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明月 第三部 大軍閥的狐步舞 第3269章 宋商到哪裡光明到哪裡
    趙興陞官之後,雖然是三品,但已經有了調遣大軍的權力,這個權力就相當於「太尉」。而廣東天高皇帝遠,趙興一手控制著兩廣地帶,已有百姓私下裡稱之為「廣州王」,此後,李格非的態度也變了,對於趙興婚事的提議,不再只是推脫,還頻頻創造機會,讓兩個小孩相處。

    李格非爬上了趙興的馬車,將自己的馬車空出來讓趙風與李清照乘坐,趙風則苦著臉,慢慢爬上那輛馬車,而李清照爽利的翻身鑽進車廂,伸手拉扯趙風上車。望著李清照的動作,李格非滿意的說:「趙風這孩子,很是穩重,我很喜歡。」

    「那還等什麼,我明天就去下聘」,趙興坐在馬車上,興奮的直拍大腿。心中暗自傻樂:「趙挺之,我終於撬住了你的牆角。李清照我沒能改變大宋的歷史,卻改變了你的命運。」

    李格非輕輕點頭許可,答:「我去年的任期滿了,今年擔任廣東經略使,干滿這一任,我打算回鄉定居,若是孩子的婚事能定下來,不知你的孩子是否回杭州還是在廣州?」

    「回!」趙興生怕李格非反悔:「我杭州那片莊園就該由嫡子繼承,今後,那片大城堡就由你家清照折騰……說起來,那可是進可攻,退可守的風水寶地,周圍的一賜樂業村落、程族村落遙相呼應的,堡內倭人奴僕,廓爾喀奴隸,加上崑崙奴。拉起來就是士兵。城堡的倉庫裡還有火炮……到了杭州,你家清照可以為所欲為,因為,但凡杭州吏員都是我與坡公親自任命地。」

    李格非點點頭:「我對仕途沒有什麼大的期待,我不像你,身上打上蜀黨的烙印,還能如此強蠻霸道,所以我做到廣東經略,已經算做到頭了。等這個任期滿了,估計下半輩子養老的錢也夠了。我打算定居蘇州。閒暇無事也可去杭州看看女兒。悠哉游哉,正好安度晚年。」

    趙興遺憾的歎了口氣:「廣州方興未艾,正是大發展的時期,怎麼李兄要這時離開?難道不能再待幾年?」

    李格非朗聲笑了:「再待幾年,估計我就走不了你在杭州經營越來越穩固,朝廷下一步一定會想著減除你的羽翼,而我正在其列。到時候再不走,恐怕沒個好結局,還是早走的好。」

    趙興還想再勸,馬車外響起了一個嗓門,問:「是趙經略的馬車嗎,下官正好同去,可否登車一見。」

    趙興敲了敲馬車板壁,馬車停頓了一下,文勳掀開車簾爬上了馬車。跟車中兩人打招呼。

    趙興的馬車是四輪馬車,原本會有幾名侍女在車中伺候,但今天是宴酬,侍女們就跟在馬車後邊,沒有進車廂。所以馬車裡很寬敞。文勳坐好後,伸了個懶腰。沖趙興拱了拱手:「下官一直想進府中拜會趙大人,可大人忙地腳不沾地,經常擦肩錯過,說起來,我大宋勤勉地官,也少有像趙大人這樣忙碌的。」

    趙興瞇著眼,一副很享受文勳恭維的模樣,他得意洋洋的回答:「文大人這番話,應該多往信中寫。」

    趙興所說的「多往信中寫」。是暗示文勳多給小皇帝匯報。

    文勳馬上回答:「寫了寫了起來我們雖然在一個城市。可想見趙大人一面,真不容易。我跑到廣州轉運使衙門拜會。說你跑到了廣州市舶司衙門,等我追到市舶司衙門,又說你去了香港鑄錢司……光這三個地方都讓我跑細了腿,更不要說大人還喜歡往廣西跑。

    下官這次來,是向大人辭行的,我已經獲得轉授荊湖北路察訪使,新來的走馬承受年底上任。另外,我聽說廣東廣西那兩位察訪使也將調任河東路,明年廣東便會有一場大調動……」

    趙興跟李格非對了一下眼,兩人剛才還在談論這事,如今看來,章開始下手了。

    「荊湖北路轉運使謝麟謝應老剛與我在宜章城會過面,文大人要去荊湖,我恰好可以跟他打個招呼」,趙興不客氣地回答。

    這是暗示,暗示對方今後我們還有合作的需求。文勳也不客氣,他笑瞇瞇的說:「我聽說大人要修通往宜章的運河,還要修官道,今後我在荊湖北路,恐怕免不了還要與大人打交道。」

