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凝笑 卷四 第五章 圍城(二)
    悅偷雞不成蝕把米,諷刺德妃不成反而被堵了回來,多說什麼,只好陰沉個臉站在那,德妃瞥了她一眼,微笑著,見好就收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拉起她的手,道:「自從前些時候出了大事,姐姐的心裡就一直不是很舒服,後宮裡也寂寞冷清了許多。姐姐整日裡坐在宮裡,也實在是無趣的很,想來你那邊也是無聊吧。」她拉梓悅桌子前坐了,揮揮手,菊風便帶著小宮女安靜的下去了,把門關好,自去站崗去了。

    看著屋子裡就剩下她們兩個人,德妃放下一直溫柔敦厚的樣子,淡淡的笑著,也不急著先說話,只是斟了一盞剛剛泡下的雨前茶,這會剛好是最好的時候,德妃滿意的啜了一口,又自顧自的撿了一塊糕點吃了,這才抬起頭來,似乎有點疑惑梓悅為什麼不吃,梓悅冷笑了一聲,也不動自己面前的東西,道:「娘娘今天特意叫梓悅過來,想來不是喝茶吃點心聊天這麼簡單吧,有什麼吩咐,娘娘直說就好,不然,悅兒可是一點都吃不下的。」德妃搖搖頭,輕道:「難得輕鬆一下。」她謂然的放下杯子,道:「現在也沒別人,梓悅,有些話我也不想和你繞著彎說,以後的日子要怎麼過,你的心裡應該有數,當初要是我不扶你一把,現在你也只是宮裡那些被淹沒的宮妃之一,雖然我讓你以孩子做代價,你也應該明白。孩子由我來教導,你仍然是孩子的親娘,他地安全卻比在你那小小的沁芳軒要強的多。」梓悅聽著,心裡雖然說仍舊不是很舒服,卻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是有道理的,面色便緩和下來,卻低了頭,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想想現在這個狀況,又覺得委屈辛酸。

    德妃看見她的樣子,知道自己的話已經起了作用,便放柔聲音,道:「我知道你現在心裡難受,既是想皇上,又是怨皇上。可是這些都沒什麼用,皇上的心,已經死死的栓在一個地方了,若是那人在,以後地日子,怕是比現在還要淒涼冷清。」梓悅心裡一跳,她已經隱隱約約的知道是誰。只是這個答案,她既不想去多想,也不想去面對,頭便低得更低。德妃搖搖頭,道:「你現在在這裡多難受,也只有自己一個人捱著,姐姐知道,其實你的心裡。比誰都苦,雖然真相已經大白,該得到懲罰的也都得到懲罰了,可是你心裡的痛,卻是無法彌補了。那個孩子,也是你盼了這麼久的,悅兒。你就真的什麼都不想了嗎?你還年輕。姐姐膝下好歹還有如兒。想著念著。以後地日子總也有盼頭,你呢。就準備成為這個深宮裡某處被人遺忘的野草嗎?」梓悅的嘴唇顫抖了一下,她何嘗沒有想過自己以後的處境,可是,由得了她嗎?

    德妃呼出一口氣,道:「我知道你的心裡,有對你姐姐的內疚,畢竟,不是她害死你的孩子,而你卻一直誤解她。可是,現在你們兩個已經沒有回頭地餘地了,已經走到了現在,難道你心裡還敢認為她還像從前一樣當你是姐妹嗎?就算你心裡把她當姐姐,她的心裡,早就已經不再回頭了吧,皇上在咱們送岳飛揚的時候,偷偷的把她送出宮外,這事情直到她出了都城好遠才公告天下,代天巡視。在皇上的心裡,早就已經把梁梓繡放在一個很重要的位置上,他既怕她會受傷害,卻又要讓全天下知道她在天子心中的地位。悅兒,若是她回來,這皇后的位子,怕就定了,到那時候,你還有能再見皇上地機會嗎?皇上為了她,難道不會刻意的冷落你嗎?你好好的想一想,自從她受寵以後,什麼時候主動的叫皇上來看過你?」

