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凝笑 卷三 第四十五章 迷陣(二)
    在高喜派遣的人去成功的救下從宮裡出來的兩個道士本人也帶著人來到了平陽侯的府邸。平陽侯心裡有鬼,看見高喜心裡便是咯登一下,那個死胖子還沒回來,也不知道事情了結妥當了沒有。

    但是皇帝派來傳旨的人是高公公,足見事情恐怕不小,且這個人是皇帝的心腹,既不能拉攏,又不能慢待。只得忙忙的換了衣服,焚香接旨。高喜托著一卷子黃絹,瞥了一眼地上黑壓壓的平陽府的人。只見平陽侯穿著平常的長袍子袍低有些微的褶皺,顯然是忙亂中跑出來,連場面上的衣服都來不及套上,心裡便有了譜,淡淡的笑了笑,平和的道:「侯爺聽了旨意莫要緊張才是。」平陽侯本就不安,聽了這話,心頭登時如大錘砸過,震撼不已,冷汗如瀑般落了下來。高喜看在眼裡,笑了笑,再不多話,逕自展開手中的聖旨,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露華宮梅修媛入宮以來,溫雅恭敬,恪守婦德,今天降惡疾,朕甚憐之,特准平陽侯及夫人進宮探望,怡保天倫,欽此——」他宣完旨,把手裡的黃絹細細的捲起來,交到平陽侯的手中,看著他的表情明顯鬆下來的樣子,心裡不覺好笑。

    這邊平陽侯站起身來,心道,原來是女兒的病症,皇上此舉,倒是頗有示好之意。怪不得高公公剛叫我不要緊張,原來是想岔了,心裡的大石便放了下去,轉而一想女兒現在也不知道怎麼樣了,太后那邊也還沒有著人來遞話,心裡也著實有點擔心傅雪。便道:「有勞高公公,公公少待。等我換件衣服,即刻就進宮。」高喜輕輕頷首,也不進去,就直接站在院子裡等。

    不一時,平陽侯夫婦便穿戴妥當的出來,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進宮去了。等見到皇上的時候,天色已經有點麻麻黑了,平陽侯心裡焦躁,易天遠看著他,不緊不慢的道:「傅侯爺到了。朕還沒有用過膳,你可用過了嗎?」平陽侯一欠身。道:「啟稟皇上,微臣來地匆忙。還沒有用過飯,等看過娘娘回到府中在用不遲。」

    易天遠搖搖頭,似笑非笑的道:「侯爺此話差矣,朕以為該做的事情就要做。分寸也要把握好,才能保證自己安泰平安。比如這用膳,早一時晚一時對身體都有弊無益,侯爺以為然否?」

    平陽侯聽著皇帝的話裡有話,剛剛放下來的心就又提了起來,暗悔剛才急急忙忙的出來。沒有暗中下令警戒。眼睛裡不覺閃過一絲陰狠。易天遠在上面看得真切。心中暗恨,眼裡的寒光一閃而過。反而笑了,道:「話說到這,朕這裡剛剛傳了晚膳,你就陪朕一起用吧。」陪皇上單獨進膳是無上的恩典,但是現在的平陽侯卻高興不起來,雖然直覺是一場鴻門宴,卻也不敢推辭,只得連聲道:「微臣不敢!微臣伺候皇上用膳。」易天遠臉色忽然一沉,道:「平陽侯,你要抗旨?」平陽侯被嚇了一跳,忙跪下道:「微臣不敢,臣遵旨。」易天遠看著他,心滿意足的笑了,神情像極了一隻逗弄老鼠地大貓。只不過跪在地上的平陽侯夫婦卻沒有看見。