    文勳這麼一說,李格非突然想起來,他連忙從身下取出一份《海事新聞報》,晃著那份報紙說:「對了,新的報紙刊登了一條消息,說是韶州、廣州、以及荊湖郴州、潭州商人出資建立了一家運河公司,我正在納悶,廣州哪裡有運河,原來如此。」

    趙興笑的很憨厚:「不錯,那些商人跟我交流過,他們想湊錢開挖一條運河,因為是商人自己出的錢,純屬商業行為,所以我就沒跟朝廷匯報。

    反正朝廷不撥款,人家自己經商而已。咱地方官只能替他們做好後勤……據說運河挖通後,他們準備對河上船隻進行收費,而後用這筆費用繼續疏浚運河,維持運河運營,順便再掙點小錢。」

    李格非沖趙興笑著意味深長,文勳也不糊塗,他語氣寡淡的說:「怕不是小錢吧!洞**富饒,我廣州零散的貨物可以通過小船運向洞**,而長江沿線地貨物、尤其是成都府的蜀錦川貨可以順流而下,不換船直接運到廣州,我聽說成都的蜀錦與茶葉,很受海商的歡迎,如此一來,廣州市舶司想不增收,也很難。」

    趙興點頭,老實的承認:「最近,廣南海軍已經抵達了曾經的黑衣大食,現在地阿拉伯國土。聽說他們那裡地戰馬非常雄峻,每一匹都在千斤、數千斤以上,個頭又高又大,而且奔跑起來不知疲倦,常常在沙漠裡奔跑十餘天。依舊精力旺盛(十八世紀沙漠越野比賽中,唯有阿拉伯馬可以完成全程)。

    你知道嗎?這樣雄峻的馬只需要七簍茶葉就可以交換(阿曼港曾有如此歷史記載),而最上品的戰馬,才不過十簍茶葉,也就是150斤茶葉,或者兩匹蜀錦……便宜呀。我準備用蜀錦、茶葉向阿拉伯換回大量的戰馬。但那些阿拉伯商人的胃口已經養叼了。非要真正的蜀錦。那種燦爛雲霞的錦緞,才能誘使他們讓步對土地的讓步。

    有位阿拉伯土王承諾,如果我贈送他一定數量地蜀錦,他會把海邊一塊沙地賣給我,那片沙地雖然沒什麼出產,我準備把它命名為科威特當地人就是這樣發音地,而後我打算把它作為落腳點。以它作為支撐,我們地海軍可以航行到更遠地地方。」

    文勳又問:「大人將這片土地買到手後,是否要交還大宋?」趙興點頭:「當然,我成立海外事務司,也是籌備做這事的。海外宋商孤苦飄零,背後沒有大宋的支持,他們只是一群被人欺壓的孤魂野鬼。非要有官方出面,他們才能挺起胸膛,行走在那片土地上。」

    文勳默默點點頭。不再說話。

    馬車走近碼頭區時,早已守候在那裡的源業平迎了上來,他剛從耽羅趕到香港,還沒去趙興府上報道,就在碼頭炫耀自己的戰馬。而他**那匹高頭大馬也確實雄峻,見趙興馬車走來。源業平立刻湊了上來:「大人,你看,這就是我們耽羅島培育的駿馬,是按大人所說,由西班牙馬與阿拉伯馬雜交而成瞧,這骨骼粗大壯實,四蹄宛若騰雲,走起來像是舞蹈,騎在馬上毫不顛簸……

    這樣一匹馬。在京城以賣到八萬貫。還有價無市。大人,現在我們耽羅島已有三千匹戰馬。算起來,價值兩萬萬四千萬貫……這幾年地辛苦,總算是見到成效了。」

    趙興過去,拍拍馬脖,暴烈的戰馬不停的蹬踏著地面,在趙興溫柔的撫摸下,才逐漸安靜下來。

    看著戰馬油亮的皮膚,趙興滿意的點點頭,說:「我記得,並不是所有的馬都適合做戰馬,我們還要訓練,要讓它習慣槍炮聲,可惜,這馬太貴……」李格非附和說:「我聽說戰馬要想上戰場,必須要到七歲的牙口,每訓練一匹合格的戰馬,至少要在訓練過程中損失三匹馬這樣昂貴地戰馬,只適合有錢人把玩,平常士兵,哪捨得騎著它上戰場。」

