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凝笑 卷三 第十五章 八方風動
    繡愣了一下,原本故意穿的這樣難看是賭氣來著,可累了別人,心裡總也是不安的,忙道:「臣妾哪有那樣的意思,這衣服是從家裡帶來的,又寬鬆,在自己屋裡穿穿隨便也舒服,難看也是自己看著。只是家裡的衣服,自然是比不了宮裡的了。皇上要是不喜歡,臣妾下回不穿就是了。」

    易天遠走過去,使了個眼色,高喜就會意的帶著幾個宮女拽著尚還有些發呆的胭脂退了下了。看著屋子裡就剩了他們兩個人,易天遠把她拽過來,坐在那張梓繡慣常愛坐的籐椅上,然後把她放到自己的大腿上,聞著從她身上傳過來的那股幽幽的香氣,不禁有點心猿意馬起來。梓竹好不自在的坐在那兒,想站起來又覺得不妥,只得僵硬的定在那兒。剛恢復正常的臉色便又紅了起來。耳邊被他的氣息呵的有些麻癢,許是天氣太熱的原因,身上便也跟著燥熱起來。

    易天遠看著懷中女子一副嬌羞的樣子,懶懶的笑了,道:「你喜歡淑妃嗎?」梓繡一呆,道:「臣妾說不上,臣妾和淑妃娘娘從來就沒有多少交集,也就談不上喜歡不喜歡。」易天遠犀利的看了她一眼,貌似有點漫不經心的道:「朕那麼多的妃子,其中也不乏有平日裡與她姐姐妹妹親熱的。可如今她去了,就只有你一個,還是個平素不熟悉的,掉了眼淚,她若地下有知,也一定會感慨吧。」

    梓繡聽了這話,心裡忽然冷了一下。眼前的這個人。怎麼可以這樣的無情,她不禁有點為淑妃不值,白若蘭,多麼好聽的一個名字,可惜地是,錯把一生托錯了人,她地愛,她的全部都給了眼前的這個的男人,為他妝扮,為他嫉妒。為他和許多女人為敵,甚至到最後,還因為他的不信任或是縱容而絕望的香消玉隕。可是,就在她一綹香魂還未走遠的時候,他卻在下一刻,懷裡擁著另一個女人。用那樣冷漠的音調談論著她。還有這個點翠宮原來的主人,李貴嬪。她忘不了,那個原本嬌艷到最後卻乾枯的像一根枯草地女子,她的名字就叫玉,而現在,她的封號卻也是玉。多麼驚人的巧合。也許皇上。根本就沒有記住,他生命中,曾有過這樣一個如花般的女子走過。而她那短暫的一生。竟然大半是在盼望他地時光裡慢慢的消逝掉。他地心中,究竟可曾珍惜過嗎?

    易天遠看著她忽然沉默下來,有點奇怪,笑道:「怎麼了?不舒服嗎?」梓繡低下頭,平靜的道:「是,臣妾今天受了好大的血腥,心裡難過的很,皇上,你不難過嗎?」她看向他,眼睛裡一片澄淨,接著道:「皇上,淑妃娘娘她,在您心裡是一個怎樣的女子?」易天遠心裡一動,張了張嘴,有點艱難地道:「她?朕記得,她剛進宮地時候,就像一枝剛剛綻放的雨中菋莉,清新自然,笑起來,兩個眼睛彎彎的,就像是天上地月牙兒,讓人感覺心裡不自覺就舒服起來,只是日子久了,那樣的笑就再也見不著了,人也變的尖刻,愛算計,總是嫉妒別人,朕漸漸的就對她失望了。」他腦子裡忽然想起那年淑妃剛進來的時候,那樣天真的看著自己,聲音清脆的說:皇上,我叫白若蘭,爹爹說我嫁進來,皇上就會對我很好,是這樣嗎?他溺在她如水般的笑容裡,點了點頭,承諾道:「是,朕會對你很好。」那晚,她含羞帶怯的成了他的女人,雖然疼的眼淚直流,卻仍然緊緊的擁著自己,笑的那麼滿足。可是到了後來,他就漸漸的看不見她了。

