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侯再生 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 第七章
    十二月初一晚,消歇了半日的大雪又紛紛揚揚地下了起來。飛雪飄飄,寒風呼嘯,格外淒寒。襄陽,南城館驛的一間房內,諸葛亮臨火盆而坐,藉著火光閱覽著一冊簡書。

    「呵……!」忽地輕歎一聲,諸葛亮垂下手中簡書,凝望著盆中炭火,出起神來。

    「孔明,安歇否?」房外突然響起敲門聲,隨即便聽到孫乾的聲音。

    「是公佑大人啊,亮尚未安歇……」

    諸葛亮應了一聲,起身開門,將孫乾迎入房中。

    「孔明晚間亦不忘勤讀詩書,著實令人欽佩……」

    孫乾看到被諸葛亮擺置在火盆旁的簡書,笑著打趣道。

    「公佑大人取笑了!左右無事可做,又不願如此早地就寢,便以此消磨時間罷了……」

    諸葛亮搖了搖頭,微笑回道,「公佑大人可是有事?」

    「恩……」

    孫乾點點頭,在火盆旁坐下後,語調有些沉重地說道,「孔明,未曾想到,劉荊州繼嗣之爭竟如此激烈……」

    「是啊!」諸葛亮輕歎口氣說道。

    今日州牧府議事廳之上,圍繞劉琦、劉琮誰將繼承劉表之位一事,荊州群臣爭辯得不可開交,大有劍拔弩張之勢——以蒯良、蒯越為首的一部分人以立長不立幼之由,主張由大公子劉琦繼位,並道自古廢長立幼之行徑,必自生亂。以蔡瑁、黃祖為首的另一部荊州將、官則強調必須由二公子劉琮繼位,並道劉表曾留下繼嗣文書,若不遵從文書行事。便是故意違逆劉表之命。蒯越根本不相信會有什麼「繼嗣文書」,認為必是由蔡瑁偽造。

    但蔡瑁卻的的確確拿出了一絹繼嗣文書。蒯越仔細辨別後,不得不承認確是劉表字跡,但同時他亦辯解道,劉表生前從未流露出廢長立幼的意思。更何況,劉琮年齒尚幼,以一不足十歲孩童之身,如何能夠承擔起守牧荊州的重任。蔡瑁大笑反駁。道劉琦資質平庸、性格懦弱。根本無法擔當起荊州牧地重任。反之,劉琮年齒雖幼,卻聰明過人,日後必可成荊州雄主。黃祖等人亦盡皆附和蔡瑁。主張應由劉琮繼嗣。其時,蔡蹭、黃祖等人高談廢立之事。根本不將劉琦放在眼中。至最後,雙方鬧的不歡而散。搞得原本有意弔唁劉表的孫乾、諸葛亮兩人也尷尬不已……「依今日情況看來。荊州恐怕難免一亂啊……」

    孫乾不太樂觀地預測道,「若如此,豈不正給曹操以可乘之機?」

    「……」

    諸葛亮眼中閃爍著複雜的光芒,卻沒有說話。

    「孔明,你以為劉表二子中,誰將得荊州牧之職?」孫乾抬頭看向諸葛亮,詢問說道。

    「此事有些難斷……」

    諸葛亮眉頭微蹙回道,「原本長子劉琦繼荊州牧一職是理所當然之事,但不想蔡蹭手中居然有封繼嗣文書!」

    「孔明,你以為那封繼嗣文書是真是假?」孫乾點點頭,略一思索後問道。

    「十之八九為假!」諸葛亮肯定地說道,「劉表雖年過六旬,但無病無疾,身強體健,絕非兩、三年內亡故之相。如此情形之下,豈會留下什麼『繼嗣文書』?況且以劉表縱橫朝堂、荊襄數十年的閱歷,難道不知廢長立幼的危害?但蔡瑁即敢以此絹書欺瞞子柔、異度二位大人,必是有所依仗。偽造此書之人,必極擅摹仿劉荊州字跡,故連異度大人也分辨不出。據亮昔日所聞,荊州典學從事王粲王仲宣,便是一位擅長臨摹他人字跡者!」

    「既如此,何不提醒蒯別駕昆仲?」孫乾略顯疑惑地說道。

    蒯、蔡二系中,明顯是蒯良兄弟一派對劉備方更為友好些。先前助孫乾、諸葛亮洗脫劉備刺殺主謀之嫌,便是可見一斑。若能協助蒯氏兄弟掌荊州大權,顯然對劉備一方更為有利。而相形之下,蔡瑁則重利而輕義,且目光短淺,若由其得勢,他日維持與荊州的盟約恐怕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