    源業平兩手交叉,鞠了一躬,回答:「李大人,可是,優秀的戰馬依舊是優秀的,這匹馬對主人的動作非常敏感,稍加訓練,就會隨著主人的微小動作做出各種反應,比如突刺衝鋒,跨越障礙。而駑馬需要花十幾倍的時間訓練,還不見得訓練出來。因為那些馬地神經遲鈍,非要用鞭打才能驅使。

    對於優秀的馬來說,馬鞭只是做樣子的,它們根本不需要鞭子落在身上才能領悟主人的意思這匹戰馬就是如此,它跑起來又快又穩,欣賞它的跑動簡直如同欣賞一場舞蹈,李大人,有時間,我們好好欣賞一下這匹馬的奔跑姿勢。」

    源業平跟李格非說話的這功夫,趙興已經把目光轉向後面的馬車,後面的馬車上,李清照笑瞇瞇地牽著趙風地手跳下馬車,而趙風這個苦著臉,直向趙興發出求救的目光。趙興趕緊把臉扭到一邊,裝作詢問源業平:「你見了陳不群了嗎,他地艦隊昨天進港,說是忙著收帆,沒來我家。現在該忙完了吧。」

    源業平回答:「我在碼頭見過他,他已經把卸貨的事情安排好了,而後自己去了光明塔。」

    趙興馬上接嘴:「那我們還等什麼,去那座光明塔。」

    光明塔前,廣州相關的官員都在這,他們圍攏在塔前,評價著這座全部用水泥石塊砌成的十三級浮屠塔。

    廣州經常有颱風與暴雨。在這種氣候條件下,印度式飛簷樓閣建築,變的不太適應惡劣地氣候,趙興建的這座石塔完全摒棄了高高的飛簷,純採用石料砌出了一個類似開封鐵塔的短簷,但風格更接近地中海式建築。

    與開封鐵塔稍有不同的是,這座塔是六角形塔。塔的五面、面向大海的地方,每一層都鑲嵌著巨大的玻璃窗,唯獨面向陸地這面是封閉的石牆,只有最頂端那一層是六面鑲嵌玻璃。通透敞亮。

    這樣的高塔。古代中國一般稱之為「浮屠塔」。

    這座塔總共修建了兩年,在它剛打地基地時候,趙興就讓蘇軾題詞「光明塔」。

    宋代石塔地揭幕儀式與現代差不多,「點呈」來的廣州官妓載歌載舞,奉獻出一套完美的大宋「路演」,以吸引路人的關注。等歌舞表演完畢,趙興剪綵。攜手眾官走進光明塔,沿著樓梯走到了塔的第十二層。

    第十二層裡,陳不群正舉著望遠鏡在五面鑲嵌玻璃的窗戶上挨個觀察。此時,太陽逐漸落山,晚霞一片通紅,將陳不群也印染成了通紅,在滿天的紅光中,陳不群先向趙興行了個禮,而後收起望遠鏡。默默地閃到一邊。

    李格非劃著一根法燭,點亮了趙興手中的火炬,趙興正準備用火炬點燃塔上的燈光,忽然停頓了一下,招手喚過李清照,笑著說:「今天。這份榮譽應該給李家小娘,諸位可能還不知道吧,剛才我在路上已經與李大人訂下了親事,明天我就去提親,所以,今天點亮火炬的榮譽,我準備由我家將來的兒媳動手。」

    趙風的臉苦的能淌下水來,但趙興卻發現孩子的眼睛裡全是笑容,眼角上彎。掩藏不住的快樂。趙興心花怒放。不由分說將火炬塞進李清照手裡,並指點李清照上前。用火炬點燃燈芯。

    這座塔地第十三層是個大油台,燈芯點亮後,整個十三層照亮起來,過了一會,烘烤產生的熱蒸氣開始轉動十三層上的金屬銀罩,銀罩發出轟隆隆的轉動聲。

    這個銀罩是採用宋代走馬燈技術做成的,沖壓而成的非常薄地銀板,拼接出一個巨大的旋轉燈罩,燈台燃燒後的熱空氣衝向燈罩頂端,氣流自然帶動了燈罩,像走馬燈一樣的旋轉。

    走馬燈上繪製的是傳統故事與人物繪畫,但這座燈罩不是嚴絲合縫的一個燈筒,它的一面留了個豁口,四面銀色反射,燈光只能從這個豁口中傾瀉出來,而燈罩一旦旋轉起來,遠處海面上的船隻就會發現燈塔發出的一閃一閃地光芒,而後可以根據這閃光,校正航向。懂得三角函數地船員,甚至可以根據閃光的間隙測算出自己地船速,以及船與暗礁的航行角度……但這都是高級船員所需具備的知識。