    心不自覺的痛了一下,若蘭,世人都說皇帝金口玉言,可朕終究還是沒能守住自己的諾言,究竟是你變了,還是朕變了。梓繡心裡也痛著,這樣的男子,如何能叫她甘心。但是蘅呢,他不也告訴過自己,要生生世世的守護她麼,可是現在呢,他卻讓她不得不在別的男人懷裡棲息。昔日伊人耳邊話,已和風聲東西流。想著,神情就不免黯淡了下來。

    這樣微小的變化沒有逃得過易天遠的眼睛,只是他以為,梓繡還為了淑妃的死傷懷,便又緊了緊環在她腰上的手,道:「別想了,她已經去了,朕也吩咐過不再追究,要按嬪禮下葬,她九泉之下,想必也會覺得安慰了吧。」梓繡轉過頭去,看著他一臉的認真,心裡一動,暗笑自己傻,他是皇上呢,自己怎麼能按照平常的想法來想,皇家之人,從出生那刻起,就高高在上的,誰對他好,誰一心一意的待他,於他來說,都是正常的。他的心裡,又怎麼會有付出想法呢。淑妃的死,只要不再追究,在他心裡,就是天大的恩典了。想到這兒,梓繡心一灰,是啊,難道你還想從皇上這兒找到什麼嗎?在他的眼裡,給你賞賜金銀,給你封號,你就該感恩戴德了吧,在皇

    ,是多麼奢侈的東西。

    兩個人坐在那兒,由於這件事,好不容易有點緩和的氣氛,便又有點僵了,梓繡輕道:「皇上,你真的信,是淑妃娘娘做的嗎?」易天遠看看她,沒有回答是或者不是,只說:「你心裡,不是也有答案了嗎?梓竹,你是朕見過最聰明的女子,但朕希望,你能好好的利用你的這份聰明,不要到頭來,聰明反被聰明誤。」梓繡點點頭,這話裡嚴重的警告意味,她如何聽不出來,既然這樣說,那麼,皇上心裡,也就是明白的了。只是,為了利益,犧牲了白淑妃,皇上啊皇上,你就不會感到悲傷嗎?如果淑妃娘娘知道,你從來都沒有懷疑過她,卻還要讓她陷於那樣的境地,不知道是悲還是會喜呢?

    看她又沉默下來,易天遠有一點不忍心,又道:「這次事過了,把你和梓悅的冊封辦了。還有岳飛揚。朕也下了旨意,封了嬪。」梓繡點了點頭,這些事,她原本就不怎麼上心。看著她心不在焉的樣子,易天遠忽然有種挫敗,這個女子,忽遠忽近的一直摸不著抓不住,像個泥鰍一樣滑溜,好似什麼都不在乎地樣子,真是讓他有種措手不及地茫然。然後兩個人又沉默了好一會。時不時的說那麼一句半句話,就又不吭聲了。一下午的時間就這樣慢慢的從指縫裡悄悄的溜走了。

    「咕嚕~~」一聲很響亮的腹鳴聲從梓竹肚子裡毫不掩飾的叫了出來,梓繡的臉立馬紅得像傍晚燒著的紅霞,連那玉般的頸項,都染了一層淡淡地粉紅。看著易天遠似笑非笑的樣子,梓繡只羞得恨不得找個地縫好鑽進去。好在易天遠看出她的窘迫。不忍心再笑她,便道:「朕餓了。你那個小宮女不是做了點心的嗎,朕聞著倒好,可惜全翻了。」梓竹忙笑道:「皇上少等,胭脂每次做點心都做很多的,臣妾去端點來。」易天遠點點頭。道:「嗯。你順便把晚膳也傳了吧,朕今天,就在這兒吃。」梓繡點了點頭。自去準備。

