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侯再生 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上)
    雨越來越大,彷彿一盆盆水從天上倒下來似的,密集的雨線讓人的視野變的模糊。天空中隱隱地響起聲聲悶雷,老天似乎看不過人間的慘烈殺戮,發出了警告的低吼。

    原先乾燥的地面,早已成一片泥濘,數萬人的狂奔踐踏,更帶起飛泥無數。

    「啪嗒~!」「啪嗒~!」「啪嗒~!」

    你逃我追的人群中,不時有人腳底生滑,身體失去平衡後,橫七豎八地撂倒在地,嘴裡、眼裡、鼻裡濺滿了泥水,刀槍劍戟、頭盔箭囊被扔得到處都是。

    時不時地,還會有戰馬失蹄,巨大的馬軀如山傾一般轟然栽倒……

    自天降大雨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荊州軍對曹軍的追擊成為一場全然的「混亂」之戰……

    策馬矗立在一座土丘上,我全身上下都已經濕透,晚春的大雨仍然透出幾分涼意。剛剛經歷過一番廝殺,熱騰的身體突然被這陣寒雨一激,感覺有些不舒服,相信其他的士卒也會有同樣的感覺。

    長時間地淋雨,對身體健康不是件好事……

    搖頭拒絕了親衛送上的雨蓑,我抬手放在額前,以遮擋沿著鐵盔滑落的雨水,眼睛遠遠地眺望著前方。

    非但步卒的追擊變得舉步惟艱,騎軍也同樣如此,不適宜再追下去了……

    就當曹洪走鴻運了,老天居然幫了他的大忙,否則此戰不死也得讓他脫層皮。

    不過,此戰的戰略意圖基本也已達成,能收手了!

    「傳令,全軍停止追擊,清理戰場後,即刻撤向宛城!」打定注意後,我轉頭對親兵下令道……

    「嗚~~嗚~~!」號角聲悠長地迴盪在天地之間。與風雷相和,與雨孱相隨。

    「殺!」馬岱暴喝一聲,天狼槍以雷霆萬均之勢疾刺入一名曹軍小校的後腦勺中,霎那間,整個頭顱如同西瓜般炸裂開來,紅的、白的液體濺得馬岱滿身都是,但很快,雨水又將一切洗得乾乾淨淨。

    「軍主。收兵了!」龐德策馬飛馳了過來,他的騎術超群絕倫,遠非常人可比,即使在這樣泥濘的地面上,騎行的速度也絲毫不減。」恩……」單手提槍,另一手在臉面上狠狠地抹了一把,馬岱悶應了一聲,隨即抬頭看了看天,略顯惱怒地罵道,「賊老天。偏偏在這時候來了場大雨。」

    「軍主不必在意。曹洪那廝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總有一天要拿他地頭去祭奠老軍主!」

    「估計風騎軍也沒能擒住曹洪……」馬岱很有些不甘地朝北面瞪了一眼。」算了,回去!」

    片刻後,馬岱、龐德二人同時厲聲長嘯起來,奔馳追敵的鐵騎士兵很快都停下了步伐,掉頭朝馬岱所在處聚攏過去。

    逐漸地,風騎軍停止了追擊,步卒也停了下來…………

    一個時辰後,我與趙雲、馬岱、龐德等人領著騎軍先行撤入了宛城。黃忠、文聘則統率步卒押解著俘虜和繳獲物資在後跟進。

    宛城在今日凌晨寅時左右正式落入我軍之手。被曹操留下駐守城池的兵馬只有寥寥兩千人,其中還不乏負傷的士卒,曹操和大軍的撤離。讓留守士卒鬥志全無,根本組織不起有力的抵抗。