    晚膳上地很快也很豐盛,御案對面早已多加了一張紅木小案,自然是給平陽侯準備的,只是平陽侯夫人卻不怎麼好辦了,平陽侯眼珠子轉了兩轉,道:「皇上,微臣地夫人按規矩是不能入座的,不如叫她先去太后娘娘那裡問安吧。」易天遠哪裡會看不出來他打的什麼主意,當即笑道:「太后娘娘那裡不忙去請安,自然有見的時間,侯爺說地不錯,底下的奴才不會辦事,怎麼就忘了給夫人添副碗筷,來人啊!」話音未落,早有伶俐的小太監按照誥命夫人的品階抬了桌子來,頃刻間,美酒佳餚便擺滿了。平陽侯夫婦面面相覷,怎麼也不明白皇上葫蘆裡是想賣什麼藥。

    易天遠也不看他們,逕自吃了起來,津津有味的道:「侯爺夫婦不必客氣,這宮裡的御廚手藝雖然比不上貴府,總歸還是可以湊合用些地。」平陽侯又被嚇了一跳,皇上話裡地意思,明明就是責備自己逾距,當下也不敢多說,只好舉箸,那美酒佳餚吃在嘴裡,當真是味同嚼蠟。

    好容易用了膳,天已經整個黑了下去,易天遠驚訝地看著天色,道:「都已經什麼時辰了,朕與平陽侯言談甚歡,竟然到了這個時候,本想用了晚膳朕帶你們去見見梅兒,沒想到天都黑了,這後宮,外臣可就不能進入了,只能明日再讓侯爺見梅兒,共敘天倫,侯爺不會因為這個怪罪於朕吧。」平陽侯心裡苦笑,臉上卻哪裡敢露出一絲半點,忙恭了身子,道:「微臣惶恐,受皇上大恩,哪敢有怨,祖宗定下的規矩,微臣自然是要遵守地,如此,微臣就明日再來給

    娘娘請安吧。」說完就想退去。

    易天遠哪裡容得他走掉,所謂放虎歸山,後患無窮,當即道:「平陽侯不用急著回去,就在宮裡住一晚上吧,我們君臣之間也很久沒有深談過了,正好你來了,不如就等明日見了梅兒再去吧。」說著也不待平陽侯說話,一揮手,道:「來人啊,帶平陽侯夫人去儲秀宮暫住一晚,好生伺候。」當即一群宮女便上前,恭了身子把那夫人請了出去。易天遠這才回頭,笑道:「高喜,先帶侯爺下去歇歇,著人好好伺候著,待朕批了折子在與侯爺敘談。」

    高喜應了一聲,一抖手裡的拂塵,走到已經目瞪口呆的平陽侯身邊,故意陰陽怪氣的道:「侯爺,請吧!皇上下了這樣的恩旨,侯爺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嗎?」平陽侯猛地醒了過來,心裡暗暗叫苦,只得跟易天遠謝了恩,深一腳淺一腳的跟高喜走了。

    夜慢慢的深了,易天遠一個人坐在御書房寬大的龍椅上,四周明晃晃的。卻顯得愈加冷清,忽然一隻兒臂粗地蠟燭上爆了一朵大大的燭火,辟啪一聲很是響亮,易天遠轉過頭,凝視著,臉上浮出一絲笑容,道:「進來吧,事情都辦好了嗎?」

    一個漂亮的空翻,眼花處,地上已經憑空多了一個黑影。黑色勁裝包裹下的身軀散發出淡淡的煞氣,對著易天遠一跪。雙手捧上一個小巧的黑色玉符。沉聲道:「皇上,微臣孫茂。幸不辱命。」

    易天遠微微點頭,道:「那隻玉符朕不要了,交給你吧。從此,你就是那十萬大軍新的統帥。」孫茂一驚。接著拜了下去,大聲道:「微臣誓死效忠皇上。」易天遠點點頭,嚴肅道:「不要掉以輕心,這些人都是跟著傅家好久的軍人,不是新兵,雖然戰鬥力不強。但是一群烏合之眾。卻也能攪得人烏煙瘴氣。以後的日子,你少不了要費不小的力氣。你要有這個心裡準備。訓兵地事情朕就交給你全權負責,你雖然要勞累些,但等到把平陽侯的事處理完,朕會調一二個信得過地人去助你,你到時候酌情辦吧。」孫茂一一應了,自去調度人手繼續去圍著平陽侯府。

