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世修行錄 【卷二】數定塵淵 番外 甘露一降澤天下
    大年三十的清晨,本該春寒料峭,但樞璇仙境裡的氣候卻一如夏初。

    維泱自冥想中回神,下塌推開房門。

    一名藍衣少年早候在院中,見他出來,雙足一頓,倏地向他撲來。

    「師父——」

    維泱抱了抱他,然後忍住心中不捨,輕輕將他推開,溫言道:「昨晚睡得可好?」

    漻清笑道:「很好!」湊過去抓住維泱衣袖,輕輕搖著,仰頭膩聲道:「師父——清兒很想你——」

    維泱忍不住微笑:「你昨日剛回來時,便已說過了。」

    漻清怔了怔,繼續搖,繼續笑:「師父——清兒好喜歡你——」

    維泱收斂笑容,輕輕將衣袖自他手中扯回,淡淡道:「每次都使這一招。為師不可能回回都心軟,免除你責罰。下次換個花樣罷。」

    漻清頗為不甘,嘟起嘴道:「弟子初次出島,歷練整整一年,昨日方才回來。這期間不知吃了多少苦!師父卻都不心疼我,仍要罰我!」

    維泱轉過頭去不看他,歎道:「清兒已經十五歲了,不再是孩子!男子漢大丈夫,吃點苦算甚麼。」

    漻清又捉住他衣袖,嘻嘻笑道:「自然不算甚麼。來,師父,讓我告訴你,我這一路上都遇見甚麼好玩的事!」

    維泱心道你還有甚麼是我不知道的,但見他興致高昂,拒絕的話竟說不出來。本欲板起臉來,將漻清這一年內所犯的錯都算上一算,此刻卻也不忍心開口。

    這時會弁、如星連袂到來。如星見到二人拉拉扯扯,笑道:「師兄又要挨罰了?其實師兄出島一年,所受的罪也夠抵了,師父不如就饒他一回吧!」

    維泱本在猶豫,這時見到會弁、如星,心腸反而硬起來,淡淡道:「一事歸一事,怎可混談。」轉身回到房內坐下,道:「你們都進來。」

    漻清知道今日在劫難逃,磨磨蹭蹭地進去,垂頭站在維泱下首。

    如星吐吐舌頭,和會弁交換一個同情的眼神,跟著跨進門內。

    維泱沉吟片刻,道:「今次就定為兩廣、雲、貴四省之地罷!」

    漻清失聲道:「甚麼!這麼大地方!師父,這不公平!去年才這樣的一半!」

    維泱道:「你出去亂管閒事,所犯的戒律可比去年多了不止一倍。」

    漻清求道:「那就少一省罷,好不好?」

    維泱輕哼一聲,道:「你不願意?嗯,那也可以。如星,替為師拿戒尺來。」

    漻清撇嘴,悶悶地道:「……師父很喜歡打我麼?」

    如星暗笑,心道,要我猜啊,他只是喜歡看你可愛的小屁股而已!一面取過牆上戒尺,雙手捧著走上幾步,笑道:「師父,戒尺到!」

    漻清大驚,慌忙擺手:「啊?啊!弟子這就去搬水——」

    漻清愁眉苦臉,抱膝坐在沙灘上。

    如此廣闊的地方,又大都是內陸地區,即使尋到水源,灌不了幾處也便要枯竭了。只恨現時並非黃河汛期……唉,難道真要一小片地方、一小片地方地去做嗎?今日之內完成,這怎麼可能!

    怔怔望著面前海浪咆哮。還記得有次自己受罰,師弟會弁、如星偷偷來幫他,結果還未真的做什麼便給師父發覺,差點連累他們兩個也跟著一起罰了》序v文學捧w蘼壅獯蔚奶餑坑卸嗄眩祥擉C孔約閡蝗死聰氚旆ń餼觥?br/>

    凝神苦思間,忽然靈機一動,大笑道:「哈哈哈!近在眼前,我怎麼沒想到!」

    當即衝回房中畫符。

    畫了一堆符,弄乾墨跡,都塞在懷中。

    之後揮袖擦擦汗,取一隻瓷碗,裝了半碗清水,提了木劍直奔海邊而來。

    途中在林內撿一段斷木拖著,到得海邊,足尖一點,飛鳥衝向驚濤,遠遠落往海面離岸數十丈處。將沾水面,拋下斷木,穩穩站在上面。暗使勁力,斷木便如小舟般,順著波浪,更往海內衝去。