    十三層的燈光點亮後,趙興領著官員們爬上了十三樓觀景,站在十三樓的玻璃窗邊,觀察著走馬燈罩的旋轉,沖壓製成的薄銀板非常光亮,當豁口正對眾人的時候,大家都覺得眼前一片光明,刺的人睜不開眼睛。

    見過走馬燈罩的工作狀況後,趙興扭頭走到玻璃窗邊,居高臨下俯視著香港城,這時,香港的百姓也紛紛在窗前點亮了蠟燭與油燈,以響應燈塔。而海面上航行的船隻也響應的燃起,祝賀燈塔的點火,不久,整個世界變成了一片燈海。綿延不斷,彷彿一隻照耀到天際。

    趙興扭頭對沉默不語的陳不群說:「曾經有個西洋人告訴我,當著世界大多數城市都是一片黑暗的時候,大宋的城池光明一片,因為我大宋是這個時代唯一不宵禁的國度瞧,瞧我們腳下的光明之城。它的一直可以照耀到世界盡頭。」

    李格非一拍手:「光明之城這個詞非常貼切,我今天終於知道你為何將這座塔稱之為光明塔。」

    陳不群默默的點點頭,馬上又說:「老師,可光明之城不止有香港、廣州,我大宋所有的城市都是不宵禁的,我們所有的城池都是光明之城。」

    「對,這個國度所有的城市都是光明的,這是一個光明之國。與此同時,除了我大宋之外,世界各國的城市,到了夜晚都是一片黑暗。」

    陳不群搖搖頭:「不止,如今南洋一帶,凡有我宋商的城市,它也是光明的,只要有我宋商聚集的地方,即使是深夜,也是一片,歌舞聲聲。」

    趙興接著補充:「不錯,這就是文明的火種,我們給這個世界傳播光明,而你我師徒就是那點燃光明之火的人……我知道,你很不滿意我在大理那件事上對你的處置。可我們要那些虛名有什麼用呢?

    當初,當我看到一座玉石之城匍匐在我的腳下的時候,我就知道,征服這座城市的只能是我不,我們師徒。張田打下了那座城池,但人人都知道,沒有我,他做不到這一切。

    張田勝利了,他也被調走了。調到京城榮養起來,我卻不希望你當時就被調走,我們的路還長著吶,世界就在我們眼前,等待我們推開大門,點燃,帶去光明我們有更廣闊的天地去要征服,何必在乎大理。

    那個本來的象林郡回歸,算什麼功績。收服故土,不是我們的追求,我們的追求是開拓,開拓出一條面向大海的路。

    不群,你跟我去過西洋,你知道,我宋商的腳步已經遍佈在這條西洋商路上,現在,我宋商已經走向大海,缺少的只是官方的正式承認,缺少的只是有個人出面,將他們擰成一條繩這才是我需要你做的,我希望,你我師徒以海洋開拓者的身後名,被宋人銘刻在心中。

    不群,官方的認可不值一提,只有百姓心中的豐碑才是永久的。」

    陳不群低著頭,思考片刻,向趙興請罪:「老師,其實我到了金蘭城就已經想通了。原先我宋人在南洋像是一條喪家犬,任人欺負,但現在,他們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就是老師說的:自信的笑容。

    看到他們的笑容,我已經明白了一切,老師的志向不在大陸,而在大海,我的職責就是追隨老師的腳步,讓我們身在異域的宋人,擁有一份與我們的文明相稱的驕傲;哪怕身在他鄉,也能夠感受到朝廷的庇護。

    我這次之所以不敢見老師,是沒臉見老師。我在阿拉伯吃了個大虧,被阿拉伯人用火攻船燒沉了十多艘戰艦,其中有兩艘是巨舟級別的……老師,我現在兩眼一閉,就能看見那些**上身的阿拉伯人,舉著火把向我們撲來……

    這還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我們非洲那條航線已經叫蕃商發現了,我護航的船隊經過呼魯納島(斯里蘭卡島)時,就有蕃商要求離開船隊,獨自向西,我當時沒在意,等我回來的時候,發現那些商人已經從非洲回來了,正等我們一起回廣州……老師,我當時應該再堅決點,堅決的擊沉那些脫隊蕃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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