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凝笑 卷四 第九章 疫病之下(三)
    下來的幾天,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般的平靜,要不是的傷口,梓繡幾乎要認為那天發生過的事情不過是一場夢了。可是往往越是平靜的表面,底下蘊含的風暴就越大。孫茂懂得這個道理,梓繡也一樣清楚。只是她不知道,接下來的會面對誰。平陽侯麼,或者他根本就是這許多環裡最微弱的一環,如果他能殺了自己,那麼,後面的人就樂得輕鬆,不用親自動手,若是他不行,那麼就算自己被殺了,最後也一樣是要栽到他的頭上的。只是這個人會是誰呢,答案呼之欲出,但是危險的是自己,那個人只需要在富麗堂皇的暖房裡觀望就好,皇上啊皇上,您終究還是決定讓所有的人都痛恨我嗎?我在外面危在旦夕,您心裡看有一絲牽掛……

    衛蘅站在一根枯樹枝上面,凝神的望著對面亮著昏暗***的小窗子。距離不近,但對於他來說並不算什麼,這會他正運足了內力使勁的捕捉著細小的竊竊私語聲。只聽一個得意的聲音笑道:「德妃娘娘果然運籌帷幄,早就知道平陽侯派出來的草包不中用,果然,被娘娘料到了……」話說了一半,卻被另一個沉穩的聲音打斷:「噤聲,小心點,這趟差使要是辦砸了,咱們兩個以後的日子哪個也不會好受。那人也算是個高手了,本來打的也算是佔得上風,就那麼忽然倒了,可見,那個女人身邊的人也有些我們摸不透的,千萬要小心,不要掉以輕心。到時候吃虧的可是咱們自己。」

    一陣沉默。先說話地那個人停了一會,還是忍不住道:「老三,你也太小心了吧,這德陽已經是一座死城了。那胖子居然還混進來,實在是個笨蛋。咱們兩個人神不知鬼不覺地進來,又有誰知道。只要瞅準了機會,把那個梁梓繡做掉,咱們的任務就算完了,下半生洗手不幹。拿了賞錢躲到個深山老林裡,娶個婆娘生個娃,過安生日子去。」

    衛蘅聽得真切,心裡一股邪火騰的竄了上來,臉色陰冷。暗道:繡兒在宮裡過的是什麼日子。怎麼接二連三的追殺。易天遠竟然也不再派人來保護她。要不是我暗中出手,恐怕她已經死了。心裡想著。無名火起。殺氣便不由自主的散發出來,淡淡的笑笑:既然你們來了。讓我撞見,也只好送你們去了,千不該萬不該,你們不該動她的腦筋,若是別人,單憑你剛才那麼簡單的願望,我也會放過你。

    念頭一轉,便運起內力,笑道:「我當是什麼人,原來是德妃娘娘地手下,失敬失敬,只是你們想殺人,有沒有掂量好自己的斤兩,莫要還沒有動手,就先成了死人。」他故意控制內力把那話說的氣若游絲,斷斷續續,卻偏偏傳到人耳中有如雷鳴。屋子裡的兩人臉色瞬間變了,對看一眼,忽然破窗而出,站到院子裡,卻怎麼也找不到剛才說話的人,臉色便更難看,要知道,憑借他們兩個地功力,上次到梓繡那裡動手地胖子,在他們任何一個人地手下都走不過三招。正因為這樣,他們才知道孫平和那個胖子的懸殊有多大,本來是想來個漁翁之利地,誰知道那胖子卻忽然死了,兩個人心裡琢磨不透,就沒敢貿然動手,想來,從那時候就已經被人盯上了。兩人對看一眼,都是一身地冷汗,能無聲無息的跟著他們這麼長時間,卻讓他們沒有任何察覺地人,想取他們的性命,怕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沉吟了一會,那個稍微沉穩點的抱拳,恭敬的道:「不知是那位前輩大駕,我們兄弟二人有什麼得罪之處,萬祈前輩海涵,我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前輩還是不要為難我們吧。」衛蘅呵呵的笑了兩聲,冷道:「你們沒什麼得罪我的地方,不用這麼客氣。至於你們受不受之托,忠不忠人之事,跟我更是半分的關係都沒,只是,你們要殺的人,我不同意。你們現在滾,我會考慮留你們一條狗命。」另外一個身形稍微瘦點的脾氣本就暴躁,他站在那也是仔細的想找出來人的位置,奈何很徒勞,只能聞其聲,那聲音卻飄渺的很,像是一綹煙,想抓卻抓不住,心裡就急起來,也顧不上考慮自己和人家的實力差距,當下就跳出來,罵道:「你是什麼東西,敢管你老爺的事,老三給你幾分面子,你別給臉不要臉,當我們好欺負。說什麼大話要我們的命?縮頭烏龜,有種的給老爺出來,看是誰要了誰的命。」