    漻清右手持劍,劍尖指天;左手捏訣,兩指貼住劍身。一面凝神默唸咒語,一面匯聚全身靈力於雙手之中。裝著清水的碗似是有人托著似的,凌空浮在他面前一臂之外。白芒以他為中心漸漸擴大,漸漸耀眼至蓋過正午日光。到得後來,漻清身形已然隱去,方圓數百里的海面上只餘一片明亮。

    忽然間,聽得一把清亮的聲音爆喝道:「疾!」便如半空中響起春雷,白芒爆漲至極致,而後碎為無數細末,在它籠罩下的數百里海域頓時波瀾大作。悍序v文學滲r稅愕贗膝M諂穡陪淠樲湝X僰x糶з度ャ?br/>

    悍序v文學項y醬蟮兀郁蔓棸w嫌邢噶鞣植磯篳lqグ搜劬Π惴滯紛4敫骷宜楝缸|刮摶還晌舐淇盞亍2還芨啄讜R寫嫠賒t危指瞬郴gㄕ物緒穻ヱお敫卓諂肫劍u趾斂徊睿議襲嬰ヵ?br/>

    在此期間,眾百姓若非在家中午睡,便是忽覺神智昏昏,直至一切結束方才回復清明,猶如大夢一場。竟無人察覺有異。

    水龍散盡,白芒漸消,漻清身形又顯露出來》序v文學南呂鍶忌兆諾氖迋埭埶l茁湎攏v堞黍b淮擔E患}C媲暗拇賞脛性U灰話胗興sr絲桃炎傲寺@P煌搿?br/>

    漻清做完這一切,只覺靈力將竭,渾身無力》序v文學抴蒗茠暪}疲_捌肅獺幣簧〃F牒V校q撩徊患}?br/>

    腳下斷木早便給踏碎,漻清只好強禦木劍,勉力乘浪滑往岸邊。

    今次想出來的辦法,比起過往逐處尋找水源,再逐處慢慢做,快了不知凡幾。

    只是一次性耗用靈力過甚,不如以往可以間隔休息。

    終於撐回岸邊,踏足柔軟的沙灘,漻清精神一鬆。想到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便成功解決掉了處罰問題,雖然身體疲憊,心中卻是甚為得意。仰天「哈哈」一笑,再撐不下去,倒地便睡。

    近旁幻出一片天青,維泱身形現出。看著甫一接地便沉入酣夢的漻清,歎了口氣。

    這傻孩子!方才拼了命地耗損靈力,竟也不想想事後,萬一後力不繼撐不回岸來,那該怎辦?本想他現下已然長大,日後自己也用不著事事緊盯。但如今看來,竟還是不能就便放手呢。

    心中有些微抽痛,維泱輕輕將他抱起,轉身往屋舍方向走去。

    進入漻清屋內,門在他們身後自行緩緩關上。

    維泱抱著他站在榻前,一時竟捨不得放手。凝視著他稚氣未脫的睡顏,怔怔地發了半天呆。

    次日,漻清一覺醒來。見到日已高昇,卻仍未有人入來叫醒自己。大概是師父見他大耗靈力,有意任他盡情休息。

    漻清伸了個懶腰,記起昨日自己累得倒在沙灘上便睡。想是師父後來發現,將他帶回房中。忍不住在榻上滾來滾去,不知道為甚麼,反正就是很開心。

    左想右想,想到自己施的那個法術。便是師父自己,也不一定施過這樣既宏大又精巧的法術呢!忍不住大為驕傲,一個鯉魚打挺躍下榻來,直奔維泱房舍而去。

    維泱正在院中閒坐,見到漻清,微微一笑。

    漻清見他今日和顏悅色,猜他是因昨日見到自己所施法術,心頭大悅之故。得意之下,童心大起,隔著老遠便用力一縱,大張雙臂,整個人向他飛躍過去,一面笑著高喊道:「師父——」眼看便是撲到之勢。

    漻清飛至近前,卻在半空生生停住。只覺如墜棉花堆中,同時一股柔和的大力托在下方,將他緩緩放落地面。

    維泱皺眉道:「你不小了,若還整日與人摟摟抱抱,成甚麼樣子?」

    漻清卻不答他,喜道:「師父這是甚麼功夫?教我,教我!」

    維泱歎了口氣,道:「你不是早會護身壁界,還學這個何用?」

    漻清笑道:「那個壁界太簡單,沒意思極了!清兒是想,日後若也有人要來抱我,我便也可用這法術攔住他!」

    維泱心中忽生一絲煩亂,薄怒道:「對付外人,你竟也只用這等溫和手法嗎?」當下傳了漻清電掣護壁,道:「若有人膽敢碰你,只管用此術將他擊斃,無需客氣!」

    漻清試了試電掣威力,伸伸舌頭,不禁有些後怕。好在師父沒用這個招呼他!