    梓悅抬起頭來,臉色慘白,努力的扯出一抹笑,道:「娘娘說的話,梓悅都想過,只是心中,悅兒實在是沒有任何心力再去爭再去鬥,我已經輸了,一敗塗地,再也站不起來了。今天娘娘把心裡的話跟我說了,那我也有些話想給娘娘說,在這個後宮裡,嫡親地姐妹尚且不能長久,悅兒又怎麼會真心地相信任何人呢?娘娘以前對悅兒地好,悅兒一直記著,不過悅兒心裡也清楚的很,娘娘要地,只不過是悅兒腹中的那一塊肉而已,如果沒有利益,娘娘為什麼要幫我?」

    德妃嘴角不易察覺的抽動了一下,梁梓悅什麼時候腦子居然變得這樣靈光起來,若是這樣的話,事情不免會有一點棘手了。梓悅諷刺的笑笑,道:「說到底,從進宮以來,真心對過我的,也只有梁梓繡了,可是最終,就連她也是一個人先走了,娘娘,悅兒只問你一句話,當時,岳飛揚心裡恨我卻和我親親熱熱稱姐妹的時候,娘娘是知道的吧。」德妃看著她凌厲的目光,不自覺的點了點頭,道:「我曾經也提醒過你,只是話不好說的太過明白,

    你離岳飛揚遠點,只不過你那時候心智已經被蒙蔽,心上罷了,若是說明白,你有孕的身子,又怎麼能受得了,權衡再三,也只得由著你去了,只是加倍的防著她罷了。卻沒想到,她暗地裡勾結了太后和傅雪,本來我是防著傅雪下手的,哪知道太后卻是等不及在你生辰宴會上動了手。」

    梓悅搖搖頭,臉上的表情也不知道是哭還是在笑,眼淚卻瘋狂的流了下來,德妃靜靜的看著,知道現在要叫她好好的發洩一下。半晌,梓悅哭夠了,擦擦眼睛,平靜下來,淡淡的掃了德妃一眼,眼睛裡已經沒有悲傷,好似剛才哭過的人並不是她一樣。她想了想,道:「娘娘你不用多說了,我已經知道你找我來,為的是什麼事,梁梓繡若是回來。怕是這個宮裡,受冷落的人不止我一個吧,到那時候,她代天巡視歸來,身上地功勞又怎麼能是我們這些後宮的女人所能比擬的,娘娘說的很是,恐怕到了那個時候,皇后的位子就只能是她的了。其實這個話,不光咱們心裡有數。其他娘娘那裡,哪個也不是傻子。就是皇上的心裡,也早就存了這個心思了吧。按理說,悅兒要是聰明人,現在就該拒絕娘娘。她回來就算坐了那個位子,好歹我也算她同胞的妹妹,就算她再討厭我。也不至於明面上與我為難,所以我至少可以在後宮安安穩穩的走完我地餘生,就算孤單也好,淒涼也好,總算能芶且偷生吧。」

    德妃心裡一驚,正想說話,卻見梓悅詭異的笑了笑。道:「可是娘娘,悅兒卻不想這麼做,就算心裡知道,以前的事情多多少少有些對不起她,可是,事情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我們都沒有後路了,她和我。誰都不可能再回頭。以後就算她饒我不死,我的餘生想必也不會過的太輕鬆。孤獨,冷清,淒涼,以後我的日子裡能剩下的就只有這些了,所以,娘娘。即使我知道。這一次。你仍舊還是在利用我,我也決定孤注一擲。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有什麼計策,娘娘就說吧。」