    向寵領3000軍卒一個試探性的攻擊,就成功地攻佔了東城樓,隨後乘勢奪取整個城池。

    奪取宛城的同時,向寵還給我獻上了兩個意外之喜:被生擒地「荊州刺史」劉先和另一個讓我痛恨到極點的人物————原襄陽郡新城令、現南陽典農從事申儀……

    「……劉先叛賊是主動要求留守宛城的。」向寵指著廳下五花大綁,雙膝跪地的劉先,輕聲對我稟報道,「據聞,他向曹操請命。稱要與我軍拚個魚死網破,直至與城攜亡!」

    「哦~~?」我嘴角帶出一絲笑意,「城破時,他人在哪裡?」

    「躲在刺史府裡,準備飲毒酒自盡呢………」向寵笑著說道,「被擒住時,那杯熱過的毒酒都已快涼了,他都沒『捨』得喝下去!」

    看得出,向寵對劉先是相當的不屑。

    不過,也難怪,當真能夠坦然赴死的人,天下又有幾個?像劉先這樣出身士族,終日錦衣玉食的人,更會將自己的生命看得比什麼都重。

    非到迫不得已,他怎會「自尋短見」

    「劉公向來可好?」揮手示意向寵和一眾看守士卒退下,我緩緩走到劉先跟前,笑著招呼道。

    「哼~~!」輕哼一聲,神色狼狽的劉先似不肯服軟地將頭扭轉,看也不看我。

    討了個沒趣,我也沒有太過惱怒。

    施施然移步到廳中主位,一屁股坐下後,我仔細打量起這位曾經地荊州牧治中、現在地「荊州刺史」來。

    這位老兄,自以為在輔佐我太過「屈才」又嫉恨「本應歸他所有「的荊州落入大哥之手,所以「歷經艱難險阻」從襄陽叛逃至南陽,終得償所願,當上了「荊州刺史」

    但是,據我所知,他這刺史當得也實在窩囊。名為一州刺史,轄下卻只有南陽一郡。更尷尬的是,實際主掌南陽軍政事務地卻是曹操的親信重臣滿寵滿伯寧。

    無論是與曹操的親近程度,還是政治手腕上,劉先與滿寵的差距雖不說天壤之別,但也絕不可同日而語。

    這樣一來,劉先實際連南陽都掌控不了,真正是令不出刺史府。

    如此遭遇,對劉先這樣一個權利慾極重的人,恐怕比死還要難受。

    不知道他主動向曹操請命「死守」宛城,是不是還抱著「回歸」荊州的心?

    看了他片刻,我就轉移了注意力,開始閱覽起向寵簡單整理過的南陽郡的一些卷宗來。

    向寵雖然是武將,但他家學淵源,學識即使比起尋常文吏來,也絕不遜色多少,打理一般的政務對他不在話下。

    曹操從宛城撤退前,將城中的文卷毀壞了不少,遺留下來地都已殘缺不全。這裡的卷宗是向寵從一名退休的南陽老吏那裡尋來的,是有關南陽郡的戶籍情況。

    在去年的連續天災中,南陽的損失確實相當嚴重,僅僅人口就死了,萬,是曹操治下各郡中死傷最為嚴重的。此外,又有大量的人口南逃入襄陽和章陵二郡。

    僅去年一年,南陽就損失了差不多有20萬百姓,讓這個曾經富庶一時地大郡變得繁華不再。但饒是如此,南陽居然還有近20萬人。

    難以想像,受災前的南陽郡,人口甚至比交州全州還要多上許多。

    除了這些卷宗外,還有向寵命人剛剛書寫的一份文書,上面記剝了宛城目前庫存的物資————由於曹操在撤退前,在城中大肆進行了搜刮,庫存糧草幾乎沒有,非但如此,甚至連城裡百姓家中的存糧也被強征一空。

    近十萬百姓的吃飯問題,就全落在我軍頭上了!

    除糧食外,其餘的財物曹操倒是沒有毀壞或是攜帶多少。

    我不理不睬,劉先反而難受了起來,身體在地上不住地扭動,由於雙臂被反綁著,他想做些什麼動作,也是困難的很。眼睛直直地盯著我,幾次想站起來,也不知是因為身體無力,還是顧忌我,最後還是選擇了放棄。

    在我幾次的微瞥中,看到劉先面上表情很是複雜有趣,有掙扎、有憤恨、有懊惱、有擔憂、有怯懦……

    「曹丞相大軍如何了?」

    突然間,劉先開口向我詢問道。

    「敗了……「我頭也不抬地淡淡回了一句。大概沒想到我回答得如此簡單,劉先微楞之後,才繼續說道:「敗的怎樣?」

    「一敗塗地!」我放下手中文卷,抬起頭,別有意味地笑道,「可惜了,有這場雨……」

    「不可能!曹丞相怎會一敗塗地?」劉先突然高喊起來,「你莫想騙我,以為如此便能令我喪志投降麼?」

    眼中掠過一絲笑意,我饒有興致地盯著劉先,直將他看得不敢與我對視。

    他果然還想「回歸」荊州,適才的話裡,就有這層意思!

    「喪志投降「?!呵呵……可惜,並非你想投降就能投降的,也要看我願不願意接受啊……

    「子雲也在宛城麼?」沒有回答適才的問題,我反問及了劉先之子劉華。

    「子雲正在許昌任職!」劉先神色微黯地說道,看來劉華的前景也不是很好。

    正待說些什麼,向寵急步而入,躬身行禮後稟報道:「啟稟將軍,黃老將軍和文將軍已率軍抵達宛城!」

    我點點頭,隨手將卷書丟在桌案上,長身而起朝廳外走去。

    「張……張……張將軍,你打算……如何處置劉某?」似乎感覺到我對勸降他並不是很熱切,當我走過他身邊時,劉先躊躇地問了出來。

    「我會把你葬回南郡的!」跨出廳門的那一剎那,我回道。

    南郡,正是劉先的祖籍所在……

    「撲通!」一個身體倒地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不再理會,我接過雨蓑披在身上,大步朝府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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