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侯再生 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 第一百一十八章(上)
    黎明五更時分,天邊初露出些許亮光,淡淡的霧氣籠罩著大地,微風吹過,帶來絲絲涼意。

    不太協調的是,在風中,在霧裡,瀰漫著濃郁至無法化開的血腥氣息。黎明應有的寧靜,也被慘烈的喊殺聲所打破。

    劉、曹軍兩支騎兵的交鋒,已變成真正的短兵相接,真正的肉搏戰。這裡槍刺入你腹部,那邊刀就已把敵人的頭顱砍落;身中數箭而不倒,身殘肢缺仍要爭先;鋼刀入肉的聲音,鮮血噴灑的聲音不絕於耳。喊殺聲、兵器碰撞聲、號角聲響徹天際,無論是士兵還是軍官都在為自己的生存拼盡最後的力量。

    「鐺鐺鐺……」滿身血污張蓋,手持一柄風騎軍制式馬刀圍繞曹真猛劈猛砍,尖銳的撞擊聲密集如雨。在激戰中,張益的長槍已被折斷,手中馬刀是揀自陣亡風騎兵的屍體之旁。

    面目猙獰、狂吼連連的他,猛看上去便猶如草原上擇人而噬的惡狼。

    曹真奮力格擋著張益的連續劈砍,心中已對這個近乎瘋狂的敵手由怒而生畏。僅論身手,曹真比張益還要強上一些,但有一點,曹真卻是無論如何也比不過張益。

    瘋狂!那為求獲勝能死戰到底的瘋狂————兵器斷了,可以再揀;戰馬倒了,可以徒步;身體受傷了,任血液流盡。

    這悍不畏死的勁頭,楞是讓曹真拿張益沒有辦法。再加上叛逃敵方的鮮卑人狼鋒也從旁助戰,曹真面臨的情況越來越被動……

    「轟~!」震耳欲聾的巨響中,漫天的灰塵飛起。

    煙塵中,一黑一白兩匹戰馬疾速分開,各自後退了7、8步後,才勉強停住了步子。

    坐下的黑色戰駒仰首向天長嘶一聲。許諸眼中充盈著狂野的戰意,單手握刀直指趙雲,厲聲大喝道:「再來!」

    趙雲銳利的鷹眸冷冷地看向對面地悍敵,不答一句話,兩腳輕點馬腹。小白龍駒放蹄如風,似一道虛幻的白影劃過了戰場。

    斷喝一聲,許褚縱馬急迎上來。

    十幾步的距離,在兩匹戰馬的腳下。也只是剎那間的工夫而已。

    巨大的山君刀,逼射出紅赤色的氣浪,帶著山崩地裂式的呼嘯聲,自左上而右下斜斬向趙雲地肩頭。

    趙雲眼中精光一閃,風雪銀槍急刺而出。槍如風,槍如電,只一瞬間。漫天飛舞的槍影組成了一道密集的大網。

    「鐺鐺鐺……」急促的刀槍撞擊聲連續不斷地響起。

    許褚氣貫河山的狂猛一刀,在風雪槍一連數十次的「旁敲側擊」下,再一次被無奈地化解。

    山君刀勢大力沉,風雪槍靈活精巧,兩柄神兵正如他們的主人一般特色鮮明。水火不容。

    適才這一擊,正是是趙、許二人激鬥地第一百五十合。

    由於曹操已經在曹休的護衛下先行撒離,許褚全無後顧之憂,盡展自己所能,與趙雲酣然一戰。在看到疾馳在追兵前列的趙雲的那一刻起,許褚就毫不猶豫地鎖定了自己的對手。

    三年前,漢水畔地半槍之敗,讓許褚久久難忘。之後的日夜苦練正是為了一雪當年的恥辱。

    被許褚纏上後。趙雲也清楚地意識到追擊曹操的機會已經徹底失去,加之堂弟被傷的仇恨,索性也就拋下其他心思,放手與面前的強敵決一死戰。

    許褚的鬍子眉毛上都結起了冰碴,趙雲的身上卻是被火煉過一樣地熾熱。

    這就是一場冰與火地決戰。

    交身錯過後,兩匹神駒各自馳出十餘步,再次轉身相對。

    調整著呼吸,趙雲冰冷的眼陣中不為人見地閃過一絲熱切之意。如趙雲自己先前所預料的一般,許諸的武藝確實比三年前那一戰時要精進了不少。對這一點,趙雲是敬佩多於驚訝。

    要知道。武藝達到趙雲、許諸這一層次,想再進半步,其難度就好比登天一般。許諸能有此精進,也不知在平時流了多少汗水。

    「戰!」許諸放聲狂笑起來,隨後猛地斷喝一聲,山君刀舞動,碩大的刀身雷霆萬鈞之勢凌空前劈。與此同時,戰馬急速啟動,人、馬、刀,渾然而為一體。狂瀾巨浪似的殺氣迅速凝聚,如排山倒海一般向趙雲席捲而去。

    「來得好!「趙雲面上的寒意如春風般化去,取而代之以一種如癡如狂的戰意,長喝一聲,也不見有什麼動作,小白龍駒就驟然竄躍,好像一團被人拋出的巨大雪球,拖著長長殘像如同白色閃電般掃過大地。寒光閃爍的風雪銀槍突然變幻成一條銀線,無聲無息地直刺許諸地喉嚨。