    見她去了,易天遠站起身來,開始打量梓繡房間的擺設,和大多數妃子寢宮地富麗堂皇不同,梓繡偏愛淡雅,於是,她所住的東院佈置上就以淡色為主,牆上掛了兩副丹青,寥寥數筆勾了兩莖翠竹,甚是傳神。落款是娟秀地小楷,字型清麗飄逸,上書:梓繡於閨中無聊,信手而作。一笑,說不上是為什麼,心裡就忽然柔軟下來。繞過地上那個精緻的花鳥圖屏風,信步走到內間,只見一個樸素的雕了芙蓉花的木床,上面柔柔的垂下來幾層青紗幔帳,邊上垂著兩隻碧玉地鉤子,很是光滑,下面墜著小小地穗子,一點翠綠,看起來生機勃勃。

    易天遠的手滑過梓繡的妝台,許是早上走地急了些,打開的妝奩沒有關上,裡面放著幾支簪環,精緻卻不華貴,小小的,卻一個比一個巧,他饒有興味的逐一拿來觀摩,有嵌珠子的,有攢花的,每一個看著都散發著恬靜的味道。易天遠的目光落在裡面靜靜躺著的一個荷包上,很簡單的荷包,上面卻精緻的繡了纏繞的連理枝紋樣。不由的捏了起來,只覺得裡面似乎有一件硬硬的物件,便有點好奇,待要取出看時,卻發現那荷包已經被密密的縫上了,心裡想著要弄開看看,最終還是放下了,看了一眼,走出屏風。

    梓繡已經擺好了幾樣點心,正找出一隻畫了竹子的青瓷杯子在倒茶,一見他從屏風後面轉了出來,便笑道:「皇上,您怎麼到裡間去了,臣妾還以為是服飾不周,把皇上氣走了呢。皇上餓了吧,臣妾也是疏忽,午膳的時候忘了,帶累皇上也沒吃。現在已經叫傳了晚膳,皇上先用些點心,一會兒膳食應該就好了。」易天遠看著她忙忙碌碌的樣子,心裡有種感覺一閃而逝,去抓時,卻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想起那個竹了連理枝的荷包,心裡總是覺得有個疙瘩,待要問時,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只得走到桌前坐下。梓繡把那杯茶端了過去,笑道:「臣妾這兒沒什麼好茶,只是平常喝的一些菋莉香片,皇上請湊合著用點吧,還有胭脂剛做的核桃酥和芙蓉糕,還有這邊的銀絲椰蓉卷,都是極好的。」易天遠看著碟子裡那一塊塊粉紅被叫做芙蓉糕的點心,忍不住用兩個指頭拈了一塊,放入嘴裡,只覺得香甜可口,入口即化,像是一股拌著花的蜜糖一直流到心裡去,點了點頭,笑道:「繡兒這的宮女,手藝倒好。看來,以後朕還要常常到這兒來了。」梓繡臉一紅,皇上的話,說得好像她是刻意而為,心裡就有些不自在。

    易天遠把那幾樣糕點都嘗了嘗以後,晚膳就已經呈了上來,由於知道皇上也在這兒用膳,這番上的菜,就格外的豐盛些,但也不似宴會那般隆重,三葷三素,外帶一個粥油墨

    又特別烤了一道鹿肉,在梓繡看來,卻是新鮮。

    就在點翠宮一片祥和的氣氛的時候,太后那邊的慈安宮卻是一片風雨交加。慈安宮地大殿裡,除了太后從小時就一直跟著地劉嬤嬤,剩下的伺候的人無一例外都被趕了出去。這時候。傅雪正一臉不服氣的低著頭,對面的太后恨鐵不成鋼的看著她,道:「雪兒,哀家一向都認為,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你怎麼會幹出這樣糊塗的事兒來。哀家叫你去點翠宮拉攏梁梓繡,你怎麼就能跟她吵起來,還偏偏趕上皇帝過去。」傅雪有點不服氣的道:「娘娘,雪兒本來是想按照您的吩咐去和她修好地,可誰知。她身邊的那個小宮女卻對雪兒百般嘲諷,指桑罵槐的很是放肆,雪兒實在忍不住,才想教訓她幾下,豈知那梁梓繡竟然為了這樣一個小小的奴才,膽敢拿話擠兌我。可是就那樣,雪兒也忍了。」