    「……」

    諸葛亮搖了搖頭,略顯無奈地笑道,「公佑大人以為子柔、異度兩位大人沒有看出此文書地真偽麼?」

    「孔明是說蒯別駕昆仲已知繼嗣文書是假?」孫乾驚異地說道,「既如此,他們為何不揭穿?」

    「子柔大人他們所以隱諱而不言,一者因沒有確鑿證據,二者若是當場揭穿,則蔡瑁情急之下極可能鋌而走險……」

    諸葛亮眼中閃爍著瞭然地光芒,和聲分析道,「誠如此,荊州內戰將無可避免!」

    「呵……!」孫乾倒吸一口涼氣,難以想像如果蒯、蔡兩系發生內戰,荊州會變成什麼樣子。蒯、蔡二族本就是荊州實力最強的兩大宗族,知交故久遍佈荊襄九郡,而且此次兩族代表的又分別代表著劉表二子,一旦爭鬥起來,必將引起荊州的大分裂。

    「孔明,我等是否要做些什麼?」孫乾心焦地說道。

    「公佑大人,你我恐怕是無能為力……」

    諸葛亮苦笑說道,「欲使荊州內戰不起,惟有兩途。其一,兩方之一向對方妥協。以蔡瑁為人,廢長立幼之心恐難消除。而一旦蔡蹭得勢,則子柔、異度二位大人必將為其所害。故妥協一途難之又難。其二,便是一方以雷霆手段擊滅另一方。而此議,我等外人根本不宜插嘴!」

    「暫且惟有靜觀其便了……」

    諸葛亮望著火紅地炭火,歎了口氣。

    「呵……!」孫乾也歎了口氣,不再說什麼,看著炭火出起神來……襄陽,蔡瑁府邸「大哥,今日蒯越見了繼嗣文書後。那吃驚的模樣真是難得一見!哈哈哈……」

    蔡熏哈哈大笑,對蔡瑁說道,「你這條計策實在是妙啊。有此繼嗣文書,還怕蒯良、蒯越不服軟?一旦琮兒繼位,荊州就是我蔡家地了!到時,也該跟蒯家算算帳了!」

    「哈哈……」

    蔡和亦大笑說道,「二哥說的極是!蒯良那混蛋,居然敢拿大哥做引誘黃蓋老兒出戰地誘餌。將我們兄弟戲耍如玩物!不出這口氣。如何能夠安心?」

    「現在高興尚為時過早!」蔡瑁倒不似幾個弟弟那樣樂觀,沉聲說道,「蒯良、蒯越二賊向來狡詐謹慎,斷不可低估。這封繼嗣文書雖是由王粲所造。字跡與州牧大人有九分相似,但蒯良未必便不能識破。為策萬全。還是得多做準備。二弟,你與軍中諸將聯繫地如何了?」

    「大哥儘管放心。一切妥當!」蔡熏大咧咧地說道,「只要一聲令下,附近兵馬即可會同城內兵馬,將襄陽圍個水洩不通,便是一隻蚊蟲也難飛出。」

    「好,二弟做得好!」蔡瑁點點頭,讚許說道,「如此一來,放可穩操勝券!」

    就在蔡氏兄弟密議之時,突有府中親兵來到廳外,跪地稟報道:「啟稟都督,蒯大人求見!」

    「什麼?」由於正在商議如何對付蒯氏兄弟,此刻猛地聽到「蒯大人求見」,不禁令蔡瑁大吃一驚,「蒯大人?哪個蒯大人?」

    「是蒯別駕!」親兵恭敬地回道。

    來做什麼?」蔡瑁眉頭大皺,疑惑地說道。

    「大哥,既然他送上門來,索性……」

    蔡中以手臨頸,作刀抹之勢,狠狠地說道。

    「休得胡言!」蔡瑁低斥了一聲,略一思索,對那名親兵說道,「請蒯別駕到客廳,我即刻就去!」

    「是!」親兵領命急步離去。

    「大哥,你……」

    蔡熏等人不解地看向蔡瑁。

    「目前還不宜與蒯家徹底鬧翻!」蔡瑁冷冷說道,「你們先回去休息吧!我倒想看看蒯良想跟我談什麼?」

    蒯良抿了一口剛剛奉上的熱茶,舉目張望起蔡府豪華的客廳來。這客廳中,一應物事皆精緻至極,一看便知是極其名貴之物。隨便拿一件出去售賣,所得至少可供尋常人家3、5年的開銷。蒯良可以肯定,荊州絕找不出第二個富麗堂皇至斯的客廳來。「呵……!」蒯良微微搖頭,歎了口氣。