    接觸到山君刀磅礙刀氣的那一剎那,風雪槍週遭被極度壓縮的戰意,驟然爆發出來。紅、白兩色的強大氣流,以最猛烈的勢頭撞擊在一起。

    巨大的震動從地面擴散開來,散溢出的凌厲氣流如箭一般四處激射。

    為避免受趙雲、許褚酣鬥的牽連,兩軍的騎兵都盡量地遠離二人。但饒是如此,這次最猛烈轟擊產生的余濃,仍是殃及到了其他人。

    感受到地面傳的強烈震動,十餘名劉、曹兩軍騎兵的跨下戰馬突然失驚,毫無徵兆地將背上的主人甩了下來。那些散溢出的凌厲氣流,更是毫不客氣地在戰馬、騎士的身上劃出一道道血痕。

    在無數驚駭的目光中,策馬急退了二、三十步趙雲和許褚對視而立,面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突然,曹真的厲呼聲從遠處傳來。

    許褚眼中閃過一絲莫名之色,隨即一撥戰馬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急馳而去。

    沒有絲毫猶豫,趙雲策馬朝同一個方向緊追而去。

    在張益、狼鋒二人的夾擊下,曹真已左右難支,親衛騎兵也被風騎兵死死纏住而無力來援。

    大刀被狼鋒架住後,曹真剎那間漏出了一個絕大的空門,張益立時抓住了機會。毫不客氣地揮刀從上而下,泰山壓頂般地狠狠劈下。

    眼見無法閃躲、無法封架,曹真絕望之下,雙目不自禁地微微閉起。

    千均一發之際,一柄巨刀疾飛而來,準確地擊中張益的戰刀。

    如遭雷擊,張益只覺眼前一黑,翻騰的氣血迅速湧到喉嚨。馬刀脫手而出,也不知道飛向了哪裡。

    情知不妙,狼鋒立即放棄了對曹真的攻擊,護著張益退讓了開去。

    許諸急馳而至,提起倒插在地地山君刀,隨即一拍曹真:「曹將軍,丞相應已回到宛城。我們可以撒了!」

    「啊……」劫後餘生,曹真微怔了一下,回過神來,急點頭喊道,「撤。撤————傳令,向宛城撒退!」

    急促的號角聲響起,血戰中的曹軍騎兵紛紛脫離戰鬥,向北面馳離。

    「德方,怎樣了?」趙雲急馳到張益的身旁,關切地詢問道。

    「……」勉強將氣血壓了下去,張益面色有些蒼白地回道,「不礙事……啊!」

    張益突然不顧自己的傷勢。驚聲說道:「統領。你受傷了???」

    「許褚是個很好的對手……」抬手抹去嘴角的鮮血,趙雲舉目向北面看了一眼,似自言自語,又似在回答張益,「傳令,停止追擊,準備回師會合二、三曲!」

    「統領,為什麼不……不追了?」張益強忍傷勢問道。

    「曹操已經逃掉了,再追擊也沒有任何意義。而且將士們也已疲乏,繼續戰下去。肯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不值得了!」趙雲再向北面看了一眼,再無顧戀地撥馬轉身。

    號角聲中,風騎兵們相繼撥馬,片刷後,向南面呼嘯而去……

    「多謝仲康將軍相救,否則我……」一邊疾馳,曹真一邊向身邊的許褚感謝道。

    許褚只是抬抬手,卻沒有說讓,而且面上地表情也有些古怪。

    「仲康將軍,你怎麼了?」曹真這才察覺到不對,急切地詢問道。

    許褚面色幾變,終於還是無可奈何地吐出一口血來。吐出血後,許諸胸口的氣悶感覺少了許多,額頭的青筋清晰地突現出來,悶聲恨恨說道:「趙雲,下次定要與你分個勝負……」

    宛城東城樓上,曹操拄牆凝望著城下。

    城下,荊州大軍正在進行調度整備。自曹操所率的4000餘騎撤入宛城後,原本成圍三闕一之勢的荊州大軍突然收縮軍力,解除了對南、北兩面的包圍,將兵力全部集中在了東面。

    「好一個文聘!」曹操目光如炬,輕歎道,「識時斷勢,是一員良將啊!」

    「收縮軍力於一面,既能集中兵力以求突破一點,又減少了遭受我軍突襲騷擾的可能。更關鍵地是,撒退起來也比較容易!」賈詡在旁輕聲說道,「這一手,確實高明。

    能被張飛派來獨當一面,這文聘自然不是平庸之輩。」

    「文和,聯絡子廉(曹洪)的斥候派出去了麼?」

    「派出了!」賈詡點頭回道,「一共派出了五批斥候,分別走不同的路去尋覓曹洪將軍,應當不會出意外!」

    「這次居然竟被張飛算計了一把,實在叫人很不甘心……」曹操面上略顯寬心之色,隨即感歎道。

    「丞相不必沮喪,勝敗乃兵家常事,何況此次也僅是小挫。只要宛城不失,曹洪、樂進幾位將軍無礙,戰局仍不至於惡化到什麼程度。只要西南事起,必叫張飛退回荊州自保。」賈詡謹慎地寬慰曹操道,「若能退得此次荊、揚兩州的進攻,得到半年的休整期,就不虞劉備地威脅了!」

    「恩……」曹操點點頭,正要說什麼,卻見曹休急步而至。

    「丞相,子丹和仲康將軍回來了!」

    「他二人都安然無恙麼?」曹操關切地問道。

    「雖有小傷,但無大礙!」

    「還好……」曹操出了口氣,隨即對曹休吩咐道,「文烈,加派人手探尋文謙(樂進)的情況!」

    「諾!」

    這時,城上士卒突然高喊起來:「敵軍進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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