    這番變故身陷宮裡的平陽侯自然是不會知道地,但是出了這樣大的事情。但是皇城外面,卻早已經鬧得熙熙攘攘,易天遠有意叫人散佈了消息出去,有眼睛的人都看出皇帝鐵了心要處置平陽侯。平日裡那些早就看不管平陽侯和太后作風的大臣無不彈冠相慶,而御史言官和善於溜鬚拍馬之輩則早就準備好了彈劾奏章,上面一行行列舉出平陽侯地罪狀,當真是罄竹難書。其實說起來,也沒有那麼多罪狀,只不過牆倒眾人推,一時之間,平日與他交好的那些人無不人心惶惶,自顧不暇之下,哪裡還有人記得幫他說一句話。

    —

    當天晚上,易天遠當然沒有按他說的,去和平陽侯把酒言歡,秉燭夜談。該做的事情都已經做了,該準備的也都沒有忘記,還見他做什麼?這時候,他正帶著高喜和幾個宮人,走在去點翠宮的路上,許多天不見,他倒有些像她了,卻不知她在做什麼。至於平陽侯,已經著人去傳了話,讓他自去休息,並派了不少人保護他安全。至於他平陽侯今天晚上還能否睡得著覺,那就不是他想去關心地事情了。

    第二天上朝,如易天遠所料,彈劾平陽侯地折子放了厚厚地一疊。更有幾個人義正嚴詞的要求皇上嚴懲。易天遠心裡好笑,怎麼以前就看不出來原來還有這樣多地忠臣。當下只是嚴肅的聽著,並不多說一句,他這個反應,反倒讓很多人的心裡更加惴惴不安。下了朝,他便悠哉悠哉的品了一盞茶,叫人去喊平陽侯過來。平陽侯一夜未睡,天不亮就穿戴整齊,準備上朝,奈何剛想出門,就被一個公公攔下,傳易天遠的口諭,說是今天平陽侯就不用上朝了,好好的休息一下吧。

    易天遠派人叫他的時候,平陽侯正在屋子裡亂轉,像一隻沒頭的蒼蠅,卻偏偏不敢有任何動作,幾次旁敲側擊的向服侍他的宮女太監打聽,奈何那些奴才一個個的都像是木偶,別說是問出來話了,就連一個多餘的表情都沒有。

    這會聽見易天遠傳他過去,簡直就像是得到大赦一般,忙不迭的抬腳就走。到了御書房不遠,平陽侯便有點踟躕了,從袖口悄悄的摸出一錠金子,塞了過去,小聲的問帶他過來的那個太監:「這位公公,你可知道,皇上到底是怎麼了,可是有什麼人在皇上面前進了什麼讒言不曾?」那太監瞥了他一眼,把金子一推,笑道:「侯爺進去見了皇上,不就什麼都知道了,奴才可不敢亂說,掉腦袋的事,侯爺見諒不再看他,腳步快快的走到前面卻了。平陽侯

    的背影恨的牙癢癢,卻又無可奈何。

    進了門,山呼萬歲的行了禮之後,平陽侯才忐忑不安的開了口,道:「皇上,微臣一夜未回家,也不知道府裡那些不成器的可有安分守己,心裡擔憂,求皇上恩典,讓臣去給娘娘請安吧。」易天遠點點頭,道:「先不忙去請安。你看看今天的折子吧,平陽侯,朕是相信你的,只是你這個人緣可真的是不怎麼好啊。」他使了個眼色,高喜便弓著身子把桌子上的奏折捧了,拿下去遞給平陽侯。平陽侯大惑不解,只好一個個地翻開來看,越看臉色越是蒼白,冷汗一滴滴的落了下來,手指哆嗦的像是拿了千斤重的東西。終於。把所有的奏折全掉了下去,才猛地一震。全身伏在地上,哆嗦著大聲叫道:「皇上明查啊。微臣實在是冤枉,這折子上說的事情,微臣實在不知,求皇上明查啊。微臣冤枉。」