    德妃笑了,招了招手,梓悅把頭湊了過去,德妃就在她耳邊輕輕地嘀咕起來。正所謂是從我嘴出,從你耳入,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易天遠從儀藻宮出來,心情就已經惡劣到了極點,他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怎麼身邊的女人一個個都這樣的狠毒,玉兒玉兒,你是朕親自送出去的,可是現在朕卻日日夜夜的想著你,想著你快些回來。搖搖頭,放下兒女情長,帝王,從來都不能露出自己軟弱的一面,從小,母后就是這樣教他,母后……他略一失神,馬上搖搖頭,不該想的,自己地母妃,就是被她害死的,自己沒有殺了她,只是把她囚禁在佛堂裡,已經是格外開恩了。

    信步走著,高喜看著他陰沉的臉,知道他現在的心情不好,早就叫跟著的人都先回去了,只自己跟著,不時的指著邊上的風景分散著他的注意力。就這樣信步走著,還是習慣性地走到點翠宮那邊的路上,高喜心裡清楚,卻也不好把他往別處領,心裡自是揣揣。遠遠的,易天遠看見點翠宮外一襲湖綠的身影,窈窕生姿的站在那,正要往裡面走。心裡忽然猛地一跳,也顧不得其它,飛奔似的大步走了過去。高喜一愣,往皇上走過去的方向看去,馬上明白了,搖了搖頭,暗道,不知道哪個宮地娘娘想地新辦法,倒是聰明,只是別聰明反被聰明誤,到最後來個弄巧成拙。他淡淡地笑笑,看著易天遠早已經走在前面好遠,忙拔腳追了過去。

    易天遠的眼裡滿滿地都是那纖細的湖綠色影子,直到看見那個身影的時候,他才豁然開朗,這些日子以來,自己心上縈繞著糾葛不下的東西,究竟是什麼,不知道什麼時候,玉兒已經對他這樣重要了,顧不上多想,易天遠已經三步並兩步的到了點翠宮門前,剛才那個影子很顯然已經進去了,易天遠停在那裡,心裡劇烈的跳動著,不敢相信卻終究還是有一些期盼,難道計劃有變,孫茂已經把她秘密的送了過來嗎?或者是……

    來不及多想,手已經把那扇門推開,慢慢的走了進去。

    看著桌子邊靜靜的坐著一個人,正低著頭,端詳著手裡拿著的繡布,這情形是那樣的熟悉,心裡的激動就更強烈,一步上前,把那人狠狠的揉進自己的懷抱裡,用下巴抵住她的腦袋,那香氣,無比熟悉,是玉兒的味道。易天遠深深的吸了幾口氣,滿足的低吟道:「玉兒,我想死你了。你終於回來了,如果你再不回來,我會忍不住派人帶你回來,你知道不知道,你不在的時候,我有多想你……」話沒說完,卻被懷裡一聲怯怯的嬌嫩女聲打斷:「皇上,臣妾不是繡姐姐

    皇上……」

    易天遠聽了那聲音,猛地鬆了手,後退幾步,那女子便忙忙的跪下,聲音發顫的道:「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易天遠心裡怒極。也不說話,只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打量著跪在地上地女子,湖綠色的長裙,是玉兒最喜歡的樣子,身上淡淡的月季花香,毫無一絲雜質的純淨的氣味,這樣的香氣,只有玉兒身上才有,還是那頭上的簪子。曾經,也是玉兒帶過的……易天遠越看越生氣,忍不住抬起一腳,狠狠地踹在還跪在地上的女子身上,怒道:「你好大的狗膽,這個地方,是你隨便能來坐坐的地方嗎?還有你的衣服。首飾香料,哪個給你這樣裝扮的資格?」沈綾兒被他一腳踢的摔過去,頭上地首飾七零八落的摔落一地,髮辮也鬆鬆的散開來,勉強忍住身上的疼痛,爬起來,也顧不上自己的頭髮散開披落在肩上的狼狽。忙又跪在那兒,臉色蒼白,嘴唇不住的發著抖,顯然是嚇得不輕。易天遠冷冷地看著她,心裡的怒火一點也沒有因為面前人的楚楚可憐有半分的減輕,沉聲道:「說,你怎麼會在這。」沈綾兒低下頭,帶著哭聲道:「皇上恕罪。臣妾不知道皇上會來,衝撞了聖駕……」易天遠怒道:「朕問你為什麼會到這兒來,不是問你為什麼會衝撞朕。若是今天沒有遇見朕,是不是你就什麼過錯就沒了?你怎麼會有玉兒的東西,給朕一五一十的說!」