    漻清學了一陣法術,便又覺著靈力不繼,輕喘了幾下。

    維泱自懷中取出一粒丹丸,餵在漻清唇邊。漻清乖乖張口,就在他手中吃了,吞下肚去。只覺小腹升起一陣暖意,片刻之間整個人都暖洋洋的甚是舒服。

    維泱拉他到自己榻上躺下,捏個法訣自空取出一床錦被,給他蓋在身上,輕責道:「日後莫再那樣使用靈力了!」

    漻清雙眼晶亮,笑盈盈地對維泱道:「師父,清兒那法術施得還不錯罷!」

    維泱點頭道:「是很出色。不過……你是先蒸水化雲,再行澆灌,還是直接注入人家水缸?」

    漻清道:「當然直接取水灌入啦,蒸水多麻煩!」

    維泱「嗯」了一聲,神情似笑非笑。

    漻清見他如此,不由猶豫起來,遲疑道:「有何不妥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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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amp;#8226;Jamp;#8226;X=============

    沿海某漁村。

    「X你X的張老三!老子不就宰了你家一隻雞麼?用得著把你老子辛辛苦苦從數里外挑回家來的清水都換成悍序v文學藍?br/>

    「你X的!你還倒打一耙!明明是你換了我家的水!老子哪裡對不住你了?啊?你偷了我家的雞,還換掉我的水!老子今日不跟你白刀子進,紅刀子出,老子就不姓張!」

    兩人打起來。

    內陸某城鎮。

    女人的聲音:「當家的,你把鹽倒進水缸裡去了?你知不知道現在鹽有多貴!做事幹嗎不小心點?話說回來,你動那鹽幹嗎?是不是隔壁那個狐狸精劉寡婦又來咱家借鹽了?我就知道她看上你了!你以為她真的看上你了?她還不是看上你最近賺了的那兩筆臭錢!我可告訴你,你要是敢納妾,老娘我……」

    男人的聲音,不耐煩:「你有完沒完?缸裡哪兒有鹽了?」

    女人怒:「你自己過來嘗嘗!這缸水鹹得還能喝嗎?別以為後來新買一包,弄成原樣放在原處,我便看不出來!老娘我可有孫悟空的火眼金睛!」

    男人怒:「說沒有就沒有!就算倒缸裡了,那也不是我倒的!你別那兒亂冤退!」

    女人大怒:「你幹嗎只說我冤枉你撒了鹽?意思是跟那狐狸精就不是我冤枉你咯?!你個死沒良心的!老娘早知道你不是個好東西!你個負心薄倖的短命鬼!嗚嗚,我命好苦啊——」

    男人大怒:「你還來勁了!再給我撒潑,別以為老子不敢揍你!」

    女人大哭:「你揍啊,你揍啊,打死了我,你好新人換舊人,跟那狐狸精雙宿雙飛!」

    「……」

    「……」

    孩子大哭。鄰居三姑四婆敲門勸架。

    內陸深處某村莊。

    年青的男聲驚喜道:「娘!咱家缸裡的水變鹹了!這下好了,省下買鹽的錢,可以給娘做條新襖子!」

    年老的婦人道:「不,還是都給孩兒攢著吧,日後好娶媳婦!」【甲】

    「不,娘,孩兒日後考取功名,再說成家。如今天寒地凍,還是盡早給您做件像樣的襖子罷,也好過年啊!」

    「孩兒啊,娘老了,怕沒多少時日好活,給我做衣服太浪費了,還是給你攢著吧!」

    「不,娘……」

    「不,孩兒……」

    這時聽到門外有人吆喝:「收水嘍!收鹹水嘍!一弔錢一缸——」

    鄰村。

    「啊,誰在我缸裡放魚??啊?這是什麼怪魚??」

    (誰叫您從未出過海呢?沒見過深海魚也不稀奇……)

    ==============Famp;#8226;Jamp;#8226;X=============

    維泱溫和地看著他,臉色尚算平靜,眼中卻早已滿滿的儘是笑意。

    漻清「哈哈」乾笑兩聲,訕訕道:「弟子這就回去重做……」說著掀被起來。

    維泱伸手按住,輕輕壓回榻上,再用錦被將他整個裹得嚴嚴實實,笑歎道:「今年便算了,你還是好好休息幾日罷!唉,我的清兒原來卻是個傻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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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註釋』

    【甲】古時運輸不便,內陸地區食鹽價比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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