    易天遠靜靜的看著他在那大叫著冤枉,好半天才笑道:「平陽侯起來吧,你總算是皇親國戚,朕就算要開刀,也不會要了你的命,你心裡有數。何必那麼怕呢?」此話一出。平陽侯更是嚇得如一灘爛泥般。委頓在地。嘴唇發青的顫抖著,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易天遠看看嚇得他也差不多了。便起身道:「好了,你不是要去給娘娘請安嗎?這就走吧,反正後宮的那一筆爛帳,也到了該好好清算一下地時候了。真是鬧得雞犬不寧!」平陽侯還沒從那個震驚裡反應過來,就又被嚇了一跳,心裡越發冰涼,只覺得腦袋已經離自己越來越遠了。但還存在一絲僥倖,那就是自己手裡好歹還有十萬大軍,皇上就算知道了什麼,也是對自己無可奈何的,現在岳宣那老東西在邊關,鞭長莫及,大不了謀個你死我活,想到這,心裡便又有了點底氣,走路也不用人扶著了。

    易天遠看在眼裡,也不說破,一路來到露華宮。太后昨天就聽說皇帝已經把平陽侯夫婦倆召到宮中,但自己卻沒有見到,心裡便覺得不妙。又擔心傅雪地情況,雖然那兩個道士說不用藥石,可是傅雪卻更加嚴重了,有時候瘋魔的連她都認不清楚,一個勁地求岳飛揚饒了她,又求淑妃不要來找她,直把個從來不信邪的太后說的心煩氣燥。

    打又打不得,罵也沒有用,又怕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闖進個人來,於是只好弄了點暈迷的藥下在茶裡,這才安靜了一晚上,饒是如此,太后卻也不敢掉以輕心,一邊看著傅雪,一邊叫人去儲秀宮找平陽侯夫人打探消息。結果卻大驚失色,儲秀宮門口站了幾層侍衛嚴守,別說是偷偷溜進去個人,就是個老鼠,都會被毫不留情地亂刀砍死。當下也使不上什麼力氣,只能求佛祖保佑傅雪明天能夠清醒過來,卻又害怕她在重要的時刻說出什麼不該說的來,便又叫人去弄了點迷藥灌了下去。

    好容易等到天亮,太后安插在乾元殿的眼線才密報過來,說是朝野之上,一片彈劾之聲,都是衝著平陽侯來的,心裡便警鈴大作,大叫不妙,正在那兜著***想對策的時候,只聽外面一聲通傳:「皇上駕到——」那邊易天遠已經大踏步地走了進來。看見太后站在那兒,臉上也不驚訝,似乎是早就知道太后在這裡,只笑了笑,道:「母后怎麼這麼早就來了,平陽侯進宮,倒也省地多跑一處地方了。」他頓了一頓,回頭道:「想來,平陽侯夫人也應該起身了,去把她請過來吧,順便,梅修媛病了,按理後宮之人都是應該來看看地,再去幾個人,把德妃,岳嬪,還有梁家的兩姐妹,以及宮中眾妃,都叫過來。」身後伺候地人便一一應了,自去各宮叫人。

    太后看著易天遠,勉強的笑笑,道:「難為皇上心裡想著,只是梅兒這丫頭福氣實在是薄,從昨天晚上一直昏睡到現在,要是她知道了,心裡不知道該怎麼樣的高興呢,依哀家看啊,反正她現在也沒有什麼意識,皇上好心叫來各宮的嬪妃來瞧她,也起不了什麼作用,不如叫她靜養吧,等身體大好了,再來看不遲。」太后拿眼睛瞟了下平陽侯,接著道:「何況,平陽侯就是再近,始終是外臣,自己家的這幾個人見見不要緊,宮裡別的女人還是算了吧,不合規矩,再者,他們夫婦一夜未歸,想來也是惦記家裡,不如早點回去是正經。」

    平陽侯聽著太后的話,本來蒼白的臉上慢慢的有了血色,忙點頭稱是。易天遠看也不看,輕輕的搖了搖手,道:「梅兒昏迷不醒?靜養怎麼行,母后,太醫院放在那兒,總也不是擺設,來人啊!宣太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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