    衛蘅怒極反笑,笑道:「蠢貨,狂妄自大。」說話間,隨手折下一個枯樹枝,嗖的一聲激射而去,破空之聲有如哨響,那人大駭,想躲,哪知道那樹枝到了跟前卻拐了個彎,他正鬆了口氣,那樹枝卻從旁邊狠狠的扎進他的胳膊,頓時血流如注。那人疼的倒抽一口冷氣,氣焰

    滅。衛蘅陰惻惻的道:「若是這是一把刀,你現在不見了,就憑你,還要跟我動手嗎?」那人捂著胳膊上的傷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現在如果還不明白這個不知道在哪裡盯著自己的人,只要高興,便隨時可以拿走自己的性命的話,那他就實在太愚蠢了。而愚蠢的人,一向短命,可是他還想活,所以他很明智的後退了一步,另一個人看了看他,轉頭恭敬道:「前輩的功夫,小人佩服了,前輩有什麼吩咐,請說吧。」

    衛蘅心裡點點頭,這兩個人並非什麼大奸大惡之徒,他也實在不想要他們的命,只要他們知難而退,也就罷了,隨即想了想,道:「你們接到的任務,就是要把現在德陽住著的那個人殺掉,對嗎?」地上站著的兩個人,對看了一眼,默默的點了點頭。忽然,不知道從哪裡直直的飛出來一樣東西。沉甸甸地砸在他們地腳下。兩個人嚇了一跳,齊齊的後跳了一步,定睛看去,卻是一個錦囊,不由得滿心驚疑,誰也不敢上前去看。衛蘅嗤笑了一聲,道:「就這麼點膽子,還敢幹這些殺人越貨的事情。虧你們還算是兩個高手。罷了,在裡面的錢絕對比你們拿到的賞金要多得多。你們拿去,留下身上你們主子給的信物,從此退隱吧,足

    夠你們下半生找個婆娘生個娃好好的過日子了。又何必把頭別在褲帶上,做這等無後的買賣?就算你們成功了又如何。你們主子會不會放過你們。還是另外的話。更何況,你們認為在我面前。還有你們完成任務地機會嗎?」

    兩個人僵立了一會。終於,那個沉穩一點的長歎了一口氣。彎腰拾起面前的錢袋,道:「我們兄弟技不如人,只得按照閣下的吩咐去做,從此,江湖中再無我們二人,閣下可以放心,我們好歹也算條漢子,絕不會去而復返,多謝閣下。」說罷一抱拳,一手放在同伴脅下,從胸口摸出一樣黑黝黝的東西,隨手往地上一扔,再不說話,二人幾個連跳,迅速地消失在夜空中。衛蘅看著兩人地背影,心裡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他當然知道應該下手斬草除根才是最安全地方式,只是,卻忽然下不了手了。他搖搖頭,縱身下去,什麼時候,他竟然變得如此優柔寡斷了。