    她抬起頭來。似乎是怕太后不相信,又急急的補充道:「皇上來的時候,雪兒就趕緊換了臉色地,皇上看著雪兒哭,也訓斥了她。還說有時間的會來看我。」太后搖搖頭。歎口氣,道:「你這個話拿去糊弄別人還可,在哀家面前說起來。卻半分說服力都沒有。你是什麼樣地性子,哀家還能不知道嗎?從小,你就喜歡凡事佔個上風。哀家在你很小的時候,就曾經把你接進宮來,想著讓你和皇上能從青梅竹馬開始,這樣對你當上皇后來說,是很有好處的,哪知道,你卻讓皇上從那時起,就一直討厭你到現在,直到如今,你甚至還不知道這事情的癥結到底在哪。哀家叫你去和平民出身的梁梓繡結交,是因為哀家看出來,那孩子心裡純淨,又是個憨厚地直性子。如果將來有什麼不好處理地事情,栽到她的頭上也容易。就算沒有,哀家看皇上的神色,那個梁梓繡怕是離出頭之日不遠,你若和他走地近,也好借她的口解開你與皇上之間的結。你只知道,皇帝面上訓斥了她,卻不想想,皇上心裡,可會真的信你被欺負麼?你小時候給他種下的印象,豈是那麼容易就轉變的了的。若是那樣輕鬆,你進來這麼久了,皇上也早該主動去露華宮看看你。你啊……真是太讓哀家失望了。」

    傅雪低了頭,心裡忽冷忽熱的,她從來都是個驕傲的人,就算皇上不喜歡她,她也知道。卻始終不願意低頭去求他的寵愛,只是一想到,那個粉雕玉琢的孩子,就死在自己的手下,再見他的時候就不自覺的感到心虛。所以,那天才會有那樣示弱的舉動,想來,也算是因禍得福了吧。小時候的事情,在她的印象中,已經很模糊了,只記得,那時候的皇上,很瘦弱很小,看起來軟弱可欺的樣子,眼睛卻始終冷冷的,超越了他那個年齡所應該有的眼神,那種冷,現在想起來,仍然叫她發抖。她忘不了,那一次,她的小皮球掉在他的腳下,她叫他:喂,把我的皮球給我拿過來。當時,她不知道他是誰,後來,才知道是一個小皇子。他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轉身走了。任她在身後怎麼的發脾氣,哭鬧都沒理會她。所以她再見他的時候,就不喜歡他,從小,她就是所有人手心裡捧著的寶貝,他算什麼,也敢這樣對她。

    直到她長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女孩兒。爹爹告訴她,去吧,我的皇后,你這次進宮就是要去母儀天下的,你的姑媽,當今的太后,還有爹爹,都會幫你。可是,當她屈尊降貴的彈了一曲鳳求凰以後,得到的僅僅是一個九嬪的封號,她從沒受過這樣的屈辱,可是在看見他的那張似笑非笑的臉,那樣明亮卻又有點冷漠的眼眸,她所有的委屈就都化成了動力。這個男人,總有一天,要拜倒在她的腳下,而她,一定要成為她的皇后,這個國家最尊貴的女人。

    她知道他一直在寵愛著和自己同屆進來的秀女,但她不在乎,因為她知道,那些女人,只不過是他生命中的過客,一時一晌,就會忘記。可是當他注意到梁梓繡的時候,她的心,卻不由自主的狂跳起來,直覺告訴她,最危險的敵人終於出現了。那樣淡然的臉,唇邊始終掛著無所謂的笑,朦朦朧朧的眼,經常看起來像是沒了焦距,可是卻要命的吸引人。那個女子,不愛裝扮,經常素面朝天的出現,卻總是只到自己相熟的一些地方。特立獨行的過著自己的日子。見到比她高位的娘娘,總是一臉的恭謹。因為她的小心翼翼,她甚至從來都沒有注意過她。直到皇上可是注意她,她才開始看見後宮裡,還有這樣一個女子。可是她不得不承認,梁梓繡的美,說不清道不明的卻讓人轉不過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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