    「蒯別駕大駕光臨,實是令蓬壁生輝啊!」蔡瑁大笑著走入客廳,一見蒯良,立即慇勤地問候起來。

    「蔡督客氣了!」蒯良笑笑說道,「蒯某深夜不速來訪,打擾蔡督休息,實在冒昧的很!」

    「哪裡的話!」蔡瑁擺擺手,熱情招呼說道,「別駕大人請坐!」

    待坐定之後,蔡瑁略顯疑惑地詢問道:「不知別駕大人有何見較?」

    「德圭,你我之間何需如此客套,還是直稱表字為宜……」

    蒯良笑著說道。

    蔡瑁點點頭,笑看著蒯良,卻沒有說話。

    「想當年,州牧大人初至荊州之時,正是你、我,加上異度三人齊心協力輔佐州牧大人,方得使荊州安定!一轉眼,12年已經過去……」

    蒯良歎氣說道,「如今州牧大人已去,若不能穩定住荊州基業,如何對得住大人的提攜重任之情。

    「子柔兄說地是……」

    蔡瑁點點頭,懇切地說道,「方此危急存亡之際,我等若不能精誠協力,荊州必危。新主年幼,須得子柔兄時時提點啊!」

    蒯良眼中精光瞬閃而沒,但面色不改,依舊和聲說道:「德圭,自古立長不立幼!若廢長立幼,正是取禍內亂之道也……」

    「子柔兄差矣……」

    見蒯良切入了了正題,蔡瑁暗自冷笑一聲,截口說道,「人亦有言,主賢國盛、主暗國衰。擇主非看長幼,乃看賢明與否。方今亂世,性情懦弱之人恐難成一方之主!更何況,州牧大人就繼嗣之事,早有遺命,我等安能不遵令行事?」

    「州牧大人無病無疾,豈會預留繼嗣文書?」蒯良緩緩說道,「而且,德圭或許沒有留意過一事,州牧大人有一習性——在其文書落款處前,喜點一小點。凡州牧大人親筆所書,盡皆如此,而你那封繼嗣文書則根本沒有!」蒯良雖未點明,但言下之意只要不是傻子都能聽得出。

    「子柔兄為大公子可謂處心積慮啊,不知得了什麼允諾好處?」蔡瑁眼中厲芒一閃,語調放沉說道,「如此看來,你我是道不同不相為謀了!」

    蔡蹭站起身來,冷冷說道:「蔡某感染風寒,身體不適,先行告退了。子柔兄請自便!」

    蒯良也有些沒有想到蔡瑁說翻臉就翻臉,默默看著蔡蹭離去後,仰天長歎一聲,舉步緩緩朝廳外走去。下得車轅後,蒯良步履緩慢地朝書房走去。

    「兄長,與蔡瑁談得如何?」一直在書房等候地蒯越,見蒯良進來,急切地詢問道。

    「……」

    蒯良緩緩坐了下來,隨即輕搖了搖頭。蒯氏兄弟根據白日裡的情形,判斷出一場事關荊州前途命運的大危機已經來臨。而解決問題的關鍵,其實就在與蔡瑁一人地身上。所以,蒯良才深夜拜訪蔡瑁府邸,意欲與其協商出一個妥善的辦法來。

    但不想……「沒成功?」蒯越心中一涼。

    「沒成功!」蒯良苦笑了笑說道,「談不及幾句,蔡瑁便將我『轟』出來了……」

    「這廝居然狂妄至斯?」蒯越又氣又怒地說道。

    「看來他地決心是不會改了!」蒯良無奈說道,「再這樣下去,我荊州大亂不遠矣!難道當真要我們向他妥協?」蒯良實在是不願荊州內部發生爭亂。

    「兄長,妥協亦是無用!」蒯越搖頭說道,「我兄弟二人,已將蔡瑁得罪多矣。一旦其執掌荊州大權,第一個清算對像便是你我!屆時更無人可以遏制住他,若任由他胡作非為,荊州覆亡可期矣!」

    「為今之計,惟有清除蔡氏,方可保荊州無虞……」

    蒯越斷然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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