    仔細翻看了一下自己手中的牌子,那是一塊黑色地小玉牌,看起來似乎並沒有什麼特殊之處,但衛蘅卻知道,這是宮裡地東西,像這樣做成信物之類的東西,是方便那些有權勢地娘娘和宮外的人聯絡的,他很清楚,剛才聽到的德妃的字眼,應該沒有錯,果然,牌子一翻,背面便有一個小小的梅花篆德字。衛蘅嘲諷的一笑,順手把那東西籠在自己袖子裡。

    第二天一早,玲瓏起來收拾屋子的時候,發現窗戶開著,心裡納罕,她明明記得昨天自己反覆的檢查了好幾次,小心的把門窗關好了的,怎麼現在居然開著。便走過去,小心的看看,卻也沒有發現什麼異常,便搖搖頭,想把窗戶關上,手一伸,腳尖向前一伸,像是碰見了什麼東西,低頭一看,是一個小小的布包,便低頭撿了起來,好奇的把包著的布打開,看看裡面的東西,頓時臉色大變,小心翼翼的左右看看,把窗戶死死的關住,心裡猶自砰砰的跳著,饒是她沉穩,現在也不免有些六神無主的感覺。

    梓繡一大早就領著胭脂出去,外面都是災民,自從梓繡下了令調來人手和物資以後,這裡的老百姓就把她當菩薩一般的看待。臨時搭起來的醫館裡住的滿滿的都是人,因為有孫茂的人看守,所以的物資都能保證到災民的手裡,大夫在太醫的帶領下,也都兢兢業業,不幾日間,竟然大有起色。梓竹聽了下面的人回話,想想自己畢竟名義上是代天巡視,怎麼也不好老是窩在那一間小小的客棧裡,被外面的人知道,少不得要說她句貪生怕死,那倒也罷了,只是既然是代天巡視,帶累上皇上就不好。所以思量再三,不顧孫茂的阻止,還是帶著人去了醫館。

    醫館因為是臨時搭建的,不免有些簡陋,所有的東西都是盡量的簡單,只不過用的被褥和碗筷之類的東西,是必要潔淨的,每天都要由專人收了,放在一個大鍋裡煮,然後在陽光下暴曬一天。到處都是一股子消毒用的醋味和藥味的混合氣味,很是刺鼻。梓繡看著那地上打了地鋪好歹湊合著睡的人,她從小就是富貴之家長大的,剛一出門就又到了宮裡,比起在家時還更錦衣玉食幾倍,哪裡見過這等貧窮痛苦的陣仗,當下心裡就是一窒,轉頭看胭脂時,見那丫頭也是一臉的震驚憐憫。一行人雖然出門沒有帶什麼銀錢細軟,也少不得把身上值錢的東西都抹了下來,交了太醫去

    東西來。

    其實那些百姓既然在疫病時還不得不留下,便大多都是貧苦慣了的,這些日子飯能吃的飽,覺也睡得香,還有些免費的大夫給來瞧病,過的已經十分自在滿足。就算有已經好了的,都願意留下來幫手,一日幹些活。也不要工錢。只混個吃睡就是。梓竹一行人在那裡略坐了一會,終究還是胭脂擔心梓繡染上,早早地催了回去。那些太醫更是巴不得她早點走,這裡誰出了事都不是什麼大事,唯獨這個娘娘是最不能出任何事情地。

    又在街上逛了一大圈,這幾天孫茂派人帶著太醫出去找疫病的原因,居然是城裡井水不淨惹的,夏天天氣本就熱,東西放著容易變質。就都喜歡吊個籃子放在井裡,井就那麼幾口,平日裡都擠得滿滿的,少不得要有個什麼爭吵,經常就鬧著把裡面的東西倒進去。久了。井裡就積了不少東西。變質的井水在秋日漸涼最容易生病的時候喝了,當然會染些病患。其實並不是什麼大病。只是配了藥仍舊是用不潔淨的水,哪裡就能好了。所謂久病成,自然是一批一批的死人,到最後,大家都恐慌起來,便成了疫病。