    沈綾兒跪在那抖著,哭道:「臣妾……臣妾只是想姐姐了,也不知道姐姐回來了沒有。就過來看看的。臣妾身上的東西。多是姐姐送地,就連臣妾用的香露和香粉。也都是姐姐身邊的宮女胭脂做出來給的。」易天遠聽見胭脂的名字,心裡感覺稍微舒服了點,道:「姐姐?你是哪個宮的,把頭抬起來給朕瞧瞧。」沈綾兒慢慢的把頭抬起來,巴掌大地清秀小臉上早就哭得梨花帶雨。易天遠只覺得這張臉似曾相識,再想想剛才自己地那一腳力道不小,心裡不覺有些憐惜起來,道:「起來吧,也別跪著了,你來這兒本也不是什麼大事,但是玉兒不在,你又穿地和她相像,就是不妥,以後你不要穿成這個樣子。知道嗎?」

    沈綾兒委屈的點點頭,低低地道:「臣妾記住了。」易天遠點點頭,然後兩個人就沒話說了,半天,沈綾兒才開口,道:「皇上,臣妾知道,皇上想念玉姐姐了,要不然剛才也不會把臣妾錯認成姐姐。皇上,可能聽臣妾一言麼?」易天遠掃了她一眼,淡淡的道:「說吧。」沈綾兒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道:「臣妾覺得,皇上還是早點把姐姐接回來吧,這宮外魚龍混雜,姐姐身份高貴,這會出了宮,她又是一介弱質女流,要是遇見了意外,那可怎麼辦呢?皇上,臣妾知道這關係到朝堂上的事情,臣妾本不該多言的,可是,姐姐她對我親如姐妹,自從她走了以後,臣妾心裡始終放不下心來,所以就忍不住來看看,卻沒想到遇見了皇上。請皇上饒恕臣妾妄言之罪。」說著便要跪下。

    易天遠聽她的話句句真摯,心裡的那股怒氣早就消了去,自從梓繡走了以後,他只覺得在這個宮裡,連一個能說得上話的人都沒有。身邊的高喜倒是忠心耿耿,但他心裡的話卻也是不好對他說的,現在聽這個女子說,句句都是他所擔心的,所一直想的,心裡便不覺溫暖起來,聲音便輕柔了許多,道:「你是哪個宮的,朕看你的臉倒是熟悉的,你以前是不是來過這兒。」綾兒點點頭,福了福道:「臣妾是寧心軒的婕妤沈綾兒。」易天遠想了想,嘴裡輕輕的念道:「沈綾兒……沈綾兒……」他想了好半天,終於想起來,道:「朕想起來了,你是今年的秀女,當時殿選的時候,寫的一手好狂草。」他仔細的打量她,只見面前的女子清秀可人,楚楚可憐,比起那些艷麗如火的花,她更像一朵素淨的小菋莉,許是剛才受了驚嚇,哭的眼睛有些紅腫,易天遠瞇起眼睛,心裡納罕,怎麼以前他就沒發現宮裡還有這樣一個女子呢,在玉兒這也見了不少次,好像有幾次也曾仔細的看過她,怎麼一轉眼就沒有印象了呢。

    沈綾兒半低著頭,她知道皇上在打量她,心裡略有些酸楚,她不止一次偷偷的看過他,他的印象在自己的心裡,那麼深刻,可是自己呢?在他眼裡,她始終都不曾停留過吧。綾兒輕道:「皇上記得很準,臣妾就是當時殿選寫草書……的秀女。」易天遠點點頭,道:「你先回去吧,朕想一個人在這兒坐坐,朕記下了,沈綾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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