」

    老門公看他身上穿的衣裳像是尚家做的猜他是王老太爺。那王老太爺被從前在王家當過差的管家們傳得和什麼似的今日一見才曉得見面不如聞名看他身上臉上都像貓兒抓過哪有從前王老太爺地威風。老門公故意道:「都管請回小老兒自去。」

    那老者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咳嗽著去了。福建蠻子睜著一雙紅豆眼道:「這是王舉人的老子雖然臉龐乾枯卻是看得出來從前年紀輕的時候也合王舉人般好看。」

    老門公怕他後宅有家眷多站一會聽見西院有婦人喝罵之聲。那王老太爺地咳嗽之聲不絕聽著像是王老太爺合王老夫人老兩口乾架。他們倒不好再停只得硬著頭皮順長廊朝裡邊。

    一個胖壯婦人蹲在池塘邊洗衣裳看見兩個人提著食盒進來喝道:「你們是哪一家?我們小姐出門去了。」

    福建蠻子高聲道:「阿拉來看王舉人王舉人在勿在家嘸?」

    那婦人揮手吐了一唾沫在池水泥地裡道:「他在西廂裡間小桃紅陪著呢你自去那裡尋他。」說罷就使棒槌敲打衣裳。驚起兩隻褐毛鴨子嘎嘎的劃著水逃到岸上去了。

    老門公合馬伕雖然都不是雅人這般地荷花池子裡養幾尾花鯽都是殺風景地事明明幾步遠就是河。卻在荷花池裡養鴨子洗衣裳不約而同搖頭都道:「俗氣!」

    那福建蠻子在尚家住久了雖然做的是低賤地活計每常閒了也捧著書本問管家們認幾個字學著撇幾筆蘭。王舉人生的這般清俊想必這些事都是他新娶的娘子做下來的。聽說舉人娘子還賣酒本等又不少錢使還學那卓文君故事這位王舉人在他心裡就從濁世佳公子變成司馬小人。他一腔憐香惜玉的心思生生叫荷花池裡的兩隻鴨子掠走卻是王舉人之福呢。

    當下蠻子極是老實拎著籃子一聲不吭隨老門公走進內院。老門公站在西廂階下清了清嗓子喊道:「王舉人在家否?小老兒奉小姐來問候。」

    王舉人爬在床上聽見就覺得屁股上狗咬的三口變成了一口疼痛少了一半。對滿臉不快活的小桃紅道:「小桃你去請梅管家進來。」

    小桃紅小聲道:「姑爺他家養的那狗實不是好的若是真有意來陪罪當敲死那黑狗才是。」

    王慕菲想到那合真真生的一般的臉對著他喊舉人哥哥心裡就合吃了蜜一般甜擺手道:「你哪裡那麼多怪話叫他進來。」

    小桃紅不敢不依出來請梅管家進去。這間西廂房卻是舊家俱方方正正高高大大甚是紮實王慕菲爬在一張榻上齜牙咧嘴要爬起來小桃紅忙上前扶他。老門公行了個半禮道:「我們小姐聽說王舉人又吃狗咬已是把小雷公子責罵過那狗也拴了起來必不叫他再出門。聽說止血散被舉人娘子跌壞命小的去問郎中討了兩瓶來。還請姨太太收下。」

    小桃紅因管家叫她姨太太喜歡的雙頰緋紅哆哆嗦嗦接過食盒。那王舉人看見那個福建蠻子緊皺眉頭要說話。老門公已呵呵笑起來道:「我家這個管家還會一點醫術跌打損傷去淤活血最是擅長。」

    王慕菲想到在他門房裡那個蠻子一替他上藥口水都滴到他屁股上忍不住又噁心起來怒道:「我家自有人上藥。」

    老門公看馬伕老老實實站在邊上一聲不吭打個哈哈請辭去。出來忍不住問他:「你怎麼不說話?」

    福建蠻子搖頭道:「他自是個舉人做什麼營生不好偏叫娘子當街賣酒要學那司馬大人這樣的人相與不來。我不要替他上藥。」

    老門公悶笑不已出來才想起來王家沒有把食盒還回來。一個食盒卻是小事不值得回去討要。回來門房裡卻擠了一堆大姐們。看見他進來都叫他說說王舉人家是什麼光景。老公門指著馬伕笑道:「你們自問他!」自去後邊要了兩塊肉去餵小二黑摸著小二黑的狗頭道:「好孩子也只得你咬他幾口替我們小姐出氣了。」

    卻說滴珠聽小雷說要一萬的整數先不想給指望馬三娘若是小雷與她墊上伏在一邊只是嚶嚶的哭。小雷哪裡吃那一套道:「相大哥的人情份上已是與你尋了。你自己掏了也罷了將來說不得姑姑與你添補些。若是此時把你娘家拉下水一樣要擠個乾淨你將來連個指望處都沒得。你自家打算罷。要使人回松江報信也由你。」說罷了自去了。

    留下變了臉色的滴珠在一邊看著折子磨牙。王慕菲此時曉得滴珠手裡還有一萬兩銀子要盡數送把知縣那是精窮他心裡反有幾分快活要等滴珠精窮了收拾她故意道:「娘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此時就是兩手空空還有那間酒坊若是銀錢不夠使我那裡還有十來箱衣裳當了也夠幾年攪纏。」

    滴珠合他做了數月夫妻從不曾聽他說過這樣體貼中聽的話心中一軟應道:「嗯。那我帶人去換銀子這銀子就算寄在他處等你做了官再想法子問他討還。」忙忙的帶著清風明月又出去了。房裡只得兩個粗使小丫頭並小桃紅。王舉人因屁股痛的緊要洗淨上藥都是小桃紅服侍就到小桃紅臥房裡坐地梅家管家就來看望。待人走了王慕菲就道:「小桃那梅小姐像是對我甚有意思呢。」

    掃雪淺笑:票來。票來。小二黑還是紅豆眼任選一個帶出去放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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