    梓繡想著笑著搖搖頭,太醫那驚懼地表情讓她實在是有些不忍,其實他們心裡都明白的很,這所謂的疫病是不會傳染人的,除非也喝了髒水,才有可能得上。

    玲瓏坐立不安的揣著那包東西,放下也不是,拿在手上也覺得燙手,又怕主子出去在街上遇上什麼危險,直接急得五內俱焚,在屋子裡轉起***來,梓繡一上樓,她便聽見了,忙撲到門前把門打開,叫了聲:「主子,您回來了——」

    梓繡走上來,有點奇怪,看著玲瓏心神不寧地樣子,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事,也知道不是什麼尋常事情,便多了個心眼,裝作累了地樣子,淡淡地道:「你們都下去吧,我累了想睡一會,等一會傳膳的時候再來叫我好了,只留下胭脂和玲瓏伺候著。」眾人聽了,便都齊齊地行了禮退下,樂地輕鬆。進了屋子,玲瓏便關上房門,又仔細的看了看,這才從懷裡掏出那個小布包,遞到梓繡面前,道:「主子,這是奴婢今早收拾房間地時候拾得的,主子快看看吧。」

    梓繡接過來,奇怪的看了玲瓏了一眼,動開那布,映入眼簾的是一塊粉色的小玉牌,看起來倒也沒有什麼出奇的地方,梓繡拿起來,反覆看看,只有背面有一個小小的字,是一個梅花小篆的『德』字。梓竹隱隱的覺得不對,但實在看不出來是什麼意思,便拿著那個小小的玉牌,揚起來,問道:「玲瓏,你給我這個?到底是什麼意思。你說是拾得的,從哪啊?我不記得我有這麼個東西啊。」玲瓏搖了搖頭,低低的道:「娘娘說的是了,這本就不是我們的東西,依奴婢看,若不出什麼問題的話,應該是德妃娘娘宮裡的東西。」梓繡神色一凜,捏著那玉牌的手不覺的緊了緊,故作鎮定的道:「玲瓏,你說這話,要好好的想想,也就是在我面前,你說了我也就當作沒聽見了,德妃娘娘的東西,怎麼能出現在這,你再好好的看看吧。」玲瓏點點頭,肯定的說:「主子,剛我已經仔仔細細的確定過了,這物件一定是從儀藻宮裡出來的,就算不是儀藻宮,也是宮中之物,玲瓏敢用玲瓏這顆腦袋做擔保。奴婢在宮裡的時間長了,什麼樣的東西一入眼,就能知道個七八分,這粉晶玉,是宮裡的東西,外表雖然沒有什麼特別,看起來很像雜質的玉,但是,這德字卻是認不錯的,宮裡的雕工自有一種樣子,就是仿的,不可能連字的地方都一樣,奴婢原先侍奉貴嬪娘娘的時候,曾經見過這樣的東西。那時候……貴嬪娘娘,是德妃娘娘的人,時不時接到德妃娘娘的什麼意思,來人用的信物就是這樣的東西。奴婢不是第一次看見了……」

    梓繡低頭不語,其實她從玲瓏說的第一句話開始,就無條件的相信了,只是事實擺在面前,終究還是太震撼了些,她握著那塊玉,玉很涼,像冰一樣,一直冷在心裡。就那樣呆坐了一會,才緩緩的開口,道:「今天的事情,就當沒有發生過,你們誰也不許說與別人知道,這東西我等會會好好的收起來。」她抬起頭,嚴厲的看著玲瓏,道:「記住,不管是誰,都不可以說,就算是孫平。」玲瓏嚇了一跳,忙點了點頭,她知道梓繡是為自己好,畢竟這件事牽扯進來,到時候,聖心難測,誰知道皇上的心裡想的是什麼,說不定自己和主子都會淪為犧牲品,留誰棄誰,無關對錯,要